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喀尔喀五部蒙古
作者:鹅货      更新:2022-05-19 12:42      字数:4590
  毛文龙答应一声,便招呼着陈继盛、张盘二人一起过去帮忙。

  那年轻人见了二人沉着脸道了声谢,继续埋头挖坑。

  陈继盛一边帮忙,一边低声道:“兄弟刀法凶猛,是营伍里的人吗?”

  年轻人摇头道:“不是,不过将来就是了。”

  他自幼和老娘相依为命,现在老娘被建奴所杀,他已决心不杀够十倍,绝不罢休。

  陈继盛点点头,他见这年轻人武艺不错,似乎可以招作毛文龙的家丁,不过自家大人没有说话,他也不好开口。

  “兄弟叫什么名字?”

  “黄得功。”

  “哦,在下陈继盛。”

  张盘一边埋头挖坑一边瓮声道:“在下张盘。”

  高邦佐倚在树上休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偏头对岳开勇道:“岳兄弟,本官觉得还是不要直奔海州卫了,哪里离三岔河渡口不是太远,现在算是是险地。不如直接走析木堡、汤池堡一线,然后直奔盖州,从连云岛出海,岳兄弟?”

  岳开勇没有回答,却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俊秀儒生。

  高邦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个儒生受伤的胳膊经过粗粗的止血已经被绑起来吊在胸前,正半眯着眼睛靠在树上休息。

  “岳兄弟,看你自天亮后便不时看那书生,是有什么不对吗?”

  岳开勇又盯了一会儿才把眼睛挪开,轻声道:“高大人有没有觉得那个书生很像一个人?”

  高邦佐闻言皱眉远远看了一会儿,确实有些面善,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一时半会儿又实在想不起是谁。

  莫非是哪个缙绅家的公子,之前拜会过我?

  高邦佐毫无头绪地将目光收回,低声问道:“像谁?”

  “像我家大人。”

  高邦佐惊愕转头,只见晨曦的白光洒在那个书生俊秀而又棱角分明的脸上,恍惚之间,竟真的同刘戎有七分的相似。

  岳开勇又思索道:“在下还在流民营的时候,曾排队领取过我家小姐发放的善粥,我家小姐眉宇间与这儒生也有几分相似。”

  “这如何可能?亦安有兄弟几人?”

  “两人,但大公子刘浚据说两年前已经战死铁岭,不可能是他。”

  说完,二人惊异地对视,莫非……是老帅刘綎在外面养的小?

  二人干咳两声同时偏过头去。

  高邦佐推己及人,心道:刘綎当年在朝鲜征倭前后七八年,家室离得又远,男人嘛,当时又是正当壮年,偷偷在外面养个外室,有什么奇怪。

  不过听说刘綎的正室乃是前南京兵部张尚书嫡女,家里一直夫纲不振,所以一直没敢让其认祖归宗?

  但毕竟还是亲兄弟,本官将来找个适当的时机再跟亦安说吧。

  岳开勇也是心里淤塞:无意间发现了领导家的糗事,怎么感觉脖颈后面突然凉飕飕的……

  不能说,不能说,我还是权作不知道吧。

  ……

  喀尔喀五部中的扎鲁特部首领钟嫩贝勒的帐篷里温暖如春,帐篷中央炽热的火炉上面,正用铁架叉着一只油光光的小羊羔。

  钟嫩贝勒坐在火炉前面扯了一下自己的羊皮大袄,露出毛茸茸的胸口透气,然后用匕首割下一大块儿羊腿肉,整个吞在嘴里大快朵颐。

  身边的侍女适时地递过来一碗温润的马奶酒,钟嫩接过后仰头咕咕一气喝完,拿起刀又接着割肉。

  这时候,大帐里突然冲进来一个年轻人,他手里的马鞭都没来得及放下,便是快步走到钟嫩的跟前坐下道:“大哥,你听说了吗?老奴好像把辽阳都打下来了!”

  钟嫩贝勒割肉的匕首一顿,继而又恢复如常道:“老奴和明国打他们的,关我们什么事?”

