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张玄阳断言和亲劫
作者:边笛子      更新:2022-05-07 15:56      字数:3254
  观星台内,张玄阳接到东宫的消息后,轻叹一声,复举头遥望,低语道:“终不信命。”

  钟离奕上前一步询问道:“师父,是否告知郡主殿下。”

  张玄阳微微摇头:“不必,凭她所学,应当算得,只是,她不信。”

  张玄阳拢手于袖,眉头微蹙,难道这一回还是失败了吗?张玄阳转过身来往西街方向望去。

  ……

  永康二十五年秋,长宁公主远赴北狄和亲。十里红妆,驱走了秋日的萧索,却驱不散人心的悲凉。

  卫姮坐在茶楼二层的窗边看着这一幕,心中黯然,经此一别,日后恐再难相见,或许当年寿阳公主出嫁时,也是这般轰动京都,合族悲乎。

  “阿姮,人已经走远了。”殷颢抬手抚上卫姮的手,柔声劝慰。

  卫姮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对着殷颢嫣然一笑:“卫暄是我们姐妹中最年长的,如今也是第一个出嫁的,现在想来,还真有些不舍。”

  殷颢浅浅一笑,抬手替卫姮斟一茶,温言道:“当日,我就是在这里接到侍卫汇报,你在朱雀大街的消息,也是那日,从说书先生口中听到固安郡主的名号。”

  卫姮抬手抿一口茶,接口道:“也正是在那日,你打了我。”

  殷颢轻轻一笑,道:“是,虽说那不是件好事,但对我而言,却是件幸事。”

  卫姮抽出手,娇嗔道:“对你是幸事,对我可不是,我平白挨顿打,到头来还连累十四叔。”

  殷颢低笑连连,抬手刮了一下卫姮的鼻子道:“好,是我的不是,我认罚。”

  卫姮抬手拍掉殷颢的手,说道:“当初已经打回来了,我也说过不再计较的。”

  “出征前一日,我去太史局遇到了你,我很庆幸,能在离开之前再见你一面。”殷颢笑着收回手,继续开口说道:“那日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却不晓得如何开口。”

  卫姮低头回忆一会后,恍然大悟道:“我说呢,你那天怎么那么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难得你那个时候就瞧上我了?”

  殷颢面上一红,微微颔首道:“是,那日你同我说,你会等我,等我凯旋,我一直都记得。”

  卫姮听后,脸上也有些烧:“那我现在算是等到了吗?”

  殷颢面色一正,轻轻摇头道:“没有,我没有凯旋,我没能将太平的消息带回京都。”

  卫姮低头不语,北狄战事绵延数十年,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殷颢走到卫姮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捧着卫姮的手,起誓道:“有生之年,我定会平乱北狄,将太平的消息带给你,阿姮,你信我吗?”

  卫姮微微一笑,俯身将额头抵上殷颢的额头柔声道:“我信你。”

  殷颢大喜,猛地起身将卫姮拥入怀中,以此平息心中的悸动和渴望。

  卫姮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他的温暖和心跳,这种感觉真好。卫姮自小便觉得父亲和母亲在一起很温暖很幸福,而此刻她同殷颢在一起也会有这种感觉,但愿他们可以像父亲母亲那样,相濡以沫,长相厮守。

  当日卫姮和殷颢在茶楼聊了许久以至于误了上课的时辰,殷颢不放心卫姮一个人回去,便坚持要送卫姮回宫,卫姮只好坦言,让殷颢送她去太史局。

  “阿姮,你为何频繁出入太史局?”殷颢对卫姮深夜探访太史局很是疑惑。

  卫姮倾身凑到殷颢耳边小声说道:“我在和国师学习占卜之术。”

  殷颢恍然大悟:“难怪上次会在观星台见到你,国师为人谦和,你师从于他,定能受益匪浅。”

  “谦和?你说张玄阳?”卫姮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可看不出他哪里谦和,平日里对着阿曌和父亲都没有半点敬畏。”

  殷颢不解道:“怎会,我同国师相处之时,感觉此人甚是有礼,十分恭敬。”

  卫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是他觉得和你投缘吧。”

  殷颢将卫姮送进观星台便打道回府,卫姮则独自登上观星台。钟离奕坐在窗边看到这一幕,心下有些黯然。

  卫姮一整晚都在盯着张玄阳,这个人依旧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完全不像殷颢说的那般。如国师这般无利不起早的人,为什么会对殷颢那般恭敬呢?

