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杀他个措手不及!
作者:鹅货      更新:2022-05-19 12:41      字数:4437
  此时,天色将晚,残阳即将落下,最后的余晖将天地与浑河映成一片血色。

  戚金望了一眼大阵之外,各处零星的明军已经被冲进来的建奴消灭殆尽。

  围过来的建奴越来越多,他们一步步靠近,却不敢上前冲杀。他们以明军五六倍的兵力轮番进攻,在付出了远超对方的代价之后,方才将这支明军逼入绝境。

  同时,他们也被这支明军顽强的战斗意志所折服,没有人再敢小觑他们,也没有人再自信能用近身肉搏轻易击溃这支已经陷入穷途末路的残军。

  他们向前逼近到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便不再前进,纷纷取出弓箭在手,打算万箭齐发。

  努尔哈赤的大旗也在不断逼近,此战是他军事生涯中最大损失,八旗军精锐的巴牙喇、白旗军、黄旗军都在坚强的川浙军面前败下阵来,阵亡的将领有十多位,已经让八旗伤筋动骨,如果每仗都得这样打,打不了几仗他就得被拖垮。

  历史上,为了稳定士气和军心,祷念在此役众多的阵亡者,努尔哈赤还在之后专门举行了祭奠亡灵的大会。

  明清史料中,都给予浑河血战极高评价,称之为“凛凛有生气”,“时咸壮之”,“是役,明以万余人当我数万众,虽力屈而覆,为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

  但无论怎样,明军已然败了,所有的将领都放弃了趁乱突围的机会,此战过后,辽沈大局已定,他们相信单靠李光荣、姜弼之辈,辽阳城肯定也守不住,倒不如死在这里。

  戚金和身边的几个将领对视一眼,他们都各自朝他点了点头。

  朝廷到了今天,有血性的将领已经不多,但是这个阵中,死的活的,竟占了大半。

  以后的大明江山,该靠谁守啊!

  戚金长吁一口气,大声道:“儿郎们!杀身报国就在今日!本将不能带你们回家了!预备!”

  在主将的呼喝中,戚家军的士兵们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刃,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阵外的建奴。

  这时,队列中的戚弼元忽然张嘴唱道:“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其他士兵纷纷自发地跟着唱道:“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士兵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张开嘴大声地唱着:“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建奴兮,觅个封侯!”

  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将戚金,此时也是老泪纵横,他将手中的戚刀高举遥遥斜指,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杀——”

  大阵中的戚家军将士齐齐呐喊一声,勇猛地奔着前面的建奴杀去!

  阵外的数倍于他们的建奴纷纷搭弓射箭,沉重的破甲锥攒射而出,将一片又一片的戚家军将士射翻,但明军毫不畏惧,一个个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奋勇冲锋。

  他们的目标,竟是那杆渐渐逼近的努尔哈赤汗旗!

  在最前线督战的莽古尔泰和皇太极二人大吃一惊,纷纷调度人手,阻拦这群发了疯的明军。

  数倍于戚家军的建奴,竟被这次决死冲锋搅得阵型大乱,他们不得不从四面一拥而上,想要遏制住明军一往无前的势头,四处都在陷入混战,早就没有了什么阵型可言。

  戚元弼的戚刀已经砍得卷了刃,满脸鲜血的他从地上捡起一炳建奴丢下的重斧头,猛冲两步撞翻一个正在和一个刀盾手缠斗的建奴重甲兵,伏下身抡起斧头便是一连两下重重砸在那个建奴的脸上。

  鲜血飞溅,那建奴的面部已经完全塌陷下去,身体却仍在不由在主地痉挛着。

  戚元弼起身迅速看一下四周,被压缩在中间的戚家军阵型也已经散乱,只有三成不到的杀手小队还能保持住鸳鸯阵的队形,不断有身穿重甲的建奴冲到大阵中厮杀,妄图使得鸳鸯小阵的各个士兵陷入各自混战之中。

