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8
作者:哲学少男      更新:2023-06-20 22:36      字数:9838
  “对对对,不能提不能提。”“都散了吧散了吧,一会儿官兵来了!”“哦呦,回家咯。”“但我感觉平阿公说的那个庙可以去试试看!”“再听一两个故事回来也很赚!”作者有话说:终于把预算五万字的前传完结了,权谋太难写了,写到后面把我自己都尬得不行,感谢坚持下来的姐妹们我爱你们,等全文完结了会回来好好修一修前传部分!正传周二开更!小皇帝没有好下场的大家放心,小狐狸的复仇过程会以戏文的形式出现,然后感觉总缘更不太好嘿嘿 以后一周五更 晚上八点更 周一周四休息 有特殊情况会在评论区里说 祝大家看文愉快!!第54章 序章(一)“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呀!”“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那舞女呢?”“是那个舞女捅的,那个的舞女……她!她有一半的脸是白狐面,你们可瞧见了?太可怕!”相传故事的原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除夕夜,那时得了失心疯的皇太后刚殁,即日便下了一整天的雪,入夜才见缓。皇宫里一年一度的盛大金龙宴照常进行着,皇帝还称这是瑞雪兆丰年。不过当时万物平静,没人意识到即将开始宴会,会成为独独为燕南皇二世举办的盛大葬礼,且陪葬者数以千计。其中身份最高的,当属驻守边塞大半辈子的倒霉王爷。“他那样信任你,你却一言不发地撤走了兵?”老王爷昏黄的眼球被火光映得晶亮,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眉目含春的可人儿,很难想象,从那样丰满的红唇里泄出来的声线,听来竟会觉得如此的刻薄冷厉。“我也是没有办法,但当年他拿我七旬老母做要挟!我也……”老王爷憋着气道。火势已然蔓延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将周围的空气都烧灼的滚烫,吸入到嗓子眼儿里走一遭,可真不是什么好滋味。“女人”眼里虚假的娇媚转瞬间就化为了冷淡与不屑,“她”做作地拎了拎身上被撕扯烧毁到所剩无几的几块艳红的布料,扭动着细腰徐徐绕过被捆绑在椅子上的老王爷,还顺便带下一罐老王爷挂在大斩刀上的一小壶马奶酒。酒罐摔破在地上,似乎在为层层跃起的火焰贺鸣,“她”便无所顾忌地向火焰中走去,黑亮的长发遇火即成烟。“下一个,是谁来着?”不过一眨眼的光景,火光里款款走出一个半边狐面的娇俏少年朗。*“这戏文的后半部分,大致就是围绕着这样一个故事展开的。”小七解说完毕就抱着手臂识趣儿从棋盘旁边退开半步远,为了给台上画着半边狐面,小步走下台来的角儿让条路出来。“全本剧名叫《燕南山》,我家老板方才在台上唱的,就是选自第三幕《破佛刃》,狐妖刺君,讲得就是那狐狸炼化成妖艳的舞女在金龙宴上魅惑皇上,趁着最后一个甩袖的动作,将预先藏在袖袍里的破佛刀甩出,扎死了皇帝。”小七见他走来还需些工夫,便开始见缝插针道:“您有所不知,我们自南边来,每当唱到这一幕,那人流都是爆满!”身着青黛色锦缎旗袍的女人看上去似乎有些动容,长指甲在象棋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另一只手里轮番上下的两颗核桃都磨得更响了一些,但她得压着,她知道这压的可不仅仅是心,还有给出去的价钱。“是挺不错的,你家老板一开嗓我就知道他是个人物,起舞时,瞧那儿身段也属上层,捧一捧,想红不难的。”她拿腔拿调地说着,不过她既然可以半点不避讳地将他们优点摆出来,自然也就毫不避讳这其中的缺点。