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恋偏差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7
作者:走窄路      更新:2023-06-20 18:50      字数:10013
  段吹雨喉结滚了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任衍露出慌乱的神情,这也是任衍第一次扯着嗓门吼他。段习风处在状况外,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个剑拔弩张的人。“怎么了啊?”段习风把段吹雨拉到自己身边,“有话好好说,干嘛这么急赤白脸的——”“习风哥,先走了。”任衍转身离开。段吹雨看着他干脆离去的身影,气得眼睛发红,他快步走到院子里,一把卷走石桌上的真题卷,当着一堆同学的面,掀开烧烤架的铁架,扬手一挥,把一沓卷子扔进了炭火里。众人一阵惊呼,任衍在这惊呼声中,渐渐消失在黑夜的尽头。作者有话要说:恭喜衍哥坐怀不乱撑到了师生关系结束。感谢在2020-05-1119:55:21~2020-05-1220:1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rr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7章 在线求助十七岁的生日竟然是以争吵声告终,任衍平日轻易不开口,一出声响总能石破天惊,把段吹雨的心绪搅得天翻地覆。那些真题卷终究没有葬身火海,一群人大呼小叫地想要灭火救卷,最后还是段吹雨心里不忍,直接一脚踢翻烧烤架,把着了火的卷子踢到一边,几下把火踩灭了。段吹雨怕炭火烤焦地面的绒草,又顺手拿了瓶矿泉水往烧红的炭上泼了水,浇灭了炭火。一通折腾下来,院落里一片狼藉,烧烤架倒了一地,炭火被水一浸,“滋滋”作响。惨遭炭烤的试卷边缘被炭火烤得焦黑,灰烬飞扬,黑烟屡屡。段吹雨蹲在地上检查卷子的伤残程度,狠心把卷子丢进炭火里的是他,这会心疼的又是他。好在大家已经酒足饭饱,烧烤架上空空如也,吃得都差不多了。众人关心询问,段吹雨摇头说“没事”,单手捧着一叠黑黢黢的试卷落寞地走进屋里,段习风留下善后。“跟补习老师闹了点小矛盾,没事儿,他就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们别太担心。大家今天都吃尽兴了吧?”段习风笑着问道。众人应道:“特别爽特别尽兴,谢谢习风哥哥!”宋颖不放心地问:“段吹雨他真的没事吗?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他?”李易摆手道:“咱进去就是给他添堵,别去找呲了,他自个儿能调整,走吧走吧,明儿还要早起上学呢。”众人散了,李易留到最后才走,拉着段习风轻声问:“习风哥,雨儿他到底怎么了?”段习风道:“他的补习老师说以后不来了,他不乐意,就发脾气。”“至于发这么大火吗?”李易往屋里看了一眼,“我还是头回见他生这么大的气。”段吹雨平时有点少爷脾气,都是搁在家里面撒的,很少当着外人的面失态。“他啊,就是特别黏任衍,反正跟他可亲了,比跟我还亲,之前不还跑去江苏找他了吗,大过年的,还一个人。”段习风收拾着石桌上的餐盘,“平时我们家里没什么人,吹宝就跟任衍接触多,黏他也正常。你甭担心了啊,没事儿,他就小孩儿性子,过几天就好了。你赶紧回家吧,都这么晚了,明儿别起不来。”“嗯行,那习风哥我先走了啊,再见。”段吹雨回到房间,从那一堆面目全非的试卷中挑出没被炭火烤到的,放在一边,又把那些边角被烧焦的挑出来拨弄两番,抖掉边缘的灰烬,留下剩余完好的纸张。一沓真题卷,七零八落剩了一半,段吹雨心里的余火随炭火一同熄灭,只剩难过。这人可真是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就没见过心肠这么硬的人。段吹雨在心里把任衍骂了千百遍,念叨了千万遍。