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中心的工作，尤其是钱老师主持的，都需要严格保密。

  沈言从不在家提他工作上的事。

  看来这次真的是太高兴了，高兴到不仅来了一场这么激烈的夫妻生活，还直接与她说了出来。

  “可不是巧了吗?”林佳推了推沈言，示意他起来，然后她拥着被子坐起来，从床头柜拿过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盒子递给他： “我今天去沪市的百货大楼了，给你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沈言打开盒子，一支纯黑色的钢笔静静地躺在红色的绒布里，在白色的灯光下，闪烁着华贵的光芒。

  简单来说，看着就不便宜。

  “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买来送给你，正好当做祝贺你独立做项目的礼物，”又黑又亮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光滑细腻的肩颈上，林佳歪了下头，满目期待地看着沈言： “喜欢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回应林佳的是沈言温柔的吻。

  如果说先前那一场是夏天的狂风暴雨，那么现在就是春天的绵绵细雨，温柔到极致，侵蚀了林佳的每一根骨头，像是要把她溺死在其中。

  许久，当意识渐渐回笼，她听到沈言问她： “喜欢吗?”

  “喜欢，”林佳搂着沈言的脖颈，抬起头，轻轻啄了下沈言的唇角，笑靥如花地道： “都喜欢。”两次都太过放肆，像是榨干了林佳最后一分力气，第二天起床时已经是中午了。

  还是周燕过来叫她去吃午饭才醒的。

  打开窗子透透气后林佳才开门让周燕和沈安进来。两人都担忧地看着林佳： “嫂子，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沈安似模似样地摸摸林佳的额头： “不烫了。”

  早上沈言起床时，林佳迷迷糊糊地让沈言跟周燕说她不吃早饭了。

  沈言当时还劝她吃了早饭回来再睡，气得林佳闭着眼睛给了他一拳，怒道： “我起不来怪谁?”沈言轻笑了下，没再劝林佳起床，离开前还过来亲了亲林佳的额头。

  多半是沈言对周燕说她不舒服才不吃早饭。

  “都好了，可能是昨天有点冻到了。”林佳道。

  洗漱后林佳换了白毛衣白裤子，没有穿军大衣，而是穿了昨天在百货大楼买的白色长款羽绒服。昨天一看见这衣服林佳

  就惊了，居然有这么轻这么保暖的衣服。

  她在大兴朝从未见过，津市也没得卖，因为津市没那么冷，也因为这衣服是这一两年才出来的。

  沈安看着一身白色的林佳夸道： “姨姨真好看。”

  周燕也这么觉得。

  穿戴好，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马上要到食堂门口时，迎面来了一群人，沈言的几个同事都在其中，但唯独没有沈言。“姨姨，”沈安道： “你看，那个人和你穿了一样的衣服。”

  林佳看见了，这一群人中有男有女，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和她穿一样的白色羽绒服的女人。她显眼不是因为她穿了白色，而是在一群三四十岁的人群中，她格外的年轻，也格外的好看。“林医生。”沈言一个姓何的同事给林佳打招呼。

  林佳回应后问： “沈言呢?”

  话出口，林佳余光瞥到和她穿一样白色羽绒服的年轻女人看了她一眼。何研究员道： “他忙着呢，让我们给他带一份饭菜回去。”“这样啊，”林佳浅笑： “麻烦你们了。”何研究员摆了摆手，表示小事情。他们吃饭的窗口和军人们的窗口不一样。

  打好了饭，林佳担心何研究员他们会聊到工作上的事，所以没和他们坐一起，故意隔远了坐。“何老师，”有人好奇问道： “刚才那位同志是沈研究员的什么人?”何研究员笑道： “沈言的媳妇，今年才结的婚。”

  “沈研究员都结婚了，这么早?”

  “不早了，在我们那儿，他都算结婚晚的了。”又有人问周燕与沈安的身份，何研究员道： “年轻小姑娘是沈言的妹妹，小孩子是沈言的养子。&34;

  “他们怎么跟着来了?”

  问话的人皱了皱眉头，他们这次工作属于高度机密，不要说家人，就连没有被选中来这边出差的同事都不知道他们目的地是在哪。

  沈言是厉害，不仅是钱老的学生，自己也能干，年纪轻轻就独立带项目，但把媳妇儿子甚至是妹子都带上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何研究员听出了问话人的意思，他笑了笑，没解释。他们都被叮嘱过，不能把林佳是钱老师医生这件事说出去。

  “心月，”问话的人又问道： “你这件衣服多少钱?”

