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剑客在线要饭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6
作者:鹿无骨      更新:2023-06-20 20:12      字数:9775
  被凿空的群山连成一体,早就被人提前排布了无数的暗道,这些暗道有的成了密室,有的打通成一线引入活水成了暗河,而最多的居然是蓄满了火油膏的管道。这些火油膏的点燃机关便是那个棋盘,圣女在摆放棺椁的墓穴里下了第一道禁制,棺破则脂膏融化,所以“咕噜”声自众人把金券毁了之后就一直此起彼伏的回荡在头顶。第二道禁制藏在棋盘内,释放这些火油就是为了防止“学堂”里的东西外泄,一旦触发,整个圣女墓便会顷刻间如人间炼狱,火油灌满每个侵入者的肺腑,用照亮光明的灯盏,点燃业火,彻彻底底烧干魑魅魍魉的贼肠烂肚。火油瀑布似的滚滚而来,哪怕一缕微不足道的火星,都能铸造起一股无懈可击的火墙,温庭云一早就知道擅闯此地只会换来烈火焚身的结局,可他不得不来,要送那些人出去,只有自己投入火海打开通道。牺牲在所难免,只是算漏了秦筝明明看破了自己的计划,还一意孤行的跑来寻死。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手机发的不知道排版会不会有问题,又码晚了抱歉。第114章“去……河底。”温庭云忍着全身剧痛, 轻飘飘地对着秦筝说了一句。“河底?!可是油越来越多,飘在水面上有手臂粗的一层,到时候被点燃即便闷在水里也于事无补了。”虽然嘴上说着如此, 秦筝还是揽住温庭云的腰往前跑, 手却触到了又温又粘腻的血液,温庭云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黑衣罩着他的身躯,看不见到底伤了多少, 伤了多深, 秦筝把他拢紧了些, 心疼坏了,“去什么河底啊,回去找苏耽他们……”“河底, 去河底。方才给哥哥的砚台就是黑曜圣令……用那个连通放置在河底的机关,大家才出得去……”温庭云抬手指了指方向,“我一个人来,没想过全身而退的,呵……”他抬手把嘴边的血迹擦了, 苦笑:“你舍不得为夫, 我也不能眼看着你为了我殉葬吧, 走!不然都出不去了。”说罢二人猛地提气飞起几丈高, 甫一离开地面, 黑色粘稠的油污就从花海里溢了过来,两个人一跃到了河上, “扑通”一声,扎了个猛子直接入水。地藏神教的人水性都极好,温庭云在水下都不需要适应就能看清周遭的事物,但他全身多处伤口这时候就尤为明显,血随着他游动的反方向疯狂的渗着,秦筝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把血口子都给堵上,但他绝望地发现,几百个人围攻他一个,还有那恶毒的诛杀阵加持,稍有不察便是暗箭难防,只耗了那么一会儿,温庭云已经把自己搞得千疮百孔了。暗河的水十分寒凉,倒是让疼痛减轻了不少,只是血流的速度加快,人只会越来越虚弱。秦筝一把将他手腕握住,嘴边咕噜咕噜冒着泡:“在哪?我带你游。”温庭云抬手指了指。“簌”地一声,在他们刚潜下来的水面上又扎进来了个人影,曲尘提着剑穷追猛打,秦筝心下一惊,扯着温庭云朝他指的地方快速游过去。河底几乎没有多少泥沙,水流搅动过后,铺满了整个河床的石画就露了出来,秦筝看不清它上面刻的是什么,不过温庭云所指之处,确实有一处地方凹陷下去,秦筝掏出石砚比对,四角菱形,正好可以扣上。然而正当他要把石砚放上去的时候,几发毒镖拖着长长的白色“鱼尾”从曲尘那边射了过来,毒镖擦着他的手臂而过“叮”地把石砚打飞了,温庭云把人往怀里一拢抬手给秦筝挡住了射往后背的几枚,毒镖扎在了他白皙的手臂上顿时流了些黑血出来,秦筝大睁着眼睛,刚张口就被猛灌了几口带着血腥味的河水,呛的直咳 ,话说不出来他只能颇有些责备的盯了温庭云一眼,拉着他往别处游,温庭云只是拍拍他的手安慰安慰,淡淡地摇了摇头,把手举起来给他看,毒镖被他拔了扔开,黑血只流了一会儿就恢复成了鲜红。