房间门被敲响,许亚菲在门外轻声问了句:“小雨,睡了吗?妈妈能进来吗?”段吹雨应了声:“您进来吧。”段吹雨把桌上的试卷囫囵拢了一把,推到一边。许亚菲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温声问:“怎么了啊?跟任衍哥哥闹别扭了?”许亚菲刚才在书房,不知道段吹雨在院子里闹出那么大动静,她看了眼桌上黑漆麻乌的试卷:“你哥说你刚刚又‘大闹天宫’了?”“什么叫‘又’啊?”段吹雨不满地嘟囔。许亚菲笑了声:“跟妈妈说说呢,怎么了?任衍哥哥要走,你不高兴?”段吹雨闷闷不乐地拨弄手边的卷子:“不高兴能怎么办,人家就是想走,就是不想教我了。”“你这么喜欢任衍哥哥啊。”许亚菲摸了摸他的脑袋,段吹雨没有下意识躲开,只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许亚菲心里自是欢喜又欣慰,她与小儿子的距离近了许多,至少段吹雨已经不再反感这种肢体接触的亲密。“那我去跟任衍哥哥说说,让他再考虑考虑,继续辅导你。”许亚菲说。许亚菲是女性,是母亲,少年人的心思她大抵不能感同身受,有些事情跟她说不着。段吹雨摇摇头:“不用,您别忙活了,我没事儿。”“真没事儿啊?”许亚菲用手蹭去他脸侧沾上的黑灰,“你看看你脸脏的,听你哥说你把烤架都踢翻了?”段吹雨面露尴尬,冷静下来真觉得自个儿刚才浑得没边儿。段吹雨不说话,直愣愣地盯着那堆试卷,许亚菲起身道:“你要是真的还想让任衍哥哥给你补课,你就跟妈妈说,妈妈去找他,跟他好好说说,他要实在不想干,那咱们也不能强求,你说是不是?”“是。”段吹雨点点头,“不来就不来了吧,谁稀罕他。”许亚菲啧了声:“你看你……又是这个态度。”“哎妈,您回去睡吧,我困了。”段吹雨不想再听她念叨,推她出门,“我没事儿,您别担心了,也不用去找他,他算老几啊?爱来不来。”许亚菲走后,段吹雨拿出手机,没有看到任何想看的消息,任衍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段吹雨刚压下去的火气蹭蹭蹭又冒了出来,一怒之下,揽过那堆卷子,发狠做了起来。他拿任衍送他的钢笔小心翼翼塞进墨水瓶里,抽了几泵墨水,伏在桌前,闻着纸焦味儿开始做题目。江苏卷那是真难啊,数学连选择题都没有,做昏头了想随便瞎选一个都没得机会,段吹雨捏着那支透明的钢笔,盯着纹路精细的笔尖,有些走神。一夜之间,在他生日的这一天,连接他跟任衍的那根线,忽然就断了。他过去曾经考虑过的未来的某一天,竟然提前降临了,降临得如此毫无征兆,打得他措手不及。明明在江苏的时候,还答应要给自己做寿司,结果回了北京就扭脸不认人了,川剧变脸都没他那么快。任衍给出的理由段吹雨全然不信,他的莫名转变也有迹可循,段吹雨不是参不透其中的细小偏差。他从夜鸟低鸣的那一晚起,就已经感知到不对劲了。他只是有点没缓过劲来。所以他生气,气任衍连让他缓劲的时间都不给,单方面结束这段师生关系。他原以为他还可以在这段关系的羽翼下恣意很久,继续忘乎所以地向任衍予取予求。段吹雨没有感情经验,思及此,仿佛陷入死胡同,只能拿出手机寻求百度。他在搜索框里输入“跟家教不小心亲嘴了怎么办?”搜出来一堆小黄文,要不就是情感贴,但讲述的经历大多都是男女,没见到男生跟男生的。段吹雨拧着眉补充了几句:跟家教不小心亲到了怎么办?家教跟我都是男生。搜索无果,没有哪个男生会跟男家教亲嘴,不小心的也没有。段吹雨像只迷失在丛林中的野猫,眼眸微眯,阴沉沉地盯着手机屏幕。百度帮不了他,他就点开了某个同志网站,直接发帖寻求同类的帮助,这一回他将内容写得极为详细。[@句号回收方:前几天跟家教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跟他亲到了,是不小心的(天太黑,看不清),我跟他都是男的,现在他不想教我了,刚才把工作辞了,想问一下,他是因为尴尬吗?][@句号回收方:补充一下,家教喜欢男人。][@句号回收方:再补充一下,他不收补习费,我脾气挺差的,他会不会是嫌我麻烦?]