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楷倒是觉得这个小孩老实得很可爱，于是松口说了谢谢。李家梁要给他把东西送到家里，几番推脱不得，想了想家离学校也不算远，方舒楷也同意了。他下了班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刚下地铁，李家梁的电话已经打来，说他正在小区门口等着。方舒楷步履匆匆：你就放在门口好了，晚上天也挺冷的，早点回去吧。没关系。李家梁道，我是坐车来的。方舒楷挑挑眉。自己还坐地铁呢，这小孩居然打车来的？不过想了想也许是赶时间，别人的事情自己也管不着。到了小区门口，没看到李家梁的人影，也没见一辆出租车停着。看了半天，倒只有一辆黑色的车，车窗半开着，一个脑袋在对着外面东张西望。一只手伸过来，捏了捏窗边人的脸。这人就不再张望，在车里躲闪起来。又是打闹的小情侣。方舒楷念叨着非礼勿视，走开这辆车，又把电话给李家梁拨回去。我在门外了。方舒楷问，你在哪里？方医生您等等，我这就来！身边传来开车门的声音，方舒楷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从那辆黑车里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竟然就是李家梁。方舒楷愣了愣，李家梁提着一大包东西，笑着向他跑过来，眼睛在灯光下还亮闪闪的。方医生。李家梁把东西递给他，深深地鞠了个躬，我母亲的事，真的非常感谢您。没事没事，说了不是我的功劳。方舒楷笑了笑，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早点回学校吧，再晚宿舍该关门了。他走了几步，把李家梁送上车。驾驶位的车窗竟然降了下来，开车的人的脸缓缓从黑暗里出现。这个人与他打了个招呼：舒楷，多谢了。第37章竟然是赵时清亲自送人来了。方舒楷莫名松了一口气，笑道：再没有时清学长这么对学生好的老师了。赵时清笑着摇摇头：为人师表，应该做的。今天晚了，就不打扰你了，有时间再聚。好，时清学长你也去忙吧，路上小心。走回家的路上，方舒楷又回想起那个亲昵的动作，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但想一想两个人是师生，换作自己的老师捏捏自己的脸，倒也不算什么，也就不再多想。在和明煜异地的艰难岁月里，方舒楷打开meetu，准备再回味一下曾经的聊天记录。才打开软件，居然有消息提醒弹出来。［an.m：hello，帅哥？是1吗？］方舒楷大为震惊。不是吧，他都把资料写成这样了，还有人来找？这人未免也太饥渴了点吧！［登阁梦忆：？你猜呢？］［an.m：万一呢？］万一万一，就是万里挑1。看了看，居然是同城，怕不是也是被系统推送来的。［登阁梦忆：可我结婚了。］［an.m：没关系啊，我也快结婚了。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可以去找你，就和你老婆说去应酬了。］［登阁梦忆：我说的是和男的结婚了。］［an.m：那也没事，我们可以保持开放关系嘛。我也有固定伴侣，双方都很安全，蛮好的。］［登阁梦忆：］这都什么人啊！方舒楷又不由地感慨起来，能在这app上摇到明煜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他愤然骂了两句人渣，然后光速把人拉黑。明煜在a市的项目就快结束了，他没必要和傻逼浪费心神。他约了明煜来家里吃饭，亲自下厨施展厨艺，为他接风洗尘。明煜当然是愿意的。他从机场回来，没来得及回去放个行李冲个澡，就直奔方舒楷家。门一开，首先是扑鼻而来的炖肉的香气，然后是穿着碎花围裙的方舒楷。方舒楷伸着湿淋淋的双手向他张开怀抱：欢迎回家！明煜左右看看，说：我的外套是坐飞机时候穿的。方舒楷立刻一退三尺远：你先脱衣服！不然不要踏进玄关！明煜虽然做饭技术上不了台面，但洗洗菜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他一边切菜，一边对方舒楷道：说起来，你爸又看中我了。啊？方舒楷睁大眼睛，不是，他怎么还没死心呢？我们的进展我一点也没告诉他啊。不是要撮合我们。哦不，不是，那那那那他自己？方舒楷的想法飘到了奇怪的地方。父亲虽然不着家了一点，但在这种方面也是正经人啊，不至于这样吧！明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爸想挖我去他公司而已。