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节
作者:来自远方      更新:2023-06-25 19:48      字数:3256
  再看一眼,发现秦某人似有所觉,嘴边掀起笑纹,颇有些意味深长。桓容眯起双眼。这算什么,美人计?好啊,尽管来,他接着就是!期待?没有,坚决没有!有他也不承认!第三百零五章 酒宴谈判进行得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有些糟糕。连续三日唇枪舌剑, 两国文武轮番上场, 撸胳膊挽袖子, 就差拔刀打上一架,奈何境况停滞不前, 仍有诸多事项未能达成和议。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市粮这件事上,双方的意见基本一致, 都无意拖延, 对彼此的条件大致能够接受。北地着急储备军粮、赈济灾民, 时间拖得越久对国内情况越是不利,干脆主动提出, 愿以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定契。作为交换条件, 定契之后, 运粮的队伍尽速北上, 以解燃眉之急。长安主动软化态度,向建康做出让步。建康自然投桃报李, 部分放款条件, 言明除金银之外, 绢帛、药材、兽皮、战马等皆可充作粮款。如果可以, 桓容更想要人口。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长安未必肯松口。和谢安桓冲等商议之后,只能改以战马牛羊。虽然遗憾,奈何形势如此, 总好过做无用功,平白浪费时间。一方等着粮食救急,主动让步;一方探明底线,无意在细节上纠缠。谈判进行得十分顺利,当日即定下部分章程,上呈两位天子过目。“稻麦数目巨大,如要全部凑齐,需开扬州府库。”南地两年大熟,加上海贸和西域商路的补充,国库堆满,府库充裕,百姓家中多有余粮。但粮食再多,不代表没有穷尽。对于长安提出的数量,一时间也难以凑齐。“无需一次给足。”放下竹简,桓容开口道,“数目如此巨大,长安未必能给出全部粮款,莫如分批市卖,为彼此留有余地。”“分批?”郗超面露诧异,似没想到这点。桓容点点头,不意外郗超的表情,继续道:“两岁大熟,今岁亦将丰产,然明岁情况如何,如今实难预料。”灾自天降,谁能保证年年风调雨顺?参考北地的情况,桓容委实不敢掉以轻心。如今的年月,粮食和人口至关重要。生意固然要做,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非必要,不能开扬州府库。可先自幽州筹集,待海船归来,又能得一批粮食。自能补足缺额。”船队的粮食如何得来,桓容无心过问。反正有粮就成。说白了,桓祎做生意一向公平公道,当地的国主邦主为了金银绢帛加重税收、搜刮百姓,属于人家的“内政”,不该船队背锅。“首批稻麦运至长安,护卫之人无需着急返还,可暂留该地替代贾科。”不久前,贾科启程南返,留在北地的商铺依旧市货,搜集消息的途径却不好再用。为弥补这个损失,建康必得另觅他法。此次市粮是个机会。“分批市粮,则有借口在长安久留。”纵然长安有所怀疑,也不会立即将人逐走。毕竟还等着南地的粮食救急,抓不到切实的证据,毫无理由的逐走来人,实在是无礼至极。“陛下之意,臣明白了。”细品桓容所言,郗超恍然,当即微微一笑。明面上留出破绽,吸引长安的目光,暗中如何行动,他自会同贾秉商议。此事需要详细谋划,采用的手段不够光明正大,最好不过天子之耳,事成写成秘奏即可。“中书令办事,朕放心。”桓容笑着颔首,将事情全权委托郗超。后者拱手领命,不久告辞离开,寻到刚自城外返还的贾秉,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解释一番,贾秉当场表示:善!“此事可行,然需与诸位同僚商议。事成之前不能露出半点破绽。”“自然。”三言两语之间,郗超贾秉达成一致,联袂去见谢安。途中遇上王献之等人,干脆一并拉上,免得事后还要费力解释。“分批市粮,留人于长安?”谢安微有些惊讶,和桓冲互看一眼,都没想到此种办法。仔细斟酌之后,认为此事可行,当场拍板决定,好,就这么干!如何刺探北地情报,郗超贾秉没有名言。在场都是聪明人,有匡扶社稷之能,折冲万里之才,透过只言片语,就能闻弦歌而知雅意,猜出背后关窍,自然用不着多说。“如此甚好。”众人颔首表示,此事可行,就该这么办。