“但是,”她语气骤然加重了起来,“这不符合史实啊,街上光屁股娃娃都知道那喻恒是个不忠不孝之将,犯了叛国这等大罪,你们给他洗得倒是干净,而那燕南皇二世是个出了名的勤政王,开疆拓土,忧国忧民,这才累死在了金龙宴上,怎么到你们那儿就成了昏君了,还被藏在袖袍里的破佛刀刺死?再说那破佛刀可足有半人高,你往袖子了塞一个我看看!”“瞧您这话说的,不知道还有野史这么一回事吗?”她这话一出,小七一下就不乐意了,他们一路走来,她是瞧见他家老板因为这事儿和人吵了多少回架,第一次见的时候愣是惊得她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她毕竟见惯了她老板那副出淤泥而不染,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样儿,哪知道背后竟还藏着一副尖酸刻薄的泼妇样儿。不过她此刻的惊讶也无异于当时,还没等她抢在老板之前好好表现表现,膝窝就被老板脚下踩得花盆鞋踢了一脚,连带着整个人直接打着弯扑倒在了地上。“这位姐姐说得是,您若介意我把名字都换掉就是了,分成方面也好谈的,姐姐怎么合适怎么来。”青年微微俯下\/身,手肘撑在棋盘上,撞开几个无足轻重的马,把自己的小花脸儿凑到女人面前,软着嗓子说话,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儿恰到好处的弯着,朱唇一起一合。小七僵硬地从地上抬起头,一脸被雷劈到了似的看着自家扭捏作态的老板,面前这女人虽然模样够漂亮,可一打眼就能瞧出,这是能给他当妈的年纪,还叫人姐姐?莫不是方才在滑步台上转圈的时候,把脑袋里的水和脑浆掺乎到一块了?“哎呦喂,这小嘴儿可真甜,姐姐可当不起,叫我梦姨就行,你怎么称呼呀?”称自己为梦姨的女人不由得心花怒放,到了她这个年纪,又守着这么一个不赚钱的茶楼,已经很少有年轻男子主动凑上来献殷勤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倒是遇上了个这么漂亮了,而且那双眼像是能凭空射出几个小勾子,引得人乐此不疲往他眼底坠去。“梦姐叫我什么,我便叫什么。”“瞧着话说得,哎呦!可是总得有个艺名,等班子凑齐了,晚上我就在茶楼门口挂你们的牌子,上面总要写个角儿的名啊。”两句话的光景,那梦姨的音调也被拐的如山路十八弯,怎么嗲怎么来,小七寻思寻思,干脆躺着不起来了,这画面真是看不得,再看下去,她鸡皮疙瘩都要起到脸上来了。“我叫珞珈,”狐面少年笑了笑开口道,视线却从梦姨的脸上游离开,落到了棋盘之上,在楚河二字上稍作停顿后,便又含笑着望着梦姨的眼,补充道:“楚珞珈。”“我一定会成为这青阳最红的角儿,姐姐可要记好我的名字。”*从这叫桃源里的茶园出来,迎面就卷来一阵掺了梨花瓣儿的风,些许从楚珞珈的鼻间上掠过,留下一点点微甜的梨花香。小七怀里抱紧了他的旧皮箱,寸步不离地跟上去,还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瞄,生怕他一回身趁自己不注意过来抢皮箱。她是在北上的路上遇见这个疯疯癫癫的戏子的,当时夜半三更的,他戏服都没脱,半个身子埋进了人家的院子里,后面露出来一半撅着的屁股,扭来扭去地往外移动,她愣愣地站着瞧了一会儿,然后就见他从墙壁上的洞\/口里拖出来一只满眼绝望的大黄鸡,自个儿脑袋顶上也都是鸡毛。那时她刚死了酒鬼爹,母亲被要债的逼急了,索性带着她去青阳投奔在当地大户人家做工的小姑妈,结果半路遇到洪水冲散了她们娘俩,正当她流落到这儿开始沿街乞讨的时候,就碰见了这个偷鸡的戏子。但这戏子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好戏子,为了让她闭上那张准备叫人的嘴,不情不愿地分给了她那只鸡的一条腿。在那之后她就开始跟着他,看着他白天被拒,晚上偷鸡,一来二去还免费看了不少戏,以至于后来胸有成竹地给他提出了一些不太成熟的建议。比如。“好多家老板都说你资质不错,你要不要先进个江湖戏班子,跟着唱几场,也练练别的戏,以后一定成角儿!”