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作者:杳却      更新:2023-07-18 05:45      字数:11173
  薛华安没有瞒着妈妈: “妈,我就是想和彩玉说几句话,所以把她叫住了。”

  孙素兰没有打趣儿子,听完放心下来: “没事就行,没事就行,彩玉家有人受伤的话,得给她家送点汤,喝汤好得快。&34;

  就跟苗彦庆觉得喝花茶能调理赵美凤身体一样,孙素兰觉得喝各种汤能调理身体,对恢复伤口有很大帮助。

  尤其是骨头汤,肉汤,这些都是有营养的补汤。

  妈妈不打趣哥哥,薛华萍轻声打趣哥哥,说哥哥是开窍了。

  薛家三兄弟都听到她的声音,薛华康认同姐姐的话: &34;大哥确实开窍了,真难得。&34;薛华萍问三弟是不是已经对思念死心了。

  三弟好长一段时间没提过思念,劳动之余待在家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生产队平时记工分挺严格,按照社员周岁来算,薛华康到现在都没满十八周岁,由于夏收忙碌,生产队就破例给他算成年男人工分了。

  薛华康在这次夏收夏种期间干的活一点不比别的成年男人少,脸上也被晒成两种颜色: “我现在不好看,脸上颜色正常前都不想让思念看见我,之前嫌麻烦没有学大哥用大宽边草帽,脸遭罪了。&34;

  全家人脸色最均匀的就是大哥了。

  孙素兰: “脸颜色很快会恢复正常,冬天脸最容易白。”孩子们长大都知道爱美了。

  “再过几个月还有秋收,到时候我一定要学大哥戴大宽边帽子。”薛华康后悔图轻便,还是大哥有远见,

  薛华萍薛华乐姐弟两人暂时没有喜欢的人,纷纷说他们还是戴轻便点的草帽,脸色不一样就不一样,他们不在乎。

  听家人们把话扯到防晒上面,薛华安就没参与到他们的聊天当中了。

  队里终于放两天假,第一天放假,钱圆圆整天和苗彩玉待在一起,她们俩在苗彩玉房间说话睡觉,不想干活,只想休息。

  第二天是赶集日,苗彩玉陪着钱圆圆去集市卖豆角和卷心菜。

  从七月到九月,钱圆圆家卷心菜豆角都已经换了一茬,拿到集市上卖也有好几斤了。

  苗彩玉想着来都来了,拿自家两个大冬瓜到集市上卖,其中一个切开,从中间切开,一半放着,另一半切成三段。

  她妈的意思是能卖出去最好,卖不出去送薛家一个,切开的自家留着吃。

  &34;冬瓜怎么卖?&34;

  问话的是今天上午第二个询问冬瓜的客人,苗彩玉说了冬瓜价格,那人就说来一段。客人选好要哪段冬瓜,苗彩玉用钱圆圆带来的秤称重,称好结清钱,对方离开。“圆圆,你睡着了?”苗彩玉看姐妹一直低着头,以为她在打盹。钱圆圆没睡着,出声问她,刚才的客人走了吗?

  苗彩玉说走了,钱圆圆才抬起头: “刚才来买冬瓜的人是吴海生他妈,吴海生和他妹妹就跟在他们妈妈后面,幸好我今天怕在集上碰见他,戴了草帽。&34;

  苗彩玉还以为圆圆今天戴草帽只是单纯不想被晒,之前她没晕倒,脸却晒伤了,又痛又痒,去周大夫那里看病,周大夫说她是轻微晒伤,不算严重,难受的时候用毛巾浸井水敷脸上会舒服点,千万不要去抓挠,越抓挠越难受,而且容易给脸上划出几道血口子,小姑娘都爱美,留下一道道抓伤会很难受的。

  天气不那么热了,脸上逐渐没感觉就不需要管,轻微晒伤能自意。

  原来是怕心上人看见,苗彩玉回忆刚才见到的一家三口: “那什么,兄妹俩好像被晒得挺严重,都晒黑成那样了。&34;

