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恋偏差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6
作者:走窄路      更新:2023-06-20 18:50      字数:9895
  他是个有血性的,跟着老爷子混迹这么些年在外面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加之老爷子刚去不久,余威尚在,蒋薪不敢轻易动他,只能咬牙忍下,白挨一拳。谢舒扬也是在脱离组织后才遇到的叶秦,离了那窝,谢舒扬能干些什么,正经营生都能做一些,但蒋薪不会给他留路,好在他做饭还成,就委曲求全去家政公司找了个临时保姆的工作。说出去多憋屈,可这日子总得过。谢舒扬去给叶秦打扫房间的那一天,家里正好停电,他差点被当成入室盗窃的贼。两人急赤白脸在黑暗中干了一架,电一来,灯一亮,叶秦眯缝着眼一瞧,好家伙,这贼长得真俊。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同样是见色起意,眼前这位就要油腻许多。看着面前衣冠齐楚却面露猥琐的蒋薪,对比起来,谢舒扬觉得叶秦真是位天仙儿。蒋薪虽然是个草包,半点比不得老爷子当年的风采,但在这地界儿他毕竟有权有势,不能轻易招惹,谢舒扬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推着段吹雨的肩膀意欲离开。蒋薪不敢招弄谢舒扬,却对他身边这细皮嫩肉的少年来了兴致。他挡住段吹雨的去路,一手搭在墙上,不让人走。“小朋友叫什么名儿啊?你跟谢舒扬什么关系?在谁手底下做事?有对象了没有?”段吹雨简直要吐,冷漠道:“滚。”蒋薪觉得这男孩带劲,不怒反笑:“脾气还不小。”谢舒扬觉得蒋薪大抵也是眼瞎,段吹雨通身的学生气和少爷气,他是哪只狗眼看出来“他是在人手底下干事的”?谢舒扬不愿与他多纠缠,拽着段吹雨的胳膊想离开这是非之地,蒋薪偏偏不让他们走,一只手攀到段吹雨的胳膊上动手动脚,段吹雨浑身一凛,猛地拍开他的手,浑身倒刺竖起:“你丫的傻逼?!”蒋薪来了脾气,揪住他的羽绒服:“你他妈骂谁呢?”段吹雨抽走谢舒扬手指间夹的那根烟,对着蒋薪的脸用力一砸:“我他妈骂你。”蒋薪眼睛被砸,吃痛地闭了下眼,他身后的喽啰见状冲向前一人一把抓住段吹雨的胳膊,谢舒扬眼神一凛,抬手按住他们的手,冷声问:“干什么?”“干什么?”蒋薪走到段吹雨面前,指指他的胸口,“教教这小朋友该怎么尊重长辈。”两个喽啰还未动手,谢舒扬先行抬起腿一人给了一脚,骂道:“活得不耐烦了?”两人吃痛地往后趔趄了几步,撞到了身后装饰用的花瓶,“砰”的一声,花瓶碎了一地。谢舒扬冷冷地扫了一眼蒋薪:“你再没完没了,我就报警了。”“报警?”蒋薪嘲弄地冷笑一声,“你报啊,我倒要看看警察能把我怎样。谢舒扬,我看你是出去久了,都不知道自个儿当初是干嘛的、我是干嘛的了吧?”谢舒扬怕惹来更多麻烦,抓起段吹雨的手就要走,蒋薪几人跟上,拉扯住段吹雨,谢舒扬将段吹雨护挡在身后,不得不与这些人缠斗起来。推搡殴斗之间,不知是谁猛地往段吹雨身上撞了一下,段吹雨脚底打滑,摔倒在地,手不小心按到地上的花瓶碎片,划了几道血痕。任衍和叶秦已经闻声赶来,看到段吹雨手心血红一片,任衍眼眸一颤,忙走过去,蹲下拉过他的手,摘下自己的围巾包裹住。“衍哥……”段吹雨虚握了一下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疼死了。”任衍扶他起来:“我送你去医院。”任衍站起身,眼眸漆黑如墨,沉着脸往蒋薪的方向扫了一眼。殴斗已经制止住,叶秦死命搂住瞳孔猩红要把蒋薪狠揍一顿的谢舒扬,他报了警,安抚着自家心肝儿,等警察过来处理。段吹雨嘴唇有些泛白,裹在手上的围巾浸了点点血色,任衍在他后背抚了一下,低声说:“等我一下。”看谢舒扬眼神死死钉住的方向,任衍就能知道害段吹雨无故受伤的罪魁祸首是哪个人,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花瓶碎片,缓步走到蒋薪身边,蒋薪正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抬头忽见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蒋薪还没反应过来,任衍已经擒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把按在墙上,蒋薪吃痛地嚎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反抗,手心就传来刀锋刮过般的疼。