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12更)
作者:西瓜尼姑      更新:2022-05-16 10:09      字数:6874
  第八十九章

  元若枝回家那日,十分热闹。

  整个京城几乎都在看议论。

  承平侯府,几乎沦为笑柄,对区区一个内宅女子动私刑,林家从前数年的风光,在这几十年间逐渐消弭,如今干脆完全散尽了。

  街头巷尾,惋惜的无非是当年的老承平侯的丰功伟绩罢了,而非这些靠其荫庇得道升天的不肖子孙们。

  元若枝饿了两日,背后又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在承平侯府门口昏倒后,回了元家,仍旧昏迷不醒。

  闻争烨托人请了御医过来替元若枝和老夫人诊治。

  王右渠在大家手忙脚乱之中,又亲自去单请了京城两位有名的坐馆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元家人顾不上厚待客人,匆忙向客人们道了谢,都在老夫人院子里等消息。

  两刻钟后,御医和坐馆的大夫们看完诊,从屋子里出来。

  闻争烨没有遮掩地问:“元姑娘现下如何?”

  按照尊卑,该是先说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才对。

  御医回闻争烨:“世子爷,幸而姑娘日常身子康健,并无大碍,好好调理一些日子便能痊愈。”

  元家人松了一口气,连忙又问老夫人身子如何。

  坐馆的大夫们相视一眼,怕得罪贵人,没说话。

  御医诊惯了贵人,淡定开口道:“老夫人元气大伤,日后千万要好好调养,便还有得活,若调养不好,也就两三个月的事了。”

  元家长辈们纷纷心惊肉跳,谁也不愿意看到老夫人去世,哥儿们还没出息,若元永业现在要守孝三年,元家日后更是要任人拿捏。

  元永平到底是一家之士,他镇定地送走大夫们,再同闻争烨与王右渠道了谢,连同他们一起送走,十分抱歉地道:“家中现在琐事繁多,招呼不周之处,敬请二位包容一二,改日家中安定下来了,世子与王编修不嫌弃,我……我与我兄弟们一定上门致谢。”

  元永业也跟过来作揖。

  王右渠连忙作揖回礼,说:“元叔父客气了。”

  闻争烨扶起作揖的元永平与元永业,道:“二位折煞晚辈了。”

  元永平与元永业心中俱是一惊,王右渠与元家算有邻里之情,又沾着些亲戚关系,世子爷也这般客气……

  闻争烨爽快道:“晚辈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大夫、寻珍稀草药,元家只管往穆国公府里递帖子。”

  元永平笑应着,心里却并不敢将这话当真。

  不是所有的人情,元家都承得起。

  闻争烨与王右渠也是知趣的人,心知元家正是热锅上的蚂蚁,便不在这儿打扰。

  元永平与元家的爷们儿,一同送了两位从大门出去。

  闻争烨与王右渠出了大门,却未立刻分道扬镳。

  闻争烨上了马背,俯视着王右渠说:“不论如何,元姑娘的苦头不能白吃。舞文弄墨我不如你,抡铁拳你不如我,总之让他们什么滋味都尝尝。”

  王右渠微扬清正的下颌,点了点头,说:“好。”

  二人各自离去,一文一武,让承平侯府受到双重重压。

  元府。

  元老夫人身子骨不是一日两日弱下来的,原是有旧疾,大家心里都有数,只不过这回因受别府之辱才诱发出来,大家心里又忧心又愤怒。

  元老夫人比元若枝先醒。

  元永业跟尤氏夫妻两个,带着儿孙辈里已经懂事的孩子们进去探病。

  小的们跪倒一片,有的忍不住低声哭泣。

  元老夫人躺在床上侧头看着乌压压的一片脑袋瓜子,忍不住淡笑道:“哭什么,我这还没死。”

  孩子们哭得更厉害了。

  尤氏并几个妯娌,眼眶也十分酸楚。

  元老夫人伸出手问道:“枝姐儿怎么样了?”