  她对兄妹俩的印象就是皮肤黑。

  关于肤色,钱圆圆解释: “其实本来就不白,晒了一段时间更黑了。”&34;……嗯,感觉你们俩以后要是在一起,生的孩子不会太白。&34;圆圆可从没说过对方肤色黑的事情。她是觉得后天黑没什么,天生黑就难办了。

  他们妈妈肤色很正常,两个孩子却很黑,说明爸爸黑。

  如果爸爸的黑皮肤会传给孩子,说明吴海生和圆圆结婚,他们孩子大概率也是黑皮肤。但愿他们两人的孩子肤色黑得均匀,不均匀显脏,孩子洗得干干净净还被骂脏,该多委屈。钱圆圆: “他其实长得很好看,不比薛家兄弟和你弟弟们差,只是不如他们白。”彩玉是大美人,她的弟弟们长得都不差。

  苗彩玉: “薛家兄弟以及我弟弟们,和白不沾边,就是正常人的肤色……是的,长得好看,皮肤黑点没什么。&34;

  之后苗彩玉不提吴海生皮肤黑的事,净挑姐妹爱听的说。

  说了几句好话后,苗彩玉恨铁不成钢: “你刚才为什么要把脸埋

  下去,你就应该大大方方抬起头,问他们要不要豆角卷心菜!你怎么当起缩头乌龟了!&34;

  “我的脸状态不好。”钱圆圆说着,摸摸自己的脸。

  “哪不好了,你说脸又痒又疼,我都没看出哪里有问题,你只是额头白,脸有点黑而已,比起他的脸色根本不算什么。&34;

  她也是黑白脸,她都大大方方露脸的。

  圆圆之前提过脸又疼又痒,可是苗彩玉看她的脸,除了黑白分明,瞧不出别的毛病,正因为黑白分明的脸太正常,所以她们很清楚干活的时候没法请假去看病,只能在下工回家的时候找周大夫看病。

  周大夫眼睛比她们尖一点,说圆圆脸上的小红点就是晒伤造成的,小红点不多,所以用井水冷敷就行了。

  回家路上,苗彩玉仔细看姐妹脸上的小红点,表示这些小红点很容易忽视,毛巾粗糙点都能划出更大的血点。

  钱圆圆知道自己没大事后放心了,苗彩玉回家告诉爸妈小红点的事,还让爸妈都检查一下自己的脸,有很多小红点不能忽视,一定要去看病。

  作为亲眼看过小红点的人,苗彩玉给家里人都“诊断”一遍,发现二弟添明是家里小红点最多的,让他多用井水冷敷。

  苗添明听完不敢懈怠,立刻就去敷脸了。

  他不怕被晒黑,他怕晒伤,怕不管不顾,脸上“血流成河”。

  尽管添明小红点最多,也属于不仔细看不容易发觉的类型,家里人还是注意起来了,时不时拿毛巾冷敷,妈妈不乐意敷,爸爸还哄着她敷。

  苗彩玉认为姐妹的自卑来得没理由,吴海生都没事人一样,她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和人家说话。被她一说,钱圆圆也有点后悔起来: “下次见面我就不躲了。”

  &34;多好的机会啊,这次是人家送上门,下次再难有这种机会,只能你自己去路上堵他了。&34;