温庭云眨巴着眼睛笑笑:本人百毒不侵,别担心。突然他脸色一变,狠狠打了秦筝一掌,就在二人分开的瞬间曲尘的剑已经戳穿了方才秦筝身处的位置,兵器在水下很难施展得开,力道也减弱不少,温庭云两指嵌住剑身往下一转,和曲尘对了一掌,二人受力被这冲击力退开,秦筝趁这时已经把石砚捡了回来,快速游过去拦腰抱住温庭云。又是“嗖”地几声,曲尘腰带后的暗盒里藏着铁鞭,在他内力催动下伸出了无数条淬过毒的细长鞭子,更让人头皮发麻的还在后面,大量的毒蛊被释放了出来,这些蛊在水中更加游刃有余,蠕动着肥硕的身体朝二人游过去。一只血蛊顺着流血的源头咬住了温庭云的右臂,他猛地推了秦筝一把:“去放……”河水吞没了他的声音,寒牙已经等不及出鞘了,刀比剑要钝重得多,在水下尤其势弱,温庭云全身重伤体力已到了极限,血蛊无毒却能依附在温庭云身上疯狂吸食他的血液,秦筝知道血蛊若强行剥离宿主会连皮带肉扯开更大的伤口,遂也无法轻举妄动,但事不宜迟不容耽搁,他只能咬牙一股脑抱着石砚潜到最底,终于稳稳地扣进了凹槽中。就连河底都感受得到那股惊天动地的震颤,平静的水流原本只有打斗的这边稍微起了波澜,自黑曜圣令终于回过到它原本的位置上后,整个圣女墓仿佛沉睡的巨兽突然被人惊醒,穹顶开始坍塌,砸下来的巨石却被厚重的油污软绵绵地拖着惊不起什么水花,而河道也再也不得平静。黑曜圣令只是一把钥匙,锁孔沉在河底,一旦打开,曾经引流至此的活水加上原本山下就埋着的暗河一起往同一个地方倾泻而下,被人强行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山腹中,水仿佛有了生命,也要奔着自由大江东去不回头。于是河水里的人都被一股强劲的水流带着冲刷而去,秦筝手还扣在黑曜圣令之上,被水一冲,他借力将石砚扯了下来,刚好被水推去了温庭云怀中。水中几人奋力游出河面,只见烈焰顺着火油倾倒的地方一直烧到了天际,爬进了那几个破口的黑洞里,而无尽夏花海,藏着万卷秘籍的“学堂”,全都滚在浓烟里化成了灰烬,来不及下水的人已经被粘腻的油污锁住了手脚,不一会儿也烧得尸骨无存,唯有水流湍急的暗河还有一段没有被油污淹没,然而幸存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水流化作无形的巨手,一股脑将他们推往闸口。秦筝感觉到温庭云渐渐软下去的身子,生怕他被冲散了,死死地扣着手腕,这还不够,他干脆又把腰带卸下来将两个人牢牢捆住,好像黄龙山祭台上那样,跳崖也好被火海吞没也罢,死无全尸都要在一处,这些颇有些仪式感的小心思,恰好是能让他在腥风血雨里求得一丝心安的东西了。然而,这沸腾起来的暗河看在曲尘的眼里,就如他筹谋多年眼看着兵败如山倒的颓势,又怒又悲凉的泼了自己满头满脸的冷水,亲手把这一切毁了的人还在眼前,他岂能放过。“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如愿!”曲尘爆喝一声,从水里一跃而起,朝着秦筝的后背刺去,二人两两相拥,之间又被腰带捆得结结实实,秦筝顾着温庭云不被水里的尖石划到,根本没有提防后面会突然有人偷袭。可这一幕被温庭云抬眸正好撞见,他因为失血过多整张脸都是煞白的,剑尖直抵秦筝后背而来,自己根本来不及用寒牙去挡,于是只得转了个身,硬用身体生生接下了这一剑。宝剑穿胸而过,力度只到达了秦筝的心口就停了下来。秦筝脑子里“轰”地一声,一时连呼吸都顾不上了,眼睛里只有那半截带着血的剑,从温庭云的右胸狠狠地刺了出来。“你当年百般护我,如今……我国师府的事在你手里毁于一旦,秦筝,我们两清了!”曲尘猛地抽回剑,“呵……他想要灵虫为你拔毒,做梦去吧,我不杀你,让你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先死在你前头,等你毒发,比这万箭穿心还难受!谁都如不了愿!”