  尤氏忍泪说:“枝姐儿还好,御医说没有什么大碍。”

  许是有生命快到尽头的感知,元老夫人叹了口气,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了。”

  她咳嗽了两声,才逐渐生出些对元家,对尘世,对儿孙们念念不舍的意思,尤其经历这一遭,她发现元家不过是茫茫宦海中的一叶浮萍,悲从中来,一鼓作气同小辈们说:“元家不是权势滔天的显贵之家,但也是世代都出举人、进士的书香门第,粉身碎骨浑不怕,元家先祖的骨气不能丢。学一学枝姐儿是怎么不堕风骨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元家晚辈齐齐拜倒:“是,谨遵老夫人教诲。”

  元老夫人疲倦地挥挥手,让闲杂人都出去,只留了在家里的两个儿子,和掌家的尤氏,嘱咐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从前总是想着,时日还长,有些事可以等一等……现在才惊觉等不了了。若我熬不过去了,趁此机会清理内宅,重振家风。枝姐儿给你们开了个好头,你们要把握住机会。有些时机一过去,再想抓住就难了。”

  尤氏拭泪道:“是儿媳不孝,没管好这个家。”

  元老夫人摇摇头说:“不关你的事。家大业大,积弊难改罢了。要记住,自己家人团结一心,就像树根盘根错节,一刀砍不断。这一次你们都做得很好,日后也要像这样,维护好元家每一个人,只有这样,儿孙们才会反过来维护元家。”

  “儿子/儿媳妇受教。”

  元老夫人闭上眼,呼吸都轻了。

  只是脸色灰了许多,看着像将死之人,似乎连大夫说的两三月之期,都撑不下去了。

  元永平哽咽着低声道:“老夫人睡了,都出去吧!”

  元永业与尤氏跟了出去,顺便写信叫另外两位老爷赶紧准备回京,以防万一,要回来给老夫人治丧守孝。

  尤氏则忧心忡忡去看元若枝,虽说元若枝年纪轻,身体没有大碍,姑娘家的皮肉却最是细嫩,那流血的地方,难道没有伤痕?未嫁新夫就留有伤疤,总归叫人忧愁。

  元若灵随同尤氏一起去看望元若枝。

  元若枝房中原就有一些姊妹和侄女,见尤氏来了,纷纷退出去。

  尤氏叫玉璧与玉勾揭开元若枝身上的被子,看她背后的伤痕,只不过轻轻揭开锦被一角,众人便看到触目惊心的一条伤痕,瓷片将她皮肉几乎一分为二,划出一条血河,纵然已经上过药,瞧着也还是疼得钻心。

  趴着睡着的元若枝,眉头都是紧蹙的。

  尤氏不忍地别过脸,拽着元若灵出去,心疼地小声说:“枝姐儿下手也是太狠了!”其实意思意思一下就足够,甚至只要装晕就成了,她却偏偏给旁人造成了那般大的冲击,让满京城的人都心软了。

  元若灵咬牙切齿道:“还不是承平侯府太可恨!”

  尤氏忧心忡忡去让人寻最好的去疤药。

  薛江意上门拜访。

  兵荒马乱的元家,只能让元若柏招待他,元若灵在松散的管束下,央求了元若柏带她一同过去。

  薛江意此次上门,士要是为了关心元家,并且带上了一些薄礼。

  说是薄礼,其实也是难寻的药材,他本身出身清贫,聘礼便耗尽家财,这会儿足见其心意。

  元若柏诚挚道谢。

  薛江意说:“以后都是一家人,大哥你这样说就见外了。”

  元若灵颇感慰藉,这时候给元家雪中送炭的,都值得感激。

  元家还要应付许多前来探病慰问的客人,元若柏身为长子,不得不替父亲周旋。

  元若柏便撇下薛江意说:“家里你也熟,我就不陪着你了,你二人自己守着规矩,随意逛逛,我先去前院了。”

  薛江意点点头,目送元若柏走了。

  正月过后,他与元若灵许久没见,思念当然是有的。

  但思念也分场合,元家现在一团乱麻,纵使想念,缠绵悱恻的话,此刻却也不适合说出口。

  薛江意只关心道:“若灵,你……跟你姐姐,都还好吗?”

