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比武招亲(一)
作者:曹家河      更新:2022-05-19 10:37      字数:4604
  且说叶行云在众人催促下上了楼,苏凤歌正在何立本的书房里摆弄一盆修竹。因见叶行云来了,不免含羞,一改往事爽利的做派,反倒不言语起来。叶行云凑上前去,见那一盆修竹出落的极为标致,细叶疏节,数枝穿翠,也是爱不释手,边赏玩边说道:“竹是情志坚贞的君子,在世人眼里却难免有些清淡寡味,难得你也喜欢。”苏凤歌“嗯”了一声,说道:“抢节宁改,贞心自束。有人笑他腹中空空,有人赞他气节纵横,他只是凭君千言万语,只任性而生。”

  良久,叶行云方又说道:“我这次从雪浪山回来,是不打算再回去的了。”苏凤歌眼眸里闪现一丝光彩,问道:“真的决定了?”叶行云咬紧嘴唇,说道:“凤歌,你说得对,贞心自束才是正道。我今日总算明白了,我的心本就不在那个地方,我要回来守着你们,与你们在一起,纵有千难万险我也不怕。”

  面对叶行云意外又大胆的表白,苏凤歌惊喜交加,她心神激荡,鼓足勇气抬起头与叶行云四目相对,半晌,方说道:“你既有这份心,我又何惧与你共进退。”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二人自此算是互相表明了心迹,叶行云便将自己的家世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凤歌,末了笑道:“所谓歪打正着,我与洛伽兄弟相约来南宫,本意是为了逃婚,但天意弄人,让我在这里碰到了你,看来这婚是再也逃不掉了。”苏凤歌嗤笑道:“你也别太得意,好像谁稀罕你当个宝贝似的。这件事还得我禀明了义父,请他老人家做主······”

  正说着,因楼下有人报知何立本,说赵衍带着吹打戏班子到来仪楼闹事。何立本虽不怕他,但对这个在南宫家族势力颇大的赵家纨绔子弟也颇为头疼,想是此次前来多半仍旧为了往日与洛、叶二人结怨之事。如今苏凤歌既已心属叶行云,自己作为义父便不能再撒手不管,今日好歹想个法儿把赵衍打发了,让他从此消停,不再到来仪楼寻衅滋事。

  想到此处,便向楼上喊道:“小叶、凤歌,你二人在楼上半天了,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快下来。”叶行云与苏凤歌一时只顾着说话,忘了下面还有人等着,听到喊声都是脸上一红,急急下了楼。见众人都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二人,不由地更不好意思了。何立本笑道:“都先别忙着乐,随我去把眼前那个难缠的主打发了再说。”

  虽不清楚赵衍这回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估摸着多半来者不善。洛伽便悄悄扯了扯叶行云道:“你且只在后面跟着,倘他不是指名道姓的要和你过不去,便由掌柜的出面料理。”苏凤歌也担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也说道:“洛公子说的是。”叶行云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着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片刻功夫众人已到了来仪楼前厅,此时酒楼人尚稀少,只三三两两坐着几处茶客。洛伽随何立本走在最前面,只见一行吹打班子正在酒楼门口紧张热烈的吹走,听那曲调正是《凤求凰》。洛伽认的领奏之人是虹声园的姚班主,一旁笑嘻嘻站着的正是赵衍。

  看见何立本等人走了出来,赵衍手一挥,乐声戛然而止。何立本皱了皱眉头问道:“赵公子这是何意?”赵衍嘻嘻一笑,朝何立本拜了一拜说道:“小侄拜见未来岳父大人,小侄是来迎接自己未过门的娘子凤歌姑娘。”

  一语既出,四下哗然。苏凤歌更是气的脸色煞白,身子晃了一晃,勉强扶着何汐站定,怒道:“你满嘴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了?”叶行云双目喷火,便要冲上去教训赵衍,却被洛伽死死抱住道:“行云,事出蹊跷,务必冷静。”

  这一切赵衍都看在眼里,他却没有丝毫畏惧,仍上前一步,嘻嘻笑道:“我没有胡说,南宫宫主已把你许配给我,现在你已是我赵家的人了。南宫宫主金口一诺,岂有假的?我去南宫殿寻你不着,打听到你来了这里,我心里高兴,就雇了戏班子接你回去。虽说你现在还未过门,但还是要注意自己的举止言行,不要再和不三不四的人说不清道不明。”一面说着一面眼睛瞥向叶行云这边。

