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作者:原味麻薯      更新:2023-10-09 16:50      字数:4946
  本来那所谓的“崔家信使”带人自京南下来到吴州府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寻到了陆琛在府城中的宅邸;只是任他如何叩门都无人应答,这才又折转三番、出城来到了陆琛方才买下不久的庄园——

  若不是他事先就已经阅读过吴州这边呈上的、关于这位离经叛道的神奇举子的诸多情报,怕不是光是寻人就足够他花费不少时间。

  是的,派遣这位信使南下送信的人根本就不是崔彧,而是裴玠。

  这位被充作双生胞兄的候补替身培养、自幼精通仿造笔迹的凤栖楼之主在拿到属下搜寻到的崔彧的真迹、临摹研习数日后便将其仿得七七八八,很快写就了这样一封哪怕是崔彧本人都难以辨其真伪的信件。

  而假扮崔家信使的密探此行带队南下,除去送信给陆琛之外,也同样怀有监督检查凤栖楼在吴州的情报网是否准确可靠的另一个目的。

  ——通过手下探子呈上的各种情报与陆琛神交已久,这位野心勃勃的前太子之子终于再忍不住,向自己看中的猎物伸出了试探的爪子。

  然而,当信使来到城郊、叩响了那座庄园的门扉,还未等他和收到下人通知前来相见的陆琛开口问好、呈上怀中的信件,便只听到这庄子深处传来了一声宛如地上闷雷的巨响、脚下的地面也产生了剧烈的震动,顿时让他的整个人的脸色变得煞白。

  “这……这是地动了?!快,大家快快下车伏地抱头趴好——!!”看了眼头顶的青天白日,完全不像是会晴空响雷的样子;这位信使顿时心中一紧、令与他一同南下的其余扮作仆从的同僚们立刻双手抱头匍匐于地,可以说是求生欲极强了。

  可是,他刚想俯身便立刻被于陆琛一同赶来的陆琰伸手拦住;那位作为他此行目标之一的陆举人和其身后仆从们的面上也毫无受到惊吓的样子,反而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大家莫慌,这并非春雷或地动,也没有什么危险。”看着惊魂未定的一行访客,那一身容貌气质不似凡间之人的白衣青年缓声解释道,如流水佩环般清越动听的声音很快令众人剧烈跳动的心脏平静了下来。

  而后,在他们一脸懵逼的目光中,这个造成此事发生的罪魁祸首面露些许歉意、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之所以会出现刚刚的声响和地动……”

  “只是因为我的炉子又炸了而已。”

  炉子……?什么炉子炸了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直到说明了来意,获得了陆琛的首肯、在庄园仆役的引领下走进了这幢庄子,信使都还未彻底回过神来。

  之前,因吴州城郊的田间小径四通八达、又布满了各种河道溪流;他们在出城后一路寻觅陆琛所在庄园的过程中,也曾向正在田间劳作的黔首们打听消息。

  听闻他们此行乃是为了帮主家给那位陆举人送信,那些种田的耕夫们在大方指路的同时,也难免说上两句关于陆琛的流言传说——

  毕竟,

  大手笔地购买了原本身为此处村县的地头蛇·白家的地产,

  再加上是高中乡试头名的举人老爷,即便陆琛再如何低调也难免受人瞩目。

  只不过,在信使等人听起来,这些乡民们关于陆琛的流言却都带了些愚昧无知的迷信色彩:

  “嗐,你们找的那位陆举人可了不得,竟可以操控天上的雷霆!前些天有个算命先生来咱村里,直言这位可不是什么文曲星,而是雷部正神降世呢!对了,那神仙好像是叫什么九天打雷天尊……”

  “错了!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那算命先生说得对,自从陆举人接了手,白老爷的旧庄子里天天白日响雷,也不知道他是在里面修炼什么法术,听起来可忒怕人嘞!”

  “可不止响雷!之前那陆家庄子招短工,邻村的刘家阿哥进去帮忙,只呆了半天就吓得跑出来了,说是那陆举人竟然指挥他们用沙石造云凝雾——咱们这些凡人若是做了这些神仙才能做的事,怕不是要折损不少寿数呢!”

  “唉,小哥,你说你家主人乃是陆举人的好友,那他是不是也是天上的神仙托生下凡?能跟在神仙身边做事,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哪里哪里,您真是说笑了。”当时,面对这些乡间黔首们的愚蠢之语,信使和他的同僚们只是暗自哂笑一声,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开什么玩笑?什么九天雷部正神下凡……若是陆琛那一个小小的举子都是雷神托生,那他们的女郎小主怕不是还是西王母转世呢!

