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担心这一点。”

  宋储深深皱眉。

  道：“我现在很怕。”

  宋镐和宋家其他人都看向了宋储，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朝廷打击一下播州杨氏并不是什么坏事情。因为播州杨氏和水西安氏常年联姻，因此这两个大土司联合起来一直欺负水东宋氏。

  水东宋氏强大的时候，那可是横跨千里的大土司。

  实力非常强大。

  但水西安氏挑动彝族部落，让他们在水东宋氏的地盘闹事。彝族毕竟是这里的地头蛇，常年闹事，让水东宋氏的统治力大大缩减。水东宋氏光是平定这些彝族部落闹事，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而且每次彝族部落闹事情，最后朝廷的板子都会打在水东宋氏身上。常年下去，水西安氏有播州杨氏的资金支持，可以继续鼓动彝族部落闹事情。但水东宋氏却挺不下去。结果水东宋氏丢掉了贵州大量的地盘，最后就剩下了瓮安和草塘一带还能够实际控制。也因此姚镆给水东宋氏一个世袭右布政使位置的时候，宋储和水东宋氏才会立马答应。因为实在是控制不住地盘了。

  所以水东宋氏，对于播州杨氏是非常痛恨的。

  大家完全是敌人。

  此次播州杨氏闹出了如此大的丑闻，以至于让朝廷震怒。

  水东宋氏这些人是很高兴的。

  终于有机会好好地惩治一下播州杨氏。

  “你们没有发现吗？”

  宋储深深吸口气，道：“姚镆担任云贵总督的时候，用世袭官职取消了大量土司的地盘，完成了流官的设置。接着平定了水西安氏内乱，彻底打碎了强大的水西安氏。整体看起来好像都没有问题，但结果是贵州已经没有了有实力的土司。现在的贵州，那些大小土司面对贵州官府的命令，谁敢反抗。”

  宋储是深深地担忧。

  开始他还没有发现。

  可是自从姚镆解决了水西安氏之后，宋储就一直都觉得不安稳。

  那可是强大的水西安氏，传承千年的大土司。可是经过姚镆的打击之后，现在的水西安氏拥有的地盘只有鼎盛时期的五分之一左右。而且都是贫瘠落后的地方，完全失去了崛起的可能。

  而原来水西安氏最好的地盘，被贵州其他土司控制。

  不过这些地方，水西安氏毕竟是耕耘千年，影响力很大。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控制这里的那些贵州土司对于水西安氏进行了持续不断的打击。但水西安氏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能让人这么随便宰割。因此水西安氏和那些土司之间争斗不断，闹的是乌烟瘴气。

  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这些土司自己损失惨重，贵州地方官府成为了最大的得利者。

  现在的贵州，哪里有土司可以和地方官府叫板的。

  作为亲自参加过平定水西安氏的人，宋储完全是看着水西安氏这个庞然大物是如何倒塌的。经过这些年的打压，现在的水西安氏是真的站不起来的。

  现在又轮到了播州杨氏？

  水东宋氏和播州杨氏算是世仇，双方这一百年来龌龊不断。

  可是宋储却一点高心不起来。

  “族长，你的意思是？”

  “我担忧的是，朝廷正在剪除这些大土司。几年前是水西安氏，现在是播州杨氏。若是播州杨氏也没了，那么在四川就剩下我们和永宁奢氏。唇亡齿寒，我不得不考虑。”

  听到宋储的话，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

  朝廷要推行改土归流，地方土司反对改土归流。这是一个矛盾。西南这些土司，难道不知道朝廷要推行改土归流？并不是。他们都知道朝廷的想法。

  可是面对利益，很多人都把持不住自己。

  所以才会让朝廷一步一步的在西南省份立柱脚。水东宋氏也是连绵千年的大家族，和那些小家族，那些暴发户不一样。宋储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宋储的意思。

  “族长，那我们要怎么做？”

  “兵我们是要出的。现在朝廷强势，这几年四川、贵州的朝廷军队实力也强大了不少。我们宋家没有实力对抗朝廷的命令。但到了战场上，都给我老老实实，别冒头。和播州杨氏打仗，不是我宋家的事情。就让朝廷的军队和他们打仗。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