  只听“唰”的一声,苏凤歌长剑出鞘,已是对准了赵衍咽喉。何立本听了赵衍的话,心知有异,怕再生出事端,忙手腕一翻,把长剑夺了下来。口里说道:“凤歌,不许冲动。”苏凤歌气的嘴唇发白,强忍着泪水道:“义父,我······”何立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好孩子,你先退下,义父自会为你做主。”

  何立本又转身向赵衍说道:“你放才说是宫主允诺,宫主可是亲口对你说的?”赵衍语塞,犹豫了一下道:“这个······这个宫主虽然没有亲口对我说,却是亲自答允了我祖父和爹爹,难道他们还会诓我不成?”提气自己的祖父,赵衍不禁胆气又壮了起来,大声说道:“南宫宫主演出如山,法令必随,难道你们想违抗不成?”

  对于赵衍的无赖行径,何立本知道和他讲不通,却也知道他断不敢有如此胆量假传南宫宫主口谕,眼见四下里聚拢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若是闹的无法收场,怕是会令两个女儿的清誉受损,便劝道:“赵公子你且回去,其中因由我现在也没搞清楚,待我去南宫殿问个明白,我们再做计较不迟。即便南宫宫主真的说过将凤歌许配与你,想来也没让你如此兴师动众到来仪楼纠缠吧。”

  在场之人脸上均有忿忿之色,赵衍对自己素日的名声心知肚明,也怕南宫殿追究下来,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便不敢再逞强,只说道:“小侄只是一时高兴,想着多带几个人来添些排场,并没有捣乱的意思。您既不喜,小侄这便要他们离开。”说着摆摆手,示意姚班主等人离开,接着又自己告辞而去。

  阿福率领众伙计将看热闹的人群疏散开,何立本等人方重新回到他的住处。苏凤歌眼圈通红,抽抽咽咽的说道:“义父,这算怎么回事?女儿又不是南宫殿的一个物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送人了?我在这里向您明说了,若要我嫁给那赵衍,我死也不依。”说罢伏在案上大哭起来。叶行云这时手足无措,唯有一个想法:“她若被逼死了,我便跟那些王八羔子拼命,跟她死到一块去。”何汐搂住苏凤歌的肩头,柔声宽慰。

  原本一言未发的颜筠宁冷笑道:“南宫殿好个霸道的行径。何掌柜,婚姻岂同儿戏?自古便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江湖中人虽不拘一定如此俗套,但你既是苏姑娘的义父,现下你怎么说?”当着何立本两个女儿的面,颜筠宁将了他一军。

  何立本踌躇道:“不怕在座的各位笑话,此事若是别人横加干涉,我便是拼上性命也由不得他阻拦,但凤歌现在是南宫殿巡城使,已入了南宫殿籍,从名义上讲南宫宫主亦是她的长辈,也并非师出无名。况且如今只是赵衍那小子一面之词,我想还是面见郑宫主,向他袒明凤歌的心迹为好,想来南宫宫主不至于强人所难。”

  颜筠宁闻言便表示愿意和他一同前去,但何立本人多了事情反而不易商量,便拒绝了她的好意。于是便把众人都留在来仪楼陪着苏凤歌,自己只身前往南宫殿。

  刚行至半路,忽见对面一骑匆匆赶来。那人在马上远远的看见了何立本,便勒住了马,大声道:“在下铁三甲,请何掌柜说话。”何立本停住脚步,待他近前来,问道:“铁城使有何见教?在下正要往南宫殿去拜见宫主。”铁三甲闻言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奉了宫主之命前来请何掌柜一叙,不成想您二位想到一块儿去了,现在半道碰上了,倒省了我不少脚力。”于是二人相携往南宫殿进发。

  今天天气不错,南宫殿明德池边,和风拂过细柳,带着丝丝暖意。郑继业正从侍女捧着的托盘中抓起鱼食一把把丢给池中的锦鲤争抢,金色鱼鳞在阳关照耀下闪闪跃动,煞是好看。郑维南与楚微阳分侍在郑继业两侧。郑继业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有所思道:“我出一副上联,你二人都对一下。”楚微阳立马笑道:“属下一介武夫,不敢在宫主面前献丑。”郑继业不依:“且图一乐,不拘如何。你们听好了,我的上联是“风吹柳枝千条线”。”正应了明德池之景。

