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硕翁科罗巴图鲁
作者:鹅货      更新:2022-05-19 12:41      字数:4528
  明国的重镇沈阳不到三天就被他们攻陷了,按照惯例,他们攻陷明国大城,至少要三日才会封刀。杜度本想带领部下好好烧杀抢掠一番,谁曾想却被派来做了这个苦差事。

  他本身是想一路好歹再劫掠几个城堡,可那些汉人听说沈阳失陷,老早就跑了没影,他随手烧了几个城镇便继续南下,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明军。

  三千孤军守着一个已经毫无军事价值的小堡,想必也有他们不得不守的理由。

  况且这三千人连个游击旗帜也没有,只打个守备旗,也不知道在遮掩什么。

  杀光了这股明军,那个背后的小堡说不定会给他意外的惊喜。

  杜度跃跃欲试,自打努尔哈赤发布七大恨以来,他们攻抚顺、陷清河,再到后面的萨尔浒、铁岭,明军不堪一击的形象早就深入其心。面前这堪堪三千人的明军,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杜度又看了一圈儿这伙明军,他们现如今全部龟缩在一起,连发炮轰击自己的胆量都没有。

  他偏过头对着身边的一个老者笑道:“硕翁科罗巴图鲁,你觉得我们只用五百兵,能否击破这股明军?”

  巴图鲁是建奴如今最为尊贵的封号之一,非在军事上取得大功的人不能获得。

  此人年过六十,能获此尊号自然是极早便追随努尔哈赤的人,否则历来骄横的杜度也不会对他如此客气。

  那老者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军阵,心中却颇为有些犹豫。

  他名叫觉尔察.安费扬古,乃是大金开国的五位理政大臣之一,更是主理军事,自年轻时便辅佐努尔哈赤南征北战,协助努尔哈赤创建八旗制度,在统一建州诸部、攻灭叶赫的战争中更是立下过卓越功勋。

  不仅如此,其实历来被后世认定为明清战争转折的萨尔浒一战,战役的实际指挥者便是这安费扬古。

  可以说这安费扬古便是唐太宗的李靖、明太祖的徐达、常遇春,是努尔哈赤最得力的爪牙,军事造诣极其高深。

  因为安费扬古并非建奴宗室,按例不能担任旗主,但饶是如此,努尔哈赤还是赐给他许多牛录,虽然直属只有一个甲喇,但其在后金政权中的影响力,却绝对可以和四大贝勒相媲美!

  杜度见安费扬古没有立即回答自己,心中有些不悦,却只得压住不满的情绪,继续随着他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明军阵地。

  “台吉。”安费扬古又仔细看了一遍这群明军的军容和布置,终于是缓缓开口道:“你看,对面的军阵军容严整,绝非易与,其战力恐怕不比贺世贤的部队差。”

  “明国战力强横的川浙军正在往沈阳推进,现今已到了浑河沿岸,大汗已决心吃掉他们。”

  “他老人家给我们的军令是惊扰辽阳周边,让其明后两天不能全力支援川浙军便可,攻城拔寨,并非我们此行目的,咱们绕过去吧。”

  杜度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个素来便有勇猛之名,敢于以少胜多的老将,抬起马鞭指着对面道:“硕翁科罗巴图鲁,对面兵力不过与我们相当,又几乎都是没用的长枪兵,不过铁甲多了一些罢了,那也不是我镶白旗的一合之敌,你让我们绕过去?”

  安费扬古无奈地看了杜度一眼,他原本同杜度的父亲储英是生死之交,但在储英同努尔哈赤争权的斗争中却坚定地站在了努尔哈赤一边,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储英为此被软禁直至杀死。

  安费扬古出于愧疚便时常关照杜度,就好比本次攻略辽沈,他的甲喇虽是在镶蓝旗麾下,却是主动活动要求跟随实力相对较弱的镶白旗作战。

  但饶是如此,二人仍是因为储英之事彼此之间心存芥蒂。

  安费扬古耐住性子轻声劝道:“台吉,奴才参加了大汗几乎所有的大战,在战场上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敌人,若说料敌望阵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

  “先说这股明军的哨马,虽说技艺仍旧比不上我大金勇士,但他们却有旺盛的攻击欲,在前哨战中,只要有机会,他们就想冲过来咬上一口,即使自身伤亡更大,也在所不惜。”

  “这完全不是其他明军见到我们就望风而逃的做派。”

  杜度更生气了,反驳道:“那依硕翁科罗巴图鲁的意思,我们镶白旗勇士便只能砍些明军里的烂瓜臭菜,遇到强一些的便只能转身而逃了?那杜松、刘綎是强,结果如何!”

