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钟滔总觉得裴文杰有些怪怪的，自从上次的高中同学会回来之后，他空闲的时候就经常一言不发，望着任意一个地方发呆，有时候找机会给他搭话，他也会很长时间才会给出反应。更奇怪的是，最近他和钟滔说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需要磨练，他要单独一个人开展业务。所以他的行踪也就变的神秘了，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条街哪个区去怎样开展业务。

  事实并不完全像裴文杰说的那样，单独开展业务是真的，磨练也是真的，但是他有对钟滔隐瞒一个事实，就是他开始在寻找新的工作，偷偷的利用外出的时间去参加面试。而他对新工作的要求不只是工资，他更看重的是发展的机会，他想要进大公司，想要成为一个白领，不只是成为一个白领，他想要成为广义上真正的成功人士，不但拥有金钱，还要拥有不低的社会地位。这样的目的，他不知道怎么跟钟滔开口，因为他知道这样为给朋友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所以他想等面试成功了在告诉钟滔，到时候就说是接到以前的面试回复，这样就不会让钟滔难受了。

  “我看了你的简历。你没做过销售是不是。”

  “是，但是我现在在做房屋中介，这个也算是销售吧。”

  “这个。。。可跟职业销售差的有点远。”

  “。。。”

  “这么说吧，你只需要在地铁蹲点，怎么都能蹲到个客户。但是职业销售，推销产品，没有推销的技巧和经验，客户不会看你蹲在那就买你的产品。”

  “但是没让我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裴文杰坚定的眼神望着面试官。眼神里没有一丝要逃避的感觉。

  “有点意思。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做销售？”面试官放下手中旋转的笔杆，稍带凶恶的眼神盯着裴文杰。

  “我相信只要经得起磨练，销售的技巧和经验都能有，而且我能经得起磨练，我要做一个成功的人。”

  “那你觉得什么是成功的人？”

  “事业上，爱情上都成功的人！”

  “好，你有这份劲头，我可以让你试试，但是我不保证你能成为成功的人。”

  “谢谢您！我一定会尽力的！”

  “明天早上8点来上班，别迟到。实习期三个月，底薪3000，转正后底薪5000，都有提成，具体提成你们的部门经理明天会告诉你，就这样，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

  “如果你实习期不达标，你会被辞退。还有，别忘记买一套西装，我们这上班要穿西装。”

  “嗯，知道了。”

  裴文杰走出公司大厦的门口，心里除了激动，还有一些不安，虽然钟滔那他想好了怎么应付，但是怎么去辞掉工作，他还没有想好。是当面说，但是打一个电话，或者是发一条信息。该用什么理由说，是说真话还是假话。他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些问题。他坐在公交车里，望着窗外的街景，一张一张的门面招牌从窗前闪过，他又开始发呆了，他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想这些招牌一样，扎根在这座城市。

  “什么？你要辞职？那你这个月不是白做了啊。”

  “争取一下，看经理给不给。”

  “不给呢？”

  “不给那就算了呗。这个月新工作我要是做的好，也能把这个月的补上。”

  “那你加油了。”

  钟滔并没有责怪裴文杰，没有和裴文杰争论什么。虽然他和裴文杰不同，思维比较“直线化”，他觉得工作还是先稳定下来才好，这样也可以磨练自己，让自己不要轻易放弃努力。但是他还是有点羡慕裴文杰，虽然他并不明白其实他羡慕的是裴文杰获得了更好的发展平台，而不是更赚钱更体面的工作。

  店里的人都害怕这个黄经理，是因为他从不开玩笑，总是板着脸，就像是黑社会的打手一样，乍一看还有点凶神恶煞，更重要的是这个店里权力最大的就是他。裴文杰也会害怕，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但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黄经理离开了他的座位，走近了裴文杰，望着他。

  裴文杰和黄经理对视，让他内心产生了一点点动摇。但是想到即将开始的新工作，他还是选择硬着头皮上。他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我要辞职……”

  他的话还没说完，黄经理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想到要辞职？你才做了一个月，而且我看你做的还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裴文杰心里有一点乱，面对黄经理的关心，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这种话。

  “这是你第一份工作，才做了一个月就要辞职？”

  “嗯。我已经想好了，我不想做下去了。”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就不留你了。我们这行人员流动本来就比较频繁，你自己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干预。”

  “那我这个月工资可以发给我吗？”

  “你这个月还没有做满，我只能发给你三分之一的工资，下个月打到你卡上。你要是不需要我开离职证明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对了，跟你一起的那个孩子，他也准备要辞职吗？”

  “没有。他说他会继续做下去。”

  黄经理点了点头，然后回到座位上继续摆弄着键盘和鼠标，望着显示屏，就当裴文杰不存在一样。裴文杰也没有回头，就这样离开了。

  因为新工作必须要穿西装，裴文杰就去了附近的商城，去里面找西服专卖店，虽然找到了，但是这些名牌西装的价格他根本付不起，但是明天上班就要穿西装，他只能向别人求助。钟滔在上班，而且钟滔是外地人，根本没办法帮上他。他思考了一会，在手机上联系了以前的同学，最后只有柯桂生有时间可以帮他。柯桂生跟他约在了外滩的人民英雄纪念塔，让他在今晚5点之前一定要赶到。裴文杰所在的北山区到外滩有大概一个小时的行程，下午四点多他就到了。