  和林佳穿一样衣服的女人擦了擦嘴角： “四

  十块。”

  “这么贵，”他惊呼道： “看不出来，沈研究员的媳妇可真舍得。”

  何研究员听得皱眉，觉得这人说话阴阳怪气。不就是没让他们那边的人单独做项目吗，又不是钱老师一个人做的决定。

  这次工作量大，钱老师等几个负责人忙不过来，就决定把其中一个项目分出来，让下面的研究员独立负责。

  当然不是只让一个研究员做，但一切以这个研究员的思路为准，相当于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人人都明白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若能做好这个项目，就意味着有独立做项目的能力，以后就能被分配到更多更好的项目，甚至一跃而上也不是不可能。

  是以竞争这个项目的人很多，但由几个负责人综合考虑下来，选中了沈言。

  若论年纪，肯定是轮不到沈言的，但负责人看的不是年纪而是能力。何况沈言还是钱老师的关门弟子。

  前夜，所有来这里出差的人一起吃了个晚饭，吃饭时有来自首都的人问钱老师还愿不愿意收学生，被钱老师拒绝，并当众放话，沈言是他这辈子最后的学生，他不会再收任何人。

  跟着钱老师来的几个研究员对沈言独立负责项目的事都没有意见，甚至乐见其成。

  外人不知道，但研究中心的人都知道沈言虽然是今年才升至研究员，但他的个人能力早两年就到了。只是因为他没有大学学历，加上进研究中心的方式不太正规，所以才故意压了他两年。

  这一年来，沈言跟着钱老师学习，能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已经超过他们这些在研究中心工作多年的研究员。再加上沈言是钱老师学生的这个身份，他们一点意见也没有。

  他们没有意见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意见，只是他们在沈言身上挑不出毛病。

  何研究员十分看不上这样的人，你说你对沈言有意见就罢了，怎么还诋毁人家媳妇了。

  爱妻好男人何研究员忍不了，说道： “你这话说得奇怪，楼研究员不是一样买了这件衣服，她难道不是舍得。&34;

  “这怎么能一样，”那人下意识地回道： “楼研究员家里什么条件，再说了楼研究员自己就是高工资，就算买衣服多花了一点钱那也是花的她自己的钱。&34;

  “你怎么知道沈言媳妇花的不是她自己的钱?”

  何研究员道： “沈言媳妇可不差，本事大着呢，你如此小看人小心被打脸。&34;

  “你之前称呼她为医生，”其他人想到何研究员招呼林佳时对林佳的称呼： “她是医生吗?”何研究员怕说得太多，暴露了林佳是钱老师医生这回事，只笑了笑，不回答。他的几个同事也不说话，问多了，就反问他们： “你们这么关心沈言媳妇做什么?”楼心月吃好了，她放下筷子，说道：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心月不歇一会儿。”

  “不了。”

  等楼心月起身离开后，有人感慨： “心月也太努力了。”

  “她不努力能年龄轻轻就成了研究员，不过我之前以为心月就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沈研究员更厉害。”

  同是研究员，彼此之间也有会差异。纵然有很多人不服气沈言能被选中独立做项目，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沈言的能力。

  “我还想着撮合心月和沈研究员呢，两人都是研究员，也般配不是，没想到沈研究员居然已经结婚了。&34;

  “话不能这么说，难道诸位的另一半都是研究员，不是研究员就不般配了不成。”何研究员道：“再说了，沈言媳妇和沈言就不般配吗，我看他们男女都有才男女都有貌，般配得很嘛。”

  林佳不知道何研究员帮她说了这么多，她们已经吃完了，正把餐盘端到回收处，然后遇到了楼心月。

  走出食堂后，周燕对林佳道： “嫂子，我看见那个跟你穿一样衣服的女人在打量你。”

  林佳感觉到了，虽说她平日里也常被人打量，毕竟她好看，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不是因为她好看而看她，而是因为她是沈言的媳妇。

  今晚，沈言一样回来得很晚，看见她还没睡，眉头一皱： “怎么还不睡?”

