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节
作者:来自远方      更新:2023-06-25 19:46      字数:3202
  尖锐的鸣镝声骤然响起,打破柔然人的美梦。百余骑兵冲开营地守卫,疾驰之中接连丢出陶罐,伴着清脆的碎裂声,香油在帐篷上流淌。“敌袭!”守卫来不及唤醒更多的士兵,已被长刀砍断喉咙。箭矢破风而来,箭头包着油布,带着刺目的火光。落在帐篷上,有的熄灭,有的瞬息燃起,为进攻的骑兵指明道路。“嗷呜——”狼吼般的叫声响彻夜空,三百人的营地瞬间陷入包围。秦璟没有加入战斗,只是站在高处,俯瞰营地陷入火海。“这是几个了?”“回殿下,第七个。”张廉策马上前,身着铠甲,披着兽皮制的斗篷,眉上结了一层冰霜,“火光会引来乌孙人,乌孙昆弥的部落就在附近。”“嗯。”秦璟点点头,收回目光,眺望身后黑暗,道,“要将柔然部落清理干净,始终绕不开乌孙。既然来了,无妨当面一会。”“诺!”战斗结束得很快,参与袭营的骑兵皆有收获。柔然千长身负重伤,最终葬身火海。追随他的勇士不存一人。恶劣的气候下,又是迁徙逃亡,体质弱的部民早被抛弃。三百人的队伍中,竟不见一个老人,更无十岁以下的孩童。依照草原的规矩,战斗结束后,凡是高过车轮的男丁都会被杀死。按照后世的眼光,这种行为极端残忍。但在现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战败者不死也会沦为强者的奴隶,未必会强过一刀痛快。如果是桓容,或许会有不同的做法。换成秦璟,不会在这时展现半点仁慈和犹豫。这样的仁慈不会为他带来尊敬,只会引来猜疑和无穷的麻烦。要慑服草原的狼群,必须足够凶狠。谁敢挑战头狼的权威,下场只能是死!事情正如预料,乌孙部落被火光惊动,迅速派人查看。双方早打过交道,加上昆弥帐下有译长,秦璟麾下也有通晓匈奴语之人,双方交流不成问题。误会解除之后,秦璟一行被请到乌孙营地。昆弥的大帐立在营地正中,两侧是相大禄、左右大将和翕侯的帐篷。帐顶很是特殊,有不同于部民的装饰,一眼就能辨认清楚。之所以敢这么做,全因驻扎此地的乌孙勇士超过三千,营地中的帐篷一座连着一座,几乎望不到边。乌孙人擅长养马,孩童从出生就与弓马为伴。男子之外,女子同样能控弦挥刀,战斗力丝毫不弱。在汉时,乌孙的战斗力一度让匈奴忌惮,成为草原上不可忽视的力量。如今实力变得衰弱,部落根基仍在,照样不容小觑。乌孙首领世称昆弥,后来内部分裂,分成大昆弥和小昆弥。如今的首领名为安靡,属乌孙大昆弥世系,正逢壮年,既是部落首领又是乌孙第一勇士。多数骑兵留在营外,秦璟仅率百余人进入营地,乌孙昆弥佩服他的勇气,态度极是热情。“草原大漠敬佩勇士,殿下是最强悍的勇士,最凶狠的头狼!”乌孙人的文化和匈奴类似,先祖以狼为图腾。这样一番话,可谓是极高的赞誉。大帐中燃着火盆,双方不分主客,围坐在火堆前。简单寒暄之后,秦璟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正题。“柔然?”乌孙与柔然早有不睦,彼此摩擦不断。柔然强盛时,乌孙的游牧地区一度被挤压。秦璟提出要彻底灭绝柔然势力,正中乌孙昆弥下怀。昆弥和大相禄交换眼色,又看向左右大将,彼此达成一致,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就点头答应了秦璟的提议。“昆弥豪爽!”秦璟趁机提出,请乌孙留意逃入大漠的氐人和鲜卑。不等乌孙昆弥开口,左右大将已是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氐部。乌孙人受中原文化影响,部落中设有王庭,却也保留着原始氏族成分。左右大将既为大臣,又是氏族首领,手中掌握不小的权利。只要他们不愿意,违抗昆弥之命并不稀奇。与之相对,先昆弥表态也很正常,并不会引来不满和猜忌。双方达成合作,乌孙昆弥设宴款待。没过多久,帐帘掀起,盛装的乌孙少女鱼贯而入,托着大盘的烤羊和烤鹿,并有草原难得一见的美酒。“如昆弥不弃,璟有南地市来的烈酒,请昆弥和诸位首领一品。”“南地来的烈酒?”