曲尘挥着剑想刺破秦筝藏玉瓶的衣服,他急忙用断虹去挡,可方才温庭云被那当胸一剑,实在让他一时间连喘息儿都困难,那种绝望和恐惧从脚底延伸到头顶只觉全身都在发冷,他一边和曲尘过招,一边把人抱着,手心捂着那热乎乎的伤口。这比伤在自己身上还要疼百倍,曲尘刺破了温庭云的血肉,却是刀刀割在秦筝的心上。他终究没有把苏子卿保护好,他终究……还是拖累了温庭云。憋在心里的山盟海誓,风花雪月,不是不稀罕说与人听,从前命有定数,他怕说一句这情谊重一分,最后独活的人只会伤得难以自愈,所以秦筝一直克制着,不要去说,不要去留太多的念想,不要让对方以为将来有多漫长,足够两人相伴到白发苍苍看尽花开花落。太过美好的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秦筝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承诺。他一直希望温庭云能明白,在一起哪怕一刻都能是一辈子,可他现在后悔了,生离死别是寻常,突如其来,随风而去,在浩瀚地凡尘里雁过无痕而已,只有两个人的心中会留下沟壑,那些发自真心的甜言蜜语是填满沟壑唯一的养料,可他却没来得及对温庭云多说过一句。“子卿,撑一下……”“你别闭眼睛,你看看我,看看我……”“子卿……我给你念首诗吧……”“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你听明白了么?你听明白了……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吧……你看着我……看着……我。”秦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沙哑低沉,原来人极度害怕和生气的时候,连嗓音都能变味。“嗯……听见了,别怕。”温庭云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听着那句生要同室死要同穴的矫情话,无异于听见那个人说,我心悦你,我爱你,我要后半生都许了你。可秦筝虽然话音发着抖,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诚意十足的宣告着他的真心。“别怕,还……死不了,我在呢。”温庭云有了回应,秦筝迅速压低声音在温庭云耳边说了几句话,却引起了怀中人强烈的反应,然而紧接着,秦筝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突然把玉瓶提在了手里,对着曲尘大喊道:“我可以给你!”水流湍急的声音淹没了后半句,曲尘停下手里的动作,端着剑等他继续说。秦筝把温庭云背到了自己身上,低声安慰了几句,抬头看着曲尘,“我给你,你让我们从这离开。以后是死是活,都两不相欠。”“好。”曲尘并未上前,他身后似八爪鱼的触手瞬间张开了那眼花缭乱的铁鞭,这些鞭子尾部尖锐无比,慢慢伸向秦筝的手。“哥哥……”温庭云仿佛叹息似的一声,他知道劝不住了。“我知道这是我的救命药,有没有效还另说呢,现在我只想咱们尽快脱困,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虫子留给我我也不用,”秦筝梗着脖子,僵硬地用侧脸靠了靠他,“刚才那种事,我可经不住再吓一次了,你听我一回,行不行?”“嗯……”铁鞭即将碰到玉瓶的瞬间,秦筝突然手一空,玉瓶垂直而落,铁鞭仿佛蛇一般去缠绕已经滚落在水里的玉瓶,就在这时,秦筝低喝一声,连人带剑跃起数丈,翻起层层叠叠的浪花,温庭云在这空隙用寒牙的刀意猛地劈下水中,将那团纠缠在一起的铁鞭轰得细碎,而后秦筝极速催动体内所有的内功,朝着曲尘一人尽数使了出去。