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周一，燕市第一中学。

  升旗台上, 一个穿着格子衬衣的男生正在演讲：“很荣幸收到母校邀请回来和学弟学妹们说说话, 许久没有回到校园, 见到充满了活泼气息的你们，我由衷地感觉到了当时在校园里学习玩耍的快乐, 特别是早上的一个小意外，更是让我更深刻地感受到了我们燕一中‘朴、勤、诚、德’的校训……”

  “这件事也要从昨天说起, 自从收到母校邀请后, 我一直都很激动，熬夜写演讲稿直到凌晨才睡, 没想到今天起床却发现自己头晕脑胀使不上力气, 可一想到今天要为我亲爱的学弟学妹们演讲, 我就感觉从内心中迸发出一股能量，这股能量支撑着我从床上坐了起来，骑上自行车来到了燕一中，可可谁知病情还是影响了我骑车的发挥, 要不是一位热心的学弟及时帮我扶住了我的车，肯定会造成难以估计的后果, 我和大家说这件小事，就是想要提醒大家，做任何事情都需要适可而止, 哪怕是学习, 也得劳逸结合……”

  “骑自行车打瞌睡还有这么多话说, 也是服了。”沈旭在下面翻了个白眼, 凑近江臣道：“你说老付找你做什么，还特意把你拉到前面站着。”

  江臣正在思索早上收到的邮件，听到沈旭的话迟疑了几秒才回神：“什么？”

  “我是说，上午你摁住自行车的那大哥在上面嘚嘚嘚儿不停了，话比我和2骂人还多，等会他说完了还有新来的副校长讲话，不知道还要站到什么时候，还有老付把你拉到前面……”沈旭絮叨个不停，说到一半看到江臣垂眸一副走神的模样，停下来道：“江子，你怎么早上开始就有些走神啊，是不是没睡好？”

  江臣：“没有，在想一件事。”

  沈旭来了兴趣：“什么事？”

  “初二的时候，出车祸的那个小男孩。”

  “想他做什么？”

  “因为……”

  江臣脸上蒙上一层寒霜，因为今天早上他收到的私家侦探的邮件里，有一件关于贺千建的往事让他十分在意：贺千建和贺千闵一起出过一次车祸。

  车祸的时间点非常巧合，就在他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地点也是在他报警叫救护车的地方，而他在意的不是当时他救的是不是贺千闵，也不是贺千建是否是因为他救了贺千闵才注意到他派人跟踪他。

  他在意的是——在车祸之前，他就看见了贺千建，可出车祸之后，他所坐的位置明显不对。

  看到那封邮件之后，江臣从脑海里找到了这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天他刚从杨家离开，因为心情不好准备走几站路再坐车，郊区的路上没有几个人，人少车也少，当时他会注意到那辆车，是因为感觉到了一束目光，转头就见到车里有个少年在看他，当时他不以为意，正要收回视线时，却听到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和刹车声。

  整辆车子从被撞到翻车不过一瞬之间，等江臣定睛再看时，耳边已经只剩下巨响之后的沉寂和嗡嗡余音，路边没几个人，相撞的两辆车都在漏油，他反应得快胆子也大，报警叫救护车之后，立刻就跑到车旁将车里的人救了出来。

  第一个是受伤最轻的少年，第二个是昏迷不醒的司机，第三个是满身鲜血看不清面容的小男孩，由于小男孩那边的车门已经撞坏了，江臣很艰难才救出他，小男孩还有些意识，紧紧揪着他的衣角不放，当时他本来准备安抚几句，却接到了母亲带着哭腔打来的电话，他怕她又在杨家受了委屈，恰好又有大人路过，他叫人来帮忙后就回了家，没有再多想车祸的事情。

  直到早上那封邮件之后，他才从记忆里挖出了那个画面——当时的贺千建，明明坐在他救出贺千闵的位置，而当时那场车祸，受到撞击最严重的除了驾驶座，就是他本来的位置。

  细枝末节环环相连，几乎是在电闪雷鸣之间，江臣就想通了当时的疑惑。

  ——贺千建恐怕是用他的系统，在危急关头和贺千闵换了个位置，将自己挪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想到前天贺千建找他麻烦不成之后，贺千闵却被刀锋割伤，想到贺千闵嘴里的“已经习惯”，江臣捏紧了拳头，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翻涌的怒火。

  “江子？江子！”沈旭撞了下江臣的肩膀，等他抬眸才一脸担忧地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这么差。”

  江臣牵起嘴角，刚准备说话，付劲宇就走了过来，拍了拍江臣的肩膀道：“跟我来。”