  安费扬古张了张嘴巴,他虽然资历更深,但毕竟杜度才是镶白旗的旗主,若是他真不听自己的,还真没办法。

  可若是贸然开打,有了不必要的损失,又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只得再次开口劝道:“台吉息怒,这股明军虽然不弱,却绝对也不是勇士们的对手,只是想要像往常那样一冲即溃也不容易。”

  “你看,那道墙虽说低矮,却甚为可恶,他们火枪可以打放,我们射箭却举不到那么高,除非前后手都抬高才能射出,可是那样放出就无力了,若是冲到墙边,我们的弓箭便无用。若是隔远射,多半都要被那矮墙挡住。而且墙上似乎泼过水,一时怕是也推不倒。”

  杜度虽然年轻,但也是身经百战之辈,他经安费扬古提醒也发现了那道矮墙的用处。

  安费扬古继续道:“如果不能破这个军阵,后面的城堡是攻不下来的。若从其他三面攻,他们直接进城上城墙便是,咱们还没到他们就先到了,若是一定要打下此城,还是先破军阵为好。”

  “大汗曾多次嘱咐我等不要妄自攻击坚固城池,攻之不克,反堕我威名,哪怕是这回顺利攻陷沈阳,也是我们事先派的许多蒙古人帮我们打开城门的缘故。”

  “这支明军多为步军,引之到平野之地围困更佳,我们先往辽阳威逼一番,留一队侦骑监视他们的动向,再回来时,说不定他们就不在这城下了。”

  杜度心里也有些赞同,但看着后面的柳条寨,心中又有点舍不得,他总觉得前面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堡里会有一些特别的东西。

  况且勇士们刚刚攻陷了重镇沈阳,精气神都很高,连总兵尤世功的脑袋都被他们挑在了旗杆上,何况这莫名其妙的一支步兵。

  他心中犹豫一会儿,还是攻打的想法占了上风,可也觉得只因这点小事便驳了安费扬古的面子很不值得,只得打算再试探性地最后一次争取道:

  “毕竟只有三千的明军,我们两千多勇士,绝大部分都是披甲,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堕了大汉的威名?况且那道矮墙虽是麻烦,却决然挡不住我们啊!”

  安费扬古道:“自然是挡不住我们的,但万一有了较多的损伤,我们就得分出一部分人将伤者送回沈阳,剩余的人再惊扰辽阳周边的话,兵力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杜度道:“现如今抚顺关的明军全都撤走了,几个稍强一点的也都疲于奔命,原先留守的二贝勒应该已经从抚顺到了辽阳东边,袁应泰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再去救川浙军?”

  安费扬古摇头道:“辽阳毕竟还是兵多将广,二贝勒一人恐怕不能成事,还需要我们从西边再加些力。”

  杜度见他还在坚持,只得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台吉就依硕翁科罗巴图鲁的,咱们就不打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堡了吧。”

  安费扬古恭维道:“台吉英明。”

  “不过。”杜度望了对面的明军冷笑一声:“咱们也不能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走了,太堕我大金威名,来人!将之前抢的几十个汉女全部扒光衣服,就在明军阵前砍了!”