嗨方舒楷长舒了一口气，那你怎么答复的？我说考虑考虑。明煜说，毕竟，他给得实在太多了。方舒楷恨铁不成钢：你这格局就小了吧，不要总是这么打工人思维嘛。你看，你跟了我，不就是嫁进豪门了吗？他打下的江山不都是你的了吗，何必在意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呢？你有哪怕一点公司的控制权吗？方舒楷嘿嘿一笑，开个玩笑嘛。哒哒哒的切菜声之后，明煜又开口了：其实我一直是有跳槽的想法的，再这样做下去，身体也吃不消。我的主要顾虑其实是如果我真的去了，万一以后分手，要难免尴尬的。嗯？！方舒楷急道，才和我在一起几天，你居然连分手的退路都想上了？！不是。明煜无奈，只是做计划的时候，难免要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到。要真是这样，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也会有点尴尬吧。我？那你不用管了，我和我爸的关系也不可能更尴尬了。哎，那边汤好了，你去把火关一下吧。明煜揭开锅盖，香气立刻溢出来。汤色清澈，金色的鸡油覆盖在水面上，一看就是炖足了时候。方舒楷得意道：鸡是菜场买的老母鸡，蘑菇是正经的山蘑菇。看起来确实不错。明煜随口问，哪里买的？啊，不是买的，是那天时清学长送的。方舒楷含糊道。明煜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赵时清来找他，还送东西？要做什么？他提高了声音：赵时清来找你干什么？方舒楷在炒菜的油烟声里，也提高了声音：哎呀，不是他！算了，等等和你讲。把菜盛出来，端上了桌，方舒楷才注意到明煜一直跟随着他的目光。有点委屈，有点担忧，有点欲语还休。方舒楷笑出来：怎么了，急什么？你难道怕我跟他跑了呀？哎，虽然我当时说过是对时清学长很有好感，但不是那回事啦！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明煜一边给他盛汤，一边依然一脸正色道：不是因为这个。方舒楷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说：是他一个学生的家人在一院住院，要我帮忙照顾了一下，所以那个学生送了点土特产感谢我。明煜想了想，问：学生？一个高个子，有点黑，长得很清秀的男生吗？对呀，就是他。时清学长对学生真的很好，帮忙找医院，找医生，那天送东西，大晚上的还是他亲自来的。方舒楷说着说着，才发现一点盲区，欸？你也见过他？是的。明煜迟疑着，不知是否该说出他的疑虑。他没有任何证据，如果要说，就意味着要把他所有过去的事情真正和盘托出。方舒楷以后还要与赵时清相处，按照方舒楷的性格，绝不可能就这样把这件事憋在心里。他做好与赵时清翻脸的准备了吗？他说：他们之间可能不仅仅是简单的师生关系。方舒楷怔住了。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天车窗的暗影里，两个人亲昵的举动。第38章然而他又疑心，是自己太过敏感。于是小心地问：你的意思是？明煜叹了一口气：他们在a市开会的时候，就和我住在一个酒店他们住一间房。那，那也很正常吧，两个直男的话我觉得其实，我不是说你不好啦，就是可以不用那么敏感，是不是？他看着明煜的眼睛，想着明煜也许是从前受过渣男的伤，所以风声鹤唳，看谁都有成为狗男人的潜质。毕竟时清学长的人品，我们都比较了解。方舒楷接着道，上次聚会，不是还见过他的女朋友吗？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他也看着不像是gay。明煜避开他的目光，垂着睫毛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说：我当然了解因为他就是我的前男友。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空旷的屋子沉默下来，回荡着这句真相的回响。方舒楷果然如他所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惊得回不过神。他等待着方舒楷接下来的询问，他与赵时清什么时候认识的，是怎样在一起的？他们曾经在一起多久，分手的细节是怎样，这么多年是否再有过联系。然而方舒楷只是看着他，目光渐渐从震惊转为担忧。他他怎么可以对你那么过分！