  “是的,下次只能我自己去堵他了。”钱圆圆越想越后悔。

  一家三口这会儿都没离开集市,还在逛着,可惜妈妈在场,她不能贸然上去搭话。

  直到一家三口离开,钱圆圆才恢复正常,开始叫卖豆角卷心菜。

  /

  两人结伴回家,路上苗彩玉还给钱圆圆支招。

  她没仔细看到吴海生的面相,冲着他妈妈买冬瓜不砍价还价这点,她就觉得可以帮姐妹想法子追求这个男人。

  说实在她只追过很好追的薛华安,但是在追薛华安之前,她想过很多法子,想过该说什么,这些现在对她来说都没用了,可以教给好姐妹。

  钱圆圆把苗彩玉说的点子记下来,听起来都不是很靠谱,没准有用。

  苗彩玉上午和钱圆圆一起卖菜,下午跟薛华安待一起。

  一家人刚要开饭的时候,院子门被敲响,薛华安出声问有人在家吗?听到是姐夫的声音,两个弟弟停下藏菜的动作。

  休息的两天,家里饭菜比较丰富,中午的菜就有炒土豆丝、红烧土豆块、凉拌黄瓜,家里吃的丰盛的时候,生怕有人上门,夹几筷子菜走,所以他们会把菜藏起来。

  如果是薛大哥就没事了。

  苗彩玉出去开门,一眼注意到薛华安的篮子: &34;你又带什么好吃的了?&34;

  薛华安这次拿的篮子比之前放搪瓷缸子的篮子更大,他要打开给她看的时候,苗彩玉让他先进院子里,不要在外面站太久。

  薛华安听话进去了,苗彩玉重新锁门,领着薛华安进厨房。

  “叔婶,家里做了蒸面,我送过来给你们尝尝味道。”薛华安掀开篮子上的布,里头有一盆蒸面,盆上盖了个盘子。

  掀开盘子就见到诱人的蒸面了。这可不是尝尝,这是一家五口人都能吃个半饱的分量。

  苗彩玉看到蒸面的颜色,食欲大增: “你没吃午饭吧,不如留在我家里吃午饭,我把我的饭分你一半。&34;

  家里中午吃的是白米饭,没放土豆,没放雪菜,没有一只米虫,没有任何沙子,是爸爸洗了好久才洗干净的白米做出来的饭!

  但是在见到蒸面条的第一瞬间,苗彩玉就决定把白米饭分一半给薛华安,她要将自己的碗塞满蒸面条。

  薛华安居然没拒绝,坐下来吃饭了。

  家里四方桌一直是两个弟弟坐一边,爸妈和苗彩玉各坐一边,多了个薛华安,苗彩玉就主动和妈妈坐一边了。

  夫妻俩完全不嫌弃女婿上门蹭饭,女婿带了这么一大盆炒面,是他们家蹭饭

  才对。

  蒸面条里的料也丰富,有豆芽、笋干、胡萝卜丝、油豆腐丝、鸡蛋丝,面条的颜色一看就没少放酱油。

  别说吃太多酱油容易让人变黑,他们平时吃的菜里不舍得放酱油,也没见得皮肤多白皙。

  苗彩玉先对蒸面条出手了,她出手后,苗家其余人纷纷伸出筷子。

  吃了一口,苗彩玉就赶紧往碗里填蒸面条,面条都堆出尖尖来了,赵美凤阻止闺女,让她先把碗里的吃完。

  苗彩玉就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当然也没冷落爸爸做的菜,不过能看出她最爱的还是蒸面条。

  不光苗彩玉,苗家弟弟也爱往蒸面条伸出筷子。

  爸爸的做菜好吃,但是蒸面条更好吃,而且用料丰富,配料都很下饭。苗彦庆不否认蒸面条好吃,问薛华安是怎么做出来的。怎么比炒面还好吃,薛华安不说,他都不知道是蒸出来的。

  薛华安告诉岳父蒸面做法,面条要先放锅里蒸,蒸熟后,将那些配菜下锅炒,再将蒸熟的面条放到锅里一起炒,炒这个步骤不能少,主要是为了给面条调味上色,不用炒很久,颜色看着差不多就能盛出来,之后再继续放蒸架上蒸。

  两次蒸的时候都用蒸笼布垫着,第二次蒸的时候要多垫两层布。很多人吃的时候,适合用蒸面条的做法,正常一家五六口人吃,用炒的就行。

  薛华安将蒸的时间,如何防止面条在蒸的时候黏连都说清楚了,最重要的还得说明面条怎么来的: &34;面条不是自家做的,是在郑家买的。&34;

