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黛见汤锅里热气腾腾，火候应该差不多了，就先舀了一碗起来尝尝鲜。

  她不紧不慢地往汤面上撒几许葱花沫，吹了几下，再小小地抿了一口，吁着气悠悠道：“昨个你好像是有什么秘密没说，憋一晚上快憋坏了吧。嗯，这汤真不错。”

  姜黛又喝了一口。

  山芙此刻的注意力压根不在汤上，她神情古怪，瞅了瞅四下没人，然后凑到姜黛耳朵边，道：“大都督好像是个太监。”

  这话一出，姜黛冷不防一口汤喷了出来，满下巴都是。

  山芙为了增强说服力，又道：“不光大都督，好像他的锦衣卫个个也都是太监。奴婢昨晚已经打探清楚了，他们默认了。”

  姜黛：“……”

  山芙还道：“姜大人说大都督在京城掌管东厂是吧，东厂里一窝子太监，你说大都督怎么可能是个正常男子？奴婢现在告诉二小姐，也是想二小姐有个心理准备，别等将来嫁过去了，才发现大都督他没有，唔没有那个，可就亏大了……”

  姜黛看着山芙一脸认真又羞涩的神色，真真是嘴角狂抽，无言以对。

  谁说她要嫁给褚昱了？

  忽悠一下姜家人也就罢了，山芙也跟着凑热闹？

  要知道，凑热闹的可不止山芙一人啊，还有那群锦衣卫凑得热闹得很呢。

  山芙与姜黛凑在一堆，提醒道：“不过这件事二小姐心里清楚就行了，可不要说出来，他们这些太监心思敏感脆弱，约摸是很忌讳别人说出来的……唉唉大都督过来了，二小姐千万要保持镇定……”

  姜黛倒镇定得很，就是山芙有点凌乱，山芙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又忍不住朝褚昱乱瞟，全然一副心虚的样子。

  褚昱一过来，山芙就被锦衣卫面无表情地使了个眼神，给支走了。

  姜黛仔细看了褚昱两眼，然后舀了一碗肉汤，撒了几许葱沫，递给了他。

  这货哪里看起来像个太监？姜黛眼神顺着他的脸，不由往下移，扫过他的胸膛，再往下一点，然后定住。

  那眼神磊落坦荡得就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好像哪里看起来都不像。

  只不过看人不能看表面，有些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

  褚昱低头喝汤时顺便把葱沫挑了出来，语气十分闲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道：“目不转睛，不害臊的吗？”

  姜黛眯了眯眼，从善如流道：“褚都督今天真好看。”

  褚昱垂着眼帘看着她，无语。

  ***

  昨天姜黛从姜府里出来得匆忙，姜玉露后来才得知，姜黛是去给褚昱治伤去了，褚昱遇刺受了重伤。

  因而姜玉露彻夜难眠，正好这阵子姜闻修经常到琴姨娘这里留宿，她便从姜闻修这里得知，褚昱此刻应该是在山上的避暑山庄里疗养。

  这事是由游重在安排，大都督重伤本来牵连重大，可奇怪的是消息并没有封锁下来，姜闻修身为行省高官，自然不难知道。

  姜玉露蓦然忧心忡忡地对姜闻修道：“爹难道真的信得过二姐吗？”

  姜闻修一顿，看向姜玉露。

  姜玉露道：“自从二姐从乡下回来以后，行事乖张，捉摸不定。她和大都督在一起了，若是真心孝顺祖母和爹娘，那自然好，可要是她超出了祖母和父亲的控制，又怎么办呢？”

  这其实一直是姜闻修忧虑的地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不假，可一人得道同样也能把其他所有人打压进泥潭里。

  姜黛才小小年纪，便能结交都指挥使，又能攀上大都督，加上她之前所作所为，让姜闻修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若是将来，她知道尹澜是怎么死的……姜闻修眉头直跳，根本无法想象。

  因而现在姜黛和大都督在一起，对于姜闻修来说，一半是忌惮，一半是忧虑。

  姜玉露的话正好说到了姜闻修的心坎里。

  姜玉露见姜闻修沉吟不语，便上前咚地跪在了姜闻修面前，道：“女儿与二姐的关系不差，二姐肯定忙不过来，爹让女儿去帮她的忙吧。”她抬起头，真挚地望着姜闻修，“如此，女儿也好帮爹看着二姐。女儿一定会万分谨慎，不惹大都督厌烦生气的。”

  说罢，姜玉露对琴姨娘使了个眼色，琴姨娘便状似无意地开口道：“我们琼玖长大了，自从上回大都督来过了以后，便魂不守舍了呢。”

  姜闻修一愣，见姜玉露满脸羞色。

  他姜家的女儿，若是能有第二个入得褚昱的眼，那他万不希望褚昱身边的人是姜黛！

  遂姜闻修看着姜玉露，道：“大都督喜怒无常，上次你大姐的事便是个很好的例子。如此你还想要去吗？”

  姜玉露垂头道：“女儿不会强求，女儿只是想，若能接近二姐和大都督，做爹的耳目，能帮到爹一二，也就知足了。”

  良久，姜闻修道：“你起来吧，明日我派人送你过去，你自行上山，大都督肯不肯留你，也就看你的本事了。”

  在姜黛身边安插一个耳目也好，不至于出了事手足无措。

  这姜玉露在府里一向乖顺，从不与谁为敌，姜闻修想，姜黛对她应该是没什么戒心的。

  姜玉露闻言心上一喜，尽量不形于色，跪谢过后便退出去了。

  她一回房间，便让丫鬟帮她挑选首饰和衣裙，到了大都督面前，当然要是最美的样子。

  要想接近那个男子，还得靠着姜黛的关系，姜玉露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姜玉露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是精致豆蔻少女的模样，大都督能够看上姜黛，为什么不能看上她？

  ***

  关于褚昱的那个“秘密”，姜黛觉得山芙可能是对此有什么误解，然而山芙却拍着胸脯一百个保证，说连锦衣卫都承认了，姜黛当然不能和她争辩什么。

  所以自从山芙给姜黛说了以后，每次褚昱一在她面前出现，她的眼神就不受控制地磊落又坦荡地要往下看几眼。

  她深深地感觉遭到了山芙的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