  他好多年没有去到外滩了，又一次这么近看到黄浦江。江上形形色色的油轮载着世界各地的游客，这些油轮之间偶尔夹带着一两艘盛满集装箱的货轮。还有黄浦江对面挺立着的钢筋铁骨构建成的灰色楼群，它们在不同的建筑风格和色彩斑斓的灯光下呈现出的绚丽堡垒，最高处直插云端。外滩熙熙攘攘的人群，具有年代感的老建筑，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街道。还有自己身后用石头雕刻成的人民英雄纪念碑。这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震撼。

  “比我到的还早，真是没想到啊。”柯桂生穿着宽松的大t恤和灯笼裤，脖子上戴着一条大金链，踏着一双人字拖，出现在裴文杰眼前。

  “你怎么才来，你家不是住的离这里挺近的吗？”

  “哦，我搬了。现在不住家里。”

  “那走吧，我挺急的，今天一定要把西装买到。”

  “你那么急，不行我给你借套好了。”

  “现在借还来得及吗？再说了，借了我也要买啊，一直都要穿啊。”

  “那行，走吧。”

  柯桂生手朝前一挥，示意裴文杰往手挥动的方向走。裴文杰迈开步，立刻跟了上去。柯桂生带着裴文杰去了拐进了一条街，在一个位置比较偏的角落里有一家裁缝店——“瓦特了裁缝店”。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家店。

  “侬脑子瓦特了啊？（你脑子坏掉了啊？）”裴文杰拉住刚要往店里走的柯桂生。

  “咋了？”

  “这个店真的没问题吗？都瓦特了。（都坏掉了。）”

  “靠，你还记得一点尚海话啊，放心了，开在这样的角落里都没有倒闭，不是什么垃圾店。相信我，没错的。”

  裴文杰想想柯桂生说的话，也有道理，没办法，西装的事情也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相信他了。两个人进了店，店里只有一位老先生。老先生戴着一副眼镜，站在工作台旁边，一手拿着尺子，一手拿着笔，对着工作台发呆。这个时候柯桂生走了过去，对他说：“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对着台子发呆？”

  “遇上难题了。一个胖子定了一套西装，期限两周，但是他的尺寸已经变了三次。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来骗违约金的。”

  “是胖了还是瘦了？”

  “胖了。就怕他一直胖下去。”

  “不行就别做了。你又不缺钱。”

  “你懂什么？这也是一种挑战。我做裁缝这么多年了，遇到的困难多了去了，这算什么？”

  “那就先把我的事情解决了，胖子的事往后放。”

  “你又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在外面又闯什么祸了？小兔崽子。”

  “我这次可是帮别人做好事。你要是不帮就算了。”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我没说不帮。”老先生放下了手里的尺子和笔，走到柜台旁边，拿起茶壶喝茶，坐在柜台里望着柯桂生。

  “帮我弄套西装。这个不难吧？”

  “那我有什么好处啊？”

  “……”柯桂生一言不发，裴文杰在一边也不敢多说话。

  “我这边只有这么一件旧西装。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你不是不喜欢穿这种衣服吗？”老先生转身走到后面的房间里去，拨弄着那些杂物。

  “我会付钱的。”裴文杰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柯桂生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用付钱。”

  老先生翻出了西装，递给了柯桂生，这件西装有点旧，但是样式还挺好看的。柯桂生带着裴文杰出了店，到店门外把衣服给了裴文杰，说：“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你不会是还想要打那个老头子吧？你们俩对话火药味那么重。”

  “想什么呢，我像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里面那是谁你知道吗？”

  “裁缝店的老板？”

  “你没说错，但是除了这个之外呢，他还是我外公。行了，行了。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和他说，这是我自己的家事。”

  “嗯，那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都是老同学。以后如果还有什么困难，记着找我，别把我当外人，这样就行了。”

  裴文杰拿着西装回去了。回到家之后，把西装上的灰尘和一些细小的杂物清理干净，穿上了西装，一个人在家里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摆弄着衣服。明天就可以去新的公司上班了，去高楼大厦里，这让他太兴奋，还有太多的喜悦，但是因为找不到人可以倾诉，自己的朋友都在忙着处理各自的事情，就连钟滔都要等晚上点钟下班才能回来。所以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地又去对着镜子摆弄，最后自己终于累了，坐在床边，头脑里开始想着明天的工作。第一次进到高楼大厦里面去工作，要怎样去介绍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同事和领导，是什么样的工作氛围。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包括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睡个好觉。

  第二天，他带着朦胧的睡意赶到了公司，他工作的这家公司叫做康普拉合作发展有限公司，公司的业务内容主要是处理客户之间的合作和发展，说的简单点就是拉投资还有寻找并投资有潜力的发展项目，投资者和被投资者都可以算得上是客户。公司涉及到的行业领域也就非常的多。自然而然接触到的人也就多。

  裴文杰到了前台，说明自己是新来报道的员工，前台接待人员将他领到了经理办公室，原来那天面试他的就是销售部门的经理。经理让裴文杰稍微等一会，因为今天上任的新员工不止他一个。突然门打开了，只开了一点点，经理并没有任何反应，还在处理桌子上的文件。裴文杰看到了门开了一点点，准备上去关，就在这个时候门从外面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位女生，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笔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干练的短发，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身材匀称。当她看到裴文杰的第一眼，她就已经对他产生了好感。当然了，这种好感是来自于裴文杰帅气的外表和挺拔的身材，还有那件旧西装衬托出来的“特别”。

  “你好。我叫林漫云。我是第一天来上班，你呢？”

  “我叫裴文杰。我也是。”

  “这么巧。以后我们就多互相帮助吧。”

  经理终于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走向门口，对他们说：“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跟我一起，等会早会就要开始了，你们也准备好向大家介绍自己。”

  两个人跟着经理走出了办公室。林漫云跟在裴文杰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