  “郑喜庆家?”赵美凤听到郑家,就说出个名字。

  薛华安点头,他家祖辈做豆腐,郑家祖辈做面条,不过大队并没有弄什么面条坊,郑家如今还在做面条的就郑喜庆家了。

  她家不是光明正大做生意,想在她那里买面条,需要自带面粉,对外说不收费,帮忙做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要交点人工费用和除面粉以外的材料费。

  大家钱不多,所以没很多人上她家买面条,有面粉都自己在家擀面条做饼子了,谁会花钱上她家花钱做面条。

  面条不是有面粉就能擀出来吗?

  br /

  所幸赚不到多少钱,没人眼红她,也就没人举报了。

  薛华安: “她家的面条适合做炒面,做成汤面反而没那么好吃。”做成汤面吃起来和普通面条没区别,甚至不如普通面条好吃。

  苗彩玉深有同感,腮帮子鼓鼓的,点头认同。

  “用了不少面粉吧。”苗彦庆知道郑喜庆,郑喜庆和美凤差不多性格,胆子也有点大,郑家别人都不敢做面条了,她结婚后却将家业“继承”下来了。

  “对,用了五斤面粉,家里还有面条没蒸,叔婶爱吃的话,我下午送过来一些。”薛华安不隐瞒。

  不等苗彦庆赵美凤回答,苗彩玉就直接道谢了,下午她可以去他家拿,不麻烦他再跑她家一趟。

  闺女嘴快应下来,赵美凤没拒绝,说下午从他家买面条,中午吃了这么丰盛的一大盆面条,不好再让他家破费了。

  苗彩玉又插话: “我妈说的对,是该花钱买,不能让你家吃亏,下午送你个大冬瓜。”

  中午全家人都吃撑了,爸爸做的菜没吃完,薛华安带来的蒸面条吃完了。今天轮到苗彩玉洗碗,薛华安就帮她一起洗碗打扫卫生。

  苗彩玉上次吃凉拌豆芽没好意思说,这次吃蒸面条非常好意思,问他家下次做蒸面条是什么时候。

  她可以偷偷拿私房钱买一小盆面条,中午这一大盆买不起,一小盆应该能买得起。

  薛华安还真告诉她了: “十一月份华□□日的时候,过年的时候,家里都会做蒸面条,这次是爸爸想吃了,妈妈看家里面粉不多,让我们兄弟拿着粮票去供销社看看,供销社也没有多少存货,把供销社的存货买下来后,去城里粮店又买了几斤。&34;

  他们县发的票就肉票有个有效期,别的票都可以放很久,妈妈估算过后,说买五斤面粉,也给苗家送一盆过去。

  供销社并不是专门卖粮食的地方,粮食储存不多,他们去城里粮店才买够了。

  “都跑去城里了啊,想吃面条太辛苦了,不过为了美食,辛苦也是值得的,你家做的时候我蹭点来吃,我非常想吃的时候,让我妈找喜庆姐买一斤面条,做一斤湿面条用不到一斤面粉吧?&34;

  郑喜庆是她妈闲话搭子之一,不是妈妈关系极好的闲话搭子,但关系也不错,苗彩玉小时候喊她喜庆姨姨,她还不

  乐意,因为她和妈妈不算同辈人,今年才三十五岁。

  后来改口叫喜庆姐了。

  &34;用不到,我家五斤面粉做了六七斤面条。&34;

  “好多啊,我家煮汤面用不到两斤面条就能吃饱。”家里爸爸胃口正常,两个弟弟胃口大,她的胃口也不小,妈妈是整个家里吃得最少的人。

  不要以为妈妈自己不吃,吃的优先给孩子们吃。

  妈妈饭量就那样,该饿的时候,全家一起饿,谁也别想偷吃。

  六七斤面条蒸的时候会因为水汽变重,加上豆芽等等配菜,更重了,够二十个成年人吃。

  “是的,所以剩下不少,下午可以给你拿一些,你们自家做炒面吃,苗叔做的菜都很好吃,炒面肯定没问题。”他中午有吃面条,苗叔做的菜也没少吃,可以说苗家中午的菜,一半是他解决的。

