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下警醒
作者:泮生      更新:2022-02-27 17:46      字数:3273
  次日去了书院,康旬、江淮两人也将这乡试考卷做了一遍,三人对了对答案,各抒己见讨论了许久。

  两年前穆苏便是泰安府童生试的案首,四月童生试结束,彼时若是赶着去参加八月的院试定是能得个秀才功名。

  奈何那时穆苏年仅十岁,十岁的童生说出去别人都会惊叹许久,若是十岁的秀才想必定是要震惊世人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穆苏身份也颇有些敏感,苏父深谋远虑同穆苏商定之后,便做下决定不去院试。

  等了两年,约满十三岁才再去院试,十三岁的秀才,虽还是让人侧目些,但到底并不是稀世罕见的事情。

  同童生试时一样,照旧做那般打算,院试虽得了案首也并不去凑乡试那热闹,忙赶着去十月的乡试。

  左右年岁还小,年纪轻轻即便入得朝堂也总是叫人轻视,不得重用;况且稳扎稳打总是要好些的,如若求成心切说不定也没有小三元的称号,考官们终究是要顾及些的。

  如今正好要替祖母守孝三年,三年后乡试时正好年满十六岁,也便不出奇了。

  康旬、江淮两人也打算压一压,三年后再去乡试,康旬应当是有机会搏一搏,不过他想着一次得中,虽如今宽裕了些,家里也并无多少银钱可供他折腾。

  江淮家中倒是不缺钱,不过此次院试便也是吊车尾,侥幸考取便也想着再刻苦钻研三年。

  因而此次乡试三人皆是不曾去,但三年后的乡试皆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如今乡试放榜自然很是关注,感受了一番乡试考卷的难易。

  三人之中江淮最是难受,近日因得中秀才面上的喜悦我消散了不少,微微低头,深深叹了口气道:“虽然知道我的学识远不如你们俩,但如今做了这乡试考卷我才深知差距;穆兄和康兄答的真是比我好上许多。”

  穆苏同康旬两人对视一眼,穆苏率先开口了:“你如今才十五,还未及弱冠,你去科考场上看看,年过花甲的老者都还在童生试上奋力拼搏;比之世间许多学子,你已经极好的了,何必妄自菲薄?”

  “穆兄所言甚是,离下次乡试可还有三年之久,江兄不该妄自菲薄,而是更应该勤奋刻苦才是。”康旬见状也来搭腔劝说江淮。

  “两位兄台说的是,是我钻牛角尖了,日后定是要更加刻苦才是。”江淮见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劝慰他,心下慰籍,抬起头笑了笑道。

  江淮虽出了这点小插曲,不过穆苏倒觉得于江淮来说并不是件坏事,院试得中秀才之后江家在临淮城抬起了头,江淮也有些春风得意,松懈了许多。

  如今这样打击一下,倒也让江淮醒醒神清醒些,日后方可长远。

  “过些时日书院月考,听说此次月考考卷甲字班的诸位夫子会为我们出考卷,那考卷当是同乡试考卷难度相差无几,我们可好好考考。”康旬合上书卷,对两人说道。

  “嗯,康兄所言有理;我好好准备准备。”江淮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乙字班众学子也是得知了消息,接下来数日众人越发奋发图强,颇有几分头悬梁锥刺股的感觉。

  柏江书院为了激励众学子,还设了奖励,第一名奖一百两银子,第二名奖五十两银子,第三名奖二十两银子。

  众学子皆有些意动,虽大多都不是贫寒身家,不过这样的殊荣也是让人心动,况且一百两银子也并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这银子背后的含义才是最要紧的,若是能得了这第一名,想是日后乡试也能多些把握。

  书院夫子也定会多些关注和教导,那可是有益处多了。

  康旬近日话也不多说,十分刻苦;下学时也不同穆苏和江淮两人一道走,要在书院呆到熄灯闭门时分才离开,连书铺里抄书的活计都给停了。

  过了两日江淮许是前两日被刺激得很了,竟也打算发奋图强留下来同康旬一道熄灯闭门才走。

  惹得康旬连忙道出实情:“江兄,江兄;不满你说我是奔着书院那奖励去的,我也不奢望第一名那一百两,便是第三名的二十两银子也够我抄上一两年的书了,奋力搏一搏得了我便能宽裕许多,留在书院一来是书院夜里安静,环境也好;二来是为家里节约些灯油钱;夜里寒凉书院没有炭火烤盆,灯盏想必也没有江兄家中的亮堂,还要摸黑回家,我是习惯了的,江兄你可莫要同我一道吃这苦头。”