“啊啊啊……”蒋薪扬起脖子喊叫起来。任衍将蒋薪的手按在墙上,拿花瓶碎片在他手心上狠狠划了一道,从虎口划到腕骨,果决利落,毫不留情,他的力道很大,那条伤痕又深又长,血糊的皮肉沿伤口外翻,鲜血汩汩渗出,顺着墙壁蜿蜒而下。众人惊愕地呆站在原地,连段吹雨都惊住了。以牙还牙,这是任衍喜欢的方式,他漠然不语,在蒋薪手上划破一道口后,便把花瓶碎片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转身走向段吹雨。“走吧。”他哑着嗓子说,“去医院。”段吹雨的伤没有大碍,没有伤到筋骨,都是些皮肉伤,但伤口细密,布满手掌,看着也很触目惊心。医生给他包扎处理了一下,说注意别碰水,大概两个星期就能好全了。段吹雨说自己晚饭没吃饱,任衍就近给他买了盒寿司,两个人坐在医院大厅吃寿司。段吹雨爱吃寿司,但又嫌这寿司做得不好,米太干,紫菜太厚,料也太寒碜,都没有鱼子酱。任衍瞅他一眼,他嘿嘿乐两声,捏着一卷寿司一口塞进嘴里:“跟你说笑呢,你别板着脸了,吓人。”任衍从餐厅出来,脸上就一直阴云密布,没有放晴过。他心情是不好,看到段吹雨那只包着纱布的手他就压不住心头的怒意和自责。段吹雨千里迢迢赶到这边来,他没把人护好,惹了一手的伤,好在伤的不是右手,不然连笔都拿不了。任衍小心翼翼地抓住段吹雨的那只伤手,手指不经意刮蹭到他的指尖,嗓音沉沉:“你想吃鱼子酱寿司,下回我给你做。”“真的啊,哥哥真好。”段吹雨手指轻动,微微弯曲了一下。任衍手一顿,抬眸看他一眼。段吹雨眼眸亮晶晶的,嘴很甜,又重复了一遍:“哥哥真好。”他全然没把叶秦的劝告听进心里,扭脸就忘。任衍低下头去,唇角不甚明显地勾了一下。之前叶秦在餐厅报了警,段吹雨和蒋薪各自处理好伤口后,还是被警察召集到了派出所,蒋薪背后势力庞大,但表面功夫还是需要做一下。任衍和段吹雨到派出所时,看到蒋薪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身后一众小弟跟着,又是点烟又是递水。做笔录的是个年轻警察,血气方刚眼里揉不得沙子,起初还板着脸警告几句,后来被前辈劝告几句后就不出声了,压着火继续问话。有个老民警见他咬牙切齿一脸嫉恶如仇的样子,生怕他忍不住下一秒就一脚把蒋薪蹬了,拍拍他的肩:“行了,你去巡逻吧,我来问。”所有人都到场了,一场殴斗,除了段吹雨和蒋薪,无人受伤,本可以私了解决,可蒋薪偏偏要闹上一闹。虽说今天这事是他主动挑起,但他受的伤可不轻,任衍那一下差点伤到他的筋骨。按照蒋薪的意思,要把任衍送进去关上几天,警察劝他协商私了,他不答应,用眼神逼视威胁,逼得警察迫不得已只能站在他那一头。任益弘闻讯赶到了派出所,所长得知此事,竟亲自露面,热络地与他打招呼:“任书记,你怎么过来了?”任益弘跟他说明了情况,走到审讯室问任衍:“怎么回事?”任衍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任益弘眉头一皱:“你现在做事情怎么老是火急火燎的?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他该。”任衍一脸漠然。任益弘走到段吹雨面前,抓着他的手看了看,面露心疼,温声问:“疼不疼?”段吹雨摇摇头:“还好。”“没伤着骨头吧?”“没有。”段吹雨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道,“叔叔,任衍哥不会被关进去吧?你帮帮他,他是为了帮我出气,不是故意划伤那人的。”任益弘沉沉地笑了声:“什么不是故意,我看他就是故意,你别担心了,怎么说你也是受害者,挑事的不是咱们这边,这事叔叔会处理。”这事都用不着任益弘处理,蒋薪得知任衍是任益弘任书记的儿子,诧异不已,气焰顿时散尽,立刻就不打算追究问责了。虽然是两条道上混的,但他确实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得罪官场上的人,得不偿失。