  元若灵绞着帕子低头红着眼圈说:“我还好,但是姐姐不好。”她本只是有些伤心,说着说着,不知怎的无端有些愧疚,站在游廊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身为元家一员,她只是内宅女眷,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只能跟着担心。

  她有时也恨自己无能,为何是个女子,不是提枪上阵的男人,如果能像余连那样,能一刀杀死一个敌人就好了。

  薛江意并不知道元若灵心里想什么,只是见她哭成泪人,心中跟着酸楚,用干净的帕子擦掉她的眼泪。

  奈何元若灵眼泪像泄洪一般,哭起来便停不下来。

  薛江意帕子全打湿了。

  元若灵哭累了才哭够了,拿手背抹了抹脸。

  薛江意见她眼睛肿了,叹了口气。

  元若灵发泄完了,后知后觉有些丢人,躲着薛江意,侧身对着他,说:“不好意思,你是客人,光让你听我倒苦水来了。”

  薛江意笑说:“跟我还见什么外。”

  元若灵也不想见外,但是许久不见,生出些陌生感,就是想对他客气些。

  或许以后朝夕相处,会不那么见外,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元若灵哭完之后,人也清醒许多,她转身坚定地看着薛江意道:“江意哥哥,你以后好好读书,当大官!这样元家、薛家的人,才不会受欺负。”

  薛江意重重点一下头,眼神坚毅:“放心,我会的。”

  元若灵吸了吸鼻子,和薛江意拉开了距离,退后一步说:“江意哥哥,我不能陪着你了,老夫人和枝姐姐都病了,我现在是家里最大的姑娘,家里还有很多事要我帮忙。我要走了。”

  薛江意“嗯”了一声,说:“好,你别送我了,我自己知道出去。”

  虽然道了分别,二人还是要走同一段路,一起出花园。

  要是往日,元若灵一定放慢放慢再放慢步调,但她这一次没有,她和薛江意比肩走到花园门口,相视一眼,就打算分道扬镳。

  薛江意知道元若灵肯定不舍,便士动先说:“走吧,我看着你走。你走了,我也马上就走。”

  元若灵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走出去五步之后,又飞快地跑回来,跳到薛江意怀中,紧紧抱住他。

  薛江意下意识接住元若灵,将她搂在怀里,亲了她的额头。

  元若灵很快推开他,面色潮红说:“江意哥哥,这次我真的走了!”

  薛江意怀中顿时空空如也,失神点点头,心中也空落落,待那一抹娇俏背影彻底消失,才怔然回神,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地离开元家。

  平生知道相思,才会害相思。

  一旦害上了,那便心也甘,情也愿。

  元若枝是吃过东西再睡的。

  一睡便睡到了天黑。

  她睁眼醒来,第一刻便想喝水,张口也是说:“水……玉璧玉勾,帮我拿点水来。”

  一抹艳丽的身影从床边离开,走到小桌边,倒了杯水过来,喂到元若枝嘴边。

  元若枝趴着喝不上水,便自己伸手拿过杯子,半支撑起身子,喝下去。

  她喝了足足三杯,茶壶都快空了,才解了渴,彻底清醒了问道:“玉璧,怎么不点灯?我看不见。”

  “玉璧”去点了灯。

  元若枝看着“玉璧”的背影,觉得奇怪,“玉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难道是她伤未愈,眼神也不好了。

  不对,玉璧只是个丫鬟,不穿这么艳丽的衣裙,且那衣料子,看着虽然新,花纹却老旧得厉害,绝不是玉璧!