  康旬也是毫不隐瞒两人,坦白的将心中所想全说了出来,穆苏心下却是越发佩服康旬的人品。

  一般人哪里会将这等隐秘心事告知他人,读书人说自己为银钱而刻苦读书,旁人得知了定是会说上一两句唯利是图、有辱斯文的话,从而羞与为伍轻视之。

  何况还直言自己的窘迫,占了书院灯盏的便宜,将这些话说出康旬定是心胸坦荡之人。

  穆苏笑了笑开口道:“古有匡衡凿壁偷光求学为世人所称赞,书院本就戌时才闭门,康兄不过刻苦求学有何不对?书院设立奖银本就为激励众学子,不说书院科考之途官府也是设立奖银激励考生,廪生银不正是如此;既然设立了便是让人去争取的,还能为家中父母松些担子,康兄心里不必有所纠结。”

  江淮正不知如何劝说康旬,他莽撞举动倒叫康旬如此也是极不好意思的,听闻穆苏这番话忙不迭的点头:“对对,穆兄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康旬抬头看向两人,心下甚是感动,不过身为男儿不善说些什么,便只记在心里。

  “我以为高床软枕、枕稳衾温反而让人容易懈怠;乡试可是要连考九天,每位考生单独于一个四面封闭的号舍,且还要落锁不得随意进出,号舍里仅有一盏油灯,九日饮食起居皆在号舍内解决;听闻许多考生没能熬过去,乡试折损了身子,一生便也是毁了。”

  穆苏看了看两人面色凝重认真听着,随即又看了眼江淮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如今我们早早吃些苦头届时还有利些,江兄既然有意刻苦,不若我们三人日后便在这书院呆到戌时才走,几人一起也好有个人探讨些。”

  穆苏一番话落,两人纷纷点头。

  “穆兄远见,我竟从未想到这层;此举甚好,我觉得可行。”

  康旬率先发声,江淮随后附和,几人当中他学识最差,若是能和穆苏、康旬两人一道学习也能多多请教,受益颇多;还有他平日里确实是高床软枕,动辄几名奴仆伺候着甚少吃苦。

  三人当中康旬出身农家自小吃苦惯了,平日里也做农活,身子硬朗得很;穆苏出身尊贵自是不用如此,可人家出身武将世家,每日习上一个时辰的武,寻常人皆不是对手;算下来此举于他来说才是最有益的,那里还有不答应的。

  如此,三个少年郎的夜读之行便开始了,柏江书院乙字班的院里日日可见十分亮堂的烛火,无论寒冬腊月还是炎炎夏日。

  十余日后,月考结束;众学子放下手中书卷、笔墨,纷纷出去看榜单;栏下围了一圈学子,有人叹气,有人高兴;康旬苦读多日如愿以偿取了乙字班第三名,拿了奖银甚是高兴,妥帖将其放好,一整日眉眼都是带着笑意的。

  此次月考穆苏未得第一,只得了第二;第一被乙字班另一学子给得了,这学子早已身负秀才功名,乃是外乡学子;今岁回乡科考参加乡试哪知途中遇险,好容易脱险回家却舟车劳顿、途中受惊大病了一场乡试未能考中。

  休养好后又回书院,也是错过了升班考试,这才同穆苏他们一道在乙字班,此人如今年有二十,年岁不小,学识深厚却时运不济;得了第一也是应当如此。

  得知成绩之后穆苏倒是并无任何表现,心下却是有些在意的,夜里一人于书房端坐,静下心来沉思。

  自决定了要从科举一途,他算得上是一路顺遂,县试、府试、院试皆名列前茅,得众人称赞。

  此次倒还算是他第一次受挫,虽然心里清楚自己仍是第二,且第一名那位本就比他年长七八岁,如若不是种种缘由也不该与他碰上。

  可穆苏这心里终究还是有了道刻,科考场上可不论年岁,况且他人不知他自己还是心知肚明,他可并不是众人所称赞的那般十岁童生,十三岁的秀才。

  前些时日他还心道江淮有些春风得意松懈了许多,如今细想他又何尝不是?

  这几年来科考的顺遂让他也有些忘乎所以,并不如之前那般小心谨慎,十分重视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不算坏事;同江淮一样,如此算是给他一个警醒,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还是要严阵以待才是。

  苏父的书房里,余伯轻声走了进来行至苏父身后回话:“先生,小少爷书房灯还未熄。”

  “阿玉心性与同龄人早慧许多,既然他自个已经有所察觉,定是能想通的。”苏父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眼穆苏院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