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节
作者:来自远方      更新:2023-06-25 19:48      字数:2894
  两人坐在上首,对视一眼,切实体验一回“吉祥物”的无奈。谈到中途,宦者提醒用膳。双方暂且“休兵”,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推杯把盏,气氛相当和谐,丝毫不见之前的剑拔弩张。待到膳食撤下,仿佛开关重启,现场的气氛登时一变。之前笑容满面,此刻风霜利箭。桓容知道吐槽不对,可他还是想说,这份变脸的本事,当真是世间少有。好在双方都心怀诚意,临到傍晚,契约终于达成。建康达到目的,长安也没有吃太大的亏。并非后者一时糊涂,没有看出建康的打算。而是作为急需粮草的一方,本就处于劣势。想要尽快充实兵粮,赈济灾民,该让步的时候必须让步。反正人到长安之后,有诸多办法应对,无需在细节上锱铢必较,反倒落了下成。事情谈完,竹简当场写就,落南北天子金印。秦璟忽然开口,言于大营设宴,请桓容赏光。“玄愔诚心相邀,容自不会推却。”桓容欣然应允,并无半点担心之色。谢安和桓冲齐齐皱眉,郗超贾秉若有所思。桓谦和桓石生互相看看,同时上前两步,请随桓容一同前往。是夜,襄阳城门不闭,府军巡视城头,并替代州兵看守城门。相隔不远的秦氏大营中,篝火熊熊燃起,新宰的羔羊架上火堆,油滴滑过烤得金黄的羊腿,落入火堆,瞬间发出爆响。炙肉的香气和酒香混合在一处,赤裸上身的壮汉立在火堆前,手臂上绑着不同颜色的布条,抱拳之后捉对厮杀,为酒宴助兴。一名壮汉梳着索头,从颈侧到上臂布满青色图腾,高鼻深目,轮廓深邃,明显为慕容鲜卑。几个回合下来,壮汉将对手牢牢制住,旋即抡起双臂,将近两百斤的重量,轻轻松松举过头顶,引来轰然喝彩。秦氏久居北地,难免受胡风影响。相比南地高门,北地豪强更多几分勇武豪壮。有长安文武看得兴起,当即解开外袍,亲自下场,身手半点不弱,引来齐声叫好。叫好声中,长安官员抱拳朗笑,转头看向建康诸人,目光中无疑带着挑衅。“可敢一试?”四字落下,立即有建康武将起身应战。双方立在场中,半身被篝火照亮,染着汗水的胸膛和手臂硬如岩石,无不彰显出力量。“喝!”两人齐声大喝,迈步冲向对方,握住对方的手臂,脚跟用力抵住地面,仿佛蛮牛角力,脖颈鼓起道道青筋,完全是旗鼓相当。“好!”众人大声拊掌叫好,借酒意拍起桌案。桓容放下羽觞,转向看向秦璟,不期然撞进漆黑双眸。剑眉轻轻挑起,眸底清晰映出桓容的倒影。半面脸颊映着火光,唇角的笑纹清晰可见,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敬道。”秦璟声音低沉,脸上的笑意不断加深,亲自执起酒勺,将桓容面前的羽觞注满,“请满饮此觞。”看着面前的美酒,桓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视线不断下移,最终落到矮榻之下——或者该说,借矮榻遮挡,不该出现在某个地方的那只手上。众人的视线被场中吸引,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举动。桓容深吸一口气,握住秦璟的手腕,沉声道:“玄愔,请共饮。”实事求是的讲,这种感觉不错,甚至有点刺激。可场合不对,再刺激也不成。若是把持不住,以致于当场失态,被史官记录下来,那可是大大不妙。桓容不介意被后世视为暴君乃至昏君,但“这种情况”绝不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一点不能有,必须彻底杜绝!秦璟展颜,笑道:“敬道见谅,我有些醉了。”桓容眼角直抽。