只见剑光不见人影,秦筝一共挥出了九十九剑,瞬间刺中了曲尘所有的经脉和命门上,这已是他剑术绝顶造诣,世间少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整的施展完一整套剑法,若不是无相般若的加持,秦筝也不会这么成竹在胸,不过这么用也只够这一次,再看曲尘僵直的背影,秦筝笑了,还好……一次足矣让他彻底一败涂地。国师大人一身雪白的华衣,如败军残破的军旗零零碎碎地在空中摇曳,他想仰天长啸,却发现就连抬头的动作都由不得自己。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他还能笔直着站着全因为惯性,回不了头也看不到这个对自己突然下了狠手的人,曲尘自嘲一笑:“秦筝……我以为你下不去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哈哈哈哈哈哈……终究是我太过心软,以为你也能将心比心,给彼此的立场留个退路。我看错人了……看错人……”“后悔了吧?我也是,真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这句话砸在曲尘脸上,成了最后击垮他的稻草。远处被巨石落地砸起一个巨浪,马上就要把他们吞没了。温庭云脱力地靠在秦筝肩头,“一切就看天意了……哥哥……我尽力了。”秦筝淡淡一笑,用额头顶着他:“睡会儿,咱们回家。”大浪滔天,遮天蔽日地卷过了这场恩怨情仇,滚着所有人的情绪,那些不甘和后悔,咬牙切齿和情深意切,糅杂在一起混沌成一股强劲的水流,朝着闸口奔涌。水流泄过半数之后,河床开始剧烈的松动,在圣女墓穴断口的地方竟然破开了无数石门,从里头伸出来的铁桥严丝合缝地搭在了暗河的河底,同那副万里画卷一起,成就了一条九谷归一,重见天日的路。秦筝在水里被搅得七上八下,他终于看清了河底的画卷,刻的正是地藏神在度化地狱子民的场景,地藏神听他们虔诚的忏悔,用自己的佛身炼化罪业之火,献给所有渴望再见天日的魂灵。他趁自己最后还有一丝气力,拿出牵机索,死死地钉在了河床底部,一段拴着他和温庭云,一段拴着曲尘那彻底废了的身子。“你做到了子卿……做到了……”而后天旋地转,三个人同时失去了知觉。作者有话要说:很痛苦最近的大战写的我很痛苦,我不知道行不行还是硬着头皮写下来了,谢谢诸位的资瓷!秦筝念的那句诗出处是《诗经·王风·大车》,大概意思就是:我指日为誓,活着的时候如果不能结为夫妻同处一室,死后也一定要葬在一起,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抬头看看那永远也不会消逝的太阳!就是一句牙酸的誓言~~~~第115章被炸开的断层错落不齐, 但这并不影响从圣女墓早被挖空了的山腹里伸出去一条恢宏的“天桥”,河床披着画卷缓慢抬起,水从两边泄下, 仿佛轻纱覆盖在路肩, 水帘越拉越高,把河道两遍烧的滚滚烈焰给彻底隔开了。苏耽等一行人早就按照温庭云的吩咐, 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个人肉饺子尽数泡在暗河中央等待,因此他们将整个过程全都收在了眼底——轰然打开的闸门, 倾泻而出的河水, 两岸毁天灭地的火油和烈焰, 还有脚底突然抬升起来的河床,阴沟暗河摇身一变成了托起所有人希望的归途。冰火两重天,眼前是地狱, 脚底是生路,硬是生出了些神性来,让人不得不敬畏这圣女墓下的鬼斧神工,还有初代教主苦心孤诣为后人铺的路。河水交缠着火油从一个又一个的断口流去了深渊里,众人惊叹完这阵奇观, 才匆匆去帮扶被大水冲得七歪八倒的同伴。“是秦筝!还有九爷!他们在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苏耽和傅严循声往后赶过去。牵机索还牢牢钉在地上, 秦筝咳了一声, 呛出许多水, 他把温庭云抱在怀里,一只手垫在他的头下防止撞击, 他们两个之间有一根可怜巴巴的腰带把人捆着,再加一层铁索,简直和当时从黄龙山那把人捞上来时一样,狼狈里透着一点生死相随的浪漫。