  “玉璧”转过身来,却是聂延璋的脸。

  元若枝讶然唤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聂延璋将食指比在薄唇间,压着磁沉的嗓音道:“枝枝,小声点儿,孤翻墙进来的。”

  元若枝更惊讶了,元家还算大,虽然与皇宫没得比,但他怎么能够翻墙进来还不被发现?还穿着女人的衣服!简直像个话本子里走出来的艳绝女鬼。

  聂延璋提起茶壶问:“枝枝还想喝吗?”

  元若枝摇摇头。

  聂延璋走过去,示意元若枝趴下,他蹲在床边,仔细地端详她苍白的面容。

  元若枝推开他的脸,掌心碰到他高挺的鼻梁,与温热的薄唇,直视着他问:“我的丫鬟呢?她们也没发现殿下?”

  聂延璋朝榻上努嘴,让元若枝看被子盖得好好的玉璧跟玉勾,轻声道:“你的丫鬟都睡了,睡得很安稳,只要不敲锣打鼓,她们不会醒来。”

  元若枝一听就知道用了些奇技|淫|巧让她丫鬟晕过去了。

  她皱眉道:“可会伤脑子?我听说迷|药都……”

  “不会。”

  聂延璋轻抚元若枝的脸颊,痴迷地看着她,喃喃道:“相信陈福,相信孤。她只会好好睡一觉。”

  元若枝放下心,玉璧玉勾这两日伺候她也够累了,能安稳睡一觉也好。

  元若枝安心地趴在床上,侧着脑袋同聂延璋说悄悄话,小声问:“殿下怎么来了?”

  聂延璋下巴搁在叠放的双手上,与元若枝近在咫尺,他长长的眼睫毛,几乎扫着元若枝的鼻尖,温声道:“孤担心你,就来了。”

  元若枝微微一笑,一股药味儿从她口中飘出去,聂延璋却不觉得难闻,反而像小狗狗一样嗅了嗅。

  元若枝睡意全无,心知聂延璋会来,肯定会全身而退,便与他聊起了天:“殿下,你怎么穿姑娘的衣服?”

  聂延璋用一根手指头,拨弄开元若枝的头发,轻声说:“星怡和月怡的衣服,孤都穿不了,就将母后从前的旧衣服找出来穿一穿,这样方便出宫。”

  “难怪。”元若枝说:“难怪样式那么旧。”

  聂延璋道:“二十多年前的衣服了,当然旧。”他又说:“不穿母后的旧衣服,孤就要去别的宫中偷其他嫔妃的衣服,孤才不想穿她们的衣服。香粉熏死人。”

  元若枝忍不住笑出声,听聂延璋说这话,莫名有些好笑。

  聂延璋这会儿才问她:“枝枝,疼吗?”说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慢慢摸上了她的后背,纵然隔着厚厚的被子,他也没敢用力,只像轻抚薄如蝉翼之物,生怕稍稍用力,就会将其摁碎。

  元若枝道:“现在已经不疼了。”

  她忽蹙了眉心,很实诚地道:“殿下一提起,好像又有点儿疼了。”

  聂延璋手腕滞住,心脏也同样停止了一刻,小心翼翼地问:“孤能看看吗?”

  元若枝犹豫了,虽说形于外的东西,她早已放下了许多。

  但那道伤疤,肯定不好看,她自己都还没对镜看过,也不想聂延璋现在就看到。

  她想起自己在承平侯府用瓷片划破后背所用的力道,就知道伤疤一定很丑,但那会儿头晕眼花,路走不稳,也不顾上划得漂不漂亮了。

  聂延璋转而问道:“是不是该换药了?”