  但大阵总体上仍旧在不断前进,贺世贤挥舞着一杆青龙偃月刀宛如杀神般亲自冲到阵前开路,他所过之处断臂残肢横飞,所有胆敢挡路的建奴无论步甲、马甲全部化为齑粉。

  远处几个箭矢飞来,叮叮几声撞在贺世贤身上,他的身形好似受到大力一般往后踉跄半步,偃月刀的刀柄也不由自主地抵在了地上。

  附近两个围攻他建奴白甲见状,争相举起后背砍刀便是朝他当头砍下。

  陈允豹一杆银枪挑过,拨开他们的兵刃,然后枪头一甩,游龙般分别点在两个措不及防建奴咽喉处。

  贺世贤腾出一只手大吼一声折断钉在他肩膀处的箭矢,然后脚底一踢刀柄底部,沉重的偃月刀便又落在了自己的手里。他眼睛一睁,继续直奔努尔哈赤大旗杀去。

  莽古尔泰急急喊道:“所有巴牙喇全部抽身!到大汗跟前列阵!”

  就在这时,莽古尔泰突然听到一阵炮响,他惊慌地循声望过去,只见南面三百步不到,一支人数约有两千的明军正在快速推来。

  他们虽是步军,但前进的速度很快,队列阵型却丝毫不乱,一面绣着白虎的红旗在他们阵后保持着倾斜的姿势,隐隐地指向这边。

  莽古尔泰大亥,南面他分明就是时时派人侦查了的,怎么还会突然冒出来一股明军!

  这股明军人数不多,要是放在平时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此时自己这边阵形已乱,要是放任这支明军直冲过来……

  莽古尔泰想到此禁不住就是一阵头皮发麻,他厉声吼道:“雅松那狗奴才呢?不是让他看着南边的吗!”

  皇太极此时也急急策马赶了过来,面沉如水地用马鞭一指明军中军位置道:“雅松在那里,可旁边的那个又是谁?”

  莽古尔泰定睛一瞧,只见正在迅速平移过来的明军大阵后方高高竖起的旗杆上,竟然挂着两个身穿铠甲的大金勇士。

  其中一人身形异常魁梧,此时却低垂着脑袋软耷耷的挂在那里,脖颈处一只又短又细的小辫儿正在寒风中摇曳。

  皇太极一眼便认出那人就是正蓝旗以勇猛著称的牛录额真雅松,只是旁边另一个旗杆上挂着的是……

  他心底一沉,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急忙问道:“五哥,杜度那边传来过消息吗?”

  莽古尔泰头顶冒汗:“现在还提他干什么?你快收拢正白旗的人马,过去拦住那支明军!快去!”

  皇太极看着那支已经赶到二百步左右的明军,心道麾下全部乱成了一团,一时上哪去收拢人马!

  不过他自知事关重大,若是放任这支明军过来,自己这边很可能功败垂成,到时候也不知道要承受努尔哈赤何等的怒火。自己这个小妾生的老八,在老汗面前可没有代善的脸面。

  皇太极赶忙让身边的护卫吹响正白旗独有的汇集螺号,车营中正在浴血厮杀的正白旗将士听到后神情一愣,纷纷交替着撤出战场,然后急匆匆地往吹号的地方汇合。

  正白旗以及所有巴牙喇的突然退出,让戚家军的将士们面临的压力为之一松,但他们已是抱定必死之心,不管不顾,仍旧是直奔努尔哈赤的大旗杀去。

  他们当面的建奴死死支撑,两军陷入胶着,阵线交接处不断有双方的士兵惨嚎着摔倒在地。

  努尔哈赤的大旗纹丝不动。

  这边当正白旗的士兵着急忙慌地汇在一起乱糟糟的列阵的时候,南面的那支明军已经到了百步之外。

  皇太极惊愕的发现,这些疾速赶来拼命的明军,竟是将最不能肉搏的火铳兵排在了最前面。

  他又抬头看了看对面旗杆上挂着的那个人,那人低垂着脑袋,满脸血迹,看不清真容,但脑袋下面垂着的一撮小辫儿却已全部花白。

  “不可能,不可能。”

  皇太极心下不安,策马退到了阵后。

  对面那支明军已经开始小跑,前排的火铳手个个穿着棉甲,双手抱着火铳,后面则是如林的长枪,他们奔跑之时长缨跳动,人人脸上皆是坚毅果决的神色。

  “放箭!放重箭!”皇太极厉声嘶吼道。他在众贝勒当中历来是以沉稳冷静著称,也一直在有意树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设形象,但是此回,看着这支径直奔过来人数区区两千人左右的明军,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发起慌来。

  身边尚且带着弓箭的建奴纷纷抽出步弓在手,掏出箭袋中的箭矢便朝当面明军射了过去,可距离实在过远,即使是破锥重箭也大多无力地掉在那支明军队伍前面,根本伤不得其分毫。

  四贝勒这是怎么了?

