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江臣和贺千闵同时看向霍博, 神情如出一辙, 微抿着的嘴角旁浅浅陷进去的梨涡若隐若现。

  霍博本来要说的话到嘴边打住了，他目光一凝, 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贺千闵之后有种熟悉又奇怪的感觉了。

  贺千闵包着纱布的手动了动, 从桌上放到腿上, 迟疑许久才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霍博却没答，他的目光在江臣和贺千闵之间穿梭, 几次之后，起身对江臣道：“你和我出来一下。”

  江臣早在看到霍博的眼神时，就知道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跟着他站起来，对贺千闵道：“我们出去说点事情，你乖乖在这里坐着。”

  贺千闵想要跟着一起, 却在江臣制止的眼神下坐直了, 目送着他们往外走。

  江臣和霍博前脚刚离开, 沈旭就带着三个酱碟来了, 见到座位上只有贺千闵一人，奇怪道：“他们俩呢？”

  贺千闵绷着脸，往后一靠：“出去了。”

  “出去了？”沈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门口，回过头笑道：“肯定是去帮你买饮料了，我们先吃。”

  贺千闵道：“不是。”

  沈旭问：“不是什么？”

  “没什么。”贺千闵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 收回视线问沈旭：“你和霍博还有我哥, 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吗？”

  “差不多吧。”沈旭将之前江臣他们下的菜捞出来, 一一放在他们各自的盘子里, 也给贺千闵留了一份，边夹菜边道：“我和江臣幼儿园就认识了，和霍博是小学一年级，那之后我们三个就一直一起，直到现在。”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和江臣？一个班啊，你别看你哥现在这样，他小时候老好笑了，我们幼儿园的老师都喜欢逗他，不知道他和谁学的，最爱和人讲道理，就算是有小孩儿抢他玩具，他也从来不生气，就搬一条小板凳坐着，人家在那玩从他手里抢的玩具，他就在一边认真和人家讲道理哈哈哈哈啊哈哈……”

  贺千闵想象着那个画面，没忍住也“噗”了一声，可是抬眼看到沈旭笑得揉肚子的画面，又有些不高兴，道：“这证明我哥从小就比你们都成熟。”

  “确实是，从小到大……”沈旭将刚上来的酥肉放在贺千闵前面：“你哥特意给你点的，试试——我和霍博负责闯祸，他就负责收拾烂摊子，给我们背的黑锅不计其数，其中最神奇的是，他都把锅背自己身上了，那些老师却打死也不相信是他做的，可是他都认了，老师们拿我和霍博也没办法，所以我俩每次都能成功脱罪。”

  贺千闵吃着酥肉，眼睫微微颤抖，沈旭转了话题：“你不是有个亲哥吗？那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不是经常打架。”

  ……

  火锅店外。

  霍博开门见山道：“贺千闵到底是谁？和你长得这么像，不要说这是巧合”

  “我弟弟。”

  霍博抱胸，眉心拧紧道：“我记得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只有杨盛茂。”

  江臣嘴角浅浅勾起，“现在多了一个了。”

  霍博眸光微闪：“多了……一个？”

  江臣敛起笑，对霍博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也一样，正因为这样，在事实的真相调查出来之前，我不能将没有证据的猜测告诉你，霍博，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也只能自己处理，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多问，等到了时候，你就知道了。”

  霍博低下眼帘，声音又轻又沉：“你只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查的事情有危险吗？或者说，之前孙志的事情，和你查的事情是不是有关系。”

  江臣：“有。”

  霍博：“有危险？还是有关系。”

  “有关系。”

  霍博看着江臣的眼睛，道：“遇到任何可能发生的危险，一定要告诉我。”

  “我答应你。”

  ……

  等江臣和霍博回来时，就听见沈旭正舞着筷子煞有其事地教贺千闵打架，两人脚步一顿，对视一眼，都在对上眼里看到了好笑。

  “我跟你说，如果有人在背后偷袭你，你反手就是一拳，然后就戳他眼睛，绝对不要手下留情，哥哥有经验，还有如果……”

  霍博在沈旭边上坐下：“在说什么？”

  “我在传授沈家秘籍。”沈旭把筷子一收，转眸看他们：“你们俩说什么去了，这么久。”

  霍博道：“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干什么要去外面。”沈旭拿着他们带回来的饮料，将牛奶拿出来，自己留了一瓶也递了一瓶给贺千闵：“这是给你的。”