段吹雨发完贴就拿衣服去洗澡了。洗了澡,关了灯,段吹雨拿着手机窝进被窝里一看,回帖已经过百了。段吹雨“靠”了一声,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急急忙忙翻看。1#【你再说一遍他不收啥?……补习费都不收?这……就这?你确定你俩是不小心亲到的?】2#【不是,我就问一句啊,你俩大男人为什么要一起睡觉?而且还是在知道他喜欢男人的前提下?弟弟,别挣扎了,你弯了。】3#【看到前面,我还觉得他可能真的是因为尴尬,毕竟是个gay……看到后面补充的两条我有一丝丝凌乱】4#【道理我都懂,不过跟一个gay同床共枕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你的家教是1是0?长得帅吗?如果是1,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匀给我[滑稽/]】5#【这家教绝对对你有意思啊,傻不傻这都看不出来】6#【楼上的,那也不一定啊,家教要真喜欢楼主干嘛要把工作辞了啊,换我就直接上了】7#【6楼你克制一下你自己,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么没原则啊。】8#【通过楼主的描述,我感觉这个家教很不错。】9#【同上,感觉挺有魅力,不知道长得帅不帅,哎,我身边怎么就遇不到如此优秀的野生gay呢[泪/]】10#【想知道楼主跟你的家教除了打啵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亲密接触?看楼主的反应也不是很反感的样子,你都上这里来问了,基本已经弯得差不多了,多的不说了,我就祝你一句百年好合吧!】11#【这是爱情啊傻弟弟(* ̄︶ ̄)等一个后续】12#【等一个后续】13#【等一个后续】14#【等一个后续】……段吹雨看得眼花缭乱,没寻觅到什么有用的干货,满屏皆是“你弯了”、“爱情”、“祝99”balabala的字眼,回帖那么多,没一条是正经回答他的问题的。只能去问本人了。段吹雨又发了两条帖子。〔@句号回收方:谢谢各位的解答,打算过几天亲自去找他问个明白。〕〔@句号回收方:还有,不知道他是1是0,但肯定不会匀给在座的各位。〕他刚把帖子发送出去,回帖就立刻更新。116#【楼主这性子我喜欢。】117#【记得更新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滑稽/]】118#【卧槽这拽劲儿我爱了,楼主要不你考虑考虑我?】119#【后续后续后续后续后续,希望有后续。】120#【爱情都是你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段吹雨放下手机,稀里糊涂地睡了,直到进入梦乡前,他都还觉得今夜是一场虚幻的梦,跟此刻的梦境连绵勾缠,彼此交融,辨不清真假。任衍当真不联系他了。上学期间,段吹雨要拿出手机看上一万眼,看再多眼也看不到那个橘猫头像有一丝动静,沉沉沉,沉到最底,被一堆无用的消息压着。任衍冷着他,段吹雨也不愿上赶着贴上去,他的面子很金贵,轻易不能揭下来示人,任老师也不例外。更何况是这狠心家教先与他“恩断义绝”。段吹雨近来受了刺激,又新得了一支漂亮的钢笔,整日擒着那通身透明的钢笔埋在一堆黑黢黢的半焦试卷里刷题,谁也不理。刷题刷得再忘我,听课的时候却总在走神,连丁启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这日丁启站在讲台上通知:“学校下礼拜要举行春季运动会,高中的最后一次运动会,学校主张高三生还是要积极参与,我也是同样的想法,不希望大家一心埋在学习上不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这次的运动会,还是希望大家能踊跃参加。有意向参加的同学就去体育科代表那里报名,要是获奖了还有分加,这次报名的人数必须达到学校规定的要求,希望大家都能积极一点,好不好?”