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作者:原味麻薯      更新:2023-10-12 14:09      字数:3779
  时间在田垄间农人的指缝中悄然流逝,仿佛只一眨眼的功夫,芒种节气就已经到来。

  自一场刮遍整个吴州府的南风过后,全城的小麦都被染上了喜人的金黄色,纷纷被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腰。

  正所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正值麦收时节,城郊的田野里从早到晚都能看到黔首们忙碌的身影,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淡淡的麦香。

  为了抢在梅雨到来前将所有的麦草收割晾晒完毕,这些农户们往往都是全家老小协同作业:

  身为壮劳力的男子们不惧暑气蒸腾,没日没夜地在田中收割小麦,恨不得连睡觉都宿在田埂上;家中的妇女们则留守家中操持家务,为汉子们准备每日的饭食、往来田间送饭。

  上了年纪的翁媪大多忙于运送晾晒割好的麦穗、用筛子为晒好的麦子脱去麸皮;就连刚会走路的孩童也都二五成群地在刚收割完的麦田里游荡,俯身捡拾那些被遗漏在田中的麦穗、任何一颗落在地上的麦粒儿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陆家的那一百亩麦田也开始收割了。

  管家仆役和雇来的乡间帮闲们一齐上阵、整日整夜的在田间地头忙碌,与此同时,黄澄澄的麦穗被一车一车地运送回庄子里、在早就铺好抹平的水泥广场上晾晒;待麦子晒好后,自会有村中的里正和乡老带头上门购买良种。

  不过,和那些需要整日辛苦弯腰割麦、人都快变成压弯了的麦穗的农人们不同,在陆家田中割麦的众人此时却显得十分轻松——

  只见,他们人手一柄呈“l”形的怪异长柄镰刀;不仅不用弯腰一点点收割稼苗,且在熟练掌握了使用技巧后,就如同用巨大的笤帚扫地一般,只挥臂一扫就能倒伏一大片小麦。

  更方便的是,这奇形怪状的镰刀的刀刃后还附带着一个网兜,正好兜住那些被收割的麦穗、不用人另外费劲去拾捡;农人就这样从田埂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将装满麦子的网兜往空地上一倒、就可以立刻收割下一个田垄,割麦的效率简直不要太高。

  自然,这些割麦神器便是陆琛最近锻造出来的数十把长柄镰刀,其中用于锻造镰刀的铁还是之前用于制造水泥剩下的铁矿石碎渣。

  这些铁渣全都被陆琛拿去高炉里融成了铁水、由庄子里的铁匠开模、千锤百炼锻造出各种器具,一分额外的钱都没花。

  除了这些农具,陆家还新添了两个崭新的大铁锅,以后做菜做饭总算摆脱了用釜炖菜的单一方式、可以尝到煎炸烹煮炒制而成的各种菜色了。

  而对于陆琛这种私下锻铁的行为,陆家庄园里的那些某人的眼线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谁再说想去官府举报。

  毕竟,陆琛私自炼铁也只是为了自用、完全没有用于售卖盈利,用于锻铁的素材还是矿坑里没人要的铁矿残渣;更何况京中那位已经下达了最新指示,令他们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位陆举子的安康、让他一根毫毛都不能有损。

  联想到最近主上和陆举人之间变得愈发频繁的书信往来和那些最新被派遣来庄园的暗卫们,这些最早潜伏在陆琛周围的探子心中了然,纷纷开始扭转心态、改变了以往对待陆琛的态度。()

  ≈dash;≈dash;看来,主上是真的对这个小小举人上了心。而作为双方下属的他们自然也不能再如之前那般冷眼旁观、监视陆琛,而是真的要将陆琛作为自己的半个主子看待,必要时甚至要有为之付出生命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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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庄中的众眼线开始对陆琛的忠诚度开始集体上升,那边的陆琰却在田垄间挥汗如雨,割麦割得甚至没有时间去怀疑人生。

  若是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少年手中所持的长镰和其他帮闲手中的长柄镰刀竟是有着细微的不同——这是因为,陆琰手中所持有的,正是陆琛为他打造的兵器·撩风刀,只是这柄在战场上收割生命的死神之镰如今却被他用来收割田间的麦穗。

  所谓的撩风刀,乃是源于宋朝的一种造型类似于镰刀的长柄武器,其长杆长度约3到4米、刀刃长度约05-06米,因挥舞起来能发出“呼呼”的声音,故此得了撩风一名。

  当年,为了对抗金兵由全身披铠的战马和士兵组成的“铁浮屠”,撩风刀应运而生;这柄造型特殊的兵器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断马蹄、也能如同收割小麦水稻般轻巧地斩掉敌人的头颅,乃是步兵用于杀伤骑兵的利器,刀锋过处马仰人翻,正适合当前的大景用来对抗胡人。

  陆琰手中的这柄撩风刀更是陆琛用精铁锻造而成,其硬度和品质几乎可以媲美百炼钢、这个时代产出的寻常刀剑一沾就碎,但相应地也令这具兵器格外沉重,单单挥舞一下就要花费陆琰不少力气。