  “我爸爸做的菜是好吃,但是今天中午最好吃的是你带来的蒸面条,千万不要让我爸爸听到。”

  “你说这么小声,苗叔不会听到的,放心吧。”薛华安看到她现在说话的模样,又联想到她中午吃面条的样子,不禁微笑。

  他不好让彩玉吃慢点别着急,幸好苗叔赵婶子会在旁边说她,让她不至于频繁噎住。

  洗完碗顺便扫了个地以后,苗彩玉问薛华安从现在到下午都会一直陪着她吧。

  “我中午来你家蹭饭就是想着多陪你一会儿。”在家吃完饭再过来,陪她的时间就会变少。

  “我以为是孙婶子让你来送面条,你送到就会回家,留下来吃饭还挺让我意外的。”

  薛华安: “我们家一上午都在忙着做蒸面条,我妈想着等我们把蒸面条做好,你们家指定已经开始吃午饭了,所以打算下午再蒸送给你们家的份,早点送给你们家当晚饭。

  正好我们约定今天下午要待在一起,我就自己提出中午送,中午送到,你们家吃不完可以留着晚上吃。&34;

  他妈听完也是,面条还是趁着新鲜,早点蒸比较好吃,于是先盛出给苗家的份,让他送过来了。

  他帮苗家做竹篱笆的时候,已经在苗家吃过饭了,不会很不自在,而且知道她家大概开饭时间,算着时间,他带蒸面条过去的时候,刚好开饭。

  苗彩玉: “你是想多陪我一会

  儿吧。”

  “嗯。”

  苗彩玉不开他玩笑了,带他到自己房间。她吃饱就想躺着,邀请薛华安一起躺着,薛华安拒绝了,说自己坐着就行。

  苗彩玉试图说服他,说了没两句,想到什么,先出去了,爸妈正好都在家,在他们自己的房间。她告诉爸妈她让薛华安在自己屋里休息,下午她房间门开之前都不要来打扰他们。

  她还向爸妈保证不会把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是想跟薛华安说点有关孙婶子的话,大概说什么,她也跟爸妈讲了。

  瞒不住的。

  妈妈听了嘀咕一句,爸爸多愁善感,表示下午不会去打扰他们。

  跟父母商量好了,苗彩玉就回自己房间,关门关窗户拉帘子,一系列操作下来后,再次邀请薛华安躺到自己床上。

  “我不会一直亲你摸你,我想跟你谈心,但是你坐着,我躺着说话,我会觉得很累,我刚才跟我爸妈说了,我只是跟你有事情谈,让他们在我开门前都不要打扰我们俩。&34;

  薛华安还是犹豫不决,经过她多番磨缠,终于肯躺下了,人躺得板正,站都没法站这么直。苗彩玉不管他怎么躺了,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后,也躺下了,他躺在外面,她躺在里面。

  她没要求他必须侧躺面对自己,开始盯着房间里的房梁,谈起心来: “在夏收最忙的时候,圆圆太累了,心情不好,整天都很悲观,当时我也累,但是我没空多想,农忙结束,圆圆好了,我反而开始多想起来,我果然还是不能太闲。&34;

  聊心不能光她一个人说话,听她确实在说很正经的话,薛华安问她想了什么。

  苗彩玉就接着说了: “我们队里不是死了一个人,还是队里的贫困户,以前看到他们,我就觉得可怜,他们家再穷也没做偷抢的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人都会死,我突然联想到我爸妈,我好怕我爸妈没了,我好想回到小学时候,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老,爸爸还可以当小学老师,只要有一个小学生认真听他讲课,他都会讲得很仔细。

  没有学生认真听,他也不发火,给小学生讲好多有趣的故事,那时候我爸爸能看自己想看的书,

  能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34;

  苗彩玉记得爸爸是小学老师,农忙时候,小学会放假,小学生要

  帮家里干活,爸爸也得参加劳动。

  爸爸不教书不劳动的时候,会在家看书写几个字,书是从城里书店借的。如今爸爸常借书的书店已经不在了。

  他们回不到过去,也不知道现在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薛华安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抓着她的手,揉揉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他都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放松下来,不再紧绷了。

