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

  沾满鲜血的手蹭到脸颊，嗅到血腥味越来越浓的茉莉屏住呼吸，实在没耐心再等：

  “你不说话我就挂了。”

  “我叫言静，是锦……锦的朋友。请问他还好么？为什么是你接电话呢？”

  清婉得如同淙淙山泉的声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端手持电话的女子会是怎样的清秀雅致，茉莉腾出右手死死按住他中枪部位，如同一团乱麻的脑子停滞几秒才想清楚自己绝对不能透露东方驭锦中枪的消息。尽管对方言谈有礼而且饱含关心，但是谁知道是不是故意伪装来打探消息？轻轻吸一口平复心绪，她假装镇定的道：

  “我是他女儿尹茉莉，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晚点再打来吧。”

  “你就是茉莉？我听锦提起你很多次。对不起，我没打搅的意思，就想确定他现在好不好？”

  “他很好，你放心。有电话进来，先挂了，拜拜。”

  没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茉莉果断挂断，然后按下关机键——

  这一刻的她，实在没任何心思判断对方所说的是否属实。

  白皙右手被汨汨不断的血再度染成鲜红色，黏浓温热的触觉让她有种恶心想吐的反胃感。将他送医院还是找人来这里？又或者，根本不应该出手相救，看他身受重伤，不是应该高兴么？只要他断气，东方集团群龙无首势必大乱，自己还能学某些电视剧的桥段伪造遗嘱接掌大权？取他的指纹签字，现在轻而易举。可是，为什么心脏跳得这么厉害，就像跑了很久很久始终到不了目的地般慌乱？

  “在考虑要不要救我？”

  乱糟糟的神思被暗哑低语打断，心虚的茉莉吓得缩手，仰躺的男人立即因为鲜血外涌而紧拧眉头。

  可能有强大求生意识支撑，昏过去的东方驭锦又醒来，苍白容颜和幽黑深眸形成强烈视觉对比。

  尽管虚弱非常，他的眼神依旧不减素常犀利，仿佛能穿透躯体直抵内心深处。跌坐在椭圆地毯上的茉莉被他盯得不自在，一时半会竟想不出应对之词。慢慢抬起右手准确无误按住伤口，半晌没听到回答的他倒吸两口冷气，颜色极淡的唇小幅度翕动：“无话可说？小东西，你恨不得眼睁睁看我死，对吗？其实，来之前，我就猜到你不救我的可能占百分之七十……”

  “猜到还来？”并不否认的茉莉趁他一口气没顺过来迅速抢白。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亲口说自己不救的可能竟然高达百分之七十，忽然有点心酸。

  咝咝，又倒吸几口冷气的他莫名一笑，气若游丝：“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大言不惭说一句，我记性很好，尤其对记恨我的人，但我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地方负你……”说完这句，扯到伤口的他闭闭眼，血渍和手背青筋一殷红一幽蓝，怵目惊心。用力缓过气，长睫在眼睑覆盖淡影的他又艰难开口：

  “我不喜欢糊涂，所以，在死之前，你说出来，为什么设连环计夺我的命？”

  “什么连环计？我没有！”

  想都没想随即矢口否认，茉莉简直一头雾水——

  的确，晚会她有安排，但是绝没想过要他的命。因为，她非常清楚，以东方驭锦的狷狂不羁，如果给个痛快的死，将是相当便宜的惩罚。所以，最残酷的莫过于一步步摧垮他亲手打造的坚固王国，让其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当一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彻底从云端跌落泥海，才是比死还可怕的惩罚。以她对他心理的了解，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设个什么连环计索命？

  “呵……”

  意识到自己越来越虚弱的东方驭锦轻轻一笑，脸色是史无前例的惨淡：

  “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亏我拼命留一口气飙车来……来这里。知道么，我带去的四个人，全死了。”

  “什么？还有人……”

  茉莉瞪大黑白分明的眸子，双手情不自禁攥紧礼服边缘。朦胧雾霭蓝沾染血红变得污秽，她实在猜不透事情为何会演变到现在的地步。难道一切是看起来十足草包的安少晨设计？不，以他的手笔，无人协助的话不至于策划得如此周密，甚至能一举歼灭东方驭锦身边训练有素机敏过人的手下。安志？似乎也不像，他比老泥鳅还滑溜，肯定知道背负几条人命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何况假如东方驭锦幸存一命，安氏末日近在咫尺。

  竭力克制的咳嗽还是拉得中枪部位痛不欲生，望向头顶水晶吊灯的他慢慢合眼，低声若喃：

  “若愿意救我，找棉纱堵住伤口，打电话给阿锐和阿磊。”

  “阿锐？”可能真是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人反应迟钝，茉莉本能的警觉总是跳在最前面：

  “他会救你吗？”

  “小东西，你真是十足缺乏安全感。”眼前越来越模糊，莫名感慨一句的他断断续续道：“救……救不救随你，反正早在五年多前我就形同死……死尸。要打算，别……去医院，对所有人封……封锁消息，否则，你的下场可……就会和我一样。自己看……看着办，我有点累，睡一下。”

  听到死尸一句，茉莉顿时眼眶发热，泪水瞬间充盈。

  也许，从来恨是一回事，而死又是另一回事吧。

  抓起他的手跪在沙发边，她用力摇晃，嗓音嘶哑：““喂，你不要睡！”

  这一回，东方驭锦的求生欲望再没发挥奇效，无论怎么摇怎么叫，他就是一动不动，脸和唇彻底失去血色。

  脑海里浮现出他中枪后勉强爬上车一路狂飙来到碧岚星河，哀伤如潮水般汹涌的茉莉泪流满面。如果他不是憋着一口气寻求答案，是不是早死了？一直以来的冷静聪慧忽然全盘崩溃，她跌跌撞撞走到隐形壁柜泛出应急药箱，一手扯出棉纱卷团飞快按住伤口，一手哆哆嗦嗦拿起电话，来来回回按了三四次才按对东方锐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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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上架了。但愿还能看到宝贝们的身影和支持。废话少说，继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