但这疯子倔得很,眼尾一挑啥也不听,说这一曲他唱了一辈子,一辈子也就唱这一曲。瞧吧,死鸭子嘴硬,活该他流落街头。可是这骨头这么硬的一个人,不知为何到了青阳这地界儿,突然就对变通这个词儿就开始无师自通了,还运用自如,给那茶园老板娘忽悠得从此拿他当救命稻草,对他的到来能拯救这生意不景气的祖传茶园一事深信不疑,赶忙吩咐下人去把茶楼里最大的一件床铺收拾出来给他住。却没想到这人变脸变得也忒快,一看吃住解决了,就不要她这个患难与共过的朋友了,早知道当时就应该举报他偷鸡。第55章 序章(二)“你不是来青阳投奔亲戚吗?还跟着我做什么?”走出大半条路,楚珞珈发现他还是舍不得跟了自己那么久的这套行头,咬牙扑过来和着小丫头片子当街抢上了箱子。小七只得陀螺似的左晃一下右晃一下,一边躲避着他一边大喊大叫着:“老板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太可怜,我没了娘,我也不知道姑妈叫什么,青阳这么大个城,我一个小姑娘我上哪找去呀!”“关我屁事!我长得那么像冤大头吗?!”“您不像!您怎么可能像!您人美心善,楚老板你可怜可怜我我吃的不多,真的呜呜呜……”虽说青阳近些年因为频繁的战乱,搬离走的人很多,但正黄昏的时候街上出来采购的人也算得上绰绰,眼下这两人当街闹起来,一下便惹来不少指指点点凑上来围观的。“哎呦喂,闺女,快把眼睛捂起来!”“这什么人啊,大白天的,一个大男人穿成这样简直有伤风化!”“就是就是,还抢人家姑娘的东西,真不要脸!”“喂!那边那个小娘炮!你再动那小姑娘一下试试!”当然也有正义凛然的屠户大哥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珞珈本来也就憋着一肚子的气,此时一听这威胁恐吓的语气,更是气得炸毛,当即松开了和小七抢箱子的手,大步流星地扒开围观的人群,朝那屠户走去,手一挥满不在乎地撩开旗袍下摆,方便他把自个儿细长的小腿直接踩到屠户的案板上。“嘴巴放干净点,骂谁呢!”屠户大哥这一下子也是给震得一愣,没想到这小娘炮还挺凶的,“呦嗬”了一声,就把手里的斩骨刀一扔,不过没等他摘下围裙走出来,就瞧见那小娘炮麻利地用鞋跟带了块他刚摆上去的肉下来,眼疾手快地接住背到了身后去。“我艹,你敢偷我肉!”“是明抢!活该,谁让你骂我了!”楚珞珈也不露怯,应声吼了回去,一边倒退着往人少地方蹭,空出一只手对着小七比划比划的,让她快跑。眼看着那屠户冲下来了,他立即转身准备冲刺,却没能起个好头,和一个拿着招魂幡似的东西的盲眼大爷撞了个满怀。手里明抢来的肉也被那大爷夺了去,在空中一扬被还给了屠户。“造孽啊造孽,观汝年纪轻轻怎行事如此苟且!”这老头话讲得也神经兮兮的,见楚珞珈还想要逃走,当即就把破破烂烂地招魂幡一横,封锁他的逃跑路线,再想后撤时,浩浩荡荡的买菜大妈军团也跟着封死了过来。小七笨笨咔咔地被人群也挤了过来,正当人们准备褒奖这见义勇为的老头,用唾沫星子淹死这个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娘炮时,老头忽然将自己的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大丽菊,指着招魂幡上的卜卦两个字,气沉丹田地吆喝起生意来。“来来来!各位,瞧一瞧看一看!平氏卜卦,一卦只收三文钱,三文钱您买不了吃亏,三文钱您买不了上当!”楚珞珈忽然觉得这腔调有股莫名的耳熟,一时也顾不上跑,油乎乎的爪子往他脏兮兮的幡上蹭了蹭,一边细细打量起上面的卦文。“貌美如花的大妹子您可别不信,比方说我这就能算出来这小贼猫叫什么,哎,没叫板,不信?不信咱就试试!”这老头煽动群众的能力也是一顶一的厉害,不大一会儿工夫就把这注意力转移到被他吹得玄乎的卜卦身上了。他一把将看得投入到皱眉的楚珞珈扳过来朝着自己,一边有模有样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地掐指,嘴里还念念有词。