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作者:我是喵      更新:2023-09-24 20:32      字数:3680
  小鱼能做的只有随波逐流。

  东京的夜晚很漂亮,繁华的都市,行人匆匆,就连来教堂祷告的人,也缺乏必要的耐心,好像这是一个任务,需要赶时间做完,然后赶紧参与下一个活动。

  她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像是一位医生,每个星期天,她都会过来坐一下午,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长凳上面,不和人说话,也不祈祷,好像只是想找一个能让自己安静下来的地方。

  这样的人在鱼群里显得那样特别,因此大人们很喜欢她,孩子们也总是偷看她,因为她和神父一样,都像是一个大人,身上有一种温柔的、悲悯的气质,像是蓝色的大海。

  已经两年了。

  她从来不向上帝祈祷,但是出手非常大方,教堂里的每一个人都记得她的脸,记得她穿的衣服,她的乌发,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没有光亮。

  到傍晚,斜阳透过玻璃花窗,她会站起来,走到花园里发一会呆,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等到下个星期日再来。

  在宫野志保的记忆里,姐姐的味道和明美所描述的不太一样。

  那是一种消毒水的味道,每次姐姐抚摸她的脸颊,拥抱她的时候,那种味道会更加浓郁,像是用这种化学药剂清洗过很多很多遍双手,才会留下这样深刻的印记。

  她的话很少,偶尔会坐在飘窗前,看着外面的太阳发呆,金色的阳光扫在她的脸上,让她显得比平时更有温度一些。

  宫野志保的童年里,装满了这样的画面。

  后来,她连太阳也不看了。

  “黑泽医生。”

  黑衣组织很满意这两年来她的表现,因此对她也愈发有求必应,在得知她需要去美国获取研究资料的时候,也很痛快地放了行,还特地找了组织里最忠诚、最能干的琴酒保护她的安全。

  “您可以去环球旅行,放松一阵子,将研究稍微缓缓,那位先生很担心您的身体。”

  女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讽刺的笑,没有说话。

  她的话总是很少,显得冷冰冰的,有点像是琴酒。

  但谁都知道,这个被那位先生极其重视的天才科学家,和组织里最忠诚、最能干的银发杀手不太对付。

  毕竟当初是琴酒用了粗鲁的手段把人‘请’回来的。

  但正因如此,那位先生才如此放心让他们接触,尽管两个人相看生厌,偶尔碰面甚至连话都不想和对方讲。

  他们刚到美国就出了事。

  美国的黑手党还留有余孽,这些野蛮的家伙竟然敢对组织最重要的科学家下手,她手上多了一道伤口,那位先生很是愤怒,琴酒理所当然地将他们全都清除了。

  “小姐。”

  她的身体很不好,这些年总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病倒,现在又受了伤,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那位先生决定给她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窃听器暂时退出了她的生活,但取而代之的,是

  银发杀手寸步不离的保护和监视。

  “您不必这样。”

  黑泽阵握着她受伤的手臂,

  嘴唇紧紧抿起来,

  这两年,他只能远远看着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真正触碰到他的小姐了。

  她好像变成了隔着乌云的月亮,依旧皎洁、美好,只是那些柔软朦胧的东西藏了起来,卷进了灰色的阴影里,黑泽阵感觉自己也被隔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很想抱她,想让她像是从前那样埋进自己的胸口,想用力抱住她,想亲吻她的眼睛,她的额头,她消瘦的脸颊。

  但是他不敢。

  他不是一双合格的手套,而现在他的主人,好像一轮一伸手就会碎掉的月亮。

  他只敢虚虚握住她的手臂,说一些绝对不会出错的话。

  在宫野夫妇加入组织的时候,黑泽阵就想过让她离开日本,脱离黑衣组织的视野。

  但他们加入得太过突然,他那时候在组织里的地位还远远不如现在,直到他们正式加入,他才得知消息,那时候再轻举妄动,反而会叫她陷入危险。

  那对夫妇高估了自己的决心——就像黑泽阵见过的很多人一样,嘴上说着绝对不会背叛,不惧怕任何刑罚,但当那些东西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们才会意识到自己究竟要面对什么。

  还好这两年,随着他的权利越来越大,他能够做的准备更多了。

  “小姐。”

  他看着她,慢慢说道:“不论您想离开还是复仇,都不需要您弄伤自己,您只需要耐心地等待,我会把他们的头颅一颗一颗砍下来献给您,一个也不会少。”

  “嗯……”她垂下眸,小声说自己知道了。

  黑泽阵于是沉默下来,他不擅长安慰人,和她的父亲兄长对比起来,他称得上是不解人意,所以他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用从前那样的方式陪伴她。

  但是他现在不确定,他的主人,是否还需要他这样的陪伴。

  “阿阵。”

  很久很久以后,她蜷缩起来,像是之前那样躲进他的怀里。

  “我感觉世界像是一片深海,我们都是海水里的鱼,被洋流推着迁徙,永远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黑泽阵感到一种安心,就好像他们之间的羁绊是一种亘古不变的固定体。

  然后听见她说:“你说,会不会,其实有些鱼早就已经死了呢?”

