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锦衣卫个个面无表情、目露煞气。

  姜玉箐怎会料到，她只不过随口劝了姜玉露一句做做样子，褚昱却如此回她。

  上回差点被抹脖子的事又重新浮现在姜玉箐的脑海，她面露恐惧之色，颤颤巍巍、胆战心惊，整个人摇摇欲坠。

  堂上坐着的这尊大佛来者不善，而另一尊又兴味盎然，丝毫没有帮衬姜家做主之意。姜闻修心下猛沉，当即喝道：“还不跪下向大都督认错！”

  姜玉箐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瑟瑟惶恐道：“琼、琼琚知错……”

  褚昱没叫她起来，她便一直跪着。她仰慕的人还在堂上坐着，姜玉箐觉得极为屈辱羞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褚昱道：“本督记性不好，回京以后还没顾得上处理山庄里的事，既然三小姐主动要求赔罪，人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本督若是不成全，倒说不过去。”他眼神依旧慈和，看着姜玉露，“三小姐打算怎么赔？”

  姜玉露完全预料不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她哆哆嗦嗦地斟了一杯茶，颤着脚步走上前去，含泪道：“是琼玖不懂事，一时糊涂才冒犯了大都督……这杯茶向大都督赔罪，请大都督饶过琼玖吧……”

  褚昱不语，只是不喜不怒地看着她，那股无形之间的压迫感让她无比胆寒。她终于颤颤巍巍地在褚昱脚边跪了下来。

  褚昱与姜闻修道：“卫尚书这女儿可得好好教一教，脱衣服时脱得胆大妄为，认错时却认得马马虎虎。”

  姜闻修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不敢发作，唯有出声道：“是姜家教养之过，以后下官定当严加管教。”

  今日他姜家的两个女儿皆受辱，等于姜闻修也被打了脸，一阵青一阵白，火辣辣的。

  老夫人嗫喏着嘴角，亦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若不是平日里不检点，岂会被如此当场羞辱！

  好在地上虽跪了一双，只是羞辱，大都督并没有再多做惩罚。

  琴姨娘看着地上瑟瑟发抖、泪眼模糊的女儿，是心疼不已。平时姜玉露很聪明，也很懂得收敛，琴姨娘当然知道她要不是喜欢大都督喜欢得入了魔，又怎么会乱了分寸。

  因而褚昱起身离开时，琴姨娘什么都不顾上了，只想一心成全姜玉露，曲腿就跪在了堂门口。

  她低着头，看着褚昱的脚步在门槛边停了停，琴姨娘缓了缓心神，道：“大都督大人大量，贱妾替小女谢大都督不杀之恩！小女是一时糊涂，可终究、终究也让大都督看了身子，失了名节……”

  琴姨娘朝褚昱磕头道：“只要大都督肯收小女在身边，做个丫鬟侍妾也好，只要能为大都督端茶送水，就算她赎罪！求大都督成全！”

  姜闻修恼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那一刻，姜玉露屏住呼吸，多希望褚昱能够答应。

  然，褚昱只停顿片刻，低头倾听状，等琴姨娘把话说完，然后便抬脚走了出去，道：“本督也不是什么东西都会看。”

  姜玉露终于有点绝望而无力地瘫在地上。

  等褚昱走后，苏砚便也拂着衣角起身，对姜闻修微笑道：“看来今日我来得不是时候，姜大人这里的家事有点复杂，应该亟待处理。我就不打扰了。”

  姜闻修毫无颜面，道：“让首辅见笑了，下官一定严肃处理。”

  苏砚道：“姜大人不必自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随之姜闻修着管家送苏砚出去。

  苏砚走出正堂，头也不回，悠悠道：“不用了，二小姐身体不适，我先去看看。”

  两人走后，堂上就剩下姜家这个烂摊子。

  吴氏和琴姨娘连忙过去把自己的女儿搀扶起来。两个女儿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姜闻修闻那哭声，明明此事因她们而起，却还偏偏哭得跟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实在压不下怒火，走过来便往两个女儿脸上一人扇了一巴掌。

  姜闻修扭曲着脸，怒极喝道：“就知道哭！你们有什么脸哭！”

  姜玉箐和姜玉露只能捂着脸，无声泪流。

  褚昱走出花厅过后，身边锦衣卫随便叫住了一个姜家的下人，问：“你们二小姐的住处在哪里？”

  下人诚惶诚恐地指了路，褚昱便抬脚往花园那边的风晓院走去。

  没走几步，苏砚便追了上来，也是要去风晓院的。

  褚昱见了他也不奇怪，道：“首辅不留在卫尚书那里品尝又甜又糯的汤圆了吗？”

  透过萧索枯枝照下来的日光苍白又微弱，只能在地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苏砚莞尔道：“还是大都督了解我，我喜欢的既不软也不糯，还很磕牙。”

  山芙闲不住，本来是偷偷出来打探，看看前院厅堂那边的情况如何的。两位姜家小姐的下场她是见着了，可是还来不及痛快，就见着褚昱和苏砚打算双双往风晓院去。

  山芙想也不想，扭头就先一步风风火火地往回跑，进门神情惊悚地对姜黛道：“奴婢好像看见大都督和首辅一齐过来了。”

  姜黛一听，脸就黑了下来，一点也不感到满意和高兴，道：“前院里不是有姜玉箐和姜玉露缠着吗，怎么还能到我这里来？”

  山芙急道：“说是要来看看二小姐！”

  “两人表情如何？”

  山芙想了想，道：“相当的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姜黛抖着眉道，“表面风平浪静罢了，说不定内心里早就问候了对方祖宗，还盘算着怎么干掉对方。”

  姜黛转身蹬了鞋子就往床榻间滚去，一边拉被子一边躺下，还不忘伤神地吐槽：“姜玉箐和姜玉露不是对他俩思之如狂么，怎么这点缠人的本事都没有，真是不中用……”

  山芙瞪着眼站在床边，与姜黛面面相觑。

  山芙咋舌道：“二小姐……好像很怕他们？”

  山芙是害怕那两位大人乱上添乱，回头姜玉箐和姜玉露不得把火气转移到姜黛身上么。因而她觉得自己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还情有可原，可是姜黛完全没道理这么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