  郑维南自幼饱读诗书,才思敏捷,看到远处巡城侍卫正骑着马来回穿梭,灵机一动说道:“孩儿有了,下联是“雨打马尾一块毡”。”郑继业听了只微微点头,却不予置评,似乎不太满意。楚微阳知他近来越发喜欢听些称颂之词,趁机说道:“属下不才,见这池中金鳞跃动,宫主圣光护体,宛若神人,也有了一句下联。”郑继业眯眼笑道:“很好,快说来听听。”楚微阳稍作沉吟,念道:“日照龙鳞万点金。”

  这分明是将郑继业比作了真龙天子,郑继业闻言大喜,说道:“好个日照龙鳞万点金,好个楚总管!”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旁边的郑维南却倏然变色,脸现不快之意。楚微阳瞥眼看见了,忙陪笑道:“宫主父子二人皆是人中龙凤,属下不过据实以对而已。”郑继业置若罔闻,扔下最后一把鱼食,说道:“估摸着何掌柜要来了,我们去看看,不知他对与赵家的这门亲事是否满意。”楚微阳道:“宫主亲自保媒,他还有什么话说,自是只有高兴的份。”

  郑维南心里却是不以为意。他对苏凤歌和叶行云之事早有耳闻,又知苏凤歌是心性刚烈的女子,要让她妥协谈何容易。当下不想趟这个浑水,便说道:“启禀父亲,何师妹与苏姑娘一大早回了来仪楼,我想去看看她们回来没有。”郑继业哪里知道儿子的心思,也不阻止,挥挥手让他去了。

  等到何立本与铁三甲双双赶到的时候,郑继业一袭灰白长衫在等他们,旁边唯有楚微阳一人。铁三甲见状,知趣的告辞离开。这时郑继业却尚不知赵衍已到来仪楼上演了一出闹剧。因见何立本面有不愉之色,便笑问道:“何掌柜有何烦心之事?我这里为苏姑娘物色了一处好人家,正待与你商量。”

  何立本一听,知道赵衍之言确然不假,看来郑继业确已与赵家通过气,答应将苏凤歌许给赵衍。他遂将苏凤歌已心有所属及赵衍今早到来仪楼闹事等情状如实禀告了郑继业,末了又说道:“宫主,我这义女心性甚坚,若贸然用强,逼她嫁给赵家公子,恐怕会事与愿违。”郑继业闻言沉吟道:“此事是我大意了,我只道她至今孑然一身形单影只,谁想竟已有了意中人。只是赵老爷子乃南宫殿三朝元老,我既已答应了他保这个媒,若轻易反悔,于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这可真令人为难呢。”说罢长叹一声。

  正自踌躇间,只听楚微阳道:“宫主,何掌柜,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郑继业听他似有解决之法,忙道:“但讲无妨。”何立本也催他快快道来。

  楚微阳微微一笑,说道:“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有言道有女百家求,现在苏姑娘既然有了不止一位追求者,做长辈的应该为她高兴才是。既然难以一言断之,我们作为武林中人,不如就来个公平竞争,给所有追求者一个平等的机会······”他话未说完,何立本已知其意,说道:“你的意思是比武招亲?”

  楚微阳“嗯”了一声,说道:“不错,比武招亲。苏姑娘虽有意中人,但她毕竟是年轻的女孩儿家,倘一时因情迷性也是有的,做长辈的也有责任为她甄选辨别。以苏姑娘的身份门楣,须得不辱没了才行。如果那姓叶的小子果真有本事,那自然没得说。如果一番比试下来,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那趁早让他们断了这份心思为好。苏姑娘纵然一时难以理解,将来想通了,只会感激何掌柜的一片良苦用心。”

  赵家在南宫树大根深,何立本内心深处实不愿轻易得罪,更不愿意拂了郑继业的面子,但又不忍苏凤歌的终身幸福毁于一旦。谈到比武招亲,他素知叶行云武艺不凡,而赵衍却是贪杯好色的脓包,断不可能是叶行云的对手,眼下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走的通。便赶紧说道:“楚总管果然足智多谋,在下认为如此可行,不知宫主意下如何?”

  能够两边都不得罪,郑继业自然乐得做这份顺水人情,也就没有异议。当下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子比武招亲的的一些细节,郑继业便吩咐楚微阳往赵家去说明比武招亲的因由,又请何立本去说服苏凤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