  说完他割下一块羊肉,插在匕首上递给那年轻人,然后又对身边侍候着的女子大声道:“再给昂安贝勒倒一晚马奶酒。”

  这昂安是钟嫩的胞弟,同是扎鲁特部的一名贝勒,二人齐心,稳稳地压着部落里的其他台吉。

  昂安伸手结果兄长递来的烤羊肉,失神道:“还想着明国这回能够将老奴赶回老巢,恢复了铁岭,我们也好有互市的地方,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败了!”

  他叹息一声:“连辽阳那坚城竟然也能打下来,我看这老奴真是愈发势大难制了。”

  他们喀尔喀五部自隆庆和议之后,同明朝有了稳定的互市场所,边境也迎来了较长的和平时期。

  但蒙古人抢掠恶习难改,互市场所中的明朝官商又时常欺诈他们,所以边境上小规模的冲突仍然时有发生,但总体已经趋于稳定。

  明朝在辽东对喀尔喀五部开放的马市共有两处,在河西的是广宁,专供乌齐叶特部即炒花部、巴林部两部互市。在河东的则是铁岭,专供翁吉剌特、巴岳特、扎鲁特三部互市。

  老奴崛起之后,明朝为了拉拢喀尔喀五部,并缓解腹背受敌的压力,互市的规模和力度都较之前提升不少,每年还有相应的抚赏银子。

  虽然蒙古人的胃口是无穷无尽的,但各部的贵族都靠着这个政策发财,相比往昔来说,已经安分不少,抢劫都开始偷偷摸摸的了。

  并且在事后在面对明朝使者责问时,即使人赃俱获,那也是打死不承认的。

  见钟嫩没有回应自己,昂安又开口道:“现在老奴势大,巴岳特部的恩格德尔和他打得火热,都娶了老奴的侄女儿,想必他也是打着等炒花那老东西死了之后,靠老奴之力同咱们争一争五部盟主位置的心思。”

  “大哥你说我们要不要也跟老奴接触一下?”

  钟嫩闻言脸色阴沉下来,他一把将匕首仍在桌子上,生气道:“五部盟主不过是个虚名,争去了又有什么用?咱们真正需要的是明国的马市。”

  “自从老奴攻陷铁岭之后,明国就没有给我们开放新的马市。今年草原上又糟了白灾,牲口没吃的一直掉膘,你看我现在都开始宰这些小羊羔了。”

  “斋赛那个无能之辈,带着我们三部大小台吉二十多人,凑了万余人马说什么要去伏击老奴,夺回铁岭,结果反中了老奴的计策,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好了,现在明国把整个辽沈都丢了,就是咱们帮他夺回铁岭也无用了!”

  昂安长叹一声道:“我那里也是一样,不光牲口没吃的,人也没吃的了,以前还可以在铁岭的黑市里高价买些粮食,现在只能干挨着,真没想到明国竟然打不过老奴。”

  说完他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大哥,既然整个河东都被老奴占去了,明国指望不上,咱们何不投了老奴?只要老奴能同意给咱们在河东选个大城互市,咱不就什么都又有了嘛?”

  “正好,老奴一直拿斋赛的性命要挟想同咱们五部结盟,咱们不如顺手推舟答应了他……”

  钟嫩转过头盯着自己的这个弟弟,直把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这才开口缓缓道:“你怎么还是这么蠢?”

  “铁岭在大明手里才是马市,在老奴手里同归化城有什么区别?是茶叶?有布匹?还是有瓷器?咱们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让明国再给咱们设一个马市!”

  昂安委屈道:“现在整个辽东就剩广宁一处马市,可炒花汗那个老不死的从中作梗,明国一直不答应对我们开放,那能怎么办?跟老奴通好,好歹以后能换些辽东的产出。”

  钟嫩沉吟不语,外表粗犷的他此时紧紧皱着眉头,陷入思索之中。

  老奴现在虽然称霸辽东,但钟嫩始终觉得大明才会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他往年曾跟随五部的盟主炒花汗到明国的京师朝贡,那巍峨的城市,华丽的宫殿都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明国的京师几百米宽的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两侧的店铺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他们的子民比起银河里的星辰还要多,货物堆积如山,像春天草原上的野草一样数都数不清。

  这样的帝国,无论怎么说都不是老奴这等穷山恶水里走出来的乡巴佬可以击倒的。

  这两百年来,草原上也曾出现过那么多英明果决而又伟大的汗,哪个没想过要恢复成吉思汗的荣光?

