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8
作者:哲学少男      更新:2023-06-20 22:36      字数:9781
  对郁枭等人而言这场狂欢,无疑是一个通气的好机会。只不过他刚一出门,太阳穴就开始抽筋,不由得让他心里一沉,想着或许今晚会不会出岔子。他刚准备启动车子,就感觉到后座一沉,一双小手也快速地环抱住了他的腰。“你干什么?不是答应我要老实呆着吗?”“我才不要和那两个待在一起,她们准备的饭菜绿油油的,一点荤腥都没有,跟喂兔子似的。”珞珈瘪瘪嘴,“你放心,我不缠着你,你送我去桃源里吧,梦姨她们应该挺担心我的,我过去报个平安,然后乖乖等你结束来接我。”郁枭迟疑了一下,“你确定就是回去报个平安?”“对啊,怎么,你怕我跟人跑了?”他憨憨地笑了两声,“不能,我哪都不去,你不来我绝对不走。”“别,你快跟人走吧,我可养不起你。”“没事啊,我可以唱戏挣钱养你。”郁枭愣了一下,转过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越发想不明白这小家伙到底图他些什么,珞珈却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冲他笑,一双弯起来的眉眼落在他那张婊气十足的脸上,倒是显出了一丝甜蜜。“坐稳了。”郁枭抓起头盔扣在了他脑袋上。绝顶拉风的大摩托,在郁枭手里却骑出了二八自行车的速度,还有几个路过的驴车,人和驴一起朝他侧目,不过他自个儿觉得威风,别人也不方便说什么。桃源里门前似乎冷清了不少,只有练功的大院增添了不少叫骂声,是班主的,珞珈听得出来。他轻巧地从后座跳下来,把头盔挂到郁枭的车把上,完全不顾旁人的目光,晃动着郁枭的头盔,哼哼唧唧地凑上去要亲亲,但很快就被郁枭冷着脸推开了。他撅撅嘴,耍小性子哼了一声,转头就不情不愿地往台阶上走。“等一下。”他那个下字还没说全,就瞧见那气哼哼的小家伙川剧变脸似的,立马眉开眼笑朝他扑过来,嘟得高高的小嘴也骤然出现在了眼前。郁枭连忙一把按上去,“你能不能矜持点,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像话。”楚珞珈被捂着嘴说不出话,却给他哼唧出了一个抑扬顿挫的“嗯”。“我今晚有个聚会,倒是可以带你,不过……”小家伙不等他说完,又立马乱七八糟地叫唤起来,两只胳膊伸长了去够他,郁枭只得按着他的脸,把他推得更远一点。“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他低声喝了一句,“我晚上七点左右过来接你,你给我穿得正常一点知道吗?”珞珈分外乖巧地点了点头,只是等郁枭将信将疑地收回了手,他就忽然把身子一侧,伸手在自己屁股下方比比划划起来。“你是喜欢开衩开到这儿的,还是再往上一点?”“你他妈给我穿裤子!”*等到郁枭咣哧咣哧的终于骑到群英阁门口,抄着手臂指挥下人拉横幅的车婵娟一眼就瞧见了他,忍着好奇绕着他和他的车子转了一圈,才不咸不淡地冒出来一句,“车不错,哪来的?”“抢的。”郁枭回答得干脆。车婵娟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这就是你从黎家大少手里抢来的那辆?”她瞪圆了眼睛咂咂嘴,打量车子的目光也没那么含蓄了,“你胆子真够大的,他那天好像刚带人从港口接车回来,屁股都没坐热乎就让你给抢了,我要是他坐地找人给你鼻子打歪。”郁枭看向她的眼神很快就多了一份嫌弃,“小姑娘家家的,真够凶的。”随即也不再理她,和两边看门的大哥打了声招呼,就自顾自地进去了。内里变化很大,中厅似乎又挑高了一些,吊顶中央垂下来的风铃水晶灯看上去比先前小了点。身边拥挤着忙于布设场地的工人,不过如今倒是不必在大人们腿边挤来挤去的。他小时候没少偷摸跑来这边玩,群英阁是青阳城内最大的合法歌舞厅,近些年红起来的歌姬舞姬无一例外全是他家捧起来的,和港口区后起的桃源里,一家分走半边天。