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高贵人异样, 倒也不算是冤枉她。

  毕竟上一世不就是这样吗。

  杨佳怡的眸光闪烁。

  以前的诸多秘辛，还真是要多亏了眼前这人，才得以全部公之于世。

  而坐在她面前的赵棠则是陷入沉思，原来她觉得高贵人的确是有些奇怪, 被杨宝林这么一点破, 她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就更甚了。

  一连串的无厘头事件似乎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开始将它们串联。

  赵棠下意识抬起头望向一旁的闻音。

  闻音接收到她的目光, 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她已经知道了主子的意思了。

  想必是要彻查高贵人了。

  她看到闻音的回应，收回了视线。看向杨佳怡身上的目光带着微不可察的审视, 心中也是波澜涌起。

  赵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孤立无援的赵御女了。

  手中人脉势力不算少了, 但是更是因为如此，就觉得眼前此人愈发神秘。

  她暗中让人查过这杨宝林。

  杨宝林本名杨佳怡, 是正六品大理寺少卿之女。比起赵棠与孟桃之流是好多了，但是相比起宫中妃嫔来说，也不过是中下之流, 算不得什么。

  也不算是什么清贵世家, 祖上也没出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更遑论钱财了。

  甚至赵棠还让人查了她入宫之后接触过的人和事, 也包括她身边的宫人。

  可无一异样。

  这恰恰就是最大的异样。

  既无人脉，也无钱财, 她是如何得知这么多消息的？

  赵棠的眼底藏着忌惮与怀疑。

  她没有拒绝杨宝林的投诚, 但也不能完全相信对方。

  甚至于每次与杨宝林见面, 都有些许的不自在。她的眼神让赵棠觉得格外不舒服, 恭敬中带着几分审视。

  至于杨宝林, 投靠她的动机恐怕也不纯。

  两人都是心怀鬼胎，倒也说不上什么相互信任。

  不过是为了共同的利益罢了。

  赵棠敛去眼中的猜疑，纤细的手指握着杯子, 垂下眼睫，勾起红唇，是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

  “怎么？这几日你觉得她哪儿不对劲？”赵棠扬起脸，凝视着她，带着几分好奇。

  杨佳怡端坐在绣凳上，只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身子紧绷着不敢懈怠。

  心中有些懊恼，为了糊弄过去，这才随口一说的。

  不过珍嫔既然问起，自己也不好不答。

  只能有些含糊地说道：“这几日去请安时，看她神态不太对，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赵棠这几日成天呆在玉芙殿，不用去凤鸾宫，自然不知道高贵人到底是不是神态不对劲。

  听着杨佳怡说的，赵棠有些若有所思。

  这样吗……

  “她这几日应是没有再去过翊坤宫吧？”赵棠问道。

  如今苏妃被囚于昭阳殿，无法出门，自身难保。许多宫妃都避之不及，生怕被沾染上。

  哪怕高贵人之前是苏妃麾下，但趋吉避凶本就是人之常情。

  谁知，杨宝林轻轻地摇了摇头。

  顿时让赵棠有些惊讶。

  杨宝林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微妙，就连眉毛都扭了起来。

  “这几日高贵人来过翊坤宫几次，只是没进昭阳殿的门，回回都是和门口的宫婢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赵棠不免咂舌。

  这到底是真的忠心耿耿还是……

  哪怕是颜如玥再世，恐怕也做不到她这样吧。

  赵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手将杯子搁到桌上，指尖摸着下颔。

  “她倒是忠心。”赵棠忍不住笑道。

  被同是原祺妃麾下的慎小仪陷害，却还能心无芥蒂地对待苏妃？

  有点意思。

  杨宝林也跟着笑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对了。”赵棠挑起眉头，语气不变，“那你这几日可发现了叶妃有什么不妥吗？”

  她的神色平静，就连眼神都没什么波动。

  就像是随口一问。

  可是两人都知道叶妃并不像她现在表现得这么无害，能够轼女的女人，能够无害到哪里去？

  杨宝林藏在袖间的手不由得捏紧了，心里咯噔着。

  她也神色平静地摇头道：“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这几日叶妃除了凤鸾宫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永寿宫那儿了。”

  永寿宫是太皇太后的地界儿，叶妃时常跟着她老人家在永寿宫里设的小佛堂里念经茹素。

  玉芙殿的温度似乎格外得高，杨佳怡手心里都冒起了虚汗。

  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惊疑。

  珍嫔怎么突然提起了叶妃？

  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吗？

  私心里，杨宝林是不太希望事态改变太过的。

  若是情势大变，那么她前世的经验和所见所闻就毫无用处了。

  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她没有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