  苗彩玉: “我希望爸爸妈妈以后就算倒下了,也不要在田里倒下,累死的,热死的,听起来多可悲。

  华安,不提我爸爸妈妈了,提提你的妈妈……孙婶子会想她的妈妈吗?你们知道孙婶子的老家在哪吗?&34;

  有关爸妈的话,全是她的心里话,她连爸爸都没说过,然而她今天下午谈心内容的主角是孙婶子,华安的妈妈。

  “我们没问过这些事情,妈妈也不会主动提。”

  “主动提了没多少用,我想着如果可以的话,陪婶子回趟娘家,按你说的话,婶子恨爸爸,应该是不恨妈妈的……但是千辛万苦回趟老家,知道自己妈妈已经不在的话,婶子应该会很难过,一辈子不回去,一辈子都能当妈妈还活着。&34;

  她跟自己爸妈说的有关孙婶子的事情就是去看孙婶子妈妈,也就是华安外婆。

  妈妈嘀咕的是没准人早没了,爸爸多愁善感,认为母女感情好的话,孙婶子应该会很想见妈妈,就算妈妈没了,去上柱香也是应该的。

  薛华安: “我回去就和我妈提一句。”

  &34;婶子不想回去就不要勉强她,不要再提这事了,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如果要陪婶子去老家,咱们还得攒路费呢,谁知道孙婶子家到底多远,我们这个县就挺偏僻,交通不太方便了,过来很困难的……也有可能孙婶子家在我们省里头,不是说一个省都好几种方言。&34;

  在省里就好办一点点了。

  薛华安: “你想陪着一起去吗?”

  “当然啊,总要去个脾气硬的,我怕外婆走了,老头还在,想讹婶子,他敢讹婶子,我就骂死他,之后去给外婆上柱香就走,赶紧收拾包袱走人。

  希望不要太远了,年底让我妈把我干活的钱支一部分出来,我存着当路费。&34;

  有钱她就蒸面条自由了,咳,现在最重要

  的是路费!蒸面条都靠边站!

  苗彩玉坦白告诉薛华安,自己的小金库只有一块钱,去县城吃顿饭就没了,两斤猪肉都买不到。薛华安: &34;如果我妈真的想回老家看看,你的路费也该由我来付,不应该是你自己掏钱。&34;“我瞎提的主意,没准薛叔让婶子别想老家的事情,就把这里当成她的家,她也确实在这里成家

  了。

  我只是代入我和我爸妈的关系去想她和她妈妈,但其实婶子和她妈妈关系不一定有我跟我爸妈的好,都快三十年没见了,再亲的感情,这么多年都会生疏吧。&34;

  路途越远,路费越多,可能他们大半年都白干了。薛华安: “只要妈妈想回去,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说的也是。”

  之后整个下午,苗彩玉都在说路上的事情,好似孙婶子即将启程回老家了。然而他们连妈妈知不知道老家具体位置都不清楚。

  “可惜我们过得也没有多安逸,要是过得安逸点,就能把外婆接过来住了。”苗彩玉不想离家太远,所以找对象都不考虑别的生产队的人。

  薛华安: “老人不一定愿意离开生活了六七十年的地方,如果外婆还在,农闲时候就去探望外婆也是好的。&34;

  &34;感觉外婆也是个很勇敢的人,没有完全失去自己的思想,还知道帮女儿逃命。&34;

  “我也这么觉得,外婆甚至拿了家里的钱给妈妈,尽管那里的人可能都以为是妈妈自己偷的,但是外婆肯定要挨一顿打。&34;

  &34;不止一顿吧,好几顿,打女人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想老头到现在这个年纪,活着也是一身毛病,我不能白去一趟,我去气死他好了。&34;