说起来,他和黎二少的缘分也开始于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孩子也不列外,尤其像他们这种长期被拘束自由的,不过被家里人揪回去一顿臭揍就是后话了。“你走慢一点,认识路吗?”车婵娟嘴上埋怨着,一边踩着高跟皮靴踢踢踏踏地跟上他。“婵娟姐!”忽然从二楼传来几个姑娘混在一起的呼喊声,车婵娟文翻着眼皮往上瞧了一眼,随即一抬脚踩在了目不斜视朝前走的郁枭的皮鞋后跟,逼得他不得不停下来,等一等她。“姐姐,这位是?”车婵娟见是自家二妹和她玩得来的几个别家小姐,脸色微微和气了一些,随意地指了指提好鞋站起来的郁枭,“郁二爷刚认会来的便宜儿子。”“原来是郁小少爷,久仰久仰。”车敏敏笑着朝他伸出手来。郁枭被踩了鞋跟脸色多少有点不太友善,瞅了瞅面前伸过来的手,撂下一句“我手脏”,转头就要往前走,几个姑娘却连忙围了上来。“还请留步!”“有事吗?”他差点同她们几个撞上,趔趄着退后了小半步。他打小就不擅长应付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们,虽然楚珞珈娇滴滴的模样和她们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总能把自己的底线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下踹两脚。“就是……”车敏敏低头绞着腰间的裙带,“我看到你送给姐姐的雕像,觉得特别好看,不知道……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郁枭顿了一顿,回头瞅了一眼视线躲躲闪闪的车婵娟,心里明白过来,便爽快地答应道:“行啊。”“真的吗?”车敏敏惊喜地笑起来,两手捂住嘴巴,“那太好了!”不过下一秒,她的嘴角就逐渐僵硬,扬着也不是,落下来也不是。“给钱。”郁枭坦然地朝她们伸出手,“成品一个人五百,押金付一半就行,先付二百五。”车敏敏睁大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倒是车婵娟从后面怼了他一肘,“你好歹郁家一少爷怎么那么抠门啊!”“因为穷啊,”郁枭眨眨眼,有些无辜地说,“我是刚捡回来的便宜儿子,郁家家大业大跟我也没关系,我一个子儿都分不着,我一个人在外面住,成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出门骑个车都得靠抢,不抠早饿死了。”“有那么夸张吗?”车婵娟显然被他惊到了,凶巴巴的眼神里不由得带了些母性的光辉。“有啊,我家里人的宗旨,就是趁着我还年轻好看的时候,赶紧找个富婆脱手,从而一举解决我这个麻烦,但我是个有良知的人,我深知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不愿意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不过像你们这种千金大小姐也得多多注意,留个心眼,好好保护自己,千万别被我家里人盯上。”“保重。”他郑重其事对听傻了的姑娘们说,转头走了两步,又返了回来,问,“走哪边啊?”车婵娟着实反应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直走走到头,左拐。”“谢谢。”*他照着车婵娟给的指示走,很快就在尽头左边的一间屋子里,找到和黎二叠在一起,歪斜着睡倒在沙发下的晁利安。他走过去,刚想拍一拍他的脸,晁利安那双略显凶相的眼睛就倏地睁开,宛如诈尸一般吓了他一跳。他对郁枭比了个“v”字手势,随后装模作样地打哈欠抻懒腰,顺便踹了睡熟的黎二少一脚,他也哼哼了两声,也逐渐转醒。“我靠,天都亮了!”他眼睛还有一只没睁开,就先一步骂了一句,摸了摸自己圆圆的寸头,又嘟囔了一句,“操,喝断片了。”