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5 开庭(1)
作者:昔我来斯      更新:2022-05-28 18:37      字数:2306
  开庭这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在贺城一再叮嘱下,时棉戴上口罩和帽子,从学校出发,与人群一道鱼贯进入法庭。秦乐早早等在那,还有她父亲,在和律师严肃而郑重地沟通着。

  秦乐父亲身高伟岸,身为企业家的他一向遇事处变不惊。然今天的他满脸沧桑,似乎老了十岁。而秦乐即便穿得再精致,脸色也难掩憔悴,一看就缺觉很久。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家人是我们不能选择的,也是最不能改变的。他们把最真挚的爱给予我们,也有最狼狈的伤与我们同扛……

  “哟,你也来了,来看闺蜜好戏?”林淼幸灾乐祸凑近。

  “你少说两句,这是法庭!”

  吴戈出声打断,拉着她越过凌乱人群。他回望时棉,人已不在原地,他们都不在了原地。

  林淼不懂,身为律师的他对法庭景仰好比新郎新娘珍视婚房,神圣不可亵渎。但她懂,那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在学生时代见证他看向法官席位时,眼里闪着的最纯粹光亮,和希冀。

  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林淼一把甩开他手,独自坐到位子上,连连冷笑:不过说她一句,你就心疼了;那等会让她当众崩溃,你是不是要陪她去死?!

  时棉走过去抱住发呆的秦乐,“你舅舅他……”

  “听天由命呗。”秦乐赌气又无奈:“过去坐吧,马上开庭了。”

  两人坐定,时棉轻握住秦乐的手,安慰道:“秦叔叔找的律师,肯定有两把刷子,放心吧。”

  秦乐苦笑摇头,“那也得看看对方律师是谁。”

  “董泽很厉害吗?”

  “董泽年纪轻轻就成为君函合伙人,能力自然不在话下。”秦乐靠在椅背上,仰头揉着眉心,“可他当年的风头都不及你家男人一半,这次贺城亲身卧底搜集证据,准备也相当充分。虽然不能担任律师,但作为原告他发言的机会不比董泽少。”

  时棉听出来了,那货极有可能拿董泽当件摆设……

  “现在开庭!”

  随着法官一声清脆锤响,现场立即安静。跟吴戈在一起多年,时棉知道,首先是法庭调查阶段,由原被告或者律师代为举证。

  她双眼无意识黏在贺城身上,如之前所料,每一件证物呈给法庭前,董泽都会与他沟通确认:

  脏乱差的工地宿主环境照片;

  偷工减料的不合理要求;

  被迫摸黑高危作业视频;

  数百位农民工兄弟的联名上书,斑驳交错的红手印似鲜血淋漓;

  白纸黑字的聘用合同;

  以及白强的敷衍回电:“老板跑路,我也没办法。要不然你去要,要到了就给你们发工资。”

  ……

  “天呐,这样的房子谁敢买来住?”

  观众席上人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哪是买房子,这是在买墓穴呀!”

  “光是想想都一声鸡皮疙瘩。”

  ……

  “肃静!”

  法官出面维持秩序,一锤敲下,现场再次安静,“请原告继续陈词。”

  “好的,审判长。”贺城一举一动都贴着“专业”标签,任谁都不敢小觑。他声音依旧低沉,语速不急不缓,抑扬顿挫: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六条之一以转移财产、逃匿等方法逃避支付劳动者的劳动报酬或者有能力支付而不支付劳动者的劳动报酬,数额较大,经政府有关部门责令支付仍不支付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他一字不差背出法律条文,“我方现申请法庭判处被告林南仓支付全部劳动报酬1135.6万元;以及根据央行基准存款利率,延迟两月支付的利息费用17.035万元,并处三年有期徒刑——”

  呵!

  时棉的手骤然被秦乐紧紧攥住,血液不同,瞬间变得通红。时棉强忍痛意,另一只手回握住秦乐的,轻声安抚:“还有律师呢。”

  没用的。

  没用的……

  秦乐无奈摇头,贺城卧底多时,有备而来。纵使他爸爸请的律师再身经百战,在实打实的证据面前,再利的嘴也不堪一击呀!

  “路的尽头还是路,只要我们还没放弃远足。”时棉目光诚挚地看着她。

  秦乐被看得眼眶泛酸。

  傻丫头,你的担心让我自惭形秽。替他瞒你这么久,我这闺蜜是不是很过分?

  我承认,我有私心,希望他会为此不将舅舅置于死地。但我也希望,给他足够时间,想出更好的方式告诉你答案。

  目光无意瞥见时棉白嫩纤颈上的红色金边四叶草吊坠,她心情稍微好点:“他送的?”

  她曾看过一句话,白色谎言的背后是深爱。当时觉得可笑,现在贺城让她懂了:只有深爱才会为对方编织出最纯洁的白,肮脏黑色留下来独自掩埋。

  “嗯。”时棉摸着带有体温的吊坠,莞尔点头:“前天送的,说是要补上元旦的新年礼物。”

  她跟他说,其实可以等到春节,想着到时候他发了工资,不用省吃俭用的。可他特别坚持,生怕她到时候就不跟他好了似的,“先送吊坠把你套牢!”

  买完项链,他又牵着她赶上锦江乐园最后一班摩天轮。两人站在最高处仰望星空,也俯瞰大地。那一刻,远处灯火点点,世界万籁俱寂,只有他们紧紧相依。

  她问他怎么突然想来坐摩天轮,他沉默许久,转而笑道:“让爱妃陪朕看看这天下。”

  “你之前来过么?”

  “……来过,十年前。”他轻笑了声,口吻带着嘲弄:“都说帝王无情,他们站在最高处,注定比平常人看得更远更广。”

  时棉拧他腰,佯怒:“怎么,你要扩充后宫?”

  他摸着她头,笑意深深:“我更想禅让帝位,从此与你隐姓埋名,归园田居。”

  说着他低下头,额头抵住她的,视线灼灼:“棉棉,你要记着,能让一个男人欣然弯腰低头的,只有他深爱着的女人。”不等她答话,就是一通绵长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