同学们懒洋洋地应声,稀稀拉拉站起来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去跟体育科代表报名。有人参加,但人确实很少,高三了,又是试点班,一个个都跟学习机器似的,哪有心思参加运动会。报名的人数果然不达标,体育科代表跟丁启卖惨,说人数不够。丁启指了指段吹雨:“去问问那小混蛋,我看他近来萎靡不振,需要好好运动运动。”“好嘞!”典奇拿著名单屁颠屁颠跑向段吹雨。段吹雨正撑着脑袋看手机,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啪”的一声,典奇把报名表拍在他桌上,段吹雨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段哥,这次运动会你不报个项目?”段吹雨目光往项目表上掠了一眼,没说话。典奇搬出丁启:“启哥说的,你近来看着身体不佳,需要运动运动。”段吹雨随手指了个“男子5000米”和“跳高”,典奇眼睛一瞪,立刻在表上打了勾填了名:“段哥牛逼!”段吹雨出门上厕所,被丁启拦在楼道里:“报了什么项目?”段吹雨回道:“5000和跳远。”“这么刚?”丁启看他一眼,“5000多累,跑完人就废了,怎么不选个短的。”“都一样。”段吹雨倚着墙,生了软骨病似的,从头到脚沾着懒气。丁启在他小腿上轻轻踹了一脚,低声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段吹雨一愣。“我问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丁启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成天心不在焉的,知道你长了张祸害小姑娘的脸,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也知道,不是不让你们谈,但早恋肯定影响学习,就算不影响你,也会影响人家小姑娘……”段吹雨迷茫着,完全没把丁启的絮叨听进耳里。早恋,早恋,满脑子的早恋,满脑子的任衍。他要是跟任衍恋一下,任衍这应该算晚恋了吧?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220:16:56~2020-05-1319:5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ybl2瓶;qrr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8章 土匪流氓段吹雨闲来无事就在把玩近来的新宠——那支全透明的钢笔,运动会这天也不例外,周围的同学见他这些天不是埋头做试卷,就是盯着那支钢笔发呆,凑近前瞅上几眼,发现那堆卷子黑的黑、破的破,像刚从煤堆里捡起来的一样。更稀罕的是,不知这人哪时变成了个情种,做完一张卷子就把卷子叠成了玫瑰,几天下来,一朵朵娇俏又残破的焦炭玫瑰零零落落地躺在桌肚里。那纸玫瑰的花瓣是焦黑的,从火里拾起来的,浴火玫瑰。这日班里格外热闹,运动会的来临还是有效地缓解了紧张的复习氛围,学生们嘴上说着不愿参加,真到这天来临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生气勃勃。段吹雨在这浓烈的班级氛围里,依旧死气沉沉地叠着他的纸玫瑰,撒癔症似的,叠完了,单手捧着那玫瑰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罢,只觉索然无味,随手丢进桌肚里,又抓起钢笔继续撒癔症。“段吹雨,你这钢笔不错啊。”有人在段吹雨前桌坐下,笑嘻嘻地递上一张粉色卡纸,“你能不能帮我抄份情书啊?我今天想跟我喜欢的女生表白,过了今天以后估计就没什么时间了。”段吹雨写字好看,经常有女生让他帮忙抄点小诗和短句什么的,对于同学这样的请求,他早就习惯了,他接过卡片,问:“写什么?”