  “明白。”

  大家都不是傻子。

  宋储说的已经这么明显，大家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宋家虽然出兵，但去了战场是要打酱油的。

  “族长，如果朝廷军队打胜了呢？”

  “那当然是要冲上去。播州杨氏富裕几百年，积累了不知道多少财产。能抢多少就抢多少。”

  土司打仗，朝廷虽然给一些开拔费用，但其实很少。

  所以肯定是需要自己弄钱。

  最好的办法就是抢钱。

  之前地方官府每次动用土司部队打仗，都会同意土司部队劫掠。虽然宋储决定去战场上打酱油，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播州杨氏受到打击，但却是挡住了朝廷军队。这是对于水东宋氏这样的土司最好的情况。

  可是一旦播州杨氏挡不住朝廷部队，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然是要进入播州抢东西了。

  “回去之后，尽快的召集部队。”

  “是。”

  …………

  “播州杨氏？真是好玩。”

  四川、贵州的土司，都接到了命令。

  要他们派兵助阵。

  永宁宣抚司。

  奢禄看着征召永宁奢氏的命令是哈哈大笑。

  永宁奢氏的当家人奢禄是一个女土司。在西南地区，女土司不敢说是遍地都是，但也是常见的事情。特别是那些本地土司，对于他们来说，丈夫死了之后妻子接任土司职位是很平常的事情。朝廷也允许这种事情。

  因此彝族土司这边的女土司还是很多的。

  奢禄就是如此。

  她就是上一任永宁宣抚使，永宁奢氏族长的妻子。

  现在则是女土官，也就是女土司。

  对下面的人道：“看看，看看。播州杨家那些人眼高于顶，真以为自己多厉害。不就是有点钱，就瞧不起我们，说我们是蛮夷。看看杨家这些人做的事情，也配说我们是蛮夷，说我们不懂礼仪。杨辉、杨相宠妾灭妻，现在杨烈更是弑父杀弟，好一个杨家。哈哈哈，哈哈哈。”

  播州杨氏、永宁奢氏、水西安氏，三家联姻颇多。

  不过主要是水西安氏和他们两家联姻多，播州杨氏和永宁奢氏联姻不算很多。这几十年就更少了。播州杨氏看不起永宁奢氏，因为播州杨氏富裕，又是中原过来的大家族。而永宁奢氏是完完全全的彝族土司家族。

  播州杨氏当年为了在播州立足，和当地一些家族是有过联姻的。但到了现在，播州杨氏已经是看不起这些蛮夷。就算是永宁奢氏这样的彝族大土司，他们也是看不起的。

  在他们眼中，永宁奢氏就是一个蛮夷家族。

  只不过以前的杨家还算是端着。

  可是自从杨辉这个混蛋之后，杨家对于这些本地土司的蔑视完全是表现在外面的。所以这几十年永宁奢氏和播州杨氏之间没有什么联姻，主要关系都是靠着水西安氏维持。

  所以奢禄看到杨家出事情，才会忍不住幸灾乐祸。

  永宁奢氏，这是彝族土司。奢禄本身也是彝族，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看你有问题，当然是幸灾乐祸。

  “朝廷要我们出四千人，接受贵州副总兵，安远侯柳珣的命令。我们怎么办？”

  “出，当然要出了。这些汉人弯弯绕太多，要是我们不出兵，还不知道给我们扣上什么罪名。不过我虽然不喜欢杨家这些混蛋，但我们也没必要和他们打生打死。播州那个地方也不好打仗，去那里装装样子就行了。”

  奢禄倒是没有跟宋储想的那么多。

  奢禄的想法很简单。

  播州杨氏内乱，那是他们的事情。朝廷插手干什么。而且朝廷插手了，那就让朝廷和播州杨氏打仗。和他们永宁奢氏有个屁关系。

  奢禄才不会当傻瓜。

  为了这样无聊的事情，让自己人拼死拼活，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奢禄的想法，其实就是很多土司的想法。朝廷既然下命令了，人是要出的。但去打仗，他们可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