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人生得此心心相印之爱人……
作者:花日绯      更新:2023-08-24 04:09      字数:3704
  第四十章

  云庭把高岄带到岸边,让高岄稍等,他自己则跟岸边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员外郎说话。

  过了一会儿,云庭回来对高岄说:

  “走,去船上看。”

  “啊?”

  高岄没懂,云庭就已再次拉住她往停靠在岸边的一艘张灯结彩的豪奢大船走去。

  几个伙计在那张罗着,很快就从甲板上放下来一块艞板。

  “公子,小姐,请上船。”先前那个与云庭说话的员外小跑着过来说。

  云庭点头谢过他,然后便拉着高岄上了艞板,高岄对水没什么好感,一般这种高度的船她都是直接跃上去的,很少走这种一步一晃的板子上船,因此踩上去时竟有点紧张,云庭像是察觉到这一点,抓着高岄的手更紧了些。

  两人很快上了船,船上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统一亮起了灯火,顿时照亮了岸边。

  云庭带着高岄直奔这船的二层甲板,而此时,船头的锚被收上来,船工们缓缓将船启动,往水中央驶去。

  高岄看着缓缓驶动的船和鱼贯而上的酒菜,对云庭问道:

  “这船开到哪里去?”

  云庭指了指水中央正在表演节目的彩船,说:“你不是要看吗?这船看得最清楚。”

  饶是高岄觉得自己还算见过世面,此刻也不禁咋舌,遥遥往江面上看去,在水中央那艘硕大彩船的四周,其实也有别的船只,但每一艘都没有他们现在乘的这艘豪华巨大,当他们的船驶过那些船时,带出的水花能看到其他船上下浮沉。

  高岄忍不住站到甲板护栏旁看几乎被灯火照亮的水花,波光潋滟,五光十色,比灿阳下的金色光芒多了些婉约艳丽,江上的风带着水气,夹杂着各种香粉的味道,远处的丝竹弹唱,近处的人声欢笑,离岸边越来越远,看岸上的人也越来越小。

  这种感觉很奇妙,云庭拿着两只小酒壶过来,递给高岄一只,说道: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还拿了花雕。”

  高岄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对云庭感慨道:

  “这么大的船,就我们俩坐太浪费了。”

  云庭说:“许是太贵了,其他人都不愿坐。”

  高岄觉得有理,这船一看就很贵的样子,坐一趟来回至少也得一二百两,就为到水中央去看个表演,确实有点不值得。

  “公子,小姐,前方集英社【鱼戏莲池】的大戏就快开场了,可能有水花溅出,敬请当心。”

  船家把高岄他们的船停在最佳观赏位置,连演出水花都可能溅到,足见有多靠近了。

  高岄还是第一次看这种水上表演,穿着莲花服饰、荷叶服饰、甚至还有穿着鱼的服饰的演出者们一一下水,水面上很快就用绿色的水草围成一个比甲板上的舞台还要大的圆形。

  所谓【鱼戏莲池】,其实就是一出戏,是讲一个书生为了救妻子,冒险潜水寻珠,却葬身水底,然后他的爱妻之心感动上仓,使他化身为鱼,鱼嘴衔珠跃上水面,钻过龙门,将珠子稳稳的抛到半空的银盘中,他的妻子因此获救,却不忍丈夫为她化鱼,在老神仙的指点下,她毅然决然的跳入水面,一阵金光闪烁,妻子也化成一条金色的鱼,与她的丈夫一同在水中嬉戏,天偶佳成。

  这个班子演水戏真是一绝,从神仙出场的烟雾,到水面铜镜反光,每一个场景都如梦似幻,引人入胜。

  高岄全程看得入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画面,在丈夫化身为鱼跃出水面时,她激动得连连鼓掌叫好,又看到丈夫把衔在口中的珍珠抛入银盘时,简直佩服得目瞪口呆。

  等到他的妻子也纵身入水,再出浮出水面时,已经换了一身金色的鱼服,高岄兴奋得仿佛入水的是自己一般,拉着一旁的云庭让他看,口中不断说着‘太厉害了’‘怎么会这么厉害’。

  云庭一边看戏,还要一边扶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下水,被她强势拉着也甘之如饴,一双眼睛几乎要被高岄脸上那灿阳般的笑容灼伤,他人生第一次生出了: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的想法。

  终于,这出精彩的水戏到了尾声,伶人们一个个游向船尾,准备回船,而那甲板上有班主出来谢幕,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挑着个铜锣,送到各艘船上,这是请赏的意思。

  高岄赶忙把自己腰间的荷包取下,从里面倒出几十两碎银,觉得有点遗憾,早知道今晚能欣赏到这么出色的戏码,她就该多带些钱出来的。

  云庭见她懊悔的神情,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将之压在高岄的几十两碎银下方,对甲板那头挥了挥手。

  那边收过竹竿,看到铜锣中放的银票后,当场面色一惊,然后对着云庭和高岄的方向深深作揖,而那些水下的伶人们此时都上了案,披着干爽的毛巾,站在班主后头一起行礼道谢。

  高岄高兴得跟他们连连挥手,见云庭站着不动,只顾摇他的扇子,高岄觉得这样很失礼,于是抓着云庭的胳膊,帮他一起挥手。

  云庭无可奈何,却也丝毫不反抗,由着她随意摆布自己的手,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她。

  在他们大船的斜对面,有一艘娇小的船,船头也坐着几位华服公子,正在打赏中,其中有一个穿青衣的俊逸公子,透过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了在那艘大船船头站着的两个人,觉得有点眼熟,可又不敢确定,于是他从座位上起身。

  他的朋友还以为他也想打赏,问道:“裴煦,你不是赏过了吗?”