“醒了?”晁利安软手软脚往沙发上一靠,真如大醉初醒一般,叼着根儿烟到处找打火机。“人呢都?怎么就剩……操!”黎二睡眼朦胧地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进门口郁枭的皮鞋上,往上一看,顿时眼睛也瞪圆了,“郁枭你个孙贼!昨儿夜里死哪去了,不知道给小爷我接接风!”说罢,又一把勾过来晁利安的脖子,义愤填膺地冲他嚷道:“还是老晁够义气,陪我喝了一宿。”晁利安朝他挤了挤眼睛,郁枭会意,笑着道:“今儿这不来了吗?以为你第一顿要在家里呢。”“妈的,也不知道哪个孙子给我大哥打了,整得我家里都快炸庙了,回家放了个行李我溜这儿来躲清闲了。”黎二支着身子坐起来,嘴里干得厉害,就从桌上摸起一瓶隔夜酒,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忽然皱起眉头,问旁边的晁利安,“我昨天喝了多少啊?怎么醉成这样了?”“谁知道,你跟八百辈子没见过酒似的。”晁利安瞥了他一眼,脑袋向后一歪,躺过去装死。好在黎二也没在意,自顾自地拍了拍脸,让自己精神了不少,嘴里也嘿嘿地笑起来,“不过说实话,打得好,我老娘嫁进黎家这么多年,昨儿是她最舒坦的一天,我那大哥没长脑子似的找你姑妈讨说法,疯了他了,青阳谁不知道你们家郁香兰出了名的护犊子,‘啪‘一个大嘴巴子就扇了上去,爽!”郁枭笑笑不接话。“不过我那大哥怎么惹你,让你给他打成那样?”一听这话晁利安立马来了精神,弹起来说道:“说来你可能不信,因为一个男人!”“姓楚的那个戏子?”“你也知道他?”“当然知道了,我大哥被他迷得魂儿都没了,不过没想到啊郁枭,你竟然也好这口?ach?ja!”黎二难以置信道,不过他很快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我说呢,之前那么多不穿衣服的漂亮姑娘在你眼前晃,你都无动于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完就扯着晁利安嘻嘻哈哈一顿狂笑。“没完了是吧?”郁枭走过去坐下,一人踹了一脚,他本来还想说今晚要带他来,结果现在弄得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冷静下来,他忽然又觉得心里有点失落。好像谁都比他要了解楚珞珈。黎二踢了他一脚,骂道:“大哥你这什么表情,你他娘的别吓我,跟少女思春似的。”“滚蛋!”郁枭骂回去,“我就是有点想不明白他。”“你有啥想不明白的?戏子想红,就得靠人捧,现在瞄上你了呗。”“不,不,他不是,你们不了解,其实他这人挺古怪的,”郁枭忍不住蹙起眉心来,这些天和楚珞珈相处的细节仿佛一帧一帧地在眼前回放起来,“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他,他手上扎了那么长一根铁钉,我看着都疼,他却跟没事人一样,结果一到我家磕了碰了都得哭一会儿,不抱他他就没完没了。”“还有,我对天发誓,我带他回家真的一点龌龊念头都没有,就是觉得连累他心里过意不去,带他去我那儿避避风头,但是他好像总想和我发生点什么,你们懂吧?他半夜三更不穿裤子往我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爬,也就我心术正,碰上那心思歪的,就他那细胳膊细腿有他受的。”“最过分的是,他大白天什么都不穿就往我怀里钻,还他妈睡着了?这是有脑子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吗?他在风月场干了十年,一点警惕心都没有?”黎二问道:“他是不是看上你了?”“他……他是说他喜欢我,但是这更奇怪不是吗?你说他之前的那些男人,都是有权有势还有钱的,我一个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谁都能欺负我,全身上下也没几个子儿,坐个黄包车还得赊账,你说他跟我图什么啊?”