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剑客在线要饭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
作者:鹿无骨      更新:2023-06-20 20:10      字数:9864
  作者:鹿无骨江湖小报热搜头条——【震惊!广寒山庄首徒自废武功被逐出师门,一夕沦为叫花,终日沉迷要饭!】第二天就被改成——【喜报!魔教大佬迎娶绝色叫花!四海同祝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划掉)】卧槽谁改的热搜!温谷主(微笑):是我。不但改,还敢娶。——————————————前线记者报道:《冰天雪地苦寒人间,他是心底的桃花一瓣,也是暖了身子的烈酒一壶》曾经风光无限的广寒山庄首徒,为了偿还师父养育之恩,自愿背着骂名废去一身武功,被逐出师门后流落南疆成了个卖艺讨饭的叫花。原以为就这样声名狼藉地了此残生,哪料年轻时候随手救过的少年长大后竟出息得很,成了闻风丧胆的魔教谷主,千辛万苦找上门来。小魔头连哄带拉,威逼利诱,不但要还他一个清白之名,更是攒着劲儿掰弯了哥哥扛回家当谷主夫人。第 1 章南疆边陲小镇,人虽不多,五脏俱全,酒肆茶馆自日上三竿也是开门迎客,风生水起,好不热闹。街边一茶馆,食客络绎不绝进进出出,门口是卖酒的摊贩,里面传来连声叫好。一个戴着满是补丁脏兮兮帽兜儿的叫花,被酒香勾得头晕目眩,摸摸身上讨来的银钱,约莫刚够买上二两小酒,于是站在了店家门口打量起来。门廊上挂着一块硕大的牌匾,上写——拍案惊奇。叫花慢慢掀起斗篷一角,露出一张与其破陋衣着形成鲜明对比的净白俊美的脸,眉如墨画,眼含秋波,纤长睫毛下乌黑透亮的眸子盯着那四个字端看起来。他薄唇亲启间,默默念着茶馆的名字。叫好声不断,可惜囊中羞涩,他暗暗有些遗憾。伫立在茶馆门口的叫花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倒不是因为他穷酸,这张脸好看得实在不太相称,路人暗暗想,天生有副好皮囊,哪怕去勾栏瓦舍做个小倌,也不至于混到街口讨饭的地步吧。叫花受不了这灼灼目光,把斗篷又压低了些。他姓秦,单名一个筝字。是个要饭的没错,长得好看也是有目共睹。但是为了苟活出卖皮肉?算了吧,好歹也曾是名震江湖……咳……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秦筝眼巴巴地往茶馆里瞄了一眼,咂咂嘴道,“看来还有说书先生呢,不知今日讲的谁家趣事?”卖酒小贩见这人穿着粗麻斗篷,满身风尘,灰扑扑地站在门口看了许久,闻见酒香还抿了抿下唇,可就是迟迟不见他掏银子买酒,想着是个穷酸酒鬼,便想出言打发了作罢,便道,“这位客官要买酒往这儿看,要喝茶听书就进去,一两银子听一段,不算茶水钱。”秦筝不语,正好里面传来醒木之声。小贩看他不进不退的样子有些不悦,催促道,“没钱就别站在这里碍眼!我家茶楼远近闻名,不是谁都能挤进去听的,要钱的,钱!”他拎起一小吊线在叫花面前晃了晃,这么穷,怕是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吧。秦筝不好意思地笑笑,摸了摸衣服内袋,把最后的几个铜板掏了出来放在桌上,指着一坛蜀州文君酒道,“要二两,装到我酒壶里就好。”小贩见他客客气气,便也没有继续言语为难,收了钱接过秦筝的酒壶往里倒酒,生怕倒多了一两,动作慢极,叫花便抱着手默默等着。“今日要给大家讲的,可是最近中原武林闻之色变声讨不喋的大恶人!秦筝!”茶馆内传来说书人掷地有声之言,大恶人秦筝站在门外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吓了一跳,冲到小贩跟前手把手地将酒倒满,小贩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拽起酒壶一溜烟似的挤到了茶馆里。