第十一章

  两人吃完了面，向阳牵着凌哲继续逛着。向阳发现，这里的腊八节似乎和前世的不太一样。人们并不喝粥，倒是有些灯会的样子了。

  府前街上热闹非凡，向阳注意到，身边的男孩儿自打吃完了面，那双圆滚滚的眸子就闪着明光，看到捏面人的摊子，他会停下来仔细观看；身边时不时的会有几个冒失的小娃娃追赶着跑过去。凌哲也会看着他们微微笑起来。

  向阳心里明白，这男孩儿被凌家锁在后院。长这么大却不知世事，唯一一点能让人放心的却只有在凌家人面前倒还算机灵。

  向阳牵着他微笑道，“小哲，咱们去书斋看看如何？”

  “书斋？”

  “嗯！”向阳想着，既是要好好过，那就从教他识字开始吧。去书斋买点笔墨纸砚，以后若是想做生意，养凌哲，自己是大人，吃点苦没关系。再苦不能苦孩子不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旗云斋前。这里没有多少摊贩，倒是给里面看书的客官留了一丝静谧。

  向阳和凌哲进去的时候，一位中年男子抬头瞧了他们一眼。见这二人衣着简朴却不邋遢。虽然长的很不相称，中年人却也露出一抹微笑。

  来者皆是客，读书的都是顶好的。

  “二位客官，想买点什么？”

  “小哲你去里边看看，我和掌柜的聊聊。”向阳指着书斋内的书架。

  “好。”凌哲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心底却惦记着这边。

  这女人好会花钱。莫不是天下的女人真的和婆婆说的一样，见东西就买，不知节制？

  糟了，自己只有那一菜地的菜。似乎有点养不起她呢。

  “掌柜的，你这儿的纸笔怎么卖？”向阳指着案台上摆着的一盒宣纸，这家店东西都分得很细致，纸张按盒卖，毛笔、砚台也都是分套卖。

  不需要客人再劳心的选择了。

  “客官，您是想要上等品还是一般品？”掌柜的取了一份宣纸摊了开来。

  “既是想买，自然是想要好一些的。只是不知道这价位？”向阳尴尬的摸摸黑布袋子。那里面除去刚刚他俩吃面的钱，现在只剩下九百七十文了。

  没想到那两碗馄饨和一碗面竟然这么贵。向阳也是头一次意识到，这个时代的钱就和草纸一样，扯着扯着就没有了。

  小哲的一贯钱想来也是卖了不少红薯才得来的吧。

  “姑娘，您看这一盒纸张，纸质上乘，摸起来光滑剔透，清香扑鼻。很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都喜欢来我这儿买。每盒的价位是一两银钱。”掌柜的说完就看见，那客人眉眼紧皱，手将袋子也捏得更紧了。立马继续道，“不过姑娘，小老儿我给您推荐这一盒，纸质一般，却可以保存很久。墨迹沾上之后，遇水也不易化开。最重要的是，每盒纸张只需要50文！”

  向阳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盒卖价一两银子的纸，默默吞了口口水，心想：卧槽，一盒纸而已，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喂！

  这个时代的银钱她已经从凌哲那里了解了一些。一两银钱相当于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她手里的钱还不够买这区区一盒纸张的！

  不过，这老头儿还算有眼力劲儿，看她穷也不会宰她看不起她，向阳喜欢。

  “掌柜的，50文太贵了！你能不能再送我一盒墨？”向阳拿起那盒纸，面露微笑，讨好的看着那老头。

  “这——姑娘一盒墨可不行！我那墨可是比纸还贵的，怎么能送！”

  “什么？这黑乎乎的。。比纸贵？”向阳摸摸那墨块，简直难以置信。

  “那是当然！”

  “那掌柜的，我、我实在没什么钱，你能不能再便宜一点？我和弟弟难得出来一趟，想带点回去教他识字的。您这，我、呜呜——”

  “哎呦，姑娘，你看这样好吧，我这儿还有一点残渣墨块，这纸呢我是一分钱也不能少的。你再加十文，我把这两支旧狼毫也送与你！”

  掌柜的瞧着这胖姑娘一副要哭的样子，立马低头试服软。他还要做生意的，要是这女人吓着书斋里的客人，那可就不太美了！

  “哎！哎！谢谢掌柜的，麻烦您帮我包一下！谢谢了！”向阳眸光一闪，连声道着谢。把钱给付了。

  想着，果然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哭啊~

  趁着掌柜的装东西的当儿，向阳又陪着凌哲逛了一圈书斋。

  “小哲，你识字吗？”

  “识得几个简单的，但都只认识，并不会写——向阳，”凌哲停下来默默地看着向阳，纠结的咬着唇，眼神透着一抹忧心。

  “怎么了？”向阳帮他把皱起的衣角抚平，望进他忽闪忽忽闪的眼瞳里。

  “我们回去吧，不出来，也能过得很好的。”少年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撇开视线嘟囔着。

  “你怎么能这么想？”向阳肃着一张脸瞪着凌哲，这孩子难道是被关久了有些自闭了？向阳按住他的肩膀，柔声问道“小哲不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没有。”凌哲转过脸不看她。

  “呐，小哲，姐姐这么大的人不可能真的让你一个男孩儿来养的。我刚刚买了纸笔，等回去以后我教你写字。想挣大钱，这点小本是要花的。我知道你心疼钱。呐，以后钱归你管。但是你得听我的！”

  “你想做什么？”凌哲抓着黑布袋子疑惑的凝眉问道。

  “等回去你就知道了。”

  向阳拉着凌哲很快便离开了书斋，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的还看过不少地铺。向阳给凌哲买了一串糖葫芦，终是捏了一个泥人。还带他看了杂耍表演。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向阳和凌哲玩儿的很开心。

  向阳还发现，这里的商贩大多都以穿街走巷的小贩为主。

  像之前面摊那样的除了那一家，向阳便没再看见其他户了。来逛夜市的基本也都是丈夫带着娇滴滴的夫人出行，要不就是女人带着孩子。大半夜的，行人大多手拿一些零嘴吃食。不会驻足在某一个摊位的。

  “小哲，咱们快些回去！我想到要做什么了！”

  向阳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拉着少年准备回去。此时已将近卯时了。

  “做什么？”凌哲本长在凌府内，难得出来一次却觉得自己和这热闹的世界总有些格格不入。那些人在喊卖着什么，笑着什么。热闹的街上，

  他只是形单影只。

  不。

  还有身边这个胖女人一直拉着他。凌哲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的女人。她的那双温暖的手紧紧的包裹着自己的。

  “做生意啊！”

  “经商？”凌哲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对啊！咱们经商！”

  “可是，王爷爷说，做买卖是最低贱的。万万不可——”

  “哈？那么迂腐的话你也信？我才不管呢，吃饱穿暖，有钱才是硬道理！”

  “可是——没有本钱。”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向阳扑哧一笑，停下来捏捏凌哲的鼻翼”我不是有你嘛，你说要养我的啊！你就是我的本钱~

  “我、你要卖了我吗？”凌哲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女人，眼底徒增一抹害怕与伤心。

  他自己算什么本钱？！

  “噗，笨啊你，我想着，你不是还有那些菜嘛，还有这袋子里的钱。还有聪明的凌哲。这些是咱们最大的本钱啊！”

  “哦。”原来不是要卖掉我啊。

  “成啦，回家咯。”

  “哦。嗯！回家！”

  回家，还是平生头一次呢。凌哲咧嘴一笑，整个人都添了一抹生动的色彩。

  安静的巷弄里，一胖一矮的两个人手拉着彼此，欢快的向巷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