等到观众不耐烦的多了,他才倏地睁开眼,一双斜斜的三角眼都快给他睁圆喽,只是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穿透性极强地中年妇女嗓儿堵上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楚珞珈!”老头瞪圆的眼睛也就不尴不尬地静止了那么一会儿,随即又假装没听见那妇女的话,摇头晃脑地把那三个字又道了一遍:“楚珞珈。”结果自然是不出所料地收获了一众倒彩。楚珞珈本人看那上面乱写上去的符文看得是真投入,俩人挨盘叫了他一遍,都没能给他的脑袋叫得移动个角度出来。“怎么了这是?”茶园老板梦姨也挤了进来,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可眼下这混乱的场面真不是她一时半会儿能理清的,再加上她心知害惨了小楚这孩子,连忙过去把人往茶园的方向拉。“小楚啊,梦姨对不住你,带你更衣的那阿婆眼神不太好,还以为你是个姑娘,这不给你领错屋了,不过你这孩子也是,怎么不知会我一声,穿着姑娘家的旗袍就跑出来了,能不让人笑话吗?”“啊,没事姐,穿得挺舒服的。”楚珞珈对自己新编的这个名字还有点陌生,人都拽上来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随手套上来的衣服,修身款式的大红旗袍,上面用金线勾着他看不懂的花纹,锁骨到胸口上还有一处水滴状的镂空,鞋子还算合脚,就是跟儿有点高。在这个天气穿这么一身,同旁人对比起来是有点单薄,不过他自身体温要高一些,也没觉得冷,而且他素来对衣服没什么要求,能遮一遮重要部位就行,不想过去认识的某些人,既要面料舒适,还要版型考究,颜色还须应景,花样俗气了不穿,末了还要配着发饰,打扮那么矜贵也没见他讨到老婆。梦姨面露为难,手抓着他的胳膊也不松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看得出,轻车熟路地挤出一个谄媚的笑,温柔抚上她的手背,不动声色地把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了下去,一边告诉梦姨他现在有事要忙,有什么说头等晚上回了茶园再说也不迟。言毕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一起消失了,他手臂一抡,给身边的老头来了个锁喉,另一只手抓起他的招魂幡,开始把人远了拖。“老先生这么厉害了,那看在小生诚心求教的份上,能不能给算点别的呀?”“行行行,你先放开我,我要正着走,你这样我是看不到路的呀!”“你不盲人吗?你看个屁路!”*大妈军团此时也不比那梦姨明白多少,但中年妇女聚在一起,不知道的事儿也都编出前因后果讲得头头是道,这一点小七就差远了,她没空听瞎话,一瞧见老板跑了,才恍过神来,拎着大皮箱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追,眼睁睁瞧着两人进了巷子里一个不起眼的破烂铺子,独独自己被关到了门外。她瘪瘪嘴,老板耳朵灵光着呢,不可能没听见她跟在后面,这般决绝的抬脚把门踢上,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进来。她失落地抱着膝盖坐在门口青苔斑驳的石阶上,把老板的破皮箱立在了脚边。屋里不知是积了多久灰,珞珈开门被呛得打喷嚏,找了个椅子缩着坐,又飞扬起来的灰呛得打了个喷嚏。身体也变得有点奇怪。裹身的旗袍很是贴身,他的圆屁股本就将那块布料撑得满当当的,如今却又一鼓一鼓地往外凸,没一会儿就从下摆钻出来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出来。他扭过头盯着衣摆底下的尾巴尖瞅了一会儿,又左扭一下右摆一下的,确认了真的是自己的尾巴,便物尽其用地拿来给破木椅子扫了扫灰。