“喂!!没钱不准进去听啊!你等等……”小贩不够激灵,秦筝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挤在了说书人台前,因他个子高挑,只得弓着身拉严了斗篷。难得本尊在场听书,这些百姓口耳相传的江湖轶事,究竟能描绘成什么模样。便听说书人醒木一拍,堂内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朗声道,“话说天定八年,广寒山庄例行举办试剑大会,那年可真是人才辈出,平添了多少武林新贵。其中便有一人名叫秦筝,乃广寒庄主首徒,原本这样的青年才俊当是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谁知竟然干出那等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事!”台下一阵骚动,秦筝叹了一口气。许久没听人这么赞美过自己了,青年才俊四个字曾经还是担得起的,后面接的丧尽天良着实让人脊梁骨一阵刺痛。说书人醒木“当”地一声拍得响亮,示意大家安静,便继续讲道,“如今已是天定一十三年,广寒山庄大弟子秦筝竟对自己师妹起了歹念,不但奸杀虐尸,还残害了养育他多年的师母,勾结魔教偷盗了藏于山庄内的三个宝物!”听者哗然,目瞪口呆。说书人愤愤然道,“了不起吧,这么丧心病狂的白眼狼真是百年难得一遇,不巧被你们给遇上了!”丧心病狂的白眼狼此时也低低骂了一声,“这人确实该死!”听书的食客们此起彼伏的议论着。“什么宝物?!值钱不值钱?”“怎么奸杀的?细节,咱要听细节!”“他师妹该是个大美人儿吧?跟烟雨楼的花魁可有得比吗?哈哈哈哈。”“秦筝这恶人死了没啊!”引起了大家的好奇,说书人十分满意,“稍安勿躁,我一个一个回答,不过客官老爷们先打赏点银钱可好?”盆满钵满后,又听他口若悬河起。“广寒山庄庄主卫冰清的名字大家肯定不陌生,”说书人竖起大拇指,继续道,“名门正派掌门,剑宗翘楚,对秦筝不可谓不尽心竭力。掏心挖肺多年教养,却养出一个忘恩负义之辈,连自己的亲生独女都被那混蛋给玷污杀害了,庄主夫人还是亲手带大秦筝的,落得个怎样的下场?!实在唏嘘……”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只有果不提因,听书的想知道细节,偏生他就是不提,一个劲儿地说死了人,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杀,一概不提,于是听书的人中响起异声。“既然是下任掌门人选,秦筝必得庄主厚爱,庄主既然尽心竭力教养于他,他生了异心总要有个原因。你老说这些江湖人尽皆知的陈词滥调,却对个中原因忽略不提,难以让人信服秦筝所谓十恶不赦之言啊!”秦筝闻声看过去,见那为自己抱不平的人竟然是个长得俊极的年轻公子,他穿着一身玄黑劲装,身量颀长。剑眉星目,神采奕奕,可勾着一边唇角让那笑意多了几分阴冷。如烟如墨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点缀在发间有几枚精致的银杏金饰。腰间别着一把刀,让原本清冷的气质顿生一股肃杀之意。那公子坐在角落悠悠然品着茶,几名彪形大汉恭恭敬敬地立于身后,人人佩刀神色肃穆,一看便是不好惹的江湖人士。如今名声败坏至此,还有人会为了自己说话,实在是少见。秦筝忍不住多看了那公子几眼。他嘴角含笑却并不和善,吹了吹茶叶抿了一口,抬眼盯着说书人不发一语,手在刀柄上摩挲了两下,让人看着心里发寒。说书人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当下来劲儿音调都高了几分,“我看这位公子刀不离身,也是个闯荡江湖之人,难道个中原因听得还少吗?”那人嘴一瘪,略有些傲慢道,“听归听,真真假假几人知?”