  她是真的想气死这个老头。

  薛华安认真想想: &34;如果是气死的,好像跟我们没多少关系。&34;死无对证。

  &34;对啊,我又没揍人,我只是‘以理服人’。&34;好一个以理服人。

  两人聊了一个下午有关去外婆家的事,差不多到下午五点钟,薛华安回家,苗彩玉跟着去他家,去他家拿面条。

  爸爸已经把买面条的钱给她了,无论怎么说,她都要亲自塞到孙婶子手里。来到薛家,苗彩玉说来买点面条,孙素兰果然

  说不用钱,自己想拿多少拿多少。

  苗彩玉拿了一斤的量,把钱硬塞到孙婶子手里就走了。

  给的钱比在郑喜庆这里买一斤面条所包含的面粉材料费和人工费更多,毕竟中午还吃了他家一大盆面条。

  “华安,这钱给你,你攒着,以后留着小两口生活花用。”苗彩玉走了,孙素兰要把钱塞给大儿子。

  薛华安让妈妈自己先把钱收起来,还让华萍喊弟弟们过来,他有件事想要当着他们的面问妈妈。问妈妈?

  孙素兰看着儿子认真的神情,略有些心慌,发生什么事情了?

  薛华萍看大哥的神情,也是惴惴不安,不过还是听话把躺了一下午的两个弟弟喊到厨房。此时爸爸在豆腐坊干活,爸爸不在家更方便他们说话了。

  薛华安只想听听妈妈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爸爸在旁边,妈妈不得已说些违心的话。爸爸对妈妈很好,正因为太好了,妈妈才不会说出一些真实的想法,只会挑着爸爸爱听的讲。

  妈妈可能以为爸爸很厌恶她提起老家,都跑出来了,怎么老想着从前的事。

  “哥,怎么了,你别这种表情,我有点害怕。”薛华康休息的时间都躺在屋里不出来,不是为了睡懒觉休息,是想早点恢复正常脸色。

  以前不是要吃饭的话,都是爸爸或者妈妈让姐姐喊他们起来,第一次是大哥让姐姐喊他们,实在太稀奇了。

  薛华乐也有点怕大哥这样认真的神色。

  薛华安不卖关子,直接问妈妈: &34;妈,你想不想见自己的妈妈?&34;姐弟三人顿时如释重负,真害怕哥哥告诉他们爸爸出事了。姐弟三人如释重负,孙素兰却是愣神了,久久无法回答。

  见妈妈这样,薛华萍告诉妈妈: “妈妈,你想去看外婆的话,只要你记得地方,我们都可以在农闲的时候陪你过去,回老家探亲是正常的,队长肯定能批准,也能给我们开证明信。&34;

  薛华康: &34;对啊,妈,你想去,我们陪你去,人太多路费可能有点多,爸爸就不用去了,三兄弟选两个陪你,华萍不要去,我怕华萍被扣在外婆家。&34;

  去外婆家就要有自己是去虎穴狼窝的觉悟。

  薛华萍小时候听到妈妈的经历,是有点害怕妈妈的娘家,但她现在已经长大了: “我不怕,

  妈妈想回去的话,我要陪着妈妈回娘家看看外婆。&34;

  他们只认外婆,不认外公。

  薛华乐见妈妈迟迟没有反应: “妈,你忘记自己老家在哪了是吗?”

  孙素兰听到小儿子的问话,终于有了反应: “妈妈记得,妈妈记得,妈妈拿给你们看。”

  她回房间里去拿写有老家地址的纸条,四个孩子留在厨房里。

  看到妈妈的反应,薛华萍叹气: “妈妈是想回去看看外婆的,不然不可能这个反应,大哥都二十几岁了,也从来没听妈妈提起过老家的事,更不知道妈妈藏了老家的地址。&34;

  “哥,你应该不会主动说这事,是大嫂提起的吧?”薛华康仔细想想就觉得大哥会突然提这种话

  刺激妈妈,应该是大嫂的缘故。

  薛华安点头: “是她让我提的,她说要陪着一起去,如果老……老头还活着,她会把老头气死,总之是觉得我们不太会说话,遇到妈妈娘家不好相处的人,她能帮忙骂。&34;

