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离木，情侣中的女孩子眼睛一亮，即刻露出柔和的笑，从包包里摸出一根棒棒糖。

  “女士，”她看着叶母，“你的孩子真可爱，她可以吃糖吗？”

  叶母愣了下，正要说话。

  那位护士先一步开口：

  “你怎么都不给你家孩子穿鞋呢？她还这么小，地板又这么凉，你就不怕冷着她？”

  叶母看了眼离木白生生的胖脚丫子，有些尴尬：

  “木木不是我的孩子，她爸爸妈妈车祸去世了，重男轻女的奶奶把她一个人丢在公园，我是在天台碰见她的，也不知她是怎么来到……”

  “等等！你说什么？天台！通往天台的门不是锁住的吗？你怎么上得去？”护士大惊失色，打断了她的话。

  “我……”叶母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想说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先等等。”年轻的护士抬手制止她，另一只手伸进衣兜，摸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保安，……”

  她把事情经过大概地跟保安说了，让他重新买把锁来，把通往天台的门锁上。

  挂断电话，年轻护士双眼锐利地打量着叶母：

  “女士，你是不是想跳楼？”

  叶母表情瞬间凝固。

  不等她出声，护士声音不满地说：

  “女士，你想死也不要在这里死好吧，给医院添多少麻烦！”

  叶母脸上表情变化，浮现浓浓的愧疚。

  “抱歉，”她弯下腰，深深地鞠躬：“给你们添麻烦了。”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护士的目光软化下来，语气温和地劝：

  “女士，人生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你还不到四十岁，路还很长，应该好好活着。”

  旁边的情侣也出声劝道：

  “就是，许多人残疾，或是重病，都很坚强地活着。你无论是有多大困难，也应该好好活着。”

  陌生人的劝慰，到底起到了一丝作用。

  叶母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多了两分坚定。

  “谢谢。”她弯下身，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见她这样谦虚有礼，情侣和护士都对她好感大增，连说客气、不用。

  叮——

  银灰色的电梯门霍然打开。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

  那对情侣和护士都让到一旁，示意牵着孩子的叶母先进去。

  “谢谢，”叶母一边道谢，一边牵着离木走了进去。

  情侣和护士也先后进入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慢慢下降。

  情侣中的女孩微微弯下腰，笑脸温柔地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离木。

  “谢谢姐姐。”离木伸手接过，眨了眨柔软纤长的眼睫，甜甜地一笑。

  “真乖！”女孩星星眼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感觉女孩捏了一下还不打算停止，离木退后，躲开了她手。

  剥开糖纸，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顿时一边脸颊比另一边更鼓了些。

  女孩看得大为手痒，但不好意思再靠近，只挤眉弄眼地想要逗她笑。

  女孩男朋友的神色也是一片柔和，他看了眼离木沾着灰尘的旧衣服，视线移到了叶母脸上：

  “女士，你说孩子奶奶重男轻女，抛弃了她。这孩子这么可爱，这么乖，怎么忍心那……”

  叶母面带不忍地叹了口气：

  “木木亲口说的，她才这么小，肯定不会撒谎。而且她身上有淤痕，就是被奶奶打的。”

  “真是过分，自己都是女人，还要重男轻女。”女孩一脸不忿。

  “这样的事可是不少，”年轻护士语气讥讽。

  几个大人相视一眼，不禁沉默。

  过了十多秒左右，女孩最先回过神来，再次叹息一声，问道：

  “对了，女士，你要怎么安置这孩子呀？按理说该把她送回到亲人身边，可她没有了爸爸妈妈，就剩一个奶奶，还是这样德行的奶奶。”

  叶母下意识地低头，正好对上离木黑水晶似的透澈眼眸。

  她仰着头，目光似是带着某种期盼。

  叶母心底一软，移开了视线。

  她舒出一口气，语气平静：

  “也只有把她送回去了，奶奶再不好，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女孩张了张嘴，又无奈地合上，只双眼中满是不忍。

  她的男朋友和那位年轻的护士，脸上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沉默再次降临。

  电梯停下，护士与情侣分别和叶母、离木打了声招呼，走了出去。

  好几个人涌了进来。

  看见离木，那些表情各异的人，神色都一下变得温柔，和善些的，还对她露出了笑脸。

  离木敏锐地发现了好几只蠢蠢欲动的手，忙缩到叶母身后躲藏起来。

  为了符合身份，她不时地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电梯里面的人。

  好几个人触到她的目光，都故意露出夸张的表情来逗她。

  离木不仅不笑，还会给对方一个“白痴”的眼神。

  倒把几个大人逗得呵呵地笑。

  电梯停了好多次，有人进有人出。

  好一会才到了一楼。

  “木木，走。”叶母轻声提醒，牵着她的小手，一起走了出去。

  一大一小走出医院，来到了附近一家“某县小吃”。

  叶母拿着菜单，询问的目光看着离木：

  “木木，这里还有汤、面条、饺子、云吞……你看看除了小笼包，还要吃点什么不？”

  “汤。”离木想也没想地说。

  叶母点点头，对着菜单上念道：

  “有水鸭汤，乌鸡汤，排骨汤……”

  “水鸭汤和排骨汤。”

  “好。”

  叶母扭头看着一旁笑盈盈的老板娘：

  “麻烦一份小笼包，一份水鸭汤，一份排骨汤。”

  “好。”老板娘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些食物都是提前做好的，没到一分钟就都端上来了。

  “木木，你会用筷……”叶母话没说完，离木已经熟练地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叶母一愣，正要说小心烫，就看见她把小笼包凑到嘴边，不住地吹气。

  “这孩子可真是聪明，又可爱。”一道满是笑意的声音夸赞道。

  叶母扭头，对上老板娘慈祥的笑脸。

  “是呀，”叶母十分赞成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微微一愣。

  这回答，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阿姨。”小女孩甜软的声音把叶母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她扭头，看见了停在嘴边的一只小笼包。

  不禁怔愣住。

  “吃。”离木双眼明亮地看着她。

  叶母顿了好一会，张开嘴，把小笼包咬进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