说谎好歹打个草稿,这位不说海量也不差多少,这才几觞不到,竟然醉了?骗三岁孩子呢?桓容不假辞色,双眼定定的看着秦璟,“玄愔说笑。”话被当场揭穿,秦璟半点不见窘色,反而笑意更深,直至染上眼底。桓容气瞬间闷,端起羽觞一饮而尽。咽下美酒,腹腔中似有火焰燃起。斜眼看向某人,桓容忽然翘起嘴角,当下执起酒勺,为秦璟斟满羽觞,借机拉近距离,长袖擦过,感受到掌心下骤然紧绷,再看秦璟略显僵硬的神情,不禁笑得更欢。“玄愔满饮。”来而不往非礼也。不就是撩吗?来啊,看看谁先撑不住!第三百零六章 三问夜色渐深,笼罩天空的乌云尽数散去, 明月繁星高挂, 璀璨银河悬于苍穹。篝火熊熊燃烧, 赤光不断飞跃。架在火上的羔羊早被移走,焰心仍不时发出爆响, 刹那火星四散。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角力之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酒宴间的气氛更加热烈。推杯换盏之间, 祝酒之辞不绝, 酒勺碰撞,羽觞倾倒, 美酒的气息不断飘散。爽朗的笑声划破长空, 有人拔剑起舞, 有人已酩酊大醉。桓容坐在上首, 数不清自己饮下多少盏,只觉得脸颊微热, 难得有了几分醉意。秦璟侧身而坐, 大袖拂过矮榻, 一手举起羽觞, 向桓容示意, 旋即仰头饮尽。或是有心,也或许是无意。酒水未能全部入喉,有一线沿着唇角滑落, 牵连成透明的细流,缓缓滑过下颌,绵延过颈项,缠绕过喉结,一点点隐入领口,浸出颜色略深的暗痕。不知不觉间,桓容的目光被吸引,无法移开,只能沿着酒溪滑落的方向移动。从微翘的嘴角,到上下滚动的喉结,再到依旧紧束、隐隐透出禁欲气息的领口。咕咚。桓容咽了一口口水。喉咙发干,浑身燥热,仿佛置身无边沙漠,纵然饮下满觞佳酿,也无法得到任何缓解。桓容攥紧手指,视线扫过下方,似下定了决心,同秦璟低语两声,旋即站起身,离席大步而去。两国文武貌似大醉,多数不胜酒力,实则都心怀警惕,始终维持一定清醒。听到上方响动,见桓容起身离席,不由得神情微动。不等想明原因,又见秦璟起身,观方向,似行在桓容身后。没有任何预兆,两位天子先后离席,难免有些奇怪。“典将军,”谢安放下羽觞,蹙紧眉心,对典魁道,“此乃秦帝大营,不可不防,速去护卫官家周全,切切小心。”“司徒放心。”典魁应诺而去。为免生出误会,没有召集护卫,仅是紧了紧袖口,藏好随身的弓弩,单手握牢宝剑,只身前往。典魁的身影隐入黑暗,谢安重将目光移回,同郗超贾秉交换眼色,都在暗暗琢磨,官家突然间离席,秦帝紧随而去,究竟是不是凑巧。“长安此番有求于我朝,急等粮草救济,纵有所图谋,未必敢在宴上对官家不利,司徒无需太过担忧。”郗超低声道。“希望如此。”谢安始终心怀忐忑,觉得有几分不妥。看向桓容离开的方向,眉心蹙得更紧。两人低声说话时,贾秉垂下眼帘,始终不言不语,自斟自饮。被郗超问到跟前,方才微微一笑,道:“景兴没留神,我方才见到,官家离开之前,似同秦帝说过什么。”什么?听闻此言,饶是郗超也不免面露惊讶,酒意登时去了三分。“秉之是言,此乃官家之意?秦帝不过……”依言而行?但是,可能吗?纵然交情莫逆,也不该如此,实令人匪夷所思。贾秉仍是笑,没有进一步解释。挽袖舀起一勺美酒,缓缓注入羽觞,听着美酒滴落的声响,看着略有几分浑浊的酒液,不免怀念起幽州出产的佳酿。论起美酒,还是南地出产最佳。“秉之,此真为官家之意?”郗超追问一句。“或许。”贾秉端起羽觞,回答似是而非。或许?郗超和谢安都是一顿。这是什么解释?说了等于没说。建康文武心存疑虑,隐隐有几分不安。长安群臣同样心中忐忑,彼此低声交流意见。“官家出于何意?不会……”对桓汉天子不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