说书人道:“中原武林遗失三样宝物,武当少林苦苦追寻而不得,广寒山庄接连出了两条人命。若是假的,卫冰清怎会当着众人的面发落了秦筝,断其经脉废了武功丢出山庄,要不是卫庄主心慈仁厚念在是亲手带大的徒儿,何以会留他一条狗命。如今他下落不明,究竟是死是活无人得知,要我说这种人就算当众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千刀万剐,想想都疼,秦筝不禁打了个哆嗦,暗自神伤起来,“武功尽毁,那人已经是个废人了,是生是死还有这么要紧吗?左右也是烂命一条……”说书人耳力极好,听见又有一人为秦筝说话,转过来对着本尊,十分不客气地道,“祸害武林泯灭人心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得亏他是功力全废,不然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有几人是他对手。烂命一条也是命,可他不配为人!”这话说得太重,秦筝也不想辩解,正欲转身出门,那位俊俏公子又发话了,“三样宝物,武当剑谱,少林心法,算两样。还有一样是什么?”江湖传言向来模棱两可,他一个说书人哪里知道这么多,便支支吾吾不回答。黑衣公子见他这模样低低笑了一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站起来走到人前,“听闻秦筝和他师妹从小一起长大,情谊堪比亲兄妹,他师母养育之恩在上,那他又是为何要杀害了她们二人?”说书人振振有词,“求娶美人而不得,自然……心生歹念,想来事发被他师母知道了,于是就灭了口!”公子抱手踱步至前,歪头看着说书人,不屑道,“你这些想当然的论调错漏百出,一件都禁不起推敲,还敢收银子。”说书人一听,面色不悦,辩解起来,“哪里禁不起推敲!!秦筝觊觎卫雪晴美貌已久,干下这等龌龊事,简直是个好色无言之徒!还青梅竹马的师兄妹呢,我呸!”这一声“呸”让秦筝下意识想抹一抹脸上的唾沫星子,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世人光听一听传言都会对自己恨之入骨,要是换做自己,听了就忘了,对方到底是人品如何也总要相处过才知,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谁归类在大善和大恶里。“那秦筝似乎并非是个好色之人吧,青梅竹马是哪里听来的?据我所知……他和他师妹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宛如亲兄妹那般,何来的觊觎她美色之说……”想悄悄给自己辩解几句,可是说出来的话,弱小可怜又没人信。黑衣公子听见秦筝又低低地说了一句,撇过头盯着他看,那眼神莫名从玩味变成了探究,嘴角笑意又起,秦筝躲在斗篷里和他眼神相交,发觉出黑衣公子带着些别样的情绪定定地看着自己,匆忙将头移开。说书人气得发抖,暗自后悔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一连碰上两个抬杠的,简直要说不下去了,指着秦筝怒道,“你!就是你!一臭要饭的,谁让你进来的,银子都给不起你听什么书。老给那个恶人说话,你认识他见过他?知道他为人吗你就这样急着帮他辩解!”秦筝不卑不亢温温一笑,“不认识也没见过,不过这些我和你一样,都是道听途说听了一耳朵,未曾考究真假……有说的不对的权当笑话听听就过了罢。”说书人噎住,看他斗篷遮面抱着酒壶的落魄模样,便懒得跟穷酸酒鬼计较,扭过头再也不理。众人继续听书,而后无非就是夸大其词身临其境的描绘他如何奸杀了师妹,残害了师母,背叛了师门被赶出来云云。本尊实在听不下去了准备默默溜走时,那位已经站在他近旁的黑衣公子却叫住了他。“既是志同道合之人,在下想邀公子过来品茶,不知可否赏光?”