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节
作者:来自远方      更新:2023-06-25 19:46      字数:3359
  兄弟俩互看一眼,就此下定决心,等到元服之后,一定要离开京城,走遍华夏山川,和兄长一样扬帆出海!两个小家伙意志坚定,也照着这个方向不断努力。等到桓容回过神来,想在兄弟和侄子中找出个继承人,猛然间发现,一个个都在往外跑,不是陆地就是海上,一年到头不着家,想抓都抓不到。别说是他,王谢士族都遇上同样的问题。情况越演越烈,到最后,士族家主逮不住自家郎君,干脆齐聚太极殿,静坐以示威,沉默以抗议,目光利如寒霜,足可杀人。就差捶胸顿足,咆哮大殿:皇族子弟带头往外跑,引得各姓郎君不回家,竟然管都不管,原来你是这样的官家!桓容以袖掩面,无语望天。诸位找不到自家郎君,还能太极殿示威,他找不到继承人,又该去找谁抗议?情况发展至今,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灾大灾如期而至。从七月至八月,南地连降大雨, 陆续有数个郡县遭遇水灾。当地治所不敢延误, 送信的快马日夜兼程, 驰往建康飞报。朝会刚刚结束,台城的鼓声骤然又起。群臣闻召, 知晓事情紧急,顾不得还家,忙令健仆调转方向, 迅速向台城飞驰而去。文武齐聚太极殿, 桓容高坐御座, 神情凝重。宦者扬起声音,灾报宣于朝堂, 一字不漏。尾音落下, 殿中气氛更显凝重。灾情比预料更为严重, 似黑云压城, 沉甸甸压在众人心头。桓容扫视群臣,向身侧宦者示意。宦者应诺, 上前两步, 宣读刚刚拟定的诏书。这份诏书是临时草拟, 未过三省, 内容究竟如何, 连谢安和王彪之都未知端地。宦者宣读时,太极殿内一片寂静。除了略显尖锐的嗓子,不闻半点声息。“令各州治所全力救灾, 开府库济民,不得延误。”“救灾不力者,事后问罪。轻者降品留用,重者免官,有爵者黜免。”“瞒报灾情、驱逐灾民者,黜官,有爵者除。”“贪墨赈灾银粮者,杀无赦!”“啸聚山林、截赈济钱粮者,杀!”“阻碍救灾者,杀!”“劫掠杀害灾民者,罪重不赦,家人连坐!”诏令宣读完毕,似惊雷劈落,太极殿内久久无声。满朝文武都没想到,天子会下这样的诏令。连坐?就在众人迟疑不定时,谢安突然起身,手持笏板,扬声道:“陛下英明!”谢安身为士族家主,此时出声,代表着陈郡谢氏的态度。凡在朝的谢氏郎君以及族中姻亲,都不会故意和他唱反调。哪怕对“连坐”持有疑问,也不会贸然出声。王彪之沉吟片刻,继谢安之后出声,赞同天子旨意。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先后表态,太原王氏也没迟疑多久,很快出声附和。王坦之去世,琅琊王氏复起,太原王氏在朝中的势力略有削减。但根基仍在,于旁人来说,依旧是尊庞然大物,一举一动都可左右政局。王谢高门先后表态,支持天子决定。郗愔位在百官之首,抬头望向御座,仅能看到桓容紧绷的下颌,始终看不清被旒珠遮挡的双眼。继三家之后,以周处为首的吴姓陆续出声,表明支持天子。王蕴等朝官分成两派,有的出声附和,有的始终沉默。但是,无一例外,始终无人出声反对。此时此刻,满朝文武都屏气凝神,目光齐聚在郗愔身上。他们很想知道,对于天子这个决定,郗愔究竟会做何表示。尤其是没出声的朝官,更希望借此来寻找机会,看看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太极殿中再次陷入寂静,近乎落针可闻。郗愔始终不出声,表情中看不出半点端倪,不下数人绷紧了神经。唯独谢安神情安然,好整以暇的看着笏板背面,时而提笔写上几个字,似乎感觉不到紧张气氛。众人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郗愔终于开口,一锤定音。“陛下圣明,臣附此议!”紧张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众人神情百态,欣慰有之、诧异有之、茫然亦有之。谢安扫过众人,嘴角微微勾起,眼前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郗方回何许人也?如在大事上不分轻重,岂非看轻了他,更看低高平郗氏满门!没有此等眼光,如何能掌控北府军、镇守建康门户多年?桓容向郗愔颔首。即便知道郗愔的性格,明白他在大事上绝对拎得清,不会突然脑抽犯糊涂,但在某时某刻,桓容依旧屏住呼吸,和殿中文武一样,心提到嗓子眼,本能的生出几分不确定。