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已经要十一月下旬了, 大皇子之事还没什么进展，不知是有人暗中阻挠，还是真的没有查到线索。

  苏妃与大皇子仍旧被拘在宫里。

  如今宫中局势逐渐明朗，太后与苏妃争权之事落幕, 珍嫔也因为身体原因退出掌权之列。

  而叶妃和夏昭仪又从来是不管事的, 嫣嫔不够格, 后宫中皇后独大。

  凤鸾宫

  皇后端坐在铜镜前, 清晰的铜镜倒映着她的身影。

  宫婢站在她身后替她绾发，乌黑油亮的头发被盘成高高的发髻，端庄雍容。

  这会儿是辰时, 再过一个时辰, 那些后妃就该来请安了。

  外头也已经在准备摆膳了。

  窗外阳春白雪，天朗气清, 是个好天气。

  不过算起来，这几天都是一连的好天气，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朝露侍立在旁, 察觉了皇后的好心情, 从妆奁中取出一只凤钗。站在皇后身后的宫婢收起手, 垂着头慢慢退了几步。

  朝露接替了她的位置，仔细地将凤钗簪进发髻里。她笑道：“今日的天儿似乎也是大晴。”

  皇后呼吸平缓, 唇角依旧平平, 却可以从她的眉眼间捕捉到几分神闲气定。

  “这几日天儿都不错。”皇后点了点头。

  发髻绾好, 皇后微微侧过头端详着。

  一丝不苟。

  皇后心中满意, 抬起手。朝露眼疾手快地搀扶着她, 皇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往饭厅那儿去，已经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了。

  看到这儿，皇后忍不住蹙眉, “撤下去一些，以后不必太过铺张。”

  朝露会意，应道：“是。”

  下一刻，朝露便招呼着人将桌上的菜撤了一部分下去。

  如今主子重获宫权，更是身体力行地以身作则。

  “再过些日子又要到年关了。”皇后有些感慨地说道。

  每逢年关，都忙碌极了。

  朝露听着皇后的话，问道：“今年依旧循去年的旧例吗？”

  皇后略一思忖，才说道：“按去年的削减三成吧。”

  “今年圣上南巡，国库花费不少，还是戒奢崇简吧。”

  虽然说后宫的钱财账目都是从内务府那里走，但是身为宫妃，也当以身作则。

  从这个角度来说，皇后的选择自然是贤明的。

  只是……

  尽管这么说，朝露显得有些踌躇，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若是皇上那儿……”

  皇上那儿知道这事，未必会开心。

  皇后说南巡花销大，后宫带头削减用度，岂不是在暗指皇上铺张浪费，都养不起自己的妃嫔了？

  皇后不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她纤长的手指在碗壁无意识地触碰着，皇后沉吟片刻，说道：“皇上乃圣明之君，自然会明白本宫的用意。”

  碗里盛着清亮的白粥，散发着阵阵热气。

  皇后垂眸，视线落在碗中。食指与拇指捏着汤匙，慢慢地搅动着。

  皇上会明白的。

  她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

  ……

  凤仪殿里的两张圈椅都空着。

  一张位于皇后的下首，是苏妃的位

  置。而另一张圈椅则是位于夏昭仪手边，是珍嫔的位置。

  苏妃的缺席这是意料之中，毕竟她现在深陷囹圄。

  可是珍嫔……

  尽管珍嫔对外说是病了，可看皇上压根就没少去玉芙殿留宿。

  让人不由得怀疑，她到底是真病了，还是只是恃宠生娇？

  “这大冷天的，还是珍嫔命好。得了圣上宠爱，连晨昏定省都可以不来。”嘉婕妤看着那张空椅，酸溜溜地道。

  坐在一旁的嫣嫔瞥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嘉婕妤若是不想来，也可以去和皇上说啊。”

  怕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吧。

  嘉婕妤顿时脸黑了下来，狠狠地瞪着嫣嫔。

  她什么时候说不想来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后娘娘身为中宫，六宫表率，我等仰慕。晨昏定省更是宫规，妾身怎么会不想来呢？”

  嗬，这句话里可有深意了。

  按她这么说，珍嫔不来请安岂不是不敬中宫，又不循宫规了？

  嫣嫔刚刚只是纯粹为了杠嘉婕妤一下，这会儿也不说话了。

  叶妃一直都是个透明人，夏昭仪和瑶婕妤也没开口，穆婕妤又惯是个锯嘴葫芦。

  上头的人不说话，下面的人也不敢说话。

  凤仪殿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孟桃眉头紧锁，嘴唇紧抿。

  而杨宝林则垂着头，一言不发。

  恬良仪神色平静，直视前方。

  嘉婕妤见嫣嫔不说话了，冷哼一声。

  这时，夏昭仪出来打着圆场，“听闻珍嫔病了，皇上才格外开恩。”

  病了，说得可真好听。

  嘉婕妤撇嘴，病了还每日勾着皇上去玉芙殿留宿，当别人都是傻子？

  只不过是因为她赵棠如今在宫中风头无两，圣眷正浓，旁人才不敢说出口。

  不然，她就不信在场的这些人真的都相信珍嫔病了这事。

  不过别人不敢说，她却不怕赵棠。

  不过是婢子出身，一朝得势罢了。也不过是颜色好，才被皇上偏宠两分。再过两年，看皇上还会不会继续宠爱她。

  她心中不无恶意地想道。

  皇后就在这时，从里头走出来。

  她环视了一圈，刚才的对话也被她听到了。

  赵棠病了这事她是知道的，太医院那边是有记录的。更何况在诊出病之后，皇上就特意让人将宫权悉数送回凤鸾宫。

  赵棠再怎么愚笨，也不至于会为了不来请安而交出宫权吧？

  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虽然之后皇上时常去玉芙殿留宿之事，也让她有些不解。

  若是她是假病，皇后却是会心生不虞。但是若是真病，皇上还……

  皇后压下心中的郁气。

  无论赵棠是真病，还是假病。对于皇后而言，算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无论皇后心中怎么想，面上还是分毫不显，仿佛刚刚没有听到这几人的对话。

  施施然走到了主位，垂眄着众人行礼的姿态，垂下的头颅。

  她的手指搭在主座的扶手上，睨着众人。

  声音充满了威仪，“起来吧。”

  无论如何，她才是皇后，六宫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