  于是,对此毫不相信的众人架着牛车将那些耕夫们抛在身后,也很快将这些可笑的流言从自己的脑海中驱散。

  直到,他们在陆氏庄园门口直面了乡人口中的雷霆之威、并真的在庄园内看到了陆举人指挥仆役们用沙石泥土挥云布雾的现场;才知道这些黔首所说的话竟然没有夸大其词。

  不会吧……?这位莫非还真的是神仙下凡?!

  看着陆琛白衣飘飘的背影,这次,就连信使本人都有些不确定了。

  其实,信使一众听到的那声宛如雷鸣般的声响是陆琛在用由硫磺、木炭和硝石按比例混合而出的/黑/火/药/粉碎铁矿石,而那所谓的用泥土沙石“挥云布雾”则是在制作熟石灰。

  自花朝节过后,陆琛便每日都按时来这庄子中监督施工进度——

  这并非是他自己想来,而是没了他的现场指导,已经建好了大大小小数个高炉、准备好众多材料的工匠和仆役们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继续进行下去,时不时就会遇到各种无法自行解决的问题、导致工程停摆。

  于是,等到信使一行人到来,看到的便是陆氏庄园后院中的一片忙碌景象:

  这片不小的圆形广场上遍布着奇形怪状的窑炉,头戴庄园内女仆们连夜赶制的古代版口罩的工匠和男性仆从们分工明确、不停穿梭其间,将这片地面上的浮土都踏得平整了三分,其上更是一丝杂草也无。

  一时间,烧炉子的、鼓风的、向

  炉子里一铲一铲倾倒石灰石和铁矿渣的,还有推着石碾进行材料的二次碾磨、用面箩过筛各种材料粉末的……众人各司其职,简直好不热闹。

  当然,这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便是那几个正在用长杆搅拌一种灰白的沙石粉末、热得光着膀子的仆从;也不知为何,那不知名的石粉一遇水便开始冒出滚滚的白色云雾、还令周遭的温度都上升了不少。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摩学习,当前这些正在忙碌的匠人也都对陆琛彻底服了气——

  之前高炉内的温度一直不够,这位举人老爷笔一挥就画出一副他们从未见过的木制鼓风风箱;碾碎铁渣太过费时费力,这位竟直接引雷电之力将之劈得粉碎;再加上那一遇水就冒烟、他们一直不知其中奥妙的石泥粉末……

  即便陆琛对他们保密了“引雷秘法”和“造云石粉”的关键配比,但匠人们却丝毫不以为恼,反而对陆琛的每一个指令都无比遵从。

  ——别说遵从,他们甚至都想将陆琛供起来,就为了好好表现、等这位爷开心起来了从手指缝中给他们漏一点儿零碎,那也足够他们传家几代、遗泽后人。

  要知道,单单是陆琛大方传授给他们的那张造型新颖的鼓风风箱图纸,就已经令不少人对此感激不已了。

  以至于京中那位派下来的盯梢陆琛的任务,他们也都以最近工期太忙来推脱,渐渐变得敷衍起来。

  反正他们每次也都是如实上报、毫无隐瞒,但陆琛所做的这些事情就连他们也搞不清其中的原理,上面的那些大人也不能怪到他们这见识短浅的粗人头上不是?

  如今,若是说陆琛当真是神仙下凡,这些工匠们也只会认定他就是工匠的祖师爷转世、就是为了来造福他们这些人间的徒子徒孙。

  至于那些愚昧乡民们猜测的什么雷神?呵呵,就问你见过这般精通机巧的雷神吗?!

  今天就算是玉皇大帝本人亲至,这位陆举人的真身也得是他们工匠的祖师爷!