任衍冷眼看着蒋薪与自己的父亲和颜悦色地交谈,转头拉着段吹雨离开。“诶,咱们不等等你爸爸?”“不等,所长肯定还要拉着他聊一会。”谢舒扬跟上他们,对段吹雨说了句:“抱歉。”段吹雨无所谓道:“道什么歉啊,这事还能赖你啊。”“的确赖我。”谢舒扬拧着眉,“那花瓶也是让我给弄碎的。”叶秦搂住他:“你什么毛病啊?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走了,回去了。”他看向任衍,抬抬下巴:“我们走了啊,这顿饭没吃好,有机会再请你们吃一顿,吃什么你们定。”任衍“嗯”了声。段吹雨说:“那你可能要到北京来请我了。”叶秦笑骂他:“小赤佬,你真是一点不客气。”段吹雨和任衍走在回家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种着梧桐,冬日时节,叶落枯败,只剩苍劲有力的粗壮枝干。任衍沉默着,心情依旧没有转晴,段吹雨跟他逗闷子:“听你妈妈说,你爸爸想让你当外交官?”任衍扭头看他,“嗯”了一声。“她说你不乐意?为什么啊?外交官,多酷啊。”任衍忽然轻轻抓起他的手,盯着纱布仔细检查了一番,说:“没有为什么,我觉得我不合适,就不做。”纱布渗着一丝血迹,任衍问他:“手还疼吗?”“好多了。”段吹雨凝视任衍搭在自己手掌上的手指,轻笑道,“哎,说真的,你刚才那一下真的吓到我了……好狠一哥哥。”任衍抬眸觑他一眼,用指尖在纱布上轻抚着,淡淡道:“他害你的手受伤了。”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任衍的声音又轻又沉,没进车流声里,随风而去。他的指尖溜出柔软,细细密密地将段吹雨的伤手包裹住,那柔软温得似水,但偶尔也会转化为水刃,烈得像酒。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019:15:12~2020-05-1119:5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破屋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rr1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6章 吹落星雨段吹雨开学早,一个寒假满打满算只有两个礼拜左右,眼看没几天就要开学,他不能在江苏久留,任衍不放心段吹雨独自回北京,本想同他一道回去,谁知第二天段习风竟亲自赶来江苏,接段吹雨回家。如此一来,任衍便以假期还没结束为理由,独自留在了江苏。其实段习风和段吹雨回京后两天,任衍就买了机票回去了,一直在学校宿舍住着。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任衍在姥姥家过节,老太太让他给段吹雨打电话,喊小家伙来吃元宵,任衍不打,说大过节的人家家里自然也会吃元宵。“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老太太对他不满道,“吃两顿又怎么啦?我喊他来这里吃元宵还耽搁他跟他家里人过节啦?”任衍不语。老太太拿起手机说:“你不打我打,还有不是我说哦,你看看你都回来多久了,怎么就没见你把崽崽带过来玩儿?也没见你去他家,你们俩是不是吵架啦?”“没有。”任衍微微蹙眉,拿走老太太手里的手机,“您别打了,我打。”任衍没有联系段吹雨,而是给段习风打了个电话:“喂,习风哥,今天元宵,我姥姥喊你弟弟来家里吃元宵……”周义珍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什么你弟弟,人家没名儿啊?”任衍抿了抿唇,继续道:“你跟他说一声,他要是想来就过来。”“你姥姥家?你回北京啦?”段习风问。“嗯,回了。”“什么时候回的啊?怎么也不说一声。”段习风笑了笑,“今儿他恐怕没空,今天吹宝生日,我给他准备了个生日惊喜,打算在家给他弄个生日派对。”“今天是他生日?”“是啊,我弟这出生的日子不错吧?他的名字还有出处呢,跟他生日也有关。”段习风说起段吹雨就不由自主变成弟吹,“辛弃疾的《元夕》知道吧?讲的就是元宵,里面有一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就是他名字的出处。”