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方舒楷的生气总显得没有威慑力。明煜感到自己像是看到一条毛绒绒的小狗，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还是睁着圆圆的黑豆眼睛，发出呜呜的低吼，想要保护自己的同伴。虽然他明白，方舒楷远远不只是一只小狗没有哪只无害的小狗能够拿到博士学位。他怎么可以叫你那么难过呢？方舒楷喃喃。明煜反而来宽慰他：都记不清了。方舒楷愤愤道：你怎么还对他这么客气！一边生气，方舒楷还不忘分神来想，自己的gay达真是从来都没准过，一个两个看谁都像直男，活该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单身。过去那么多年了。明煜说，不想再纠缠了。那也不行啊。方舒楷道，还有原枫他又算怎么回事呢！说到这里，一顿饭也没法好好吃了。明煜揉了揉眉心，想着原本应该吃完饭再提起的。见到原枫的那天，我就去问过他。明煜说，他说他想好好生活了，他说他是喜欢女生的。你信他的鬼话！明煜苦笑道：确实。我还抱着一点他是双性恋的希望我实在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边。对待渣男就不能心慈手软！方舒楷眉头紧锁，一脸苦大仇深，他害你害得还不够吗？你还要为他想。我没有为他想，我是我懂，我懂。方舒楷打断了他的话，但是这次一定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明煜问：难道你就不怕我骗你吗？蓄意污蔑，报复前任什么的。当然不会。方舒楷道，我如果会怀疑你，你也不会现在坐在我面前呀。但是赵时清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实在让人意想不到。他注视着明煜：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怎样，与我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因为他难过了，我希望再也不要有人被他伤害。但现在，要先吃饭！每一次向对方讲出从前的事情，明煜都只感到轻松。这一切依然像是在梦里一样的虚幻漂浮，他想，什么赵时清，去他的吧，再也不要见这个人就好了，让他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就好了。方舒楷看他吃饭依然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饭不好吃吗？当然不是。明煜立刻正襟危坐，你看这道炒黄瓜，真是青脆爽口，色香味俱全，忍不住多品味了一会。可那是莴笋。当然，赵时清还是不可能从世界上消失的。吃过饭，两个人开始认真商量起对策。要告诉原枫吗？明煜问。方舒楷道：当然要了，不然难道再看着她被骗吗？问题是现在缺点证据，她不一定相信我们的话，有点难办。方舒楷倚在沙发上翻着手机，明煜靠着他，低低地说：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就可以，你不用费心思了。那当然不行。方舒楷非常豪迈地把明煜搂在怀里，以前你自己一个人被他欺负，现在有了我，怎么能让你自己去？明煜正在感动，方舒楷又道：胳膊有点别扭你怎么就不能长矮一点呢？明煜：是他的错，影响了对方男友力的发挥。明煜想了想，说：要不然试着先和那个学生接触一下。毕竟现在都是我们的猜测，万一要是猜错了，总是不好。可以。我这边有他的联系方式，和他也见过几面，我来吧。还是我来。明煜道，毕竟你们有过利益关系，要是让他觉得你拿什么要挟他，给他的压力就太大了。李家梁。明煜默念了这个名字。家里的栋梁，是被家里寄予厚望的孩子。他又为了什么，要和赵时清在一起呢？他约了李家梁见面。并没有说为什么，只说了校友身份，有些事情想聊一聊。项目刚结束，正有一段不算太忙的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明煜把车开到c大实验楼下面，等着李家梁。等到李家梁拉开车门，看到里面是熟悉的人，才感到事情不太简单。虽然他与明煜只在一个月前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的场景实在让他印象深刻，更何况，明煜的脸原本就使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