“这么一想也是啊,他图你什么啊,”晁利安也纳闷起来,“要是什么都不图的话,难不成是真爱?可他能看上你什么啊?你优点一个没有,不良癖好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别告诉我他看上你那张脸了,脸又不能当饭吃。”“滚。”郁枭抬腿就往他那边踹了一脚,“你严肃点,我是真的很苦恼。“你苦恼啥?”“我就感觉他接近我的目的,绝对不纯粹。”“你、你怀疑他是……?”晁利安想说他是黎家那边的人,可黎二还在这儿,这话说出来就有些不妥。“不能,他看着不像有那脑子的。”郁枭摇摇头,脸上罕见地流露一丝羞涩和为难,“就是他总、总摸我,还不是那种特别单纯地摸,他还偷看我换衣服,那个眼神就特别露骨……你们能想象出来吗,我读书少描述不上来,就给我一种感觉,他好像、他想……嫖我。”晁利安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我怎么觉得你被嫖得挺开心的呢?”“我也觉得,我头一次听这家伙一口气说这么多屁话,还眉飞色舞的。”黎二闷了口酒,补充道。郁枭顿时敛去了方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绪,板着脸在两个人脸上来回看了个遍,翘着二郎腿的那只脚却开始一圈一圈地转上了。“我、我有吗?”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尽可能地使自己的脸看上去严肃一点。第81章 包治百病(四)“笑两声行了,还没完了?再笑我走了!”见两人仿佛捡着多大乐子似的,笑话他个没完,郁枭的脸色也越来越臭,对比之下倒觉得楚珞珈弯弯的笑眼让他舒心得多。他待不下去了,一拍大腿起身要走,晁利安还知道假模假样地牵牵他裤脚挽留一下。黎二就只会摇头晃脑地打趣他,“这就找人家去了?”郁枭回头骂了句滚,他倒也不气恼,挥动着桌上的空酒瓶嚷嚷:“晚上把人领过来听到没,我还没见过本尊呢!”殊不知本尊此时正在桃源里后院里拿着小树枝刨土,他刚来的时候为了方便自己来回出入,就在午夜时趁着看家狗睡觉跑到墙角去打洞,顺手在这里藏一些宝贝。结果这两天雨大,竟然把他打的洞给涝上了,害他挖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小金盒刨出来。他拍了拍上面的土,又把手上的脏污抹到了郁枭强行给他套的衣服上面。盒子的最底下是一幅褪了色的画,不难看出上面有他背上纹绣的那幅画的影子,还有一枚被盘得晶亮的平安扣,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一把小巧精致的配枪旁。他把平安扣取下来叼在嘴里,携着他的小宝盒一溜烟儿朝自己房间跑,没等他到门口呢,一声哭号而出的“楚珞珈”就生生阻断了他轻快的步伐。“是梦姐啊,可是吓了我一跳!”他假模假样地拍拍胸口,顺便把平安扣接下来攥在手心里,“听人说你病了,怎么不好生躺着,我正准备过去看你呢。”“我命可太苦了!”梦姨哭丧着脸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她今儿个未曾梳妆,连往日一丝不苟地头发都开始乱窜,竟然冒出几根白的来。“你都不晓得,上次你被抓走了,连带着那些金条都被收了上去,我亏大了!好在这两天你不在,那个小练还算有长进,台子总算能搭起来,可是今早他竟然来找我请了半月的假!我这个心呐,顿时就凉了半截,你说都这时候了我上哪请人去!可他说他妹妹病重,我又不能不准,结过钱就匆匆走了,然后、然后我就起不来了我!”“不打紧不打紧,别哭啊,哭过第二天眼睛肿该不好看了。”珞珈安慰她道,一边眯起眼睛冲管家笑了笑,艰难地退后了几步推开房门,还把挂在他身上的一点都不缺力气的梦姨一并带了进去。“你的手好点了吗?”