  林佳把医书放好： &34;等你呀，太冷了，一个人睡不着。&34;

  沈言的眉头瞬间就松开了： “这边是冷得很，回头我去问问有没有玻璃瓶之类，装点热水放床上就没那么冷了。”

  林佳拒绝了，要是破了水流出来把床打湿就麻烦了。

  洗漱完，沈言不再看书，直接就上床躺下，然后把林佳搂入怀中，给她暖手暖脚。林佳问起那个女人，沈言道： “应该是楼心

  月，首都那边来的。”

  首都来的，那么也是过来出差。

  林佳： “我怎么没在招待所见过他们。”

  沈言： “好像是招待所这边住满了，他们就去家属院那边住了。”

  林佳手搭在沈言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闻言轻哼一声，故意用酸溜溜地语气道： “你倒是清楚得很嘛。”

  “不是我清楚，是其他人问过，我当时正好在旁边就听到了。”沈言顿了一下，声音含笑问：“你吃醋了?”

  &34;怎么会?”林佳翻了个身： “你想多了。&34;

  沈言是研究员，记忆力不错，所以他记得这是前天林佳问他是不是吃醋了，他给林佳的回答。沈言从身后抱住林佳： “关于楼心月，我的确比其他人知道得清楚一些。”

  林佳翻过身来： &34;什么意思?&34;

  沈言拢了拢被子： “老师在首都时她想拜老师为师，被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

  “她昨天上午找过我，可能不服气老师收了我没收她。”

  林佳啧了一声： “要是钱老师也收了她当学生，你们师姐师弟的，说不定还能有一段佳话。”话一落，林佳就感觉到沈言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不会，我和你有婚约。”沈言道： “就算老师收了她做学生，也不会有什么佳话。”林佳心想那可不一定。

  如果她没穿来，以原主对宋青云的喜欢，原主和沈言的婚姻怕是持续不了多久，到时寡男寡女，又时常待在一处，难保不会日久生情。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林佳抿了下唇，有点不高兴了。

  “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和她有什么。”

  &34;为什么?&34;

  “没为什么。”

  第二天，沈言起床时林佳也起床了，一起去食堂吃早饭。他们正吃着的时候，其他研究员都陆陆续续地到了，包括楼心月。

  林佳注意观察了一下，对方并没有特意看沈言。可能是她多想了。对方的确只是因为钱老师没收她做学生而耿耿于怀。

  吃完早饭出来，圆脸已经在车边等着了，见到她招手道： “林医生，这边。”林佳坐上车，路过沈言的

  时候还给他做个了拜拜。

  沈安更是大声： &34;爸爸，再见。&34;

  “沈言，&34;一个首都来的研究员好奇问道： “你媳妇这是去哪?”

  “市医院，”沈言没有隐瞒，也不用隐瞒，若是有心，很容易就能查道： “她被邀请参与一个手术。&34;

  因为昨天中午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林佳是个医生，但医生也分很多种，加上林佳看着年龄就小，所以虽然何研究员说林佳厉害，他们也不相信。

  但普通医生不至于被沪市市医院邀请去做手术吧。

  首都来的这些研究员，不是所有人都嫉妒沈沈言，也有人很佩服他。

  “沪市市医院不是一般的医院，你媳妇这么年轻居然能被邀请去做手术。”

  沈言一笑： “你们别看她年纪不大，但对医术的造诣很深，救过很多人，在我们那边就深受市医院领导们的看重，不过我也没想到来了人才济济的沪市，她还能这般出色。&34;

  沈言平日里话不多，除了工作上的事，他几乎不说什么闲话，所以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大串话，还都是夸自己媳妇的，众人挺意外的。

  “看不出来，小沈居然这么护着自己媳妇。”一个负责人打趣道。“沈言媳妇这么好看又这么有本事，当然得护着。”

  到了医院，林佳直奔唐医生的办公室，但唐医生和小唐医生都不在，问护士，说是做手术去了。

  “你不是我们科室的病人吧，”护士看林佳一眼后道： “这个手术是临时的，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若是不及，就改个时间再来，若是一定要在今天见到唐医生，就只能等着。&34;

  林佳微微颔首，正要去旁边等着突然见到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从病房区走出来。

  其中一个男人道： “也不知道唐医生是怎么想的，金针止血，还是在脑袋上，可能吗?”

