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炀深沉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就像是掩藏在迷雾之下的漩涡。

  他就站在皇后的床边，垂眄着她。

  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此时都显得格外凌冽。

  陆望舒靠着床头，一身素白的寝衣，覆在被子上的双手慢慢收紧。

  她的脸色平静, “皇上此番来就是来问罪的吗？”

  卫炀睨着她, 声线低沉，“当日明珠与启盛从凤鸾宫出来时, 分明早已换了衣服, 到了未央宫时, 衣服竟又换成了之前那套了。”

  “当时赵棠已经昏了过去, 身边的两个婢女早就被皇后你的人控制住了。明珠和启盛身边没有旁的人, 能够做手脚的人。”

  “只有你。”

  陆望舒的睫毛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两下，她抿紧了唇, 攥着被子的手指指节泛白。

  “臣妾是明珠的亲生母亲，难道臣妾当真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她倏然抬起头对上卫炀的眼睛，眼中满是悲怆，“还是说皇上您宁愿信旁人, 也不肯信臣妾？”

  卫炀的神情复杂，对上皇后那双看似悲伤至极的眼睛时, 更觉得心情复杂。

  “朕也宁愿相信不是你为了一己私欲害了明珠。”卫炀长叹一声，“罪证确凿, 你还想要让朕怎么相信？蒙上眼睛当一个瞎子吗！”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不仅仅只是查到了这点证据而已。

  小至绣娘的口供，大到整个后宫的宫人侍卫全都仔细地盘问过了一遍，就连当时在场的几人都派人暗地里审问过了。

  陆望舒讶然地望着他, 心中顿时大惊。

  脸色愈发苍白了起来。

  她很快恢复镇定，面上不动声色，“当日之事,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纵然赵氏是您的心尖宠，但是明珠也是您的女儿啊——”

  字字悲怆欲泣。

  卫炀怒极反笑，“荒唐！”

  “此事一开始就极为蹊跷，就算赵棠真的愚笨不堪，也不会在刚生下五皇子没多久后，就明目张胆去害启盛。”

  打一开始，卫炀就不相信赵棠会为了杀害二皇子而误杀大公主。

  这样太蠢。

  只是卫炀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

  陆望舒轻笑一声，语带嘲讽：“呵，是啊。您的珍昭仪自然不是什么蠢人，那臣妾又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搭上一个亲生女儿的性命，难道就是为了陷害一个婢子出身的宫妃吗？”

  即便皇后并没有说出来，“她不配”这三个大字还是明晃晃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卫炀握紧了拳，看着她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心下发凉。

  “是为了陷害一个婢子出身的宫妃，还是为了稳固你的中宫之权，争夺东宫之位，你心知肚明。”卫炀眼底浮现出了疲倦和厌恶。

  陆家连同其他朝臣施压，上书早立太子之事他一直清楚，只是一直按下不提。

  大皇子戕害庶母庶弟，德行有亏，早就不能与启盛争了。剩下的几个皇子，要不就是病弱，要不就是年幼。

  启盛确实聪颖识礼，卫炀也未尝不是没有想立启盛为太子的意思。

  只是陆家与皇后都太过心急了，甚至欲/望强烈到都眼睁睁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陆望舒的双目渐红，表情也冷硬起来，嗤道：“既然圣上心中早就有了定论，又何必再来问臣妾

  。”

  卫炀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他的眸底已经酝酿起了冰天雪地，声线也跟着变得冰冷了，“朕此番来，也不过是看在启盛的份上。”

  “启盛的亲姐姐就死在他的眼前，作为弟弟的夜不能寐。而你身为母亲的，却全然不知悔改。”

  启盛整夜梦魇睡不着，白天也一副强打着精神的模样，早就被人通报给了卫炀。

  卫炀得知了皇后的所为后，又去看了几次启盛。

  启盛对那天的事缄口不提，愈发沉默了起来。

  就连卫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提及启盛时，陆望舒才有些不同的反应，她先是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卫炀，随后便眸光闪烁地垂下眼睫。

  卫炀居高临下地垂眄她，冷冷道：“看在启盛的份上，朕不会将你如何。只是今后——”

  “你还是在凤鸾宫里好好养身子吧。”

  陆望舒闻言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睁大了双眼。

  什么……

  丢下这句话，卫炀也已经不想留在这里，他转身离去。

  “皇上——”皇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虚弱的模样叫人完全想象不出她曾经的所作所为。

  卫炀顿了顿，却迟迟没有转过头。

  陆望舒见状心中发涩，却还是坚定地开口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不管皇上心中是怎么看臣妾的，但臣妾真的没有以明珠的性命来诬陷珍昭仪。”

  “明珠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上您的第一个孩子，臣妾养育了她整整十年。就算臣妾当真看不惯珍昭仪，就算臣妾在您心中是一个十足歹毒的人，也不会用我的孩子的生死去陷害旁人。”

  她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她是真的没有想让明珠死，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连她这段时间的神伤哀思也是真的，要知道明珠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卫炀的面容冷硬，沉默了许久。

  “朕知道了。”

  话毕，卫炀大步踏出凤鸾宫。

  陆望舒望着卫炀的背影，顿时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无力地倒回了床上。

  ……

  景阳宫。

  赵棠惊喜地看着殿外的几个人。

  她扶着门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迅速地小跑了出去。

  “母妃——”

  “姐姐！”

  赵棠半跪下来，不顾膝盖跪到坚硬的青石板上会不会磕出什么淤青，一把将两人揽进怀中。

  泪意瞬间盈满眼眶，她甚至还抬起头去看被宫人抱在怀中的团圆。

  三人顿时哭成了泪人，就连被抱在宫人的团圆好像也感觉到了她们的情绪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一旁的清荷和文池都跟着悄悄抹泪。

  嫣修仪站在一旁，温声劝道：“好了，可都快别哭了。赵妹妹，你放心吧，这几个孩子都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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