一进屋,梦姨就挤着他的脸蛋急切地问,“能不能做点简单的动作?或者不露手,就唱也行!”珞珈的眼睛四处瞄了瞄,他的伤不碍事,当时不拔钉子也是怕愈合太快,让人看出端倪。不过此时天色还早,离郁枭来接他还有一段距离,看梦姨的模样他今儿要是不答应,估摸也不能放他走。“成,我唱。”他想了想道,“不过就能唱一台。”没等梦姨说什么,他就眉开眼笑地补了一句,“少爷等下要来接我。”*从群英阁出来,郁枭往桃源里的方向骑了一段路程,不过在中途走了别路,径直往军校所在的方向驶去。晁利安塞进他裤腿夹层里的东西要尽快送到他四哥手上,只是他四哥身前总有人碍事地晃了晃去。“你看你上次不小心甩我到身上的墨水,竟然晕成了一个桃心,我到现在都不舍得洗,冲这个你也得卖我个面子,陪我吃顿午饭吧。”“行啊,你想吃什么,我叫饭店做好了给你送过去。”“你个小坏坏,明明知道师兄醉翁之意……”“呕。”原野捏着嗓子的烂俗台词还没讲完,就被郁枭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打断了。郁四从文件中抽离出来,兴奋地对他招了招手,“可算来个人救我了,今天老师们都去上头开会了,这家伙烦我一上午了。”他说着,还伸手在拿椅子当木马晃的原野脑袋上呼噜了一把,问郁枭道:“二哥那边还顺利?”郁枭点了点头,办公室的木质地板有年头了,一踩上去吱吱作响,铁门倒是和它相配,上个锁的工夫就响了好几声。“挺顺的,不过我刚才去了一趟群英,感觉在那边盯梢的人还挺多的。”郁枭把晁利安塞给他的东西递给他,“这应该是老二那边的回信,黎二胖一直在场,我俩不方便说话,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郁四应了一声,接过来发现是一个缠得极紧的细纸棒,拆开来里面似乎是个表格,他匆匆扫了两眼,眉间就带了喜色,“你看过了吗?”“我不认字儿。”郁枭答。“你怎么那么废物?”这话是原野骂的。“要你管。”“是好消息,”眼看两人一来一往怕是要吵起来,郁四连忙出声转移话题,“从德国回来的这批学生比我们想象得优秀,对武器的制备和改良帮助很大,这是预计年前能制造出来的轻武器清单,我估算没错的话,足够武装三个精兵团。”原野忽然吹了下口哨,手也跟着拍了几下,“你家大哥这盘棋下得是真够耐心的。”作为知情人,他自己偶尔想想都觉得瘆得慌,十年前的郁恩也不过和他们现在差不多的年纪,却一个人撑起了一个衰败的家,拿家丑的噱头让和他年纪相仿的郁二远离青阳,脱离黎凭山的掌控,再把年长一些的弟弟安插到一盘散沙的警察厅,暗地中转移郁家原有的兵力给他,助他发展势力。而他甘愿被黎凭山掌控,听他调度,唯他马首是瞻,他不在乎。因为毫无意义。黎凭山管控到最后也只会发现,他精心设计的提线木偶不过就是一个叫郁恩的男人,再无其他。“最近行事要低调一点。”郁四拿起火机焚烧掉纸条,“拿不出服众的理由,黎家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动作,但他不可能甘心吃哑巴亏,而且这一次最吃亏还是日本商会的人,他们指定要来找茬。”“放心吧,他们要下手肯定也是群英,车家那边我们都帮衬着呢,知道昨晚那么大的行动不走露风声很难,不过青阳的帮派一条心,人又杂下限还普遍不高,他们敢来赔钱是小,不扒层皮都算客气了。”原野把玩着桌面上紫砂壶,睨了一眼郁枭道:“你们主要管管他,你瞧瞧你这破烂侄子,回来没几天,搞出多少事。”他这话是半开玩笑说的,说话时绝对不曾想,在他们分开后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郁枭便又搞出了一件大事。据现场的第一传言是他在驱车赶往桃源里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撞翻了一个从西洋药房冲出来的青年。有人说那人看着眼熟,身段很像接替楚珞珈登过几次台的那个戏子。