  但哪个又真在明国手里落到了好?

  无论开始的时候占了多大的优势,最后还得被明国搬回一城。

  没办法,明国实在是太过庞大,没有人能够耗得过它。

  所以说,像巴岳特部一样投奔老奴肯定是目光短浅的行为,那样就绝了同明国通好的可能。

  再说巴岳特部的牧场主要还在西辽河以北,不像我们,就挨在辽东的边墙上。

  可就这样让明国无期限的将重新开放互市边口的事情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铁木真的子孙不是乞丐,绝不可以摇尾乞怜地任凭明国施舍!

  是时候再给明国一些压力了,要让他们也知道,铁木真的子孙绝不是草原上的绵羊,而是狼,是有獠牙的!

  想到此,钟嫩终于沉声开口道:“在部落里放出消息,就说我们正在考虑要同老奴会盟。”

  昂安端着马奶酒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奇怪地望着自己的哥哥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呢。”

  钟嫩冷笑着道:“我自然不会答应,但也得让明国知道,我们扎鲁特部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等部落里的锦衣卫探子将消息送回,我就不信明国还能无动于衷。”

  昂安惊愕道:“咱这儿有明国锦衣卫的探子?”

  钟嫩呵呵一笑,并未回答,转而又道:“这样还不够,让扎勒克组织一些人手,不要太多,就在这两日,劫掠广宁周边。”

  “啊?”

  钟嫩毫不在意弟弟的疑惑,下了这个决心之后,他的心情似乎重新变得好起来,又捡起桌案上的匕首,慢慢地割肉:“对外就说,没有马市,又遭了灾,部落里的人都过不下去了,已经开始不听我这个贝勒的话了。”

  昂安明白后神情一喜,他拍了下手道:“就该这样!不给我们就抢!老奴抢得我们就抢不得?”

  “好好的生意不想跟我们做,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我让扎勒克带些勇猛的,这次先屠他两个军堡,让他们知道厉害,事后再来求咱!”

  钟嫩点了点头,其实按他事前所想,最好的结局是明国能够尽快收复铁岭,重开马市。可谁能想到老奴竟然如此厉害,短短半个月时间,就杀得辽东明军尸山血海。

  难怪五部内最以勇猛著称的斋赛都成了他的阶下囚。

  以后对老奴的使者也得恭敬一些,两边都不得罪才好。

  昂安又仰头将自己碗里的马奶酒喝净,放下瓷碗,拿起桌子上的马鞭爬起身道:“大哥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安排去了。”

  他正要往帐篷外面走,迎面碰到扎勒克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昂安笑道:“正要找你呢。”

  扎勒克连忙给昂安躬身行礼道:“原来昂安贝勒也在。”

  钟嫩听到声音回过头,伸出手招呼自己这个最为得力的心腹道:“快过来扎勒克,尝尝我烤的小羊羔。”

  扎勒克走过去盘腿坐在毛毯上,轻声道:“卡拉尔台吉的牧场上发现一支明国军队,人数约有两千。”

  钟嫩闻言眉头一锁,扎勒克连忙继续道:“应当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听卡拉尔派来的人说,这支明军几乎全是步兵,应该是从沈阳那边穿过明国长城过来的,看路线像是要往广宁去,似乎是伙败兵。”

  钟嫩喃喃道:“败兵……”

  昂安闻言也兴奋地坐回来大声道:“正好可以痛打落水狗!真是长生天眷顾,想什么来什么,哈哈哈!”

  钟嫩又道:“他们走到哪里了,打着明国哪位将军的旗号?”

  扎勒克道:“说是打的白虎旗帜,以前没有见过,也没有参将、总兵旗帜。”

  “按卡拉尔的人所说,这支明军方才凌晨时渡过乌巴岐尔河,现在早就进入若尔泰泥沼里去了。”

  钟嫩点点头道:“点齐人马,我们在若尔泰泥沼的西边等他们,吃掉这支明军。”

  扎勒克右手抚胸,恭声应是。

  在扎勒克返身快要走出帐篷的时候,钟嫩的声音又传来道:“告诉所有台吉,不得打部落里的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