“快救他……他受伤了……”秦筝头昏脑涨,原本因为无相般若那急调全身内力的法门用完之后,体内真气直撞冲击着五脏六腑让他立马晕了过去,可是还没晕多久,在河水里滚了几个来回,心里又焦虑着温庭云的伤,撞了个满头包后就醒了,期间还渡了几次气给温庭云,现下看着闸口渐渐泄进来的天光,他心弦一松,彻底脱了力。“可算是把你们等回来了!”苏耽和傅严把人扶起来,顺手把牵机索和腰带都给卸了,看见温庭云前胸还在渗血,苏耽眼疾手快地给他封住了血脉,喂下一颗药丸,“怎么搞成这样?捅穿了?”“右胸的剑伤最严重……还有那个吸血的虫子……苏耽……”秦筝强撑着坐起来,突然喉头一股腥甜,呕出了一大口黑血。苏耽吓了一跳,赶紧给秦筝号了个脉:“你别急啊,咱这大夫多着呢死不了,温庭云这小子命大得很,右胸就是看着伤重,只要没伤到重要的脏器就能治,那血虫吸他的血就是找死,我保证给他……”话未说完,苏耽脸色阴沉下来,古怪地看了秦筝一眼:“秦筝你——”秦筝瞪了他一眼,摇摇头叫他别说,“水里撞到头了,没事,快给他止血。”苏耽和傅严把温庭云扛到宽敞的地方,放平身体,撕掉上衣检查伤口时,围观的人无不触目惊心,他全身大小伤几十处,有刀砍的剑刺的还有火燎到的,渗血的伤口被一个个吸得饱饱的血蛊附着着,傅严光看一眼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蛊虫能强行剥离宿主么?九爷被这些小虫子吸干了可怎么办!”“不懂就不要乱发言,”苏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他,随便一挥手就把小虫子给打飞了,“看见没,就这么简单。”傅严差点“哇”了出来:“不愧是医邪,徒手剥虫,厉害厉害。”“咱们老九百毒俱全,血蛊吸他的血,还没把人吸干自己就被毒死了。”张穆远蹲下,捻着手帕帮苏耽打虫子,轻轻叹了一声,“他把自己搞成这样是何必呢……”“是啊,何必呢,只能说是色令智昏了呗。”苏耽从鼻子里哼着气,熟练地给他做简单的止血处理,秦筝就这么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他不懂医道,不过看着渐渐止了血的伤口多少放下心来,劫后余生,大家心里都松泛了不少,是以才敢稍微调笑几句。众人七嘴八舌的,他也听不大清,就这么看着温庭云微微起伏的胸膛出神。百花宫的人也聚了过来,刘虞一看秦筝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太对,她不由分说地在秦筝身上点了几处关键穴位,压低声音问他:“你这么不顾惜自己,可知没多少资本给你败了?!”她从来不会疾言厉色,可秦筝的脉象让她胆战心惊,“他们说曲尘有解药,拿到了吗?”秦筝苦笑着摇摇头:“哪有什么解药,二姨你们都没办法,他区区一个南疆小国更不可能有了,没事,我还有精神呢。”他揉了揉自己的肩,想故意做点什么轻松的姿势让人放心,“就是被撞得身上疼,这会儿缓过来了,你看我还……嘶——”秦筝刚想站起来,五脏六腑一阵抽疼,他龇牙咧嘴地被刘虞给按回原地,刘虞声音有些哽咽,“别逞强了!你……没多少时间了。”“别告诉他。”他抓住刘虞的手,低声恳求。刘虞苦着脸:“我瞒不了多久。”秦筝:“那就能瞒多久瞒多久,劳烦二姨给我开点补气活血的药,吃了脸色红润的那种,我就熬一熬吧。”“不可再与人动武,还有,亏了的身子是补不回来的,现在消耗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既然仇已报,神教的事也尘埃落定,你需要精心将养着。”刘虞用手绢轻轻帮秦筝把嘴角的血迹擦掉,眼睛红红的,“二姨用尽毕生医术,恐怕也只能让你撑三个月。”“够了。”秦筝淡淡地笑了一下,握着刘虞的手,“多谢二姨成全。”捆在同一条牵机索上的人动了动,咳了几口水出来,转醒了,曲尘努力强撑着想爬起来,可四肢无力,刚撑起来一点就又栽了回去。