记得他名字的人不多,但也有人识得他,说他好像住在长虹医院的中药街铺那儿,他爹是个叫五福的男人,心肠很好在那一带很受欢迎,就是家里有个得心脏病的妹妹,小姑娘长得是不错,就是可惜这病,发起来要命。*一曲终了,台上的狐面青衣放下了刀,他的手轻微有些哆嗦,繁杂的头饰似乎比往日更加沉重了一些。台下的掌声却没有如期而至,楚珞珈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和他同台的那位角儿,转过身来朝台下深鞠了一躬,随即就拖着刀柄转身小步往后台跑。铜镜里映出他脸上的浓妆,他看见梦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珞珈没说话。“今天是不是不怎么在状态呀?”梦姨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没事,姨懂,你这些天经了这么多事,肯定累坏了,也怪我,非要赶鸭子上架。”珞珈眉心蹙起来,他知道问题出在他身上。他当年一炮而红,靠的就是《破佛刃》一幕中刺杀皇帝时的那股子疯癫与狠厉,之于从前的他这不可谓是不得心应手,这千百年来他就是靠着回忆刀尖刺穿头颅那一瞬间的快感挺过来的。可现在这种感觉,他找不回来了。胸中的恨意不知什么时候被淡化了,连那半张可怖的狐面,都失去了自带的震慑与威风。好像在郁枭身边待久了,他都快变回从前那只傻狐狸了。“可能吧。”他说着,一时却也分不清是对梦姨,还是对铜镜中的自己。“没事没事。”梦姨帮他把头饰一个个拆下来,忍着心痛柔声道:“你也休息两天,好好调整调整,这钱以后都能赚回来。”很快就要见到郁枭了,可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选衣服的时候也马马虎虎的,最后只会坐在门槛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发呆,把小尖脸埋进大衣的兔毛领子里,连天色一点点地黑透了,他都感知不到。还是几个茶女笑他的声音越发肆无忌惮,他才想起来望一眼钟表,离郁枭和他约好的七点,已经过了一个半钟了。“还等啊,楚老板?今儿个店里关门早,您再这么等下去,别人不好收工啊。”珞珈一言不发的拎起包,往下挪蹭了一截台阶坐,不挡着大门合上。“你别等了,你那少爷出车祸了。”一个女声忽然从后面响起来,是班主亲闺女陆眉,她老练地从柜台里摸了几张票子,又对那几个还在整理的姑娘抛了个眉眼,示意她们别声张,回来给她们带好东西。“出车祸了?”楚珞珈腾地站起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说清楚点!”“你聋啊?”陆眉朝他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我才懒得和你说,你自己傻等去吧。”陆眉绕过他就要走,却不想直接被扭着手腕扳了个劲儿,顿时疼得她直叫唤。“你给我说清楚了!”“你松手!你!”她气得脸色涨红,费劲地从珞珈手里抢回手腕,怒道:“我听我家万哥说的,这外面都传开了,郁家那个小少爷把之前给你替班的练哥给撞了,还挺严重的。”“不可能,他……”他不信,就凭郁枭那驴都嫌弃的车速怎么可能撞伤人?“你走开!不信拉倒别缠着我!”女孩尖锐的叫喊声渐渐小了下去,珞珈的呼吸却缓慢沉重了起来。陆眉报复性地推了他一把,但怕惊动了爹,只得哼了一声就裹紧了大衣气冲冲地跑了出去。珞珈被她一推,呆呆地跌坐在地上,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连泽林的脸,每多回忆起一个细节,眉间的紧皱便要深了一分,喉咙里也渐渐起了低吼,神情越发像一只恐吓猎物的狼。几个姑娘被他这模样吓得不敢出声,挤在一起看着他从地上站起来,默默走回了他自己的屋子,没一会儿又踹开房门冲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开衩旗袍下的大腿上,多了一块黑色的绑带。