  ——若非重生以来的这几个月跟随陆琛在田间劳作多少锻炼了身体,家中又从未短缺过他的吃食、补足了之前身体的亏空;此世没有如上辈子那般经过十年军旅锻炼的陆琰怕是连拿起撩风刀的力气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挥舞着这柄高度是他个子两倍的撩风刀在田间割麦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来说也着实是个极大的挑战;只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双臂就已经彻底麻木、甚至连酸痛都感知不到了。

  不过,陆琰到底不是单纯的十五岁少年。前世的诸多经历留给他最为宝贵的财富,便是“忍”之一诀。

  这个法诀让曾经的他能够在北疆的刀山血海中一次又一次地爬了出来、最终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板少年混成了掌管百人的军头儿;也让现在的他哪怕胳膊失去知觉也能咬牙紧握手中的兵刃。

  即便身上的衣服反复被汗水浸湿又被暑气蒸干、数次因脱力晕厥倒在田里,少年都从未叫苦叫累,只待醒来后谢过庄中侍从们的照顾、灌下一大罐陆琛特意关照他必须每日饮用的牛乳,就立刻投身田中、靠那些麦苗继续熟练手中的兵器。

  他这样远超同龄人的拼劲儿,就连一旁隐隐投来视线的探子和暗卫都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称赞。

  之所以会这

  ()  般拼命,是因为陆琰认为陆琛之前所说的没错。他确实自小从未练过武、如今也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好年纪,想要考过武举就只能靠笨鸟先飞、用汗水和苦练来弥补自己和那些武学世家出身子弟间的差距。

  不过,一想到他的那位兄长,少年的身体就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哪怕与陆琛对战的那次经历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但陆琰的心中还是被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陆琰方才发现,他此世的这位大兄不仅会武,甚至可能比他前世在军中所遇见过的所有人都还要精于此道。

  莫非这也是和那些道长学得的吗?

  思及兄长那一手神鬼莫测的剑术,陆琰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撩风刀。

  如此这般能文又能武……大兄,你要不要这么逆天啊???

  那一日,与陆琛在枇杷树下的对决,以陆琰的单方面惨败而告终。

  任他使出前世在军中所学的全部能耐,甚至最后出手便是鲨招,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陆琛用枯枝抵住了脖颈及身上各处要害,直到他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为止。

  若这是真刀真枪的对决,怕不是陆琰已经被他的这个好兄长反复鲨了上百次。

  “这样的你,也想通过武举考试吗?”

  当时,陆琛挥手制止住急着上前查看的陆芸,在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默默流泪的陆琰面前蹲了下来,用枯枝拍了拍少年沾满了土灰的脸:“那些参加武举的人大抵都是世代从戎的将军、功曹之后,或是自小习武的武学世家中人……阿琰,你连我这样的文弱书生都打不过,又能拿什么去和那些人争呢?”

  “……”委屈地撇了撇嘴,想说一句会这一手剑术的兄长你才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但陆琰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同时有些心如死灰。

  陆琰上辈子唯一接触到的武举出身之人便是他的顶头上司,但那位对他颇为赏识的偏将也确实如陆琛所说,乃是出身自一个二代从军的武将世家。

  如此,确实是他将武举一事看得太过简单了。想要单纯凭借着前世从战场上自己摸索得来的一手鲨人经验通过考试,怕不是只会是天方夜谭。

  也许正因如此,上辈子在军中难得会识文断字的他的上限也就只能止步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而无法成为真正掌控一军兵马的将领吧……

  可就在陆琰就要对此彻底绝望的时候,一旁的陆琛却将他从地上拉起,为他拍打干净身上的浮土、同意了他去参加武举的请求——

  只要,他能够将陆琛传授的一手撩风刀法彻底练成、同时掌握陆琛手把手教他的各种兵法和用于掌控军中的各种战术要领。

  兵阵、后勤、识图、屯田……阿兄这是在把我当作未来驻扎一方的顶级将领来教啊……

  听到陆琛口述的那些浅显易懂的战争案例,再看看陆家庄子内新建的那个、即便是前世的北疆军营中都未曾有过的精致大型沙盘;这一次,陆琰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陆琛教他的这些东西也是和云游方士们习得的了。

  唔,他如今挥舞着撩风刀收割麦草,便是在亲身践行屯田一事的同时锻炼最为基础的横扫刀法。

  不过,身为文人的陆琛又是从哪里学会的这些兵刃技法和军事知识的呢?

  “啊……这是因为那位道长是隐世的兵家传人。”看到陆琰怀疑的眼神,陆琛也从善如流的更改了说辞,至于信还是不信那就由此世的便宜弟弟自己决定。

  陆琰信了,但却只信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嘛……

  看着自己此世的这位愈发神秘的兄长,他表示,这不好说。

  于此同时,这个少年也彻底确定了他重生的这个世界绝不会是他上辈子所经历的那一个;对于那个被他顶替掉了的平行世界的自己,他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抱歉啊,另一个世界的我——

  你这么好的一个兄长,现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