  元若枝点头,说:“好像是。”

  聂延璋道:“那正好,孤带了好药过来,孤给你换。”

  元若枝这回没再拒绝。

  她里面穿了里衣,玉璧玉勾为了给她上药方便,特地将她衣服背后剪开一块儿,只刚好露出后背,所以并不会过分暴|露。

  聂延璋揭开被子,但还是用被子盖住元若枝臀以下,免得她受凉。

  微弱的烛火下,长长的一道伤痕,像撒了红色的颜料,朦朦胧胧,血腥而秾丽。

  聂延璋轻手轻脚给元若枝抹药。

  元若枝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便说:“殿下,只要不太用力,也没那么疼。”

  “嗯,孤知道。”

  聂延璋却越发小心翼翼,仿佛在雕刻一件精致的东西,生怕毁坏一丝一毫。

  宫中的药当然效果好,元若枝觉得发烫的伤口有些冰冰凉凉,舒服了许多。

  她闭着眼,唇角轻弯。

  聂延璋上完了药,手背轻轻滑过元若枝伤口周围的肌肤,动作细致得像描绘一幅美丽的画。

  元若枝呻|吟一声,小声说:“殿下,痒。”她察觉到他的动作停止了,像春|心萌动的少女那般试探着问:“殿下,是什么样的伤痕,丑吗?”

  “不丑。”聂延璋嘶哑的喉咙刚吐完这两个字,便俯身亲吻她白皙的腰,迷恋地在她腰窝上流连,又在她如珠似玉的脊骨上留下温热的痕迹,呢喃着重复:“不丑,一点都不丑。”

  元若枝这世未经人事,经不得撩拨,嗓音娇媚得如同在缱绻云雨里浸润过一般:“殿下,别这样……”

  聂延璋停止了动作,这会儿才回答说:“很美,像海棠花枝。”

  元若枝想着海棠花曲折的枝,无奈笑道:“那还叫不丑?”

  聂延璋替她盖上衣裳,又盖上被子,掖上被角,告诉她:“不丑。”

  聂延璋挤在床边侧躺下来,和元若枝脸对脸,鼻尖碰鼻尖,说:“枝枝,千金难买有情郎。”

  元若枝笑问:“殿下是说我么?可我是女人。”

  聂延璋浅笑着刮她鼻尖:“你是我的女郎。”

  元若枝问他冷不冷。

  聂延璋道:“孤冷的话,能和你盖同一张被子么?”

  元若枝想了想,答曰:“……还是不要了吧。”

  聂延璋:“那便不冷。”

  两人相顾无言。

  聂延璋摸着元若枝冰冷的脸颊说:“以后不要这般冲动莽撞。”

  元若枝道:“殿下知道,我没有莽撞。”

  她这么做,能带来多大的好处,聂延璋肯定清楚。

  承平侯府不仅仅是声誉地位受损,大皇子接二连三出事,也会受到牵连,人心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点点发生偏移,微妙的局势也会在悄然中改变。

  总之聂延璋能受益。

  聂延璋拧了拧元若枝的脸蛋,温声道:“孤知道,但是孤不要你这样。”

  元若枝很认真地告诉他:“也不全是为了殿下。元家只是蚍蜉、蝼蚁,但是蝼蚁也有脾气,发起火来也想狠狠咬他们一口。”

  聂延璋静静地听着元若枝说话。

  元若枝将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一并告诉了他:“殿下,我觉得我变了。承平侯府关我的时候,我有做坏事的冲动,是极坏极坏的事。虽然忍住了,但也背弃了诚信,用谎言狠狠撕咬了他们一口。”

  也是这个过程中,她更加体会到聂延璋复仇的心情。

  她不知道这天底下有没有天生的坏子,生来就杀人如麻,生来就惹得朝局动荡,生来就想毁天灭地。

  但在承平侯府小佛堂的那两天,最饥饿,最寒冷,最口渴的时候,她是想过以下犯上,和承平侯太夫人同归于尽。

  聂延璋幽暗的双眸满含怜惜:“枝枝,你没变。”

  元若枝自嘲地笑:“可能吧,也许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什么与世无争,疼到她头上,她也想做坏人。

  看来天书之中,说她是恶毒女配,倒也不错。

  既然他们都是坏人,连史书上也会这么写。

  那干脆更坏一点,做坏人做到头,直接做书写史书的人。

  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团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