对治病救人帮不上什么忙的四谷主张穆远,目光被这位全身湿透,头发凌乱不堪的国师大人给吸引了过去,他蹲到了曲尘身边,扫了一眼曲尘手腕上的剑痕,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张穆远淡淡道:“你别费这个劲了,国师啊,成王败寇,认命吧。”曲尘愤懑地掀起眼皮瞪着他,又移过目光,落在秦筝专注的背影上,那个人的眼里,从今往后,永远,也只会有温庭云一个人了。他垂下眼眸,脑门磕在雕龙画凤的桥面上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只留了一地的凄凉,和拼都拼不起碎成了渣子的尊严。在他身后还有不少被大水冲过来的丘池人,地藏神教的人早就等在了这里,等丘池人醒过来,刀剑早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全部杀了!”大谷主当即发话,拿着刀就要过来砍曲尘的脑袋,却被张穆远拦住,他用下巴指了指曲尘身上的伤口道,“这剑法精妙,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可出剑的人只伤他经脉而避开了命门,大谷主稍安勿躁,他人已经废了,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站起来,与其立即杀了泄愤,不如问问为何要剑下留人。”张穆远歪着头看过来:“秦筝,你留他一命,难道只是于心不忍么?”还没等秦筝说话,大谷主阴阳怪气道:“他非本教之人,问他做什么?难道杀个人本谷主还做不得主了?”张穆远春风和煦地笑笑,“若是从前,自当听大谷主的吩咐,不过从今往后,我们也该听教主的意思了。”众人循声望过来,都是一脑门雾水,孟长令往前一步,冷笑一声,“哪里有什么教主?温庭云么?那小子半死不活的,要做也轮不到他!”“九爷从来就没想过要当教主。”张穆远走到秦筝身边,笑眯眯地问道,“秦公子,恕在下多嘴问一句,这通天桥是谁打开的?”秦筝不想参与神教的权力斗争,之前苏耽帮温庭云交代的那番“遗言”他听得出来,温庭云早就盘算着这教主之位是要留给自己,那时候温庭云以为自己回不来,又怕秦筝大仇得报,广寒名誉扫地后,秦筝依旧身份位置皆尴尬而难以自处,故而一边安排苏耽带人去百花宫想办法解毒,一边把这大位的归属安排好了。秦筝一想起这个就有股火气窜上来,这臭小子是恨不得把他后半辈子的所有事都自作主张地安排好,丝毫没有考虑过,吃好喝好,万事大吉,身边缺了他,秦筝怎么心安理得地去享他用命换来的福?良心喂狗吃了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吧!“是谁打开的不重要。”秦筝有些生气,忙不迭从怀里拿出了那块黑黢黢的石砚,递给张穆远,“这是你说的通天桥的‘钥匙’,是他拼死才拿回来的。”“那就是了。”张穆远没有接那块“烫手山芋”,转头对着所有神教的弟子道:“黑曜圣令一出,九谷归一,教主出世,我教众弟子皆无异议吧?”“无异议。”他突然恭恭敬敬地对着秦筝行了个大礼:“万花谷谷主张穆远,携麾下教众,恭迎教主秦筝,回归神教!”“恭迎教主!回归神教!”“恭迎教主!回归神教!”早在他们二人还没回来之前,苏耽就已将温庭云一番安排告知了众人,于是大家好似突然心有灵犀一般,纷纷跪下参拜。秦筝焦头烂额道:“是温庭云拿到的黑曜圣令,也是他为你们打开了通天桥,前前后后都跟我没有关系,你们……”苏耽和傅严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样带着九谷和七谷的人,在秦筝面前跪下。“无忧谷前谷主苏耽,代谷主温庭云,恭贺教主回归!”“鸣音谷谷主傅严,恭贺教主回归!”齐刷刷跪下的人越来越多,其他几谷见到如此也顺势而为,秦筝无端觉得自己莫名被人拱上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何况,如今能得来的一切,都是温庭云一点一点用命给搏回来的,他怎么可能去坐享其成呢?