  他不习惯直接说出老头两个字。

  苗彩玉不确定老头有没有死,就没喊老不死了。薛华安素质有待降低。

  “大嫂要陪着过去的话,我和华乐就没必要去了,妈妈、哥、大嫂、华萍四个人先过去看看情况,如果队长不批准,觉得人太多,华萍暂时别去了,让大哥大嫂陪妈妈看看情况,要是外婆已经走了,人太多去了只是浪费路费。”薛华康帮大家做好安排。

  薛华乐没意见,薛华萍听说彩玉会陪着去,也没意见了。

  过去几分钟,孙素兰回到厨房了,手上拿了一本孩子们用剩下的练习簿,一张陈旧发黄的纸条就夹在练习簿里。

  妈妈还把练习簿翻到最后一面,这本练习簿四个孩子小学时候都用过,已经写得满满当当了,只留了最后一面没写。

  薛华乐是四个孩子里最后用这本练习簿的人,他记得妈妈说最后一面要拿去记账,打算在上面涂画的他就没在上面涂画了。

  本该记账的最后一面,妈妈写了好几遍老家的地址,一笔一划看着写得很认真。四个孩子看到地址的时候,有些记忆突然告诉他们,妈妈想回娘家是早有踪迹的事。

  四个孩子都读过小学,三个老师有教他们写字认字,老大老二都是班里认真学习

  的好学生,老三老四也不是爱调皮捣蛋的孩子,都会老老实学写字。

  妈妈就经常会考他们,哪个字该怎么念。

  妈妈把字写在地上,小朋友会念的念出来,不会念的,也没撒谎随便乱发个音,直说不会,他们说不会后,问妈妈该怎么念。

  他们没在家里听妈妈说过普通话,小时候也不知道妈妈不识字,只知道小学老师们,尤其是苗老师,知道好多好多字,会说好多好多故事,特别厉害。

  妈妈自己是不知道怎么念的,跟孩子们说是妈妈写错了,他们都不知道,妈妈没上过小学,更不知道了。

  小时候的薛华安薛华萍都被妈妈糊弄过去了,薛华康没觉得妈妈说的是假话,回头就去学校把字写给苗老师看,问苗老师这个字怎么念。

  他不相信是错别字,在他眼里,字都是千奇百怪的,什么样的字都有,等他问到就回家告诉妈妈,这不是错字,是对的。

  妈妈没写错,妈妈只是忘记怎么念了。

  苗老师还真告诉他该怎么念,他问是不是错字,苗老师回答不是,这个字确实存在。

  他回家立刻告诉妈妈了,妈妈还夸他聪明。

  孙素兰不会说普通话,但是记得自己娘家地址该怎么用普通话念出来。

  &34;这是外婆在妈妈十岁的时候,托村里老师帮妈妈写的字,妈妈当时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内容,外婆也没告诉妈妈,在妈妈离家出走那年,外婆把这张纸条交给妈妈了,说上面是家里的地址,等妈妈成家了,就带着爸爸和孩子回来看看她。&34;

  薛华萍听完有些难受: “看来外婆在妈妈十岁的时候,就想过让妈妈跑出来了,让当时还是小姑娘的妈妈独自跑到外面,说明家里比外面更危险。&34;

  妈妈是十六七岁来到大队的,表示外婆和妈妈在家里饱受折磨。妈妈跑出来了,外婆却跑不出来。

  她们在自己家附近都要结伴走,妈妈和外婆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薛华康看气氛沉重: “这个地方不是很远,我听说过,好像就是我们邻省,过年前一段时间不太忙,大哥大嫂陪着妈妈过去,给外婆带身暖和的棉衣和一顶暖和的棉帽,老人吹冷风容易头疼,有顶暖和的帽子就不会着凉了。&34;

  孙素兰: “妈妈不知道外婆还在不在

  ,外婆在的话最好,妈妈想把外婆当年给妈妈的钱,还给外婆。

  外婆因为妈妈拿着钱逃跑的事,肯定受了不少苦。&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