秦筝脚步一顿,回头迎上黑衣公子的目光,方才还咄咄逼人的清冷,如今温润和煦了许多,笑盈盈地看着他,抱着的手也放了下去,郑重地垂在两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秦筝莫名觉得对面之人像是有些局促和紧张,不过眼角余光扫到他腰间佩刀,虽然刀身在鞘中,可刀柄铁光晃眼,品质上乘,想来是一把极品好刀。这样青天白日带着一帮子武生听书的江湖客,跟他这个寒酸酒鬼犯得上紧张吗,一定是想多了。让秦筝更纳闷的是,他这一身破烂斗篷脏兮兮的样子,哪里配得上叫一声公子,三言两语间,怎么就志同道合了?不会是帮着自己说了几句就被人发现了身份吧?如今没有武功傍身,要真被抓到,小命就交代在这了。秦筝左思右想跑也来不及,便不急不缓地笑道,“在下无名小辈,只是路过听书而已,不敢跟公子志同道合相称,见公子出手阔绰,我也没多少银钱,怕还不上公子的人情,品茶就……算了吧。”那黑衣公子猜到秦筝会拒绝,一步向前抵近秦筝面前,竟生生高出了他半个头来,不过并无压迫之感,勾头温声道,“我请你喝,不需要你还我人情,我见公子喜欢喝酒,酒壶不满一会儿打满了再走,二楼雅间,还请公子赏光!”秦筝确实好这一口酒,听说酒壶还能灌满,坐下闲聊几句品个茶应该没所谓,便点点头,跟着去了雅间。黑子公子身后跟着的彪形大汉一句话没说过,但是伺候的十分周到,搬凳子倒茶水开窗户,有条不紊的给二人服侍好,才都退了出去。没了旁人在场,两个人坐下有些尴尬,彼此连名字都不认识,也实在谈不上什么志同道合,一时间连话头都不知道怎么起。秦筝从前也是个左右逢源性格开朗之人,应酬交际不在话下,只是如今这般落魄失意,再也没了意气风发之时的自信谈吐了,只好尬聊,“那个……公子难道和秦筝是旧识?”黑衣人笑笑,“怎么?我只是觉得说书人信口胡诌让人恶心,直言几句心中疑惑罢了。”如今谁还敢承认和自己认识,那不是上赶着寻晦气么。“也是呢,南疆离中原那么远,那秦筝就没什么朋友,哪能在这还遇到一个。”黑衣人品了一口茶,“秦筝广交天下能人异士,即便他不想结交,当初可是人人上赶着去,以能和他喝上一次酒为荣幸,保不齐这里还真有认识他的人呢。”想起当年事,秦筝也觉得自己有点得意过头,不懂何为低调求生存,仗着自己是广寒山庄大弟子,试剑大会拔得头筹后声名鹊起,就肆无忌惮地呼朋唤友,还说出过要酒友遍天下,剑道会英雄这样的话,现在想想十分丢脸,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便胡言乱语道,“年少轻狂,没脸没皮的事,莫提了。”黑衣人睁大眼睛,勾起嘴角,“公子这倒帮秦筝谦虚呢,你也认识他?”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他灌下一大口茶,心中起疑,什么叫也认识他?黑衣人见他不答,找了其他话头继续聊,“公子不热吗?”秦筝道,“嗯?是有点热……”黑衣人撑起下巴,一脸认真,“那你还戴着斗篷?”都这么说了,秦筝只好把斗篷拿了下来,他长相俊雅也是在中原武林出了名的,曾几何时名门大派的小姐师妹做梦都想和广寒山庄大弟子攀亲结识,只是如今流落南疆,中原人的样貌和这里的人又实在不太一样,这么一副面皮少不了引起他人注意,为了避免麻烦才日日带着斗篷进出,这下揭了斗篷,那黑衣公子的目光更加炽热了,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看得他有些局促。黑衣公子突然眯眼道,“你不是这里的人。”秦筝一惊,故作镇定,当场瞎掰,“我是中原人,家道中落,流落至此地,讨口饭吃。公子也不是南疆人吧?”黑衣人道,“中原人!在下姓温,名庭云,师承七刀门,送镖入蜀路过此地,不知公子名讳,可否告知?”对方突然自报家门,秦筝一时之间也没想好编个什么名字,顿时哑然,干笑一声道,“温公子原来是七刀门的门生,幸会幸会,我……我叫……”温庭云道,“若名字不方便透露,公子说个姓也行,不然都不知道怎么相称。”