  她握住他的手,抚摸他手指上的茧,轻轻说道:“早就已经死去,只是洋流在动,庞大的鱼群也在动,所以那一只已经死掉的小鱼,也跟着麻木地被推动前行。”

  “就像我和你。”

  她抬眸看着他:“阿阵,我觉得我已经死掉了,死在14岁那一年。”

  黑泽阵抱紧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来半句话。

  “我的灵魂已经不在躯壳里面了,变成了一只随波逐流的小鱼,所以有人靠近,我就和他们做朋友,有人指引方向,我就把那个当做未来的道

  路,麻木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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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抱住他的脖子,轻轻说:“阿阵,在梦里我们没有留在日本,我们过了很久的流浪生活,然后回到了西西里,我开了一家宠物护理店,阿阵是我的员工,每天都会被顾客送来的猫猫狗狗欺负。”

  属于他们的唯一一只狗狗不见了,绘梨不敢问阿阵到底是杀了它,还是把它送到了别人家里去,就像她从来不打听家人的踪迹一样,就好像这么做,他们就能拥有一个最好最好的结局。

  不知道是谁的肩膀先颤抖起来,不知道是谁的睫毛先眨落泪水,两个人的额头紧紧贴在一起,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感觉到这个世界,残忍到叫人无法呼吸。

  “阿阵阿阵,我们说一点开心的事情好不好?”

  “好。”

  “其实我会让女仆姐姐帮我偷偷带零食进来,那种垃圾食品,上面裹满了廉价辣椒油的那种,背着阿阵偷偷吃了好多次。”

  “我知道。”

  “我还会让女仆姐姐帮我吃蔬菜,还有不甜的甜瓜、老师罚的抄书作业、早上的牛奶……反正阿阵不在家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女仆姐姐帮我解决的。”

  “我知道。”

  “……你怎么什么也知道呀。”

  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小声说:“那爸爸去世之前,我跟他说,我以后不会有丈夫,如果要嫁人,我就要嫁给阿阵,阿阵也知道吗?”

  他沉默了好一会。

  “我不知道。”

  “谁让阿阵这么酷,和周围的小傻蛋都不一样。”

  她扯开他的衣服,往里面钻:“吓坏了吧……但是拒绝也没有用,因为阿阵从七岁开始就是我的东西了。”

  他低头看了她一会,任由她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直到她抬起头偷看他的反应,才轻轻捉住她的下巴,用一种她只需要轻轻扭头就能挣脱的力道。

  “没有吓坏。”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也不想拒绝。”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又把脸往他的怀里藏,过了好半天,才小声抱怨:“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亲亲我呀……阿阵是个笨蛋。”

  他一顿,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指尖吻了两下,克制而又珍重。

  眼眶发热,她又想哭了。

  “阿阵这么好,万一我下辈子都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办?”

  他蹙眉,又亲亲她的指尖,“小姐,您这辈子还很长很长。”

  她没接话,只是问:“下辈子阿阵还会在我身边吗?”

  “会的。”他说:“哪怕没有双腿,也会爬到您的身边。”

  “嗯。”

  她抱紧他,过了好久,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叫她的脸烧得通红了,像是一只小鹌鹑一样躲进他的怀里,男人喉结滚动,低头看她,几秒钟之后,他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绘梨闭着眼睛,紧张地攥住被子,感受到他弯下腰,感受到他凑近自己,感受到灼热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她睫毛颤抖着,又期待又害羞,只感觉心脏都快怦怦跳出来了。

  他的吻落在额头。

  “睡吧。”

  他长大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很抓人耳朵,语速放缓的时候,有一种缱绻的温柔。

  “我亲爱的……小姐。”

  他从来没有喊过她亲爱的。

  她只感觉小尾巴都快翘了起来,就好像空气里装满了甜丝丝的热火球,马上就要被烧掉眉毛了,于是躲在被窝里面,把自己团团藏起来。

  过了好一会,没有听见动静,她又悄悄把脑袋探出被子偷看,就像五岁初见的那一晚一样,像是可怜可爱的小动物。

  黑泽阵恍惚间感到一种沉痛的悲哀。

  如果小姐安安稳稳长大,是不是每天都会像这个时候这样可爱、阳光?

  “你、你真的不亲亲我吗?”

  她红着脸,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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