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

  来电的时候，苏念衾有些觉得遗憾。

  若是这个世界一直这么没有光亮，他就可以做一个正常人。

  &ldo;无焉我们结婚吧。&rdo;苏念衾突然说。

  &ldo;呃？&rdo;桑无焉吃惊。

  &ldo;你先想想，不用马上回答我。&rdo;苏念衾迅速又说，好像害怕桑无焉口中的答案似的。

  盛夏之时，苏念衾终于又说要带桑无焉回家。

  &ldo;真的愿意？&rdo;苏念衾想确定。

  &ldo;真的。&rdo;桑无焉说。

  这一次桑无焉不敢再忤逆他，小心翼翼地答应。

  &ldo;明天我应该穿什么去？

  &ldo;是不是要下班后去买新衣服，我的那些体恤好象都上不得台面。&rdo;

  &ldo;头发需不需修一下，会不会很乱？&rdo;

  &ldo;我该怎么称呼他们？&rdo;

  ……

  桑无焉唧唧喳喳地折腾了半天，好象很有压力。

  苏念衾微笑，&ldo;随意一些就好，只是吃一顿饭，为什么要紧张？要和你在一起的是我。&rdo;

  桑无焉蹙眉，&ldo;他们是你的家人，很重要的血亲，若是他们真不喜欢我的话你会很为难，所以我想讨好他们。&rdo;

  苏念衾稍稍一怔，摸了摸她的头，思绪漂移。

  &ldo;呀——上班要迟到了。&rdo;桑无焉一看钟，不敢再耽误，拿着包穿鞋飞奔出门。

  午间她和王岚一起去吃海鲜拉面。在日式的小餐馆里遇到曾经同她爸爸过去的一个同事。

  &ldo;赵叔叔。&rdo;桑无焉先打招呼。

  &ldo;无焉？&rdo;他看到桑无焉有点高兴。

  &ldo;你们一家都搬过来了？&rdo;

  &ldo;是啊听说你留在这里上班，你爸爸的病好一些没？&rdo;

  &ldo;我爸爸的病？什么时候？&rdo;桑无焉狐疑。

  &ldo;上个月我回去一趟正好看了看他，是脑出血啊听说当时情况很危险？&rdo;

  桑无焉骇然。

  &ldo;王岚，我不想吃饭了。&rdo;桑无焉告辞走走出饭馆。

  王岚追出来，摸着她冰凉的手说：&ldo;兴许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你应该确认一下。&rdo;

  桑无焉六神无主地点头。

  家里座机没有人接，然后是桑妈妈的手机。

  &ldo;喂？&rdo;

  &ldo;妈妈。&rdo;

  &ldo;无焉啊，收到你的照片，照的很不错。&rdo;桑妈妈语气并无一样。

  &ldo;爸爸呢？&rdo;

  &ldo;他出差啊。&rdo;

  &ldo;妈妈，为什么要瞒着我?&rdo;桑无焉问。

  桑妈妈有点意外，沉默片刻：&ldo;无焉，你怎么知道？&rdo;

  &ldo;为什么不说？&rdo;

  &ldo;你有你的事情，你爸爸说他不想因为他的健康而强迫你回家，况且最危险那会儿已经过去了，当时通知你也来不及。&rdo;

  &ldo;妈妈——&rdo;桑无焉在大街上落泪，&ldo;是不是你们不需要我了？是不是因为我任性所以你们要开始惩罚我？什么都不想管我了，也不想要我知道你们的消息。&rdo;

  &ldo;无焉……&rdo;

  &ldo;我们只是不想牵绊你的脚步。你长大了终究要飞开的。&rdo;

  桑无焉挂了电话，对王岚说：&ldo;岚岚，帮我请假，我要去。&rdo;

  &ldo;回哪里？&rdo;

  &ldo;老家。&rdo;

  &ldo;可是你不是说你答应了人家明天要去看望他父亲。&rdo;

  &ldo;我的爸爸更重要。&rdo;

  在出租车上，桑无焉想：是不是她真的错了。

  按门铃的是余微澜。

  苏念衾有点吃惊，&ldo;小璐她出去了。&rdo;

  &ldo;我不是来找她的。&rdo;余微澜微笑。&ldo;不请我进去坐坐？&rdo;

  苏念衾僵硬地侧过身让她进门。

  &ldo;听说你明天要带女朋友回去。&rdo;

  &ldo;是的。&rdo;