温庭云还在生死边缘挣扎,被人捅了个硕大的窟窿还没转醒,这边就要顶了他辛苦得来的东西,去做什么劳什子教主,秦筝愤愤然地想:再是个落难凤凰不如鸡,要饭要了三个月,我秦筝还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哪能坐享其成,偷鸡摸狗地把人好事儿给扣自己身上。他不由得在心底怒吼一声:我秦筝就是饿死,从断水崖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去做这个教主!“哥哥……”秦筝正郁闷地不知道怎么去回绝,突然听见温庭云低低地唤了自己一声。他赶紧过去,见人终于醒了,也顾不上这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赶紧把他手紧紧地握着,柔声道,“醒了?哪疼么?苏耽你赶紧过来看看!”温庭云挂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任由秦筝把他扶起来,舒舒服服地躺在怀里,“你别急着管我,这么多事,安排清楚了么?”方才迷迷糊糊听见大家的呼声,温庭云大致猜到秦筝在纠结什么。“轮得到我安排什么?”秦筝愈发莫名其妙,“他们乱认主呢,你醒了就好,告诉他们……”“无忧谷谷主温庭云……恭迎教主秦筝,回归神教!”在秦筝难以置信的眼神里,温庭云自顾自地大声道:“教主必会带领神教千秋不败,共享万世太平!”温庭云窝在他怀里坏笑起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这句话说得所有人都听得清了为止。“你!”秦筝一口气提不上不来,气炸了肺,“你是怎么回事?”“这是我送哥哥的大礼,神教往后都要靠哥哥担待了,带咱们过更好的日子,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藏头露尾,你说的……坦坦荡荡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傅严赶紧道:“九爷说的是,禀教主,我们已清点了人数,丘池败兵两百余人已全部扣押,丘池国师筋脉尽断,他们已无力回天。”其他人纷纷跟上:“禀教主,丘池埋下的□□都已经转移,此地暂且安全,不过还是尽早离开为好。”“禀教主,梅庄和胜义堂此番勾结广寒山庄迫害武林同道,他们的人都已经无力一战,等候发落。”“禀教主……”“禀教主……”秦筝头皮发麻,暗暗掐了下温庭云的痒痒肉泄愤,他用力很轻,挑着好地方掐的,说是掐不如说是挠痒,温庭云在他怀里扭了几下,低声笑了出来。秦筝磨着后牙道:“你给我挖这么大一个坑,逼着我跳么!”“就这么一次,别生我气。”温庭云眼皮一松,只有力气动手指头扣了扣秦筝的手心:“禀教主,九谷主房中空虚,诸事落定后……还请教主,兑现诺言才是。”“教主个屁!”温庭云眼皮一塌,靠在秦筝身上,蔫蔫地道:“我身上好疼,头也昏昏沉沉的,让我睡会儿……我先睡会儿……别喊我。”知道会惹自己不高兴,强逼着人做教主,转头就撒娇说头疼脑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筝连撂挑子不干的机会都没有!温庭云好不容易醒过来,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可这人非但不帮他解围,还故意添油加醋地让事情更加没有转圜的余地,说完当即装晕,要不是周围人太多,秦筝简直想咬他一口。简直气得要当场暴毙了。众人殷切地跪在地上行注目礼,等着秦筝发话。半晌,气氛已经快要凝固的时候,他无可奈何地深吸了一口气,两眼一抹黑,想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