  “是有这个可能，但没有几十年的功力做不到。唐医生口中的那个医生医生这般年轻，我不认为她有这个本事。&34;

  两人走得很快，林佳只听到了这两句。

  一直跟在林佳身边的周燕也听见了，她问林佳： “嫂子，他们说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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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燕愤愤： “嫂子你是好心才参与这个手术，他们却这样说你，太过分了。”

  一旁的圆脸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当初说过类似的话。

  “用不着生气，”林佳漫不经心地道： “若他们是为着病人着想，这可以理解。若他们只是单纯的不信我，那只能说明他们见识浅薄，就更没必要生气了。”

  林佳等了三个小时，到中午唐医生才回来，看见林佳，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是急诊区的病人，让你久等了。”

  林佳摇摇头，对于一个手术而言，三个小时不算很久。

  “我们先去吃饭吧，”唐医生道： “吃完饭再说。”

  唐医生是想吃完饭后再细细与林佳商讨，但小唐医生嘴快，吃饭的时候就把事情说了一他们科室有人不同意林佳参与手术。

  唐医生是那个病人的主治医生，但手术方案要科室里的医生一起讨论后才定下。让林佳参与进手术中是大事，唐医生一个人决定不了。

  “老师已经尽力争取了，可白医生就是不相信老师，还让主任不要同意。”小唐医生拿着筷子戳碗里的饭，俨然是把饭当成了她口中的白医生。

  林佳眉梢轻扬，姓白吗?

  “姓白的是不是男医生?”周燕问道，见小唐医生点头后，她说起那两个男人的对话： “他们自己不行就以为我嫂子也不行吗，井底之蛙。&34;

  “可不就是井底之蛙，”小唐医生道：“还是医生呢，老师都说了林医生针灸很厉害，救过不少人，他们还是不信。&34;

  “那现在怎么办?”林佳问： “是我不参与进去了吗?”

  “若没有你，手术成功率太低。”唐医生摇了摇头，沉吟道： “我想带你去见主任。”林佳同意，她若能参与这个手术，不仅对那病人有利，对她自己而言也没有坏处。吃完饭，稍作歇息后，唐医生便带着林佳去见了他们科室的主任。

  对方表现得十分客气，但提到林佳参与手术这件事就迟疑起来。

  “林医生，不是我不信你。津市市医院不是个小医院，实不相瞒，从唐医生口中知道你后，我特意打电话过去打听过你，你们院长对你是大加夸赞，但这个病人的病灶在脑袋里面。&34;

  主任端起茶杯喝了

  口茶。

  “你我都是学医的，都知道人的脑袋有多么复杂，稍不注意，就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而且你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若真出了什么事，我没办法向病人以及领导交代。所以综合考虑，我不建议你参与这个手术。&34;

  林佳听明白了，重点在她不是沪市市医院的医生。不能说主任有错，处在他这个位置上有这个担忧很正常。但她当初给周远针灸时，她连医生都不是，津市市医院的医生一样同意了。

  唐医生道： “主任，我问过病人及其家属，他们同意林医生参与手术。”

  主任道： “他们会同意是因为你是他们的主治医生。”

  几声敲门声响起，众人回头，一个男医生走了进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主任后，他对唐医生道：“唐医生，又为着五十八号的病人来找主任啊。”

  说完他看向林佳，打量了两息后说道： “这位该不会就是会金针止血的林医生吧?”林佳眉心轻蹙，男人说话是笑着的，但语气里逗弄轻视之意极为明显。

  “是我，”林佳站起来，直视着男人道： “你就是那个不相信我有金针止血这个本事的白医生吧?&34;

  白医生一噎，而后无奈道： “林医生，不是我不信你。我出自杏林世家，家中许多长辈在中医届都有点名声，也有长辈专攻针灸之术，但即便是他们，也不敢说精通针灸之术，能金针止血。”

  看文件的主任抬起头来： “林医生也是学中医的，应该知道位于首都的白家吧?白医生就出自于这个白家。”

  “首都白家?”林佳皱了下眉，很是疑惑的模样： “没听说过，很厉害吗?”

  白医生脸色一僵。

  那主任也没想到林佳会这么回他，尴尬地笑了下后道： “津市离首都太远，不知道也正常。”林佳不接话，她道： “主任，打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唐医生见状跟着林佳一起出了办公室。

  “唐医生，”林佳道： “这个手术我应该不能参与了。”若仅仅是主任不信任她的医术，还可以争取一下，但不是这样。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多费口舌了。唐医生沉沉地叹了口气： “是我太想当然了，还耽搁了林医生你这么多的时间，实在抱歉。”

  “您也是为了病人着想。”林佳微笑道： &34;能遇到您这样认真负责的好

  医生，是他们的幸运。&34;

  唐医生笑开： “那希望他们再幸运一点，能平安走下手术台。”

  林佳：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