不管对方是给了真名假名,都是十分有诚意了,自己这样支支吾吾才是让人心中起疑,便答,“鄙人,陈大俊。”“……”温庭云强忍笑颜,安慰道,“真是一个好名字。”秦筝笑笑,“是的呢。温兄想笑便笑吧……”温庭云怔了一下,笑出了声,“陈兄真是个妙人啊!”秦筝尴尬地咳了一声,也笑起来。“不过,”温庭云咬着下唇,露出一颗小虎牙,说,“还是秦筝这个名字好听。”叫花全身一僵,抬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娘的,这下糟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的读者,更感谢能收藏能评论的你们。推荐好基友作者的文:落月无痕:古耽《孤怼了国公就跑》朝堂无风险,恋爱零压力,攻受互宠小甜文。谷落:幻耽《玄学大师重生啦》金骨命师,辟谷重生:解开千年谜团。宿雨沾襟:古耽《尊上有疾》暴躁傲娇口是心非受vs深情霸道总裁攻 互相暗恋多年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甜?第 2 章这不废话吗,本名当然比陈大俊好听,但也不能因为名字遭到表扬就沾沾自喜,眼看他就是明知故问,秦筝不慌不忙地调整出一个诧异的神色,道,“好听在哪啊?”温庭云道,“施弦高急,筝筝然也,素指绕琴,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可不是他自己说过的,还要人如其名,静候佳音?”“……”秦筝扶额,少年风流口出狂言就算了,还能被流传到现在,已然变了味,怪不得江湖中有他好色无厌的传闻,自己嘴贱怨不得说书人极尽鄙夷之能事。秦筝委婉道,“恐怕是他年少无知的时候信口胡诌的,这种话也只有他说得出来了吧,哈哈哈哈哈。”干笑几声愈发尴尬,温庭云摇摇头道,“我觉得说得极好,所以记得他的名字,忘都忘不掉。”秦筝偷瞄温庭云一眼,发现这人说话一直盯着自己看,像试探又有些别的什么他不明白的意味,如果他发现自己就是秦筝,一言一语又不挑明定是有什么原因,可如果他确实没怀疑自己身份,怎的聊什么都往秦筝身上扯。横看竖看都有古怪,说话古怪,装束古怪,那把明晃晃的刀古怪,眼神,尤其古怪。温庭云见秦筝手中杯明明空了许久,就是端着不放下来,遂起身为他斟茶,衣角扫过桌面恰好把他自己的茶杯给扫到了地上,秦筝一个习武之人,换作从前自然是能手眼入刀风驰电掣地捡到杯子不让它落地,然而如今成了废柴,即便眼神依旧很好,手速实在跟不上了,手忙脚乱去捡还是让杯子落了地,砸了个稀碎。他蹲在地上可惜地看了一眼那只茶杯,对现在的他来说确实价值不菲,如果小二要他赔,他还真赔不出来,“可惜了,得多贵啊……”正要伸手去捡,被温庭云一把扣住手腕,“一只破杯子而已,赔他们就是,犯不着捡了。”突然被人钳住手腕,秦筝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道,“今日温兄请客喝茶,若还赔上一只杯子,我实在过意不去,要不……要不这杯子算我头上吧?”温庭云像是没听见他说话,皱着眉头,用拇指在秦筝手腕上摩挲了几下,倒把秦筝摸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匆忙收回手来。秦筝见他神色不好,想缓解一下自己被摸出鸡皮疙瘩的尴尬,口不择言道,“温兄这是怎么了,难道还略懂医道?方才……是在号脉吗?”温庭云沉吟许久,一本正经道,“嗯。”秦筝心一沉,猜到他是想看自己会不会武功,江湖中传言自己武功被毁经脉尽断,稍会些武功的人随便一号便能知道,便小心翼翼问道,“如何?”哪料温庭云胸有成竹地答,“喜脉。”秦筝噎住,顺着他胡说八道,“几个月了?”温庭云一脸阴沉,“三个月,可是保不住了。节哀。”“……”秦筝实在搞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跟他面前唱一出莫名其妙的大戏,但是又有点想陪着他演一演,便扼腕叹息道,“罢了,孩子爹始乱终弃,生下来也是个苦孩子,保不住也是命。”