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落在顾澈白皙侧脸,五官蒙上了一层暖意，若有所思，眼底却有种悠然安静。

  饭吃到尽头,楼延问：“顾老师现在去琴房吗？”

  “是。”

  “我和你一起过去吧。”楼延牵着小孩,起身为他拉开了椅子。

  “……”

  时恬盯着这男人，一时说不上来，分不清他是单纯绅士风度还是馋他爸美貌。

  顾澈走了两步，回头说：“恬恬，你回去睡午觉，我先去琴房了。”

  “哦。”

  时恬瘪了瘪嘴,感觉不太自在，看着他俩一前一后走后摸出手机。

  时恬：【闻哥,今天我看见个男，对我爸有点儿无事献殷勤。】

  另一边,闻之鸷刚从“黑匣子”训练室出来。

  上午500题测试在摸清楚他情绪爆发点后,话题几乎全围绕着“时恬”打转。

  因为闻之鸷情绪屡次因时恬失控,所以他必须对时恬脱敏。什么他妈脱敏就是——你别那么思念你男朋友,别那么爱他，佛系，从容,爱情只是生活调味剂,不要让喜欢人为你受爱情伤。

  心灵鸡汤那一类洗脑话闻之鸷听挺烦,终于出来，穿过两侧布满钢铁走道看见了这条消息。

  垂眸,修长手指探出打字。

  闻之鸷：【怎么了？】

  时恬：【我不要我爸谈恋爱qaq】

  闻之鸷：【？】

  时恬：【不要不要就不要qaq】

  闻之鸷：【……】

  前方传来管理员招呼,站在食堂门口：“闻,你午餐已经好了。今天中午尝试加了一些禁忌食材,测试你过敏反应是不是还这么严重。”

  手机响了声，时恬又发了一长串文字。

  时恬：【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我不允许！我不愿意！】

  语气活像刚才测验室内苦口婆心阻止他谈恋爱医生助理。

  时恬打完盯着手机，有点儿生闷气。

  他跟小爸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那要突然多个后爹，多难受？何况，时恬觉得其他男人不太适合自己爸，更不能对自己爸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时恬忧虑地挠了下头发，接着，手机收到了新消息。

  闻之鸷：【你爸不让你谈恋爱，你也不让他谈？管还宽。】

  “…………”

  沉默片刻，时恬打字。

  时恬：【手机还有98电，先不聊了。】

  时恬：【微笑拜拜jpg】

  接着，就没了消息。

  闻之鸷从手机抬起视线，眼底沉淀着曜石黑色，防控区食堂入口陆陆续续走进了不少人。

  本来心情挺烦，现在更烦了。

  时恬胆子不小，说不聊就不聊。

  搞得他每天看手机掐老婆上学放学时间，像个等待宠幸妃子。

  他妈。

  闻之鸷座位在靠窗单独区域，一般是防控区领导层就餐地方，饭菜也有食堂专人打理。

  他撑着下颌吃饭，耳边传来了其他人说笑声音。

  防控区是一群乌合之众。

  “中午有鸡腿吗？”

  “你看那个傻逼。”

  “他怎么总一副没吃饱饭模样？”

  闻之鸷偏头，人群中间站了个羸弱男子，身量颀长，不过走路佝偻着腰，似乎腰腹一直很疼痛。他皮肤苍白，步履缓慢，被身后alpha狠狠踢了脚屁股。

  他没躲，其他人也蜂拥上来，形成了短暂骚乱。

  管理员吹着哨子过来：“干什么！都他妈滚回去，再闹事谁都别想吃饭！给你喂饱了，敢来惹是生非！”

  人群散开，闻之鸷也转回了目光。等吃完饭时恬似乎消了气，才不满地给他发短信。

  时恬：【我要去学校啦。】

  闻之鸷：【能带手机吗？】

  时恬：【不想带。】

  闻之鸷：【带上，跟我聊天。】

  时恬：【不喔。】

  接着，聊天框长久空白，闻之鸷抿了下唇，估计时恬人又没了。

  操。

  经历过前天晚上缠绵，alpha刚在oga身体开荤，对伴侣眷恋会强烈到一种狂躁程度。

  闻之鸷现在，心情就很狂躁。

  想听时恬声音，想触碰到他，还想疯狂品尝他味道。

  闻之鸷恹恹地垂着眼皮，吃完饭回住宿地方，经过墙壁拐弯时又听到了奇怪声音。

  无论是学校，社会，还是防控区，只要有暴力存在，就必须有一个暴力发泄口。

  学校外有专门游戏和运动，防控区服务没这么齐全，所以存在霸凌。看见一群人围着刚才食堂里羸弱alpha殴打，发泄着佩戴抑制环后残存暴怒，其实挺无聊。

  闻之鸷瞥了眼，事不关己准备离开，脑子里慢慢想起前几天时恬受伤事情。

  刻在他基因里同样是冷漠和残忍，乐于看见暴力与血腥，不过回想完后，闻之鸷闭了闭眼，转回来。

  “贱人，□□！”