  &ldo;今天你父亲接到你电话后竟然可以自己坐起来吃饭。可见他有多高兴。&rdo;

  苏念衾嘴角挂起一丝冷嘲。

  &ldo;你还是这么固执。&rdo;

  &ldo;不。我对于某些事情并不固执。&rdo;

  &ldo;念衾，&rdo;余微澜又习惯性地坐在苏念衾的旁边，将手覆在他的掌上，&ldo;若是苏夫人在世肯定很欣慰。&rdo;很多年了，她仍然这样称呼苏念衾的母亲。

  &ldo;您就是现在的苏夫人。&rdo;苏念衾缩开手，揶揄。

  对于苏念衾的讽刺，余微澜不以为忤，和善地说：&ldo;我也为你很高兴。&rdo;

  苏念衾顿然愠怒，&ldo;你当然是最高兴的那个。因为再也不用让你苦恼。这个使你厌烦并且将之抛弃了的男人终于可以用他的爱去束缚别人，不会再对你苦苦纠缠了！苏夫人你完全不必如此自做多情，你的继子他这生也从未爱过你!&rdo;

  余微澜脸色惨白，许久才恢复血色，&ldo;这么多年，你才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来。可见你是真心喜欢桑小姐的。&rdo;

  &ldo;我喜不喜欢她与你无关。&rdo;

  &ldo;明天一家人和和气气吃顿饭，免得让桑小姐见笑。我走了，念衾。&rdo;

  余微澜上车刚关车门就看见一个短发的女孩在苏念衾的房子门口，手袋里翻钥匙，弄了半天还是没个所以然，只好按门铃。

  她就是桑无焉吧，小小巧巧的南方女孩。她摇上车窗，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让司机开车。

  桑无焉有些急，她没有带钥匙，但愿苏念衾没有出门。想着又按了下门铃。

  &ldo;你够了！余微澜！&rdo;她一边见门开，一边听见苏念衾的咆哮。

  她看到满目怒容的苏念衾，怔了怔，&ldo;我忘记带钥匙了。&rdo;

  然后没有理会苏念衾的尴尬，急忙奔回屋子收拾行李。

  &ldo;你干吗？&rdo;苏念衾察觉异样。

  &ldo;收拾东西。&rdo;她说，&ldo;给你父亲说抱歉，明天我去不了了。&rdo;

  苏念衾紧紧扣住她的手腕，&ldo;去哪儿？&rdo;

  &ldo;回家……&rdo;她不知道要怎么给他解释。桑无焉觉得他很莫名其妙，手腕想要挣脱，却被抓得更痛。

  苏念衾的怒气更加凝聚。为什么每回只要他说要带她回苏家，她就会逃走。这次居然是回家，回到一个让他找不到的地方。

  她后悔了？爱上他这个瞎子后悔了？还是等到这一天了么？

  &ldo;我爸爸他身体……&rdo;桑无焉忍着痛，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ldo;我知道！&rdo;苏念衾粗暴地打断她。&ldo;我不过是个耽误你前尘的瞎子！他们看不起我，认为我没出息，认为我要拖累你。如今还要耍手段要你回去！&rdo;

  &ldo;苏念衾！&rdo;桑无焉瞪着他，&ldo;你不能诋毁他们。&rdo;

  &ldo;这样的鄙视，在我苏念衾眼里，屁都不值！&rdo;苏念衾的怒火越燃越旺。

  &ldo;苏念衾，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放开我！&rdo;

  &ldo;除非你不走。&rdo;苏念衾没有焦距的双眼满是阴霾。

  &ldo;我必须回去。&rdo;

  &ldo;我让你必须留下！&rdo;

  &ldo;你办不到！&rdo;

  苏念衾第二次听到这话气到极点，不禁将另一只手里捏着的手机扔出去。手机到墙上，反弹回来正好砸中床头的相框。夹的照片是俩人在桑无焉的学校的合影。

  两件东西一同落到地上。地毯很厚，所以只发出一声闷响。

  沉默之后。

  苏念衾开口说：&ldo;除非你想永远不再回来。&rdo;接着放开桑无焉的手。

  &ldo;苏念衾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立刻去登记结婚。&rdo;桑无焉有些无奈地说出这话后颓然地坐到床上，动了动几乎被他捏断的右腕。

  &ldo;我这瞎子不需要你们的怜悯。&rdo;苏念衾讽刺。

  桑无焉抬起头来凝视了他许久，之后拿起行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