  江臣收拾好情绪，对沈旭点点头，跟在付劲宇身后回了教学楼。

  高二年级组的办公室里，刚刚还在台上演讲的男生正坐在办公桌旁，支着脑袋打瞌睡。

  付劲宇敲了敲门，男生一个激灵坐起来，看到门口的人之后松了口气，揉揉眼道：“老付，你这吓我一

  下有必要吗？我还以为是何老师呢。”

  “怕他还敢坐他位置上打瞌睡。”

  “我这不是毕业了吗？”男生打了个呵欠道：“可不得给自己找补一下平衡一下，而且我昨天晚上太激动了，三四点才睡，今天早上六点就起来了，就是为了来演讲，要不然我能差点……诶？你不是帮我扶车的那位热心善良的小学弟嘛！”

  江臣微微颔首：“学长好。”

  付劲宇有些惊讶，不过却也挺高兴：“你们认识？这也好，江臣，之前你不是说想考计算机专业吗？莫西，你学长，就是燕大计算机专业大三的学生，当时他也是参加io的六人之一，你可以与他交流交流。”

  莫西笑眯眯道：“学弟好。”

  “你们就在这聊天。”付劲宇对莫西道：“你给他讲讲全国联赛的经验。”

  “联赛？”莫西迟疑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好。”

  付劲宇看了眼江臣，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对两人点点头走了出去。

  等办公室只剩下两人，莫西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歪在了椅子里，见到江臣看他，他有气无力地撑着脑袋道：“理解一下，你学长我昨天被馅饼砸着了，一晚上没睡着，现在坐在熟悉的地方，忍不住犯困。”

  江臣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不介意。”

  莫西问：“老付第一次让我帮他带学生，我还以为你会是实现他培养一名数学大拿梦想的人选，没想到你想考的是计算机，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学弟，你为什么想读计算机专业啊？”

  “我叫江臣。”江臣道：“读计算机专业是为了以后专研这个方向。”

  “专研？”莫西坐直身子：“哪方面？理论，系统或者……”

  “ai。”

  “ai……”莫西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诚恳道：“学弟，恕我直言，你如果打算考国内大学，然后又不打算去国外读研读hd的话，我建议你换个方向，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想研究ai的话，应该是准备读研的，这样的话你本科报我的专业也挺合适。”

  “学长专业是什么？”

  “计算机系统结构。”莫西笑道：“来做我学弟吗？”

  江臣笑而不言，莫西继续道：“不过你要是这个方向的话，选应用数学也一样啊，而且老付肯定高兴，我难得见到他对哪个学生证这么上心，当年对我都没有这样……”话说到一半，他食指和拇指合拢，留出一点点距离，表情纠结道：“不知道该不该问，不过我确实有一丢丢不解……”

  “请说。”

  “你怎么是今年参加联赛啊，照老付对你这么上心的程度，你数学天赋肯定不低，应该高一就会被拉着参加竞赛，按照时间算，你这个时候应该从集训队回来，准备十月份的io了。”

  江臣笑了笑：“我高一也参加竞赛，不过是物理，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没能参加冬令营和集训，所以这个学期才参加数学竞赛。”

  “那io？”

  江臣笑道：“我只参加十月的联赛。”

  “那老付还对你这么上心？”莫西摸了摸下巴，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拿起笔刷刷写下一道题，推到江臣处，道：“试试？”

  江臣接过笔，几乎没有思考就迅速写出了步骤和答案。

  莫西瞪大眼，他给的数字可都不是能够快速在脑内运算的：“心算的？等等，再做一道。”

  在江臣再次快速给出步骤答案之后，莫西不信邪地连续出了几题，到后来更是直接写上了自己这周还没做出来的作业。

  看到江臣刷刷帮他写完了作业，莫西瞪大的眼眨了又眨，咽了口口水之后，装作不经意将那张草稿纸折起来塞进口袋，然后咳嗽一声，道：“学弟啊，竞赛这方面，学长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不过关于计算机这方面，不是我自夸，保证让你受益匪浅，你说说，想知道什么，学长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臣想了想，道：“我想知道目前国内几大游戏开发公司的状况。”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莫西一笑：“不过你算是问对人了，学长我前段时间刚卖出一个小游戏，昨天还接了一笔大生意，撞了大运——不对，应该说撞了大神，这位大神是黑客界的顶尖人物，他两周内……”

  他兴致勃勃清了清嗓子想要从头至尾讲述一番自己的狗屎运，余光却瞥见并没有对他嘴里的“大神”露出丝毫兴趣和崇拜的江臣，想到刚刚那两页作业，只能遗憾地压下炫耀欲，摇头叹了声道：“算了，你还小，这个领域对你来说太高深了，等你学会编程之后我再和你说，现在我来说说你想知道的游戏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