  那边的信使一众看着院中的场景目瞪口呆,这边的陆琛也在验看过信件的封口处后拆信阅读,一目十行地扫遍了其中所写的内容。

  唔,根据原身的记忆来看,这信纸上的字迹确实为崔彧所写,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连信封和纸张上沾染的熏香都是这位景文师兄常用的金桂月麟香。

  在信中,崔彧在报了平安后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近况,着重描写了京中与江南不同的诸多风光和在国子监度过花朝节的种种见闻,并在最后劝陆琛还是不要放弃本次进入国子监研学的珍贵机会,若是陆琛来不及上京、错过了去国子监的报道时间,他也有办法在京中提前为之斡旋一二云云……

  除此之外,崔彧还托信使仆从们捎带来了不少京中热销、吴州没有的特产,装了满满一牛车,附言让陆琛分发给弟妹,顺便带一份给老师,替他向老师问好。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次此世再普遍不过的友人通信,也很符合崔彧

  一直以来表现出的豪富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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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心中感叹了句没有转瞬即达的电子通讯的古代世界确实交流不便,陆琛摇摇头,转身就习惯性地在这些所谓的崔家仆从身上套了个勾连全身气血的印记,然后让一旁的信使稍待片刻,以便将他写好的回信带回。

  只可惜,估计要让这位崔师兄失望了,心意已决、只愿偏安一隅的陆琛在回信中谢绝了他的帮忙,表示自己今年无论如何也不会上京,只能遥祝师兄文曲星高照、能够蟾宫折桂。

  在信件的最后,陆琛想了想,也没忘记感谢崔彧在告别时塞给他的那一千两银票,并写下了一道土法制作白糖的方子作为答谢——

  之前在继承于原身的记忆中,陆琛就已经了解到,除去只有时令季节才能吃到的麦芽糖外,当前的大景人民吃的糖都是用轧浆车榨蔗汁,而后大火熬煮出的、名为黑沙糖的黄黑结晶;而在熬糖时产生的少许细碎白糖霜,则因其色浅如雪、数量稀少的缘故售价极高,甚至有价无市,向来都是只有皇帝才能肆意享用的贡品。

  那么,此时就该祭出穿越者必备的“黄泥水淋脱色法”了。

  将这套简单易懂的、用黄泥水提纯白糖的方子写在信的末尾,陆琛取过仆役手中的浆糊、亲自将信封了个严丝合缝,并叮嘱信使一定要将此信送至崔彧本人手中,在此期间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毕竟,这信中的内容可以说是价值万金呢。”

  目送着这一行崔家的车队消失在乡路尽头,总算无债一身轻陆琛耸了耸肩。

  如此,他之前欠崔彧的那一千五百两白银便可以一笔勾销了。

  相信他那位自脱离崔家后便对商贾之事多有研究的师兄在看到此法后很快就能明白其中所含的价值。

  于是,在隔日的中午,这封“价值万金”的回信就被无数人接力、快马加鞭地送回了京城。

  待凤栖楼内的某人拆开信件读到最后、还未从这位陆丞相竟然当真不愿上京科考的变数中回过神来,便看着那套黄泥水制糖霜的方子愣在了当场:

  不是,究竟是什么人才会丧心病狂地将不洁的黄泥汤倒进价值千金的糖浆里啊?!

  能想出这般制作糖霜方法的人,无论怎么看都似乎是有点儿精神状态堪忧……

  而且,这样做出来的糖霜,真的还能入口食用吗?

  揉了揉自己因彻夜工作而倍感酸痛的眉心,裴玠将手中的回信扔在了桌案一角、不再去理睬它,转而开始执笔批阅其他情报公文,同时心中有些愤愤:

  这方子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简直就像是那些士子们编来消遣好友的玩笑一般——若是收信人当真信了友人信口编造的方子、亲身动手实践,估计就会变成好友的乐子,被对方取笑良久。

  亏他派去的信使信了那陆琛的邪,竟然真的不惜代价地将之按照最高机密情报的规格送了回来,听说还为此跑死了两匹好马。

  可渐渐地,他手中的朱笔越写越慢,最终停在了纸上、晕开了一抹深红的印记。

  “……来人。”沉默良久,凤栖楼最高层的屏风内传出了最新的指示。

  “去京郊的庄子里试试这信中所记载的制糖方子,验查一下其可行与否。”看着仆役得令、拿着信件离开的背影,裴玠微微垂眸。

  ——反正左右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派人去试试这方子倒也无妨。

  毕竟,那两匹好马不能白死,万一这方子是真的呢?

  所谓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养着这一大帮前太子老爹留下的旧部,裴玠几乎天天都在烧钱。

  哪怕拥有着京城内外的几处隐蔽的铺面和这大半平康坊的收益,但这也将将能够他维持收支平衡;如今,若是他还想要完成提前布局大夏和北疆边境的计划、夺回宫中之位,那就势必要再多寻些收益进项。

  所以,倘若这制造糖霜的方子真的可行的话……!

  想到如此的可能,裴玠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他这封原本只是为了碰碰运气而写的信可就写得太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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