  钟离奕今晚也一直闷闷的,虽然面上依旧淡然,但眼中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虽然依旧会对着卫姮温笑,但不似以往那般温暖。

  只可惜卫姮一直心不在焉,没能注意到钟离奕的变化。

  卫姮如今在国师门下学了数年,于星象一门已然通透,国师便更改课程,转而教导占卜之术。

  张玄阳站在案前,垂手说道:“阴阳有术,天道轮回,万物有定,不可转逆。郡主,此话何意?”

  卫姮不以为然道:“命由天定,不可逆天而为。”

  张玄阳点头道:“不错,你可信命?”

  卫姮坦然地摇头说道:“不知道。”

  张玄阳轻轻一笑道:“寿阳公主虽出生显贵,却缘薄六亲,红颜命薄。”

  想到皇姑姑,卫姮面色一冷:“国师,你很早就看出来了?”

  张玄阳肯定地回道:“是,长宁公主亦然。”

  “长宁?”卫姮一愣:“国师,此话何解?”

  张玄阳直直地看着卫姮道:“郡主殿下先前不是排算过一次,此次和亲实乃大凶。”

  卫姮眉头轻蹙,辩驳道:“那是我技艺不精,算错了。”

  张玄阳轻轻摇头道:“郡主不是算错了,而是根本不信。此次和亲确为大凶,且是长宁公主的死劫。”

  “你”卫姮大惊,猛地从席上站起。

  张玄阳垂手说道:“郡主若是不信,自可再算一遍。”

  “你为何不早说。”卫姮大怒,高声斥责,明明知道是死劫,还能眼睁睁地看着旁人去赴死,何其心狠。

  张玄阳无视卫姮的怒火,继续说道:“天意难违。”

  卫姮转身看向钟离奕,企图从他口中得到不一样的说法。

  钟离奕看出卫姮的心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比师父,算得那般深远。”

  张玄阳缓缓走到窗边,凝望夜空道:“今日的课到此为止,你们回去吧。”

  钟离奕一向遵从师命,听到师父的话后,直接起身离开。

  卫姮站了一会,还想再说,但见张玄阳并无意于她多言,只好转身离开。

  张玄阳待二人离开后,凝望着夜空一角,呢喃道:“金星凌日,兵争起,朝纲将乱。”

  ……

  卫姮回到寝宫后,又将和亲之事排算一变,结果不变,依旧是大凶,但想再细一些,却又难了,终归比不得张玄阳道法高深。卫姮不甘心,用钟离奕暗中教会的六爻之术一测,主凶,为祸于北,死门,这是必死之兆。

  卫姮心绪难平,她规劝卫暄和亲,竟是生生的将她推入死局。卫姮不由地想起早先曾姚太妃被赐死时,她曾卜算到西方有血光之灾,这都不是巧合,这回卫暄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卫姮心急如焚,卫暄今日出城,也不晓得现在追去来不来得及,但转念一想,就算追到了,又能怎样,她是奉旨和亲,即便明知是死局也要去闯,否则死的就不止她一人了。

  想到这里,卫姮的心瞬间凉了,这约莫就是心灰意冷吧,有时候明白人还真不如糊涂人活的自在。

  卫姮将铜板一收,仰面躺在床上,心中哀叹,还真是给自己选了一条艰难的路啊。不过,她比卫暄幸运,她有疼爱她的父亲,母亲,弟弟,十四叔,还有殷颢。想到殷颢,卫姮的脸上就有点发烫,也不晓得他此刻在做什么。

  ……

  国公府内,殷颢坐在回廊上,手持一枚玉佩反复抚摸,这是当年卫姮捡到的那块玉佩,这些年来,每每想起卫姮,他都会拿出睹物思人,有时候被殷筱看到,还会嘲笑一通说他想娘亲,长不大。

  看着玉佩,想起卫姮,殷颢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方才他已经写信将自己同卫姮的事情告知父亲,希望父亲能够支持,毕竟他清楚,大启的驸马是不能有重权的,他要是选择和卫姮在一起就必须放弃很多东西,他的父亲应当最明白,父亲一心希望他继承父志,镇守一方,恐怕不会愿意他尚公主。

  想到这里,殷颢不由地皱起眉来,但愿父亲不会阻拦他们。想来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父亲从边关传来的战报了,也不晓得北地近况如何,那五万大军可有异动。如今他被皇帝召唤进京,却不下旨遣他回北地,应当是要将他留在京都做质子,皇帝已经开始忌惮国公府了,国公府日后恐怕会很艰难,倒是希望殷筱能在江湖立足,不要被朝政波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