“在这儿遇见你是不是能说明,我算的还挺准的。”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尾巴扫灰,头也不抬地说。“听不懂你说啥,我就是来劝你少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别冤枉我,偷鸡我认,但摸狗不是我干的!”他见差不多干净了,就岔开腿坐上去,尾巴从两腿之前冒出来,被他揪着用手拍打了一通毛发,拍着拍着眼圈就红了,“大人您就给我透个底儿,都一千年了,再不给我点念想,我都要以为你当年是骗我停手的。”“我很有原则,从来不骗人的。”盲眼老头晃到他身边,挥起扇子骨就砸他的脑袋,“你个小没良心的!当年要是真放你纵火烧了整个皇宫,杀了上千人,去给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将军陪葬,你现在还能在这儿干这种偷鸡摸狗的营生吗?说不准被下放到哪层地狱去给人烧热水了!”“那我也愿意!”楚珞珈不输气势地吼了回去,那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红红的,乍一看倒还有点惹人疼爱。“是将军带我来这人间走了一遭,我才爱上了这里,没有了将军,在哪儿还不都一个样?”他越说抖得越厉害,委屈巴巴地蜷缩起身子,把小脸埋进了尾巴里。时间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记忆里将军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可是关于那双手曾经多么温柔的抱过自己,他却怎么也忘不掉。第56章 序章(三)大概是在他能够稳定化人的第三个年头,阿姐走了。心情算不上沉重,他心里觉得,这对阿姐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亲眼看着自己的父辈兄弟,被枕边人和亲生儿子硬生生剥削干净了皮肉,末了还要朝着他们的残骸啐上一口,将其搞脏搞臭。这没有哪个女人受得了,尤其当她还是一个只能终身幽禁在深宫之中的女人。也是那一年,他挖出了埋在神庙后面的破佛刀,下山了。下山前,那个总是醉醺醺的臭道士又问了他同样的话。-“你真的要走吗?”-“不要后悔。”但这一次他走得很酷,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不过臭道士不讲究,嘴上骂骂咧咧地说着不管他,就算他死外面了,也绝对不会再去捡他的。结果前脚说完,后脚就招呼来一个抗重剑的卜姓老头下来绑他。他当时都已经杀红了眼,情绪起伏过大,半边脸变成了白狐,大毛尾巴也在身后一甩一甩的,把宫里那些个宫女太监吓得没了魂儿,他站在高处看着被浸入到狐火中去的皇宫,心中却半点复仇的快意都没有。他是靠着这份恨意才撑到了现在,可当仇人一个个的在他面前惨死,他才更加真切地意识到,无论他做什么,他的将军都回不来了。取而代之地只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遗憾。遗憾为什么当他最需要的时候,自己只是一只被人一句乖宝儿就拐跑了的笨狐狸?为什么当时,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不过他可以没有快意,但绝不能允许那个卜姓糟老头子大剑一挥就灭了他辛辛苦苦点起来的火。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打不过,还有看在那老头兢兢业业地守了在燕北孤苦无依的长笙娘俩这些年的份上,他非要上去把自己没发泄完的气好好撒一撒。那天,最后是怎么收尾来着?他记不清了,印象里单看画面不深究的话,其实还蛮和谐的,他坐在房梁上,看着下面狐火被扑灭后的残局,卜恩和臭道士挤着坐在他的尾巴上,怕他跑了。