随着西域商路恢复,幽州的美酒流入草原,越烈越受欢迎。听到秦璟的话,帐中的乌孙人都是双眼发亮,迫不及待想要痛饮。秦璟对张廉点头,后者暂时离开,很快带着十余个酒囊返回。“这样才过瘾!”此举正合乌孙人脾气,众人不用酒盏,直接对着酒囊畅饮。喝到兴起,乌孙昆弥笑道:“殿下是大英雄,骑最烈的马,饮最烈的酒,用最利的刀!”“昆弥过誉。”秦璟摇头。乌孙昆弥摆摆手,大笑道:“我说的是实话!我的女儿是大漠最美的花,正该由殿下这样的大英雄采摘!”秦璟提起酒囊,道:“大漠之花只在盛开之地才是最美,且璟已有相知之人,只能谢过昆弥好意。”乌孙昆弥稍显遗憾,却没有强求。他知晓汉家的规矩,没有右夫人和左夫人并尊。他的女儿何等尊贵,嫁人就该是夫人,不能做妾!联姻未成,双方合作依旧。秦璟同乌孙昆弥对饮,听着乌孙人雄浑的歌声,看着乌孙少女充满力量的舞蹈,心思却渐渐飘远。目光深邃,仿佛寒潭一般,深不见底。建康,台城夜半时分,桓容忽然从梦中醒来,睁眼望着帐顶,想到梦中所见,不免有些脸红。做梦都会梦见某人,莫非思x不成?念头一闪而过,桓容被自己窘到,瞬间石化当场。第二百七十一章 平衡连续五天做类似的梦,梦中是同一个人。场景不断变化, 既陌生又熟悉。梦中的画面时而清晰, 时而朦胧, 雨夜舞剑,廊下对饮, 铿锵的秦风敲击耳鼓,中途加入雨打屋檐的脆响,四目相对的颤栗, 仿如置身幻境。梦中的秦璟总是一身玄衣。玉带束腰, 长袖飘逸。初见时的冷峻, 相知后的暖意,再见时的一丝淘气, 使得梦境愈发鲜活, 鲜活得让人心痛。梦到深处, 一切变得愈发真实。呼吸之间, 似能感到发丝擦过颈侧的微凉,留恋着滑过耳后的温热气息。梦似乎很长, 又仿佛很短。每次睁开双眼, 望着熟悉的帐顶, 桓容都有瞬间的迷茫。清醒的意识到身在何地, 却不知人在何方, 心变得空落落,怅然若失。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是儿女情长之人……可开荤之后要强迫食素,真心很难受啊有没有?一秒从文艺青年变得那啥, 的确有点那啥。反正身边又没旁人,他乐意!不是和尚却强迫吃素,他就暴躁了,爱咋咋地!暴躁累积下来,难免会影响到情绪。朝会之上,桓容正襟危坐,下颌绷紧,表情严肃,威严气势彰显。视线穿过旒珠,扫视殿中群臣,似刀锋刮过,犹如实质。面对这样的桓容,即便是谢安和王彪之,都有些心中没底。此情此景,众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天子是害了相x病,夜里睡眠不足,白天难免带着情绪。能够不受影响、始终安坐如常的,大概只有郗愔。自巡狩归来,桓容渐渐发现,郗愔变了不少。不是说相貌和性情改变,而是在行事作风上,同他未登基之前相比,很快能发现不同。最直接的表现,是对北府军人员的安排调动。表面上看,一切并无异样。但是,在将领的任命上,尤其是举荐毛球代替刘牢之空出的位置,就很能说明问题。毛球是冠军将军毛虎生之子,已过而立之年。桓汉代晋之前,毛球得桓冲赏识,举荐他为梓潼太守。桓汉建立后,毛球倾向桓氏,大力劝说父亲和族老,晋室只能偏安,不可能再有建树;桓容为不世出的英主,有恢复华夏之心。家族欲要昌盛百年,必须做出正确选择。毛虎生历经三朝,始终屹立朝堂,眼光自然独到。毛球出面劝说,他便顺势而为。有毛虎生带头,武将自是纷纷仿效,为桓容接掌建康减少不少的阻力。纵观事情始末,毛球的功劳实在不小。用这样的人为北府军将领,足可见郗愔释放出的讯号。通过观察,桓容有七成以上确定,这其中有郗超参与。不提这对父子是怎样“和解”,也不管郗超是如何说服郗愔,对桓容来说,郗愔的态度能够软化,无论对国家还是他本人来说,都是件好事。郗愔坐在百官之首,以丞相之尊,非大事少有开口。朝会之上,桓容的不对劲他亦有察觉,但没往深处想,同郗超长谈之后,郗愔想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为家族和子孙后代考量,他选择让出部分军权,向桓容释放出善意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