  身边的建奴牛录额真听了心中有些不舍,因为是在行军,为了保持充沛的体力,他们暂且都还没有品尝过这些汉女,突然就砍了,实在是有点可惜。

  不过他自然是不敢忤逆杜度的,连忙躬身领命,然后到后队传令去了。

  不一会儿,一群衣衫散乱的女子哭哭啼啼地被十来个建奴甲兵押着往明军阵地前赶。

  到了阵前一百多步,甲兵们用生硬的汉语勒令她们停下并脱光衣服。

  这群女子大概也猜到了要做什么,纷纷嚎嚎大哭起来。

  建奴甲兵抽出顺刀连砍了几个,剩余的便开始一边哭一边脱,眼睛惶恐地在几个甲兵身上看来看去,其中一个女人动作稍迟,便被一刀砍断手臂,在血泊中惨叫着。

  剩余的女子已经吓得惊慌失措,人群中哭声震天,甲兵又连砍几人,其他人顾不得羞耻,赶快脱光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建奴甲兵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在一些女人身上乱摸。

  对面大新营的士兵看得血脉喷张,恨不得立即冲出矮墙,将这帮禽兽不如的建奴统统杀光!

  邱山身边的士兵也已经有些骚动,他甚至能够听到一些士兵喘着粗气的呼呼声。

  “都他娘的给老子憋住了!大人可是有过严令,未听冲锋号越出胸墙一步者,杀无赦!”

  他不怎么会讲大道理,现在只能用纪律约束这帮愈发躁动的部下。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对面正在恣意大笑的建奴,看起来是很猖狂,可邱山心里却是升起另外一种感觉,这些建奴,不敢堂堂正正进攻,似乎有些害怕我们?

  指挥台上的刘戎自然也是把建奴所做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第一感觉,便是这伙建奴要跑!

  “将捉住的那两个建奴推到胸墙外面剐了!”

  随着刘戎一声令下,中军里立马推出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往前排开去。

  正在哈哈大笑嘲笑明军软弱的杜度,远远看到那辆越众而出的马车,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连同安费扬古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马车上绑着的两个人,一个吊着金钱鼠尾,一个脑袋下垂满肮脏的小辫儿,不用说都知道是被明军抓住的大金勇士。

  周围的建奴军队也一阵骚动,他们跟着大汗从来都是几百人追着明军几千人打,从未有明军敢如此挑衅。

  马车到了前排的矮墙缺口终于停下,几个强壮的中军卫队士兵将那两个俘虏身上的衣服剥光,然后掏出锋利的匕首,便开始一片一片地从那两个俘虏身上削肉。

  两个俘虏每挨上一刀,便发出一阵非人的惨叫声,几个明军充耳不闻,只是把削下来的鲜血淋漓的肉片儿远远地往阵地前面丢去。

  前面挑衅的建奴全部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处,呆滞地看着那个建奴专达和蒙古侦骑一点点被削得露出森森白骨。

  不到两百步的距离,后面的建奴也全都看的清清楚楚,队列中响起嗡嗡的声音,要不是他们军律森严,恐怕也早就冲了上去。

  那两个俘虏很快便被削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两个明军抽出腰间的大刀,分别一刀将这两个奄奄一息的倒霉鬼剁下了脑袋。

  持刀的明军得意洋洋的一把提起辫子,高举着人头在矮墙外大摇大摆走了起来,明军阵列中响起一阵“杀鞑子!”的欢呼声。

  杜度咬牙切齿的看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硕翁科罗巴图鲁,要是大汗知道我们就此走了,咱们两人是受啥处罚。”

  安费扬古死死看着对面那些得意的明军,知道劝说已经毫无用处,便也对身后亲兵狠狠道:“让各位牛录额真来中军接令,左右翼甲兵下马披甲,随台吉大人灭了这支嚣张的明军!将那明军将领抽皮扒筋,碎尸万段!”

  没有披甲的后金甲兵纷纷下马,一脸麻子的图赖也套好锁子甲,从马上取下一把步弓,又在身上挂好两袋箭插,一袋轻箭,一袋重箭,最后把大刀扛在肩上。

  他们这个镶蓝旗甲喇在阵线右翼位置,对着明军的左翼,其他各处全部都是镶白旗的人马。

  他心情非常放松,自打他从军以来,只有在白塔铺那一战时稍稍有些紧张,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一人砍杀了五个明军,其中还有家丁、军官。

  此战之后,他在本牛录里地位更加稳固,再后来遇到的明军便全部不堪一击,他相信这里也是一样,他们甲喇的三百人都在这里,还有镶白旗的大部人马,以及他们全部的上百个白甲兵。

  在图赖的眼里,只需要他们这四百多人就足以击溃面前的几千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