温庭云这次终于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扶着秦筝站稳,还不忘像个长辈似的拍了他两下,道,“许久没人这么陪着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秦兄别来无恙啊,换了名字你这脾性还是老样子,让人想认不出来都难呢。”秦筝笑容僵在脸上,十分无奈。这个高自己半个头,看上去比自己年轻的刀客,到底有什么意图,虽然言语之间试探了几次,可秦筝总觉得他没有恶意,这才舍命陪君子地耗到现在。“大家都在找他,你怎么确定我就是这个人呢……”秦筝盯着自己的脚指头低声道,“再是恶名如雷贯耳,秦筝也不至于落魄至此,你看我满身风尘,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讨杯酒喝讨到这里才偶遇了温兄,方才那卖酒的小贩还想轰我出去呢,”自说自话把自己说可怜了,秦筝有些无力地轻轻推开温庭云的手,往门外边走边道,“我是陈大俊,怎么可能是他,你认错人了。今日多谢温兄赐茶,许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了,萍水相逢而已,陈某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刚走到门边,温庭云突然道,“你说那只茶杯算到你头上的……你走了我找谁去?”秦筝掏了掏衣服口袋,身无分文,要赔也赔不起,都怪自己没钱还逞强,只好硬着头皮装没听见,径直出了门下楼去。直到出了那拍案惊奇茶馆儿,秦筝才想起来酒壶被姓温的怪人要走了,说是去装酒,结果自己忘记要回来,酒壶没了就等于命没了,这又折回去找。恰好那守在温庭云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彪形大汉也在找他,见到他回来,捧着酒壶迎上前道,“大俊兄弟,这是主人吩咐要交到您手上的酒壶,请您拿好了!”秦筝如获至宝,连连道谢,“多……多谢!”秦筝接过酒壶本想快步离开,可胸口有些隐隐发闷喘不过气,眼睛也开始看不清东西,只好手抖脚抖地打开酒壶赶紧喝了一口。这三个月,酒入愁肠早已不知味,可今天的酒……原本叫小贩装的是当地的文君酒,方才他含了一口咽下,满嘴飘香,正是九丹清液。酒壶里的酒不但被换过了,还换的是这样边陲小镇不会有的酒,要知道九丹清液可不是寻常人能喝得到的,更巧的是,这是秦筝最爱的酒,如果是温庭云吩咐人给他准备的,难道还特意准备了一坛自己喜欢的,千里迢迢从中原运过来?秦筝怕自己想多了,还是找大汉确认了一下,“劳烦问一句,这个酒是你家主人给我装的对吗?”大汗见他才走了几步就大汗淋漓脸色发白,关切道,“是我家主人吩咐的,不过大俊兄弟你哪里不舒服吗?方才出去还好好的,这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流了满头大汗?”三言两句解释不清,秦筝含糊道,“自小身体就虚,走两步就累得慌,无妨,这酒是……”大汉特别实诚,“咱中原最好的酒之一,九丹清液。我家主人特意运过来的,大俊兄弟可还喜欢?”秦筝笑言,“喜欢喜欢,喜欢极了,既然是你家主人的私藏,代我再谢谢他,这酒精贵我知道,这就先走了……”大汉道,“主人说是特意为大俊兄弟准备的,你喜欢喝完了再来取就是,要多少有多少。对了,我家主人会看病的,大俊兄弟如果不舒服要不回去让主人给你号个脉呗……哎?哎大俊兄弟你跑什么呀……”秦筝听见还要号脉哪还敢多逗留,忙不迭地抱着那壶精贵无比的酒先溜了。大汉目送着他一脸菜色的跑远,等到温庭云慢悠悠地从拍案惊奇走出来,恭恭敬敬地迎过去回禀道,“酒已经送给了大俊兄弟,他喝了一口就知道被换过,不过他很喜欢,说谢谢主人给他了这精贵的私酿。”温庭云站在阴影里眯着眼看秦筝的背影,直到瞧不清楚这才缓缓开口,道,“他喜欢就好。”