男生拿出一张纸递给他:“我都写在上面了,你照着抄一下就行,谢谢了啊。”段吹雨朝纸上瞥了一眼,直接落笔写字,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卡顿。边写边望着那纸上的情话在心里喃喃自语:“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一个主题……”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写情诗。段吹雨心底不屑地哼了一声。是啊,这年头还有人叠纸玫瑰呢。段吹雨把卡片甩给男生,男生飞快接住,低头一看,赞道:“绝!”男生离开后,段吹雨垂眸凝视面前的真题卷,思路顺着刚才那男生起头的那几句情话延续,提笔落字,在试卷角落写下一行蝇头小楷——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一个主题,想你是我的主题。写完,段吹雨将那张试卷叠成了一朵玫瑰,运动会入场音乐响起,他顺手将那朵玫瑰塞进了校服口袋里。段吹雨报的项目是5000米长跑和跳远,因为接力跑缺人,丁启跟他商量了一下,就让他顶上了。今天是运动会的第二天了,短跑的预赛在昨天已经比完,决赛留在今天。接力跑是压轴项目,5000米长跑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这两个项目都没有预赛,直接定在第二天。段吹雨一个下午要参加两项运动,跑完5000米就要去跑接力。李易陪段吹雨去检录,远远地就瞧见检录处围了不少女生,挥着彩旗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们这边。周围的男生被一众女孩围着,兴奋地红了脸,各个摩拳擦掌。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凉,段吹雨套着冬季校服,底下是白色t恤。他低头摆弄胸口的号码牌,想将号码牌往上挪一点,左手刚好没几天还有点活动不开,僵硬得捣鼓半天,手不小心被别针扎了一下。段吹雨“嘶”了一声,望着手指上冒出的血珠发愣。上个月前,就在上个月前,某人还握着他受伤的左手温柔地问一句“疼不疼”,如今这人竟然已经一个礼拜没现身了。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微信也没有。“是不是扎到手了啊?”李易走到他跟前,“我帮你弄吧。你跑完5000米还能跑接力吗?到时候别跑残了。”段吹雨心情不快:“残了就残了。”两人走到检录处,被周围女生的目光追寻着,段吹雨仰头往站台上看一眼,就引发一阵骚动。四周本来气势勃勃的男生一见女孩竟然都是为了段吹雨而来,霎时蔫了一半。段吹雨脱下校服递给李易,露出劲瘦结实的胳膊,惹得站台上的女生频频尖叫,挥着小彩旗为他喊加油。段吹雨跑跳着做热身运动,为图方便,他连运动裤都没换,直接套了校裤。李易攥着拳头晃了晃:“加油啊,慢慢跑,别太拼,我在终点处等你。”段吹雨冲他扬扬手:“知道了。”段吹雨确实没怎么拼,跑得很悠哉,全程匀速,不争不抢,起初落在众人后面,后来便一个接一个地超过,逐渐领了先。他全程都神游在外,所以并不感觉到累。意念都被某个狠心男子勾去了。狠心男子此刻正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展厅,刚刚结束完一个会。“那是我母校。”汪垣朝十中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像在举行运动会。”任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铁栏那一头穿着校服的学生聚拢成块,田径场上是快如残影的活力身影。汪垣摇头感叹:“青春啊……”任衍目光轻动,久久地注视着铁栏内朦胧的小小身影,妄图寻到某个人的影子。只是徒劳。距离太远了。“咱要不要进去看看?”