*他气势恢宏,不过没冲出去半条街,就在一个深巷里被人捂住口鼻拉了进去,浑身如同失了力气一般,竟然连最基本的挣扎都使不出来,只能任由那个人将他抵在墙上,撩开裙摆,把手伸进了他的大腿\/中间。“你他娘的还挺会藏的。”道士用解下来的枪把敲他的脑袋,“大晚上一脸杀气的,你要干什么去?我警没警告过你不许杀人?”“你把枪还我!”珞珈扑上和他扭打,“你还给我!”“做梦,你要是待够了就跟我回珞珈山,少在人间当祸害。”“我不能走,大人,”珞珈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双目赤红地哀求道:“那个人绝对有问题,他绝对故意去接近将军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军走了之前的老路,我做不到,你放心我只杀他一个,我绝对不会再滥杀无辜了……大人,我求你了,我会抄佛经的,抄几遍都行。”他越发语无伦次起来。“不可能,你以为自己是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我没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道士被他气得不轻。“我没想决定别人的命数,我只想我的将军活得久一点,我想他多抱抱我,我有错吗!”珞珈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涨潮般溢出了眼眶,“我等了他一千年多年啊,我好不好容易才找到他,能留在他身边,你让我再看着他被人……我做不到的大人,我做不到,我只是只狐狸,我没有你那么高的境界!我没有!”狐狸刻意压低的哭声在无人的深巷里寂寞地回荡着,被老旧的墙壁撞来撞去,不知是否有撞在道士的胸腔里。道士沉默地看着抱着手臂贴墙蹲下来大哭的狐狸精,终归没再说出什么重话,只是把枪支收进自己的袖子里,向着光明的街区迈了两步。“你怎么护他我不管,但别让我抓住你杀人,这是我的底线。”*骨伤科诊部今夜倒是热闹,手术室的灯刚一熄灭,门口就倏地堆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晁利安说不清今晚数落了郁枭多少句,他骂得倒挺爽,不过掏钱付医药费的时候心里也冒凉风,尤其是当神志不清的连泽林拽着他的衣角,问这钱能不能先付她妹妹的药钱时,让他看得忍不住鼻酸。不过他心疼归心疼,反正和听见郁枭大手一挥就说全付了时的心疼不太一样。转移到了病房后,门口聚集的人依然不减,医生和安保人员气急败坏地维持了好几次秩序,最后发现都没有一句“楚珞珈来了”管用。楚珞珈这个名字,如今在青阳城内的影响力远非一星半点,他一句话不说,单单是从走廊朝病房走的几步路,就引得两边路人纷纷侧目,还硬生生地在堆满病床的骨\/科住院部给他让出一条通道来。郁枭也被他周身散发的怒意给惊了一下,没等上前去解释,就结结实实地被他给撞开了。“等会收拾你。”还拽了吧唧地甩给他这么一句。“真瘸了?”他冷笑着,径直走到连泽林的病床前,抬手就在他吊起来的腿上敲了一下子,“你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心机这么重呢?你不是爱用贞德标榜自个儿吗?现在又用苦肉计勾引男人算怎么回事?做人虚伪到这个份上就没意思了吧?”“楚珞珈你别乱来!”郁枭一见情势不太对,连忙出声道:“这事是个意外,我等一下给你解释,人家身上还有伤呢?”“你要替他说话是吗?”楚珞珈忽然转过来,上扬的眼尾一旦去了那股子娇媚劲儿,就只剩下尖锐与狠戾。他这般直勾勾地盯着郁枭看,连眼白都渐渐爬上了几丝红。“说啊,你说啊!”他把音调一层层拔高儿,身子也微不可察地颤了起来,“你今儿个要是敢替他说一句情,我当场废了他另一条腿,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