一道士一人一妖的心事也各异,一个悲悯,一个麻木,一个尾椎骨连着脊梁骨疼。就是那个醉醺醺的臭道士总是不合时宜的破坏气愤,问他道:“你后悔了吗?”他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其实我这里,有人间每一个人的生死簿。”道士自顾自地开始说道:“你知道吗?如果你第一次没有下山,你的将军会在你们遇到的那天,冻死在雪山之下,他本可以不必知道兄长惨死的真相,也不用面对被那皇二世利用真心,死得不得其所。”“如果你这一次也没有下山,皇二世会在今晚被预谋篡位的四皇子和他倾心爱慕的皇后联手杀死,那个皇后你也认识,你的将军叫她知秋,顺便一提他们还有一个帮手,是后宫一个不得宠的妃子,这个人你也认识,她小名叫阿玉,以前是皇后身边的侍女……”“够了!别说了!”他不受控制地大吼起来。分明他现在最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些。“你冲我吼什么!以为自己很厉害吗?“道士罕见地愤怒起来,混着酒气唾沫星子喷了夹在中间的卜恩一脸,“我还当神仙的时候,你就厚颜无耻在供我的庙里混吃混喝,你当我瞎啊看不见吗!混了那么多年才开始冒点灵气,亏你原型还是只白狐狸,我就是带个黄鼠狼都比你成仙儿成得快!”“你!”他也不禁恼羞成怒,站起来就准备和他打上一架。可那道士见他要起来,当机立断踩了他的尾巴一脚,顺手把打算站起来退出战场的卜恩压下来,结结实实地坐到了他的尾巴根儿上,迫使他的气势立马矮了一头。“你什么你!你还有理了?擅自干预他人的生死因果就已经酿成了大错,你竟然还想一把火烧了整个宫城,拉着千千万万的人去陪葬,疯了?”“死狐狸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自然要遭报应,没人逃得过自个儿命里的劫,轮不着你站出来替天行道!”那是他漫长的记忆里,第一次见道士冲他发脾气,可他却难以从那双被酒气染红了的眼里看出半点怒意来。反而有一股被压抑到极限的悲伤在。“我当年真是多余把你从乱葬岗里捡回来!”道士提起酒罐就开始咕噜咕噜的。“谁要你管了……”可惜他当时并不懂事。“你现在伪什么善?我告诉你,我巴不得陪我的将军一起走!我们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我再也不要当狐狸了。”那道士听了却疯疯癫癫地捧腹大笑。“说什么梦话呢?”他癔症似的开口道,仿佛他才是说梦话的那个。“轮回是人独有的特权,像我们这样,因为铸成大错被滞留在人间的,那是下来受罚的,你还想有下辈子?就这么一辈子!不老不死,不生不熄!”笑够了之后,再一口气讲这些话出来,明显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多可笑?那些愚昧者所追求的永生,恰恰上天降下来的最毒的罚。”“……什么、什么意思?”脑子里嗡地一声响,瞳孔也失去了聚焦,一圈一圈地扩散出去,眼前的破败残景都如同湖面起了涟漪。“啧啧,”本打算将事不关己原则贯彻到底的卜恩,此时却砸了两下嘴,忍不住唏嘘道:“没有轮回,无法转世,所谓的永生就是死死生生永不停息,只能目睹着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衰老死去,而本身虽然在人间,却活得不人不鬼。”“不过大人您一个天上仙儿,怎么也会沦落至此,我一直都很好奇。”“没什么可好奇的。”道长微微垂下眼皮,烧焦的风吹起他鬓边的乱发,“我曾经也遇见过一个,忍不住想让他活得久一点的人。”“但是你比我幸运一点,你的将军还有转世的可能。”“要多久?一百年吗?我能等,我有的是时间等。”“寻常人托生一百年足以,但你的将军不行,他身上血债太多了,少说也得等上千年,够你等的。”