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逐渐远去的毛骧，朱榑叹了口气，抓起桌上的案卷，匆匆看了起来。

  不多时，朱榑便从案卷中，看出了些端倪。

  许是空印文书本就是公开的秘密，想要调查，其实根本不需要多么费力。

  很快，京城之中，各个馆驿，旅店，便都有锦衣卫的身影出现。

  短短半日光景，锦衣卫竟然抓捕了两千余人。

  一些早早得到消息的， 本以为自己销毁了空印文书，便能免罪。

  可谁曾想，毛骧这次竟然做的远比朱榑很绝。

  他居然下令士兵，将所有进京对账的吏员，悉数收监、看押。

  一时间，吏部、户部两个衙门里，人人自危，却又人人不忿。

  甚至不少人又一次暗地里串联，想要向朱元璋参奏锦衣卫行事过于霸道。

  而朱榑，自然又一次被动地成为了众矢之的，似乎所有人都已经觉得，这件事便是他一手策划。

  对此，朱榑虽说委屈，却也无奈。

  到了入夜时分，眼看锦衣卫的审讯，即将出现一批结果。

  朱榑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抢先进宫。

  皇宫中，大善殿。

  烛火之下，朱元璋来回踱步，神情显得颇为凝重。

  空印案比起胡惟庸案，可谓是牵扯更大，也更加损伤他的脸面。

  想想看，大明立国已经十几年，可这背地里的制度，居然还是沿用旧元的陋习。

  况且，这些人的行为，无疑是对皇权的亵渎和轻慢，朱元璋又岂能纵容他们？

  可另一方面，若是连连掀起大案，朝廷的脸面，各衙门的效率，便都会受到影响。

  就在他心中为难时，太监却匆匆进来，朝着朱元璋轻声禀报。

  “陛下，齐王殿下正在外面等候。”

  朱元璋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后，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太监便将朱榑引入殿内。

  灯火摇曳之下，朱榑瞧着朱元璋，不由得生出几分惋惜。

  【老头子终究是老了，猜疑之心更胜从前。只怕此案结束，老头子会更加不信任臣下，若是太子再倒下，真不知道老头子会变成什么样。】

  朱榑心里所想，乃是真真切切的担忧，可落在朱元璋的耳朵里，却仍有些不大舒服。

  他斜眼看了眼才行礼完毕的朱榑，而后问：“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朱榑答道：“毛骧已经将所有涉案的，且在京城的官员抓捕入狱，估计不出今夜便能有所收获。”

  朱元璋点点头，眼神中仍旧带着一丝复杂。

  他吐出一口浊气，而后朝着朱榑提醒。

  “兹事体大，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意纵容、存什么妇人之仁。”

  朱榑脸色古怪，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这才开口。

  “父皇的意思是，对毛骧，也要如此？”

  这话一出，朱元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但紧接着，朱元璋便陷入沉默，似乎是在考虑，又似乎是在为难。

  就在朱榑打算追问时，朱元璋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你记住，若想成大事，便得懂得取舍。

  咱对毛骧已经不错了，他也明白，否则你以为，他为何会甘心交出权利？”

  说到刺出，朱元璋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他冲朱榑一指，道：“还有，他已经没了以往的忠心，或者是心里有了杂念，这样的人，便是舍了，也没什么值得可惜。

  你不要以为他今日能投效于你，明日便不会改弦更张！

  用人上，你或许比老大强，可论眼力，你却还比不过老大，更别说是和咱比了。”

  朱榑闻言，心中只觉得可笑，他看向朱元璋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怜悯。

  只可惜，有些话，朱榑还是不敢说出口，最终只能是无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