  贺千闵视线落在牛奶盒上，想起刚刚

  沈旭说的话，看向江臣：“哥，你们出去做什么了？”

  “买饮料。”江臣道：“这里只有啤酒，所以给你们买了几瓶牛奶。”

  说话时，江臣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号码，对几人示意一下，起身走到了安静地地方。

  “d先生。”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笑意：“昨天你要我帮的小忙已经完美完成了，不知道您满意不满意？”

  江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人来人往，淡淡道：“他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不过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事？”

  “贺千建最近在联系一个男人，还给了他一笔钱，似乎是想要让他做什么事。”

  “谁？”

  “一个叫杨天赐的男人，我查了一下，他没有什么背景，之前与贺千建也没有任何联系，需不需要我去查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用了，继续盯着他，有异动再告诉我。”

  “好。”男人顿了顿，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您会不会想听。”

  “请说。”

  那头笑了一声：“我找的人下手可能重了点，他除了右手断了之外，脑袋也受了些伤，晕过去了一段时间，因为一直不醒，医生帮他做了脑部检查，发现他的脑袋好像确实有些问题，恰好贺家人赶去看他，听了医生的建议之后准备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谁知道在抽血的时候，他突然醒了。”

  江臣：“然后呢？”

  “他不同意，说前几天刚做检查，血液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就没有抽血，又因为他坚持要出院，所以醒了就离开医院了，然而有趣的是，他与贺家人刚走出医院大门，迎面就走来一个算命的，拉着贺千建说他身上血气重，沾了不少人的血腥气，劝他最好现在开始行善积德，不要贪图不属于他的东西，还说他执迷不悟以后必定下场凄惨。”

  “贺家的老太太听了立即不干了，直接说算命的骗人不积嘴德，谁知道算命的竟然算出了贺老太太几件事，唬得老太太一愣一愣的，唬完老太太之后，算命的又说，贺千建命中带煞，会克身边人，还说他与贺家无缘，贺家真正的有缘人流落在外。”

  江臣眸光微闪：“那个人真的是算命的？”

  “不见得。”那边笑道：“说不定是看贺家不顺眼的人找来膈应贺家人的，要不要我查一查？”

  “查。”

  挂断电话，江臣回到座位上，见贺千闵吃得兴趣缺缺，不由问道：“不想吃？”

  “没有。”贺千闵放下筷子，唇瓣颤了颤，几次想说话又没说出口，几乎等了两分钟，才道：“刚刚我说贺千建的手断了，我觉得是报应，你会不会觉得我……冷酷。”

  江臣顿了顿，失笑道：“当然不会，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其他人会这样想。”贺千闵抿唇。

  沈旭嘁了声，夹了一筷子肥牛在他碗里，道：“谁会这么想啊，哪里来的不明不白的喜欢厌恶，不都是有原因的，你不关心他，自然是他也不关心你，没人会想这么多，放心吧。”

  贺千闵抬眸看江臣。

  江臣也点头：“没有无缘无故的厌恶，你讨厌他，一定是有你自己的理由。”

  “理由还需要多想吗？因为我嫉妒他。”贺千闵一字一句道：“因为他什么都比我好，因为他事事都压我一头，因为我叛逆期不懂事，所以我看到他好就不高兴，看到他不好就开心。”

  “很多人都这么想，你们为什么不这样想。”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想。”霍博淡淡道：“自己长了眼睛自然要自己看。”

  江臣叹了口气，揉了下贺千闵的脑袋道：“之前你说，像上次手抓到水果刀的情况发生过不少次，你会讨厌贺千建，是因为这个吗？”

  贺千闵怔了一瞬，对上江臣的眼睛，才道：“嗯……从小到大，发生过很多次。”

  “你没有告诉你的父母吗？”

  “说过一次。”贺千闵移开视线，低着眼睫道：“他们不相信，从那之后我就没有说过了。”

  沈旭插嘴：“为什么不说？”

  “没有证据的事情，谁会相信。”贺千闵问：“如果我跟你说，我十二岁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当时就和贺千建在一辆车里，我坐在右后座，他坐在左后座，可是一辆车子撞过来的时候，我和他凭空换了位置，你会不会相信？”

  沈旭：“怎么凭空换？瞬移？超能力？”

  江臣道：“我相信。”

  贺千闵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之后，扭过头道：“骗人。”

  “我看见了。”江臣淡淡道：“当时把你从车里拖出来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