汪垣提议,一脸蠢蠢欲动,“也感受感受青葱岁月?”任衍哑然失笑:“你也才二十三岁。”“那能跟十六七岁的小孩儿比吗?”汪垣拉着他往十中的方向走,“走走走,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还有机会撩到漂亮的小妹妹。”5000米结束,丁启等在终点处给段吹雨递水,身后跟着一溜女生。“怎么样,还行吧?”丁启弯腰帮他捶打僵硬的肌肉。段吹雨捧着水杯往前躲:“您别捶,不得劲。”丁启笑了:“有什么不得劲的,你还怕痒啊?”“有点。”段吹雨灌了口水,慢慢踱步放松肌肉,“您一敲我绷得更紧了。”“看样子还留有余力嘛。”丁启插着腰,眉梢眼角染上骄傲的笑意,“随随便便就拿了第一,可以啊。”段吹雨卖乖,故作谦虚:“哪里哪里。”5000米跑完就是接力跑,段吹雨一口气还没喘匀,又在女生的簇拥下去了接力跑的比赛场地。丁启怕他运动强度过大,跟在身后嘱咐:“别太拼命,也不用跑太快,不舒服就赶紧停知不知道?”“知道了。”段吹雨冲他挑了下眉,“我这么宝贝自己,怎么舍得拼命。”段吹雨跑最后一棒,他站在最后一段跑程的起点处活动筋骨。任衍站在跑道的铁栏外,隔着近百米的距离,默默地看着跑道上身形单薄的少年。那少年称不上多锐气风发,甚至有些心不在焉,但依旧是众人的目光聚集处,是跑道上最惹人注目的焦点。他单手撑腰,一手挡在额前,仰头望天。冷风撩起他的t恤,劲瘦的腰腹顿时春光乍泄,暴露在空气中。任衍的目光从他白皙的腰侧逡巡到他仰望的那片苍穹,捕捉到一排展翅高飞的候鸟。发令枪响,跑道上的人影如箭般蹿了出去,8班第一棒是体育科代表典奇,冲劲十足,一上来就遥遥领先其他班。第二棒是李易,速度稍弱,但架不住他腿长,跑得气定神闲,依旧把其他班甩在后头。林佳棋是第三棒,因为8班女生少,愿意报项目的更是屈指可数,林佳棋没有那么强悍的运动神经,但为了班级荣誉只能挑下这个重任。段吹雨站在离她百米开外的地方,看见她涨红了一张脸,跑得很吃力。8班逐渐被其他班超越,落到了第三,加油声呼喊声不绝于耳,段吹雨冲林佳棋挥了挥手,无声地给她鼓劲。林佳棋一发狠,闭上眼睛陡然加快速度,她可能是用劲用大发了,跑到交接处前几米大脑已经有些缺氧,眼前天旋地转,两手打晃,颤颤巍巍地将接力棒递给段吹雨。段吹雨俯身压低重心准备接过,林佳棋人高手长,视线模糊辨不清段吹雨与自己的真实距离,手一扬将接力棒递过去时,竟然猛地一下怼到了段吹雨的鼻子。段吹雨顿觉眼冒金星,鼻眼一酸,嘴边滑进一股腥涩液体。四周爆发出一阵惊呼。近来果然不顺,血光之灾频繁。段吹雨望见林佳棋眼睛猛地睁大,也来不及停下,一手接住接力棒,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撒腿就跑。单手无法保持平衡,段吹雨干脆不再捂着鼻子,撒开欢跑了起来,任由鼻血随风去,他跑得自由自在。鼻腔里的血汩汩渗出,迎着风糊了段吹雨半张脸,鼻血顺着下颚线成股流下,滴落在白色t恤上,段吹雨的胸口鲜红一片。跑道四周围观的学生又喊又叫,眼睁睁看着一个满脸血的少年,风一般在操场上恣意驰骋,陆续超过领先在前的两个班级,夺回了第一的位置。段吹雨头晕眼花,神情却极为畅快。这点血仿佛流尽了他过去几日对任衍的气与怨。真他妈爽啊。跑程很短,转瞬即逝,段吹雨稳稳替8班拿下了第一,跑到终点的时候腿都软了,可能失血太多,眼前一黑,没站稳直接跪在了草坪上。一群人疯跑过来,丁启帮段吹雨披上校服,拿着毛巾捂住他的鼻子,急得冒汗:“没事吧?!都跟你说了不要拼命不要拼命,怎么不听呢!走走走,我送你去医务室。”段吹雨闭着眼睛摆手道:“您让我先缓会,我头有点晕。”话音刚落,一双触感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鼻骨疼不疼?想不想吐?”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段吹雨捂着鼻子一愣,浑身的汗毛陡然舒张开来,这人的嗓音明明冷如寒风,他却像一瞬间置身温水,暖意直逼四肢百骸。