  “你长得非常让人讨厌。”

  沉闷拳脚打在肉上声音，随即，那几位alpha感知到了奇特血腥味儿，停下动作转移目光。

  身高190alpha走过来，穿着件将身形裁剪得高挑锋利冲锋衣，拉链抵在下颌，走近给他们都扫了一眼。

  冷淡眼神，仿佛看见了一堆垃圾。

  alpha对比自己更强势信息素高度敏感，虽然心有不满，但纷纷让开。

  有人问：“你要揍他吗？”

  “挺好，他欠揍，非常适合发泄情绪。”

  “看您了。”

  闻之鸷眼帘只睁开了一半，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所以尽量说很简洁：“都滚。”

  周围陷入了短暂安静。

  似乎有人存在异议，不过闻之鸷转身那一瞬间，看到他眼底暴躁，一群人赶紧做鸟兽散。

  闻之鸷看了眼缩在角落浑身脏污、伤痕累累alpha。

  他应该是手术不成功导致腺体残疾，现在羸弱成了一副扶不起软布袋样，被人欺负毫无还手之力。

  闻之鸷没心思安排他，转身要走，没想到他站了起来，跟在背后。

  “你是闻堰儿子？”对方声音嘶哑。

  闻之鸷：“嗯。”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闻之鸷没说话。

  背后人慢慢跟着：“我偷听测试医生说过，你有喜欢人。”

  “所以他们会针对你喜欢人下文章。”

  “防控区都是有罪人，所以没有人权，也不允许喜欢任何人。你是个例外，但很可能，他们会用对待罪犯要求对待你。”

  闻之鸷嗯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对方自嘲笑了：“不能通过测试就无法离开防控区，会终生□□在此地。你需要通过其中一关，是对你oga脱敏。”

  小巷到住处路漫长，两道人影一前一后。

  “你能对他脱敏吗？”

  背后人说，“如果不能，那你要在防控区待很长时间。”

  闻之鸷停下脚步。

  脱敏，对已经标记oga脱敏，那跟摘除腺体没什么区别。

  背后说：“我可以帮助你，算是报答你救了我。”

  闻之鸷转过去。

  alpha脸色苍白，衣衫褴褛，但可以看见眼神里独属天才光辉。

  “谢谢你，你会成为能保护普通人领袖。”

  回到家，时恬刚脱下鞋子进屋，看到顾澈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视线却落在手机上。

  走近，顾澈手机屏幕亮了下。

  顾澈因为比较忙，怕错过消息，一般都有声音加亮屏提示。

  “……”

  时恬隐约瞥见了一个“楼”字，顿时心里气愤，拿过顾澈手机，趿着拖鞋跑到一旁看。

  楼延：【我记得“爱协奏曲”是g大调小步舞曲对吗？】

  顾澈：【是。】

  楼延：【好期待以后能听到顾老师演奏_】

  顾澈：【微笑jpg】

  ——就典型中年人聊天方式。

  清汤寡水，安安静静，看起来没有任何暧昧痕迹。

  但这种无拘无束闲聊，正是互相敞开心扉前兆！

  时恬磨了磨牙，不可否认楼延长得很英俊，但……时恬捏着手机磨蹭到顾澈身旁，挨着他坐下，脑袋像个小猫咪一样蹭他颈窝。

  顾澈摸摸他头发：“怎么了？”

  时恬明知故问：“你在跟谁聊天啊。”

  “学生家长，都在聊。”顾澈说。

  “包括中午那个男嘛？”

  “他怎么了？”顾澈明白过来，“惹你讨厌了？”

  时恬不知道该怎么说。

  和小爸单独生活了这么久，任何试图撞入、甚至仅仅是靠近他家庭人，时恬就会小兽似炸起一身刺，警惕提防。

  时恬声音闷闷：“我不要后爸。”

  “……”

  顾澈莫名笑了：“你想太多啦，他只是学生家长。”

  “但是……”时恬沉默了会儿，才说，“他今天说十几岁喜欢人，是不是你？”

  家里总有些禁忌话题，包括顾澈过去，时恬说完后悄悄抬头看他，不过顾澈面色平静，甚至还笑着。

  “那是以前事。”顾澈正色说。

  “对啊，”时恬没忍住补充，“他都没认出你，还好意思说，爸，我们不理他。”

  “是啊，”顾澈气笑了，捏捏他鼻尖：“本来没多想，被你这么一说，我还有些注意他了。”

  “……”

  是这样吗？

  时恬默了默，觉得再说话只能弄巧成拙，赶紧回了房间。

  作业在学校已经写完了，时恬好好洗漱完才回来，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确定房门锁好无误。

  回来，时恬拿出手机戴好耳机，给闻之鸷拨去了视频电话。

  打了可能十几秒才接通。

  ——还转成了语音。

  时恬狐疑地看了下手机，耳边随即，响起了alpha沙哑嗓音。

  “甜甜……”

  时恬猛地怔住了。

  那略为压低紊乱喘息，在前天晚上已经熟悉到刻入骨髓。

  时恬：“…………”

  这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