大汉道,“怎么可能不喜欢,这酒那么稀罕,况且是主人特意为他运过来的,咱们这整个镖队就运这几坛子,可见一斑啊。”温庭云睨了大汉一眼,“你没跟他多话吧?”大汉赶忙道,“……小的只说是主人特意为他备的酒,其他没说。不过我看大俊兄弟回来找酒壶时,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身体有恙。”温庭云有些紧张道,“脸色不好?”大汉继续道,“嗯,大俊兄弟面色煞白如纸,大汗淋漓,捂着胸口直喘气,喝了一口酒才稍微好些。难道是……酒瘾犯了?”温庭云故意扣住秦筝手腕检查脉门,却是武功尽废内力全毁的症状,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同常人,即便武功没了也不至于十几年修炼的体魄一夜之间根基全无。温庭云沉吟道,“我看了他的脉象……确实不太正常。他脉象虚浮,乍梳乍数,错乱至极,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大汉赶紧拍马屁道,“主人这号脉的功夫是苏谷主亲手教出来的,定然错不了。大俊兄弟是受了伤还是生病了?”温庭云道,“没有受伤的迹象,也没有病气侵体,可……”“这是个死脉。”大汉倒吸一口凉气,“大俊兄弟品貌端正,看着好端端的一个人,这就要没了吗?!”温庭云叹了一口气道,“希望是我看错了,你叫些人,速去把苏耽请过来,一刻也别给我耽搁,要是晚了谁也别想回谷。”大汉一凛,应了一声匆匆去安排人手。第 3 章秦筝拉起斗篷,旁若无人地在大街上喝了个痛快。要说九丹清液千金难买,特意为他运来一坛,这份心意才是最难得,不管他目的是什么冲着什么来的,当下此情此景,秦筝觉得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为自己做这种事了,感动和心酸此起彼伏。从广寒山庄后山被丢下来的这三个月,虽然劫后余生,却过得依旧是生不如死。秦筝起初一直安慰自己武功废了不要紧,好死不如赖活着,寻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种地也好讨饭也罢,再不济还能剃度出家,只要不在江湖里冒头,身上背着的罪名就带去棺材里算了,可是转念想想,他只有三年好活,种地还不一定有收成,讨饭按他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架势可能早就饿死了,唯有剃度出家这一条路,在佛门清净地了此残生,出息点还能混个法号功德圆满,就地圆寂。这么一想当即就决定在这个边陲小镇找个香火还不错的寺庙,把自己后事先处理好。三个月前,秦筝被畴昔镇的村民从河里捞了上来,在河边浆洗衣服的大姐见那具浮尸面皮生的好,这才动了色心打捞,结果还是个活的。万幸他长得好看,不然途经畴昔镇外的小河时常都有尸体漂下来,大都被巫医捡走炼成了养蛊的肥料。后来秦筝才知,畴昔镇地处丘池国境内,是南疆大大小小的蛮夷诸国里最鼎盛的一个,丘池国善巫蛊之术,就连中原人都有所耳闻,大都敬而远之,秦筝在这儿流浪了三个月,倒还觉着民风淳朴,没有中原人传的那么邪门。落脚的地方在五里开外的深山里,枯庙一座,经年累月无人照看,偶有讨饭的去睡上一晚,秦筝把那暂时当了家。平日里走街串巷卖一点山上采的草药,卖不掉就当街表演才艺,秦筝学什么都快,跟当时捞他回来的大姐学了三天巴乌,练了没多久已经可以上街卖艺了,巴乌这种南疆乐器,只需要找个竹子削几个孔就可以,简单粗暴还不花钱,正适合秦筝如今这穷酸凄苦的生活。只要能换来点银子,在保证自己不会饿死的情况下,剩下的都拿去换了酒,酒壶只要是满的,他这条命就保得住。从广寒山庄首徒,到如今的乞丐,三个月时间,人生大起大落如此,秦筝觉得只要还在喘气,就没什么想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