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袅袅。

  太皇太后捻着佛珠, 微凉的触感却不能抵消她心头的火气。

  她半阖着眼睛，跪坐在蒲团上。

  “太皇太后，端嫔到了。”

  李馨月小心地走进了小佛堂内，她一眼就瞧见了正中的佛龛, 慈眉善目的佛像的面庞在此刻显得格外的冰冷。

  还不等她站定, 太皇太后猛地睁开了眸子，眸光凌厉地划过去。

  “哀家和你说过什么, 你还记得吗！？”

  一时佛堂里落针可闻。

  李馨月微微启唇, 随后又慢慢合上, 她垂下了头, 拢在袖中的双手慢慢攥紧。

  太皇太后这么看着她, 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缓缓站了起来，指着桌上的那个牌位。

  “大公主这事是不是你做的！？”太皇太后的目光顿时锋利起来, 声音也冷了下来，紧紧地盯着她。

  李馨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那牌位一眼，张口就道：“不是我做的——”

  太皇太后怒极反笑，“不是你做的！？”

  “你当真觉得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天衣无缝吗？”

  先前只是对付宫妃, 如今竟连皇嗣都敢谋害了。

  李馨月垂着眼，眼神也逐渐变得狠厉了起来。

  她握着拳, 指尖深深地扎进掌心。

  她手中大多数的人手都是李家和太皇太后交给她的，尽管她在接手这些人没多久就已经决定着手开始替换他们。

  甚至在谋划此事时, 她用的都是自己的心腹。

  所以她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咬死不认。

  可是太皇太后浸淫后宫多年，对于她做的这些手脚，又怎么会猜不出呢。

  李馨月抬起头看向太皇太后, 抿了抿唇，“您应当清楚，这事是珍昭仪做的。”

  太皇太后的眉心紧皱, 对上她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欲/望和野心。

  她的心猛然一沉。

  “珍昭仪？”太皇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算哀家信你，那皇上也会信你吗？”

  如今距离珍昭仪被拘禁在景阳宫里已经大半个月了，可皇上却迟迟没有动静，甚至连道废黜她的旨意都没下。

  说到这儿，李馨月又垂下了眸，神情复杂。

  唯一的变数就是在这儿，皇上仍旧不肯处置珍昭仪。

  时间拖得越久，事情的不确定性就越高。

  李馨月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处理干净的。”

  太皇太后垂眄着她，目光深深，停驻在她的身上好一会儿，像是在考量她这句话的可信度。

  “若是皇后发现了，你该怎么办？”

  只听到李馨月轻笑一声，“嫔妾会让人手脚放得干净些，就算皇后发现了，她也不能将我如何。”

  “毕竟，这事她也脱不了干系。”

  皇后此时，恐怕是最希望能够将珍昭仪拉下马的人了。

  折了一个亲生女儿进去，她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罢休的。

  只可惜……当初选的不是二皇子。

  李馨月的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下。

  她对面的太皇太后瞟了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将手中的佛珠搁到桌上，语气淡淡地警告道：“把你心里的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

  “没了的还好只是大公主，倘若死的是二皇子，只怕皇后恐怕就不会管这些

  那些的成算了。”

  二皇子不说是她的立足之本，也算是极为重要的支柱了。

  皇后，乃至陆家都对他寄予厚望。

  要不然当初她选择的怎么会是大公主呢，馨月这妮子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下手了，就别把火最后烧到自己的身上去。”

  李馨月闻言顿了顿，随后才低下了头应道：“是。”

  ……

  长乐宫。

  卫炀眸光幽暗，他垂眸看着托盘中的布块，他伸手拿起一块。

  边上是被火灼烧过的痕迹，边缘焦黑，只留下了这么一小块。

  托盘上还有不少这样的碎布。

  卫炀的拇指指腹摩挲着灼烧过后粗糙的边缘。

  当初椒房殿中好像有人提过一句，大公主与二皇子穿着同样颜色的衣裳。

  随后从许多人的口中也确认了此事，所以才有那些珍昭仪原意是要谋害二皇子的无稽流言。

  “刘友。”卫炀突然开口问道，“当时在椒房殿里是谁先开口提出大公主与二皇子衣裳颜色的事。”

  刘友略加思索，拧着眉头迟疑道：“回皇上，好像……是端嫔娘娘。”

  “端嫔——”

  卫炀略一皱眉。

  在他眼中，李馨月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物，自从先前三皇子病重之时他就察觉了，要不是太皇太后出面保下她……

  太皇太后一向不出永寿宫潜心礼佛，卫炀怎么说也得给点面子。

  之后她也还算安分，要不然卫炀也不可能容忍她这么久。

  “端嫔那边所有的往来，都让人查清楚。”

  吩咐完后，卫炀心情有些沉重。

  那日，他同启盛聊天时，就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

  当时上林苑时，启盛就站在明珠的身旁，他也身处在那片混乱当中。

  兴许他当时是看到了什么，可是当他问起启盛时，启盛就一副十分抗拒的模样。

  兴许当真是他不愿意再回忆当时的事情，或者……他不能说。

  看着他那副面色苍白的模样，卫炀也不忍再说些什么了。

  “让皇子所的人多看着点二皇子。”卫炀沉沉说道。

  按照赵棠所言，当时明珠和启盛弄脏了衣服后回凤鸾宫换，那时在上林苑碰见她时，应当是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凤鸾宫往浮碧亭的方向去。

  那么当时他们穿着的应当不是先前的那套衣服才对。

  除非之后换上的衣服仍是和先前的相差不大。

  可是卫炀依稀记得，当时明珠和启盛穿着的还是那两件深蓝色的衣裳。

  “将当时在凤鸾宫和上林苑附近当差的人都问过去，当时大公主与二皇子是回到凤鸾宫之后再出发去的上林苑吗，再问问她们当时回去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刘友闻言，诧异之余脑中也浮现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念头，他心头一惊，连忙将身板弯得更深了。

  “是。”

  “另外，查一查当时宴上那两个宫女的底细。就算人已经死了，也要将所有蛛丝马迹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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