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黎明，满室黑暗。

  手机在床头柜嗡嗡震动，睡得挺沉的东方锐迷迷糊糊翻身抓起手机：“Hi，this/is/Jack。”

  “阿锐，我是茉莉。你七叔中枪了，在我这，快过来救他！”

  “什么？”瞌睡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候接到茉莉的电话本来就奇怪，更奇怪的是天神一般精睿的七叔居然中枪。谁做的？跳入脑海的第一个问号和茉莉当时相差无几，他翻身起床，手忙脚乱的脱睡衣：“别急，我马上去。你先给他用棉纱尽量止血，别让他昏迷。”

  “在做，但是……阿锐，不要把此事告诉别人，好么？”

  “我爸也不行？”

  机灵的东方锐顷刻清楚她说的别人其实是指父亲东方永峰，并不明白个中利害的他愣了愣。

  “对！”那端的人答得斩钉截铁，不容否决。

  “为什么？我爸……”随便扯出件套头衫，他对她的请求始终觉得费解。就算平时父亲和七叔不如别人家的亲兄弟那般友好，难道七叔身受重伤，父亲还会袖手旁观或落井下石吗？当然，更不能理解的是，假如七叔对父亲并不信任，为什么又让茉莉打电话找自己？他们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不是么？

  “如果你想你七叔和我趁早死，就当我请求……”

  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情况恶化，只听到传来低低唔的一声，电话就断了。

  再打过去，无人接听。

  蹑手蹑脚带上房门，东方锐咬唇朝父亲微敞房门的室内望了望。全身盖好丝绵薄被的父亲睡得很沉，一动不动。可能是参加什么安氏晚会回来得晚，累着了，不然不会睡这么死。暗自庆幸没吵醒父亲的他想到茉莉最后一句，到底没推门进去而是勾到挂在墙壁上的车匙，屏气凝神溜出家。从住的地方到碧岚星河并非太远，时间尚早，路面车少人无，满腹疑问的他第一次超速行驶，在幽蓝静谧夜空下直奔目的地。

  其实电话挂断前东方锐听到的最后一声并不是别的，而是茉莉终于干呕起来——

  事先垫上去的棉纱在通话时被浸透，她拿起另外一块贴上去，却发现流出来的血比之前愈发吓人。

  准确的说，是红到发黑的黏稠。

  她本来就怕血，看到这幕实在再也忍不住。

  索性，接到电话的阿磊几乎以飞一般的速度赶到。看到双手礼服沾满血渍而且不断干呕的她，又看到面如锡纸的东方驭锦似乎毫无知觉，来之前根本没想到情况如此糟糕的他迅速匍匐到沙发边，一边抓起剩下的棉纱死死按住，一边着急道：“枪打在肝脏附近，失血过多，七少非常危险。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他……”终于有人来了，干吐不止的茉莉挪开沙发区域不敢再看，既恶心又难受。

  “是不是七少昏过去前吩咐过你什么？”阿磊见多识广，此时远比担惊受怕的她镇定。

  “他说不去医院，然后叫我打电话给你和阿锐，还说封锁消息，否则……”

  “明白了。我带了手术必需用品，你去我车里拿，等锐少爷一来，马上取出子弹。”

  “谁给他手术？”紧紧捂嘴的她瞪大眼睛，在这里手术，成功几率能有多大？

  “当然是锐少爷。”

  阿磊说得笃定的答案让茉莉非常惊诧，据她所知，东方锐在美国学医三年，是否学外科没听他提过。但是，她却听过薛博士的鼎鼎大名，亦清楚他是骨科权威，而不是外科专家。东方锐拜在薛博士门下自然学习他的强项，让他做手术会不会冒险？而且，经历自己故意导演的办公室一幕之后，他心里真的半点疙瘩都没有吗？一边想一边走向阿磊的别克，从后备箱拎起挺重的医药箱时，迈巴赫跑车旋风般驶近。

  “怎么样？”

  身穿灰色卡通套头衫半截海滩裤的东方锐连忙过来帮忙，昏暗背景中，满身血污的女孩面似白纸。

  茉莉无力抬眸，对面男孩的眼睛因焦急而比平时愈发明亮。嚅了嚅嘴角，她不清楚该怎么回答。满脑子紊乱不堪的思绪如同杂草般凌乱拥挤，手脚早就在触目惊心的血渍中变得冰凉的她只觉得左手一暖，身子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拉着向前。原来是心急如焚的东方锐不由分说攥紧她向前跑。黎明前的黑暗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不易察觉的温暖：

  “别担心，七叔不会有事。”

  阿磊和东方锐见面连招呼都没打就开始商议怎么救人，两人合力把昏迷的东方驭锦抬上二楼卧房。

  茉莉不想一个人呆在溢满血腥味道的客厅，抱起沉重医药箱跟上去。

  小心翼翼将血衣剪开，东方锐仔细查看伤势后决定立即手术取出子弹。慎重检查医药箱物品后，他皱眉提出缺少血浆，中枪到现在失血太多，不输血马上手术很可能维持不了生命体特征。阿磊闻言随即卷起衣袖，说自己血型和东方驭锦一致，想要多少输多少。东方锐要主刀，阿磊要输血，剩下的茉莉必须打下手，强忍住在空荡荡胃部翻涌的恶心感，她点点表示可以。

  明晃晃的消毒手术刀在灿亮如炬的灯光下闪耀出清寒光芒，眼见注射完麻药做完准备工作的的东方锐即将下手——

  端着一干物什的茉莉突然止不住两手颤抖，哐啷轻响同时招来他们两不解的目光。

  几秒钟后，东方锐像是猜到什么似的，眉宇间流露出与阳光年少截然不同的稳重自持：

  “他是东方家族最杰出的男人，也是我七叔。我会救他，不论发生过什么。”

  他的目光澄明淡定，这一刻，茉莉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松开把下唇咬出血印的银齿，她再次点头。手术刀割破肌肤的细响真实凛冽，简单戴口罩和消毒手套的东方锐全神贯注，宽敞额头布满越来越多的汗珠。时间流逝，子弹顺利夹出同时，越来越多鲜血染透的棉纱压迫所有人的神经，漫长等待衍生出无限煎熬。像过了一个世纪似的，东方锐摘下口罩，长吁一口：

  “差不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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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