  眼看那支明军已经到了七十步左右,后面也是杀声震天,自己这边却仍旧是乱糟糟的一片,皇太极心里越发慌张,厉声呵斥道:“你们是猪吗?都散开往前射!”

  “没有弓箭的快点列队!快!”

  对面明军走到七十步内便开始停止小跑,改为慢走,他们一边稍稍整理各自的队列。

  皇太极惊愕地发现最前排的火铳手已经在行进中点燃了各自的火绳。

  冲到近处的建奴开始纷纷朝着那些明军平直的射箭,在近距离被破锥箭射到,任何棉甲也抵抗不住,不断有行进中的明军火铳手被射倒,他们中箭后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上,后面的士兵抱着枪又填了上去,继续向着散乱的正白旗阵列逼近。

  “主动往前的火铳兵?”明军的这一行为彻底打破了皇太极对于战争的认知,

  他们的骚操作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很多伤亡,但那明军主将似乎不为所动,整齐的明军队列仍旧迈着坚定的步伐径直向前,直到建奴军阵三十步外才停下。

  “预备”随着明军阵列接连响起几声号令,他们后排的火铳手也全部齐齐迈了一步,在最前排战友的缝隙间站定。

  稀疏的火铳手队列瞬间变成了几乎人挨人的样子。

  分散在两阵之间进行步射的建奴额头冒汗,这些战场嗅觉敏锐的家伙不自觉地开始停止射箭,开始不顾命令转身往阵后跑去。

  “射击!”

  “啪啪啪!”

  八九百杆火铳齐齐发出怒吼,那些正在向后奔逃的建奴后背纷纷飙出一股血箭,然后重重的扑倒在地。

  皇太极跟前刚刚排列好的队伍也瞬间如割麦子一般哗哗倒下一片。

  皇太极怔怔地坐在马背上,在他的视野里,一排排穿着铁甲的明军长枪兵高喊着号子,端起长枪撕破厚厚的白烟,整齐地向着自己散乱的阵形奔跑过来。

  “接战!接战!”皇太极愣了一下,然后发疯了似的将手里的后背砍刀重重地拍在跟前的建奴铠甲上面。

  “啊啊啊——”反映过来的建奴看到倒了一地的同伴尸体,花花绿绿的肠子混合着血水给他们带来了难以言述的视觉冲击,大新营冒着巨大风险的临阵齐射击溃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自信,同样鏖战了一天的他们精神终于开始崩溃。

  与此同时,大新营精钢锻造的三棱枪头,开始接连不断地刺进那些零散冲过去的建奴胸膛。

  瞬间便被冲进阵中的建奴本能地嗷嗷嚎叫着劈砍一杆杆径直刺过来的长枪,不多时又满脸痛苦扭曲地倒了下去。

  毫无阵型可言的他们,面对大新营同来同去的枪从,任何一个个体都变得毫无招架之力。

  后面的专达急声嘶吼着想要稍稍稳住阵型,入眼处又见一个个自头至脚全部包裹着钢铁的高大明军,挥舞着长杆重戟,不管不顾地冲进他们的阵中,建奴的阵型变得越加稀疏混乱。

  很多人开始支撑不住想要转身逃跑,随即被身后的明军赶上捅倒在地。

  他们慌忙间组织的大半个正白旗,面对人数相当的明军,竟然已经开始四散溃退!

  溃兵们开始夺路而逃,阵后高坐马上督阵的马甲已经压制不住,很多凶狠的溃兵开始抢夺他们的马匹,明军的杀喊声和被刺死建奴的惨嚎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