他从前就对时间没有概念,当时听到千年,只觉得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最后他看着道士终于愿意放过了他的尾巴,走到自己跟前儿来,用扇子骨敲没了他的多出来的毛耳朵和半张狐面,留下一句“莫要再作孽”,就准备带着卜老头走了。他多嘴问了一句,大人可有等到那个人的转世吗?道士背对着他站定,道:“他用破佛刀自刎而死。”“死在破佛往生之下的人,魂飞魄散,再无转世的可能。”*“大家都是千年妖怪了,在或者不在,您就给句准话儿。”自称千年妖怪的狐狸精,十分没有素质的用鞋跟敲打着沉灰多年的破木桌。“谁跟你俩千年妖怪,瞎套什么近乎,老子是神仙!”现了原形的道士对他嗤之以鼻。“一个字,在还是不在!”“你这什么态度?”他这才惊觉这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就是不一样,竟然敢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但还没等他好好给他板正,就瞧见他眉眼一横,起身就要往外走,只得连忙上前拦他道:“……哎,你拖着大尾巴往外走什么走!你上街不怕吓着人啊!”“我太闲了,我要去搞事。”老狐狸精一脸的唯恐天下不乱。“在在在!他在还不行吗!”“在哪?”现原形了的道士瞪了他一眼,又开始支支吾吾不说话,直到他手上的劲儿快拗不过这狐狸精,才不情不愿地给他道:“你把门口坐着的那丫头送到姑妈那儿,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但是你听我一句劝……”此时一瞧见珞珈认真地看他,他却又哑火了。“说呀!”“现在不要去见他,除非你想害死他。”*从道长的破屋子里出来,身后的狐狸尾巴便自己主动消失了,珞珈抬头看了看处在黄昏末梢的天,挪蹭到小七旁边蹲下来。“喂,小丫头,青阳城里除了你姑妈没别的亲戚了?”“没有了……”小七显然是睡过了,嘴角还残留着口水印,痴痴傻傻地睁开眼,瞧着他道:“老板我饿了。”“我也饿了,走吧,先找个馆子吃点东西,”他拉开随身的皮箱,取出来一个灰褐色的小布袋,幸好茶园的梦姨预先付给了他一些银子。他提起箱子来,顺手摸了摸小七的头,“等一下路上,你再跟我说说你姑妈的事情,我找找门路,给你送回去。”“真的吗?老板,你怎么突然转性了。”“闭嘴,想不想吃饭了。”“想!老板真好!但是……姑妈的事儿我知道的也不多,家里人觉得她伺候别人丢脸,平常都不怎么提起她,我就知道她在的那户人家在青阳很有威望,好像说什么那家人跺一跺脚,到我家那边都能震一震,可神奇了!”珞珈看着她圆圆的后脑勺,听着源源不断进耳朵里来的絮叨,心说,小七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吃得多话也多,否则他这准备在青阳安定下来,身边留个能打掩护的也好。他迅速从小七的废话里过滤出来有用的讯息,却发现寥寥无几,只有一个大户,却又没什么实用。像青阳这种地界儿,能排得上号的大户多得是,但若只挑顶尖顶尖的来说,门槛也是极高,不是他一个破烂戏子带着一个乞丐女娃娃能靠近的。“大户嘛,这里最牛的,肯定就是青阳王黎凭山了呀!”好在他们去的面馆老板是个热心肠的胖子,一听珞珈柔声柔气地向他打听,便笑吟吟地一股脑全给他说了。“虽然说现在还不能叫青阳王,但大家都觉得快了,在这几个抢地盘的军阀里,属他座下的猛将最多。”“猛将?怎么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座下最狠就属那郁家,虽说前些年刚死了老当家的,但这新上任的大少爷,别看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做起事来干脆得很,单枪匹马炸了人家存放军火的窝,自那之后,方圆各大势力中,就属咱青阳最横……”“等等等一下,等一下,”他一激动忍不住有些犯磕巴,像他刚会说人话那会儿,“你说的这,郁家,家里是不是有五个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