  只是见到面前这个还活生生的珍嫔，有些感慨罢了。

  “是么。”赵棠状若无事地收回了视线，喃喃道。

  玉芙殿里暖烘烘的，熏得人有些发困。

  赵棠转了话锋，“这几日苏妃那儿生了变故，只怕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本嫔一会儿让闻音拿些炭火，再挑些布料和皮子，你拿回去也舒坦些。”

  以往翊坤宫的份例是内务府那儿送到翊坤宫昭阳殿那儿，再由杨宝林去昭阳殿那儿领的。

  就连曾经的赵棠也是从瑶婕妤的体和殿去领份例的，不过如今钟粹宫里情况复杂，内务府那儿在她生下四皇子晋封婕妤之后，就不再将她的份例送到体和殿了，而是直接送到玉芙殿来。

  而苏妃曾经作为皇后之下第一人，待遇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是现在她的情况急转直下，说不得内务府又是什么嘴脸呢。

  不过这才几日，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变脸的吧。

  毕竟之前苏妃还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只是如今苏妃处境尴尬，杨宝林的份例也没送去昭阳殿的，是直接往暖香阁送去的。

  杨宝林到底人微言轻，无论有没有被克扣，这个冬天也未必过得会舒坦。

  赵棠主动提议，杨宝林也不好拒绝。再者，这对她的确也是必需品。她从绣凳上起身，福了福身。

  “妾身多谢娘娘。”

  而对于赵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送出去做个人情也好。

  如今她虽然不再掌权了，但余威尚在。

  尽管是皇上亲自下令把宫权送回凤鸾宫，还让珍嫔呆在玉芙殿里好生静养。可丝毫没有冷落她的意思，更何况玉芙殿的东侧厅里还躺着四皇子呢。

  如今宫中四位皇子，大皇子冲撞庶母致使其流产，眼看着前程就断了。

  而三皇子胎中带病，整日与汤药作伴。僖充华诞下的五皇子不算数，一生下来就早夭了。

  那么宫中就只剩下一个二皇子和四皇子了。

  二皇子是中宫嫡出，看起来的确比珍嫔所出的四皇子尊贵。

  但是皇上却迟迟没有立太子，让许多人有些看不清他到底是中意哪位皇子。

  四皇子的生母珍嫔是出身卑微，但架不住人家母妃受宠，连带着四皇子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南巡过后，回到宫中，珍嫔却比之从前更加受宠了。

  十日里起码有四五日，皇上是宿在玉芙殿的，其他日子还要刨去皇上独自在长乐宫睡的日子。

  不由得让许多人怀疑这珍嫔到底是不是给皇上下蛊了，才引得皇上如此宠爱。

  这会儿也不是母凭子贵，而是子凭母贵了。

  眼看着三皇子与四皇子前后出生只差了半年，待遇可截然不同。

  虽然三皇子的待遇也不差，毕竟宫中皇嗣，皇上都是极为重视的，但是比起备受宠爱的四皇子还是弱了些。

  毕竟皇上常来玉芙殿，赵棠也时常与他去东侧厅看四皇子，潜移默化的这父子俩就更亲密些。

  之前皇上在永宁宫两度安抚四皇子的架势，也是这么练出来的。

  只能算是阳谋吧，别人想这样也做不到。

  所以相比起皇上鲜少去同心殿，三皇子也没四皇子这么频繁地接触皇上。

  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说掌心掌背都是肉，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是手心的肉更厚些。

  对此，赵棠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

  平安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能够让他更好些，赵棠作为亲娘怎么可能拒绝？

  她也不是圣母，能够照拂旁人的孩子一二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在她掌权之时，从未让人克扣过几位皇子公主的份例，甚至还补贴了不少。

  “再过不久，四皇子的周岁宴也要到了吧？”杨宝林谢过赵棠后，问道。

  她记得四皇子是十二月三十一号生的，如今已经十一月份了。

  赵棠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对。”

  杨宝林弯起唇，“想必四皇子这周岁宴一定很热闹。”

  赵棠往后一仰，靠着靠背，悠悠地道：“他的生辰正值年关，这些事都忙不完呢，他一个小豆丁的周岁宴——”

  年节是繁忙了些，皇后早已经开始准备了。

  去年的这时候她还怀着平安，一直窝在玉芙殿，那几次宴席都没去参加。

  不知道今年和前年的是不是一样。

  杨宝林道：“娘娘怎么这么说，您圣眷正浓，四皇子的周岁宴也一定极为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