丁启诧异地看着任衍:“你……”段吹雨半睁着眼看向任衍,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倒流,他无力地垂下眼皮,声音气若游丝:“不是走了吗,不是不想跟我见面了吗,还来干什么,谁让你到我学校里来的。”任衍俯身蹲在他面前,帮他捂着毛巾:“谁说我不想跟你见面了……”“那你那么久不来找我?!连个消息也不愿意发?!”段吹雨拔高嗓音,声音闷在毛巾里,喘着粗气胸口微微起伏。“哎!你别喊!”丁启皱眉道,“你还有力气喊!赶紧的,我带你去医务室。”“腿僵了。”段吹雨说。这话说与谁,知者知。任衍背对着段吹雨蹲下,两手兜住他的腿弯,不由分说把人背了起来。“我送他去医务室。”他对丁启说。丁启招呼着屠蕾:“屠蕾你带他过去,他不认路。”“哎好。”屠蕾匆匆跟上,奈何比不上任衍的大长腿,跑着也跟不上。任衍背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照旧健步如飞,屠蕾被甩在后面,只能高声喊着帮他指路。段吹雨软绵绵地趴在任衍背上,鼻间尽是肆意弥漫的乌木沉香,他爱极了这个味道,不由自主地往任衍的颈窝里凑了过去。“衍哥……”段吹雨懒洋洋地喊了一声。任衍“嗯”了一声,气息不稳。“我鼻子疼。”任衍心一紧。“腿也疼,脑袋也疼。哪哪都疼。”段吹雨的声音可怜巴巴。任衍抓着他腿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哑着嗓子安抚他:“一会就不疼了。”“本来不疼的。”段吹雨老老实实地说,脑袋在任衍肩窝里蹭了蹭,“一看到你就疼了。”任衍的心倏忽一软,乱了方寸,他喉结滚了滚,深呼了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狂乱的心率。段吹雨不给他平复心绪的机会,步步紧逼,将他逼到死路:“我听到你的心跳了。”“很快。”“跟亲到我的那天一样快。”任衍装傻,沉默地把人送到医务室,校医给段吹雨检查了一番,道:“还好,没伤着鼻骨,就是血管破了。”校医让段吹雨坐正,用医用棉球堵住他的鼻子,手沾了点水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和额头,温声道:“没事儿啊,别紧张,大小伙子流点血不碍事的,鼻骨没断就行。头晕吗?”“有点儿。”“一会不出血了,在床上躺一会。”“谢谢医生。”今天运动会,这伤那伤的人很多,校医帮段吹雨处理完伤口就走出隔间去照看其他伤患了。隔间里只剩下任衍和段吹雨两人,段吹雨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任衍拿毛巾浸了温水,揽着他的脖子替他擦脸。“你坐这。”段吹雨拍拍病床。任衍看他一眼,依言在床边坐下。“你今天怎么会过来?”段吹雨问他。任衍轻柔地擦拭他脸上的血渍:“跟同学一块过来的。”“同学呢?”段吹雨跟审犯人似的逼视他。“去找女生聊天了。”“你怎么不去?”任衍觑他一眼,不作声。“我让你背我了吗?”段吹雨浑到极致。任衍无言以对,不理他。段吹雨靠近他,直视他的眼睛,忽然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任衍手一顿,神情错愕,垂眸撞上了他的视线。小小的隔间只靠一席塑料白布与外面阻隔,校医与其他学生的对话声就在耳边盘旋,隔着塑料布。段吹雨见他不说话,土匪上身,倾身压过去,可惜矮了一截,只好仰头看着他:“他们都说你喜欢我。”任衍眉头一皱。他们?谁们?“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段吹雨声音清透,目光坦荡,任衍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他抿了抿唇,撒谎:“不喜欢。”“骗子。”段吹雨沉着脸骂了句,“那你躲什么?”“我躲什么?”任衍一脸淡然,丝毫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