  裴煦没搭理他,而是将挡在面前的人纷纷拨开,走到船边,终于看清那艘船头站的人。

  云庭居然任由自己的胳膊被一个姑娘抓着挥来挥去,他还一脸淡定的站在旁边。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对谁都冷若冰霜的云庭吗?

  而他放任的那个姑娘也令裴煦感到意外,竟是见过几面的山月公主,他和云庭还曾因为山月公主多看了裴煦两眼,就私下打趣过几句。

  没想到竟是他俩,云庭平日里装得跟什么似的,也不过就是没遇到让他愿意放下原则的人吧。

  啧啧啧,既然凑巧被他看到了,那明日不得去找他笑话笑话呀。

  裴煦打定主意后,便决定今晚不打扰他们,等明日再好生去问问云庭什么情况。

  看完一场精彩绝伦的水戏,高岄和云庭从船上回到岸上。

  高岄仍沉浸在那出戏里,忍不住跟云庭分享看法:

  “这世上便是如此,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若没有那丈夫舍身取义,他的妻子便病死了,但若平日里他的妻子对丈夫不好,那丈夫也不会为了妻子甘愿献出生命,这样的感情真是美好。”

  云庭见她因为兴奋,两边脸颊都沾上了些绯红,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见她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云庭柔声问她:

  “热不热?”

  高岄摇头表示:“不热。你还没说你觉得怎么样,从刚才开始你都没怎么说话。”

  云庭将扇子移到高岄背后,一边走一边在后面为她扇着风,口中说道:

  “我也觉得很美好,人生得此心心相印之爱人,夫复何求。”

  高岄觉得跟云庭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她喜欢这种双向奔赴的感情,那种一味付出不求回报,为了彼此隐藏真性情,彼此妥协的感情,根本不可能长久,偏偏就有人喜欢把那些付出和牺牲作为衡量感情深厚的标准,高岄打从心眼儿里觉得那是错误的。

  一段好的感情,就该是相辅相成,相濡以沫,生死与共,同舟共济的。

  看到路边有卖冰碗的,高岄指着那说:

  “你请我坐船看戏,我请你吃冰碗吧。”

  说完,高岄便兔子一般跑了过去,云庭只得追随,就听高岄对着那卖冰碗的摊贩豪气干云的说:

  “老板,来两份全加的,什么都要。多少钱?”

  老板应了一声,对高岄回道:

  “谢谢惠顾,二两银子。”

  高岄抓起自己的荷包,想从里面掏银子时,忽然把荷包在手上颠了颠,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钱了。

  她的钱刚才都打赏给那些水戏伶人了,现在荷包里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冰碗老板此时已经做好一碗,见高岄拿着荷包不付钱,小声重申了一遍:

  “谢谢惠顾,二两。”

  这就尴尬了。

  高岄看着那已经快做好的冰碗,实在开不了口说不要了。

  一锭银子从她的后方递了出来,落在冰碗老板的摊位案板上,掷地有声,顷刻间解决了高岄的难题。

  她转头看向神色如常的云庭,干咳一声后,凑近他耳旁,以手掩唇小声说了句:

  “不好意思,回头还你。”

  云庭没听高岄说了什么,因为他的耳朵在高岄主动靠近时,就好像突然着了火,在感受到她说话时无意识吹出的气息后,更是完全失去了身为耳朵的作用,除了嗡嗡响,怦怦跳,他什么也没听见。

  随便发出一声算作应答,这时冰碗制作完毕,高岄捧着看起来料更足的那碗送到云庭面前,笑容嫣嫣的说了声:

  “给。”

  云庭接过冰碗,又接过她给的勺子,第一次在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东西。

  两人像这条街上的其他年轻人一样,拿着冰碗边走边吃,有说有笑,一条街仿佛很短,竟然没多会儿就逛完了。

  “今日多谢你,我回去了。”

  两人走到高宅的巷子口,高岄对云庭拱手道谢。

  云庭执扇回礼,温声回了句:

  “好,你慢着些。”

  高岄头也不回的往高宅走去,走了几步回头,见云庭还站在原地,不禁对他挥了挥手,云庭这才重新展开扇子,摇晃着转身。

  等走出这条巷子后,云庭才忽然清明过来:

  呀,这一晚上过去了,他居然都没想起来问韩元孙那孙子的下场。

  若高岄只是打了他一顿,那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算了,明日让臧天羽去打听一下,回头再给他补一场教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