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用得着这么吓人吗？那东厂里，不都是太监吗？那掌管太监的头头儿，不理应也是个太监吗？

  只不过大都督太位高权重，别人面子上都把他当正常人看待罢了。况且听说宫里的太监也是可以娶妻的。

  山芙这一问起，没想到锦衣卫反应如此强烈。只有真太监被踩到了痛处，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

  山芙心想，说不定，就连这些锦衣卫也全部都是太监……

  回头她一定要好好跟姜黛说说，让姜黛再慎重考虑一下个人问题。虽然嫁给大都督十分荣光，可要是嫁给一个太监，那下半辈子可怎么整？

  此时城中的游府，也张罗着开晚饭了。

  游重拿着筷子，看着桌上一桌丰盛的饭菜，突然福至心灵，问游夫人：“这些都是后厨里的厨子做的？”

  游夫人点头，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游重顿时一拍大腿：“哎呀，我给褚都督备了柴米油盐菜，可是我忘了给他备做饭的厨子了！”

  游庄：“……一晚上应该无碍吧，还有那么多锦衣卫在，明日再往山上送厨子便是了。”

  游重神经十分大条，继而又心安理得地摆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反正有锦衣卫，再不济还有二小姐和她的丫鬟呢，肯定饿不死的。唉唉，我看厨子也别送了，免得褚都督认为我心虚啊，就当从始至终不知道这回事吧！”

  游夫人（游庄）：“……”

  他这下属当得也忒不走心了。

  游夫人还是不放心，道：“二小姐去那山上，定是诸多不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游重道：“夫人放心，褚都督看上的女子，岂会是一般女子？褚都督肯定会保护她的。”

  而山庄厨房里，饭锅里冒起了白雾水蒸气，伴随着米饭的清香味，姜黛往锅里炒菜的时候，褚昱坐在灶前添柴火。

  火光镀亮了他的身姿，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厨房里，可是当他曲着长腿坐在灶前，袍角轻轻垂落在脚边的木柴上，一手搭在膝上，一手随意拿过木柴往灶膛里放时的光景，竟又意外的恰如其分。

  灶膛里燃得熊熊旺盛。

  姜黛耐着性子一再提醒：“我说褚大都督，中小火就可以了，你是想晚上我们都吃焦糊味炒菜吗？”

  褚昱眉眼清和，那双细长的眼底里火光在闪烁，有种动人心魄的况味。

  他闲话家常道：“以前杀人放火都是放大火，现在要中小火，一时还不很习惯。”他一边如是说着，一边还是将多余的柴火抽了出来。

  等到吃饭时，姜黛盛了两碗饭，走到褚昱身边递给他一碗。

  褚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油烟味，有些温暖。

  虽然这一顿饭做得比较粗糙，但总比吃野果子强啊。

  姜黛吃饱了饭，消化了一阵，感觉身上油腻腻的，油烟味比较重，便寻思着洗个澡。

  结果刚带着换洗衣裳一出门，就遇上山芙回来了。山芙神神秘秘地，对姜黛道：“二小姐，奴婢有个秘密……”

  姜黛道：“打住，有什么秘密等我洗完澡再说。”

  下午时姜黛已经把山庄周遭逛过了，有好几处山泉之地。林子后面的泉水清澈干净，又源源流不断，是一汪活泉。那个地方又隐蔽，应该适合洗澡。

  姜黛穿过那片林子，前面便是泉水叮咚的地方。

  月朗星稀，这山里的月华透着一股清透的味道。与城里不同，城里此刻的月色应该是热得融化成一片以后再洒下来的吧。

  然而，姜黛刚一走到林子边缘，迎面就撞见一人。

  泉水清泠的声音掩盖了他的足迹声，等姜黛抬头定睛一看时，不由见之一愣。

  真是地方小了，低头不见抬头也得见。

  面前的人是褚昱。

  与白天形容不太一样，但那张脸上清淡若无的神情却是一样的。

  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衣裳均是穿得整整齐齐的，即使一袭薄衫长衣，那衣襟也叠得分毫不乱。

  只不过可能刚刚洗过，眼下褚昱没有戴冠帽，长发垂散在衣上，带着一股幽幽冷檀香，发梢上的水珠浸润了他的衣衫。

  “你洗好了？”姜黛视线刚好与他衣襟齐平，没再往上看。

  “嗯。”

  “那该我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错身而过，等姜黛走到泉水边动手解裙裳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周遭静悄悄的，林子里亦是一片昏暗，早已不见褚昱的影子。

  她这才放下心，除了衣裙便下水。

  刚下水时很凉，但慢慢适应过后就觉得浑身舒坦。

  泉水从高处长满青苔的石壁上漫下来，又缓缓往低处流淌。除了水声，这山里的夜便寂静得只剩下草木风声与稀疏虫鸣。

  鉴于在这里和褚昱不期而遇，姜黛便留了个心眼，洗澡时感官敏觉了些，以免还有其他人会这个时候找过来。

  因而林子里刚响起脚步声时，姜黛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动作迅速地靠近岸边，准备穿衣服。

  可那脚步声还没走近，便又中止了去。

  片刻，似褚昱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不轻不重，却顺着清风响起在姜黛的耳中：“到别处去洗。”

  那些脚步声便听话地调了个方向，越走越远，直到姜黛再也听不见。

  姜黛心里发怔，她以为褚昱早已离开，没想到他却还在林子里么？还给自己看哨？

  大都督原来内心这么善良的吗？

  姜黛怀着一种离奇的心情，利落地穿好裙子，收好换下来的衣物，拔脚就朝林子里方才传来褚昱声音的地方走去。

  可是直到她走回山庄，都再也没碰到过褚昱。

  翌日。

  昨天晚上时间仓促，饭食可以简单应付，但今天有的是时间弄吃的。

  姜黛跟着褚昱到这山上来，不吃好喝好享受好，那真是白来这一趟了。

  这山庄上空不是时常飘来几朵祥云几只野鹤么，姜黛做了几把弹弓，分派给锦衣卫，等着白鹤叽叽歪歪从上空飞过时，把它们给弄下来，一锅炖。

  闻着飘香十里的肉汤香味，姜黛心情极好。

  她摇着把团扇坐在屋檐下等肉汤好，山芙则摇着另一把团扇往炉子里扇风。

  山芙凑过来，郑重其事道：“二小姐，奴婢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