不厚道?南北并立,不可能永远持续。建康长安早晚将有一战,双方是敌非友,盟约随时都能打破。换句话说,和平只是暂时,等到将胡贼的势力彻底碾碎,待到草原和西域胡再形不成威胁,就是南北举兵,决胜天下之时。再者说,建康谋算长安不假,长安一样和“纯良”搭不上边。建康想着往长安扎钉子,长安一样心心念念着刺探建康消息。国与国之间的利益相争,必然是你死我活,彼此是半斤八两,谁也别指责对方不厚道。到最后,比的还是谁更心黑手狠,谁更有决心毅力,谁更得民心。大框架定下,众人集思广益,开始填补细节。是夜,谢安的厢室灯火通明,灯光整整亮了一夜,天明时分仍未熄灭。即使一夜没睡,不少人眼底都挂上青黑,精神头却是格外的好,不见半点萎靡。各自回房梳洗更衣,用过早膳,愈发显得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出城谈判的时候,从谢安桓冲以下,全都是昂首挺胸,丰神俊朗更胜往日。桓容坐在大辂里,见众人如此精神面貌,不免感到惊讶。心中疑惑难解,命宦者召来贾秉,大致询问一番。后者微微一笑,道:“陛下英明,一言如醍醐灌顶。陛下之意,臣等深谙于心,今日必当有所计较。”贾秉成竹在胸,笑着表示:陛下您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桓容默然半晌,目送贾秉离开,无语望向车顶。一切走在计划之中?大可放心?问题在于,他压根不知诸位臣工有何腹案,如何能够放心?众人碰面的地点,依旧是之前搭建的高台。因昨日天降大雨,今日天空仍有乌云未散,台顶张开数张木伞。伞高两米,无需人力支撑,嵌入事先留下的凹槽即可。别看凹槽不深,实则内藏机关,哪怕风雨再大,木伞始终屹立不摇,纹丝不动。遇有急情,开启藏于伞下的机关,伞缘木刺疾射而出,如万箭齐发,宵小瞬间扎成刺猬。不用问,这样的手艺,百分百出自公输和相里。对于相里兄弟的爱好,桓容即惊讶又感到佩服。他早知相里兄弟擅长机关术,可万万没有想到,兄弟六人技艺精湛,信手拈来一件寻常物品就能埋设机关。数年下来,相里兄弟带出十余名徒弟,各个身怀绝技,本领不小。出师之后,制出不少精巧的器物,全都摆在木器铺售卖。这些木器铺是公输班的徒弟经营,双方都在磨练手艺,各取所长,完全是一拍即合。桓玄和桓伟是木器铺的常客,会奔跑的木马,能在水中自行的木船,都是两人最爱。不久之前,木器铺新造一种海船,成人手臂长短,类似于幽州造出的三桅船,可于水中自行。仅是这样不算稀奇。稀奇之处在于,木船甲板和船舱里的水手都能活动。开启藏在船底的机关,船工竟能升起船帆。制造此类海船模型,需要的精力和时间非同一般。耗费整整两年,经过无数的试验,集合数人之力,方才成功造出三艘。几人商议之后,没有再动手的打算,这三艘海船就成绝版。最终,两艘收入宫内,成为桓伟和桓玄的生辰礼,一艘被高平郗氏市去,成为郗冲的珍藏。其他人想要一睹实物风采,要么进台城,要么登门丞相府。这直接造成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桓伟、桓玄和郗冲交友无数,炙手可热,成为最受欢迎的少年郎君。等到好友们陆续长成,有机会登上真正的海船,对木船模型不再那么热衷,三人莫名觉得自己被用过就丢,交了假的朋友。好在实情并非如此,少年们的友情始终未变,甚至好到彼此打掩护,试图跟着船队出海。对此,各家家主都愁白了头,陆续找上桓容,要求天子给个说法。桓容还是那句话:他也没办法。锅有郗氏一半,郗愔不在了,郗融和郗超都在朝中,有能耐砸门去啊!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人都跑没影了,吵翻屋顶照样没用。无论桓容还是诸位家主,都不会想到,倾注心血培养的继承人,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撒丫子飞跑,留下一地烟尘,抓都抓不回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如今,一切都在萌芽之中,盖子尚无揭开的迹象。建康和长安的文武正齐聚一堂,就市粮之事定下契约,逐项完善条款,争取最大利益,顺便给对方挖坑。桓容和秦璟没有参与讨论。众人引经据典,洛阳吴地官话交织,你来我往,语速飞快,他们完全插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