毕竟“连坐”非同小可,以当下风气,在圣旨中写明确有几分不妥。然而,非常时行非常法。灾情如火,各地急报送到,不说十万火急也不差多少。这个关头,不以重罚警之,震慑宵小,一旦口子打开,轻易无法合拢,造成的后果无法估量。与其事后补救,莫如提前扎好口子。人言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但有机会减小损失,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钢刀悬在头顶,还是硬要往死路上走,属于砸都砸不醒,正好用来杀鸡儆猴,以血的教训警醒后来人,谁敢把圣旨不当回事,无异于拿性命做赌,而且是个必输的赌局,脑袋早晚搬家!朝中大佬先后表态,朝议的基调就此定下。哪怕另有心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痕迹。无需等到朝议结束,圣旨当殿抄录制成官文,交殿前卫送出,当日即飞送各州郡县。一同送出的还有赈济银粮。因情况紧迫,建康高门连夜开库房,命家人清点钱粮运出城外。少者五六车,多者二三十车。合成一条长龙,数量可谓惊人。为保证稻谷不湿,桓容特许众人至工坊领武车,由文吏记录签字,事后归还。大批的粮草运出建康,由高门健仆和甲士一同护卫。百姓闻讯,多冒雨夹道,目送队伍出城。坊市中的食铺一个没落,连夜备好蒸饼馒头,如数堆成小山,有的还冒着热气,请甲士一同带走。“上天不怜,频降灾祸。然世有英主,苍生终有活路。”圣旨下至各州,见到“连坐”两字,上自刺使郡守下至乡间散吏,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江州和荆州都有郡县遇灾,桓豁的动作最快,治所官员不够用,干脆将几个儿子都派了出去。这个时候,儿子多的好处充分彰显。桓石虔领兵在外,桓石秀和桓石民一个在汉中一个在秦州,桓石生和桓石绥最为年长,肩负起重任,带着几个兄弟冒雨巡堤,日夜轮换。为防生出变故,桓豁亲自监督开府库,严令浓粥插筷不倒,方能分于灾民。朝廷赈济粮送到,桓石生得报,知晓有流民藏于城外,聚众为匪,恐意图不轨。请示过桓豁,将守堤之事交托兄弟,亲率家将部曲前往剿匪。一战而下,杀死匪首,抓获匪徒百余人。查明身份之后,确保没有错判,众匪被推出城外,当众斩首,头颅悬挂在杆上,警示心怀不轨之徒。查出匪首家人,从其藏身处搜出抢来的钱粮,救出数名少女,皆神志不清,有的尚未及笄。有两三人稍微恢复精神,道出她们都是灾民,或是被骗或是被掳掠,家人尽被匪首所杀。在她们讲述时,匪首家人低着头,全无半点惭愧之色。待被问话后,都是面带怨恨,怒视在场甲士,甚至破口大骂。“狗皇帝无德不仁,才招至这场天灾!我等不过是为活命,有什么错?!”罪证确凿,仍无半点悔过之意,在场之人无不义愤填膺。消息送至城内,桓豁没有任何犹豫,下令贼匪家人皆杀。牵涉在内的村人族人,一个不落,全部斩首示众。事情传出,百姓皆拍手称快,如此恶人,着实是该杀!匪徒尸身曝在荒野,任由豺狼乌鸦撕咬。有人远远路过,都要狠狠啐上一口。趁大灾时为祸,简直不配为人,畜生都是抬举!桓豁下了狠手,荆州内的匪患登时销声匿迹。即便是亡命之徒,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易冒头,更不敢掀起事端。挂在城外的人头可不是假的。谁敢以身试法,今天得意,明天就要脑袋搬家。有荆州为例,凡遭灾的郡县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手软。纵然匪患没有彻底绝迹,但是,敢打劫赈济银粮、劫掠杀害灾民的贼匪却是越来越少。重典之下,少有治所官员敢向灾银伸手。若是被查出来,问罪丢官是小,被家族除名、从族谱中划去,子孙后代都会抬不起头。当然,刑罚再严,终不乏铤而走险之人。其结果,不死也会处以流刑,被家族抛弃,彻底沦为比庶民更不如的罪人。经过此事,建康士族终于恍然,桓容终归是桓温的儿子,仁爱百姓不假,该狠下心来的时候,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其果决刚毅,着实令人侧目。“若非如此,哪来的幽州繁华,豫州稳固?”“如果官家没有这份决断,又怎会重启西域商路,巡狩途中拿下吐谷浑广大疆域?”谢安看得清楚明白,与王彪之对饮时,不免透出几句,语气中尽是感慨。“叔虎且看,不出十年,南北必将一战。以官家之志,必当重塑先人基业,一统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