任衍恍然,心里将那句词默默念了一遍。更吹落,星如雨。吹雨。段习风又道:“正好你回来了,你一起过来给他过生日吧,他肯定高兴。”任衍犹豫片刻,应道:“好。”挂掉电话,老太太忙问:“今天是崽崽生日?”“嗯,他应该没时间过来吃您的元宵了。”老太太疾步走到里屋拿钱包,又匆匆走出来:“我得给他去买个礼物,一会我把元宵搁保温桶里,你去的时候给他带过去。”今天元宵,学校取消晚自习,段吹雨放学早,司机于叔还没有来接,他只好乘地铁回家。出了教室,以李易为首,三五成群的人跟在他身后,说想去他家一块写作业,问他答不答应。段吹雨又不是傻子,况且他的生日这么好记,随便联想一下,就能猜到这些人的真正意图。八成又是李易四处宣告今天是什么日子,把要好的几个同学都召集在了一起。段吹雨假装没有看穿,跟五六个同学一起,浩浩荡荡走往地铁站,一同回了家。果不其然,一到家,入目便是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砰”的一声响,段习风和许亚菲同时拉响礼花筒,喷了段吹雨一脸的彩带亮片。众人齐齐喊了声:“生日快乐!”段吹雨甩了甩脑袋,甩掉脑袋上的彩带,看着他妈:“妈,您现在怎么变得跟我哥似的。”“嗯?我怎么了?”许亚菲不解。“变得跟他一样幼稚。”段习风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小白眼儿狼,说谁呢。”段吹雨卖乖,咧嘴嘻嘻笑了两声,扭头冲大伙道谢:“谢谢。”这帮人其实是段习风撺掇着李易叫来的,高三日子苦,想让这帮孩子趁着段吹雨生日这个日子,能一块放松一下,缓解一下焦虑的心情。段习风知道段吹雨性子独,不喜热闹,所以只请了平日与他相熟的几个同学。不然以他的性子,他可能会把整个班都请过来。段习风和许亚菲将院落布置了一番,树上缠挂了一圈彩灯,还在院子里架了烧烤架,准备了两大箱的烧烤食材。一帮孩子兴奋得眼睛都亮了。院子里人声喧嚣,谈笑的声音、忙碌的声音,噼里啪啦掺在一起,像沸腾的油锅。段吹雨忙里偷闲,悄咪咪上了楼。他坐在床上,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收到某个人的消息。也是,某个人哪会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手机响了起来,是段施贤的电话,段吹雨犹豫了会,接通了电话。“喂。”他语调冷淡。“小雨。”段施贤的声音很温和,“生日快乐。”段吹雨“嗯”了声:“谢谢。”这声“谢谢”道得过于生分,段施贤满心无奈:“本来今天想回去亲自给你过生日的,你妈她不答应,说我来了你不高兴,我就没过来……爸爸给你买了礼物,交给你哥了,你拿到了吗?”“拿到了。”“喜不喜欢?”“还好。”“还好”是个中庸的词,进退适中,能够温和地终结话题。段施贤沉默半晌,问道:“你是不是挺恨爸爸的?”“恨”这个字言重了,段吹雨否认道:“没有,不至于。”“反正就是讨厌爸爸就是了。”段施贤说。这话听着真像抱怨,段吹雨哼了声:“是啊,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我不讨厌你,你就能跟那个女人离婚了吗?我之前对你那么横,跟你发那么大的脾气,我把你送我的乐高都扔了,你不还是跟那个女人结婚了?下回我见着她,是不是还得喊声妈啊?”段施贤安静了会,忽然道:“我跟你妈妈不合适。”段吹雨沉默了。“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也没指望你能原谅我,但是我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是不是?跟陈芸结婚,不代表我把你丢下了,你还是我的宝贝儿子——”段吹雨皱着眉打断他:“你别这么说话,怪恶心的。”段施贤老脸一红,干咳两声:“反正爸爸就是那个意思。”“我妈可没拿你当我爸,她觉得咱俩应该分清界限。”段施贤脸一沉:“她是她,我是我,离了婚我也还是你爸,她没资格替咱俩划清界限。”他俩真的不合适。都那么严厉强势,利刃相碰,唯有两伤。任衍说的,不合适的事就不做。同理,不合适的人确实不应该强凑在一起。“挂了。”段吹雨说。“不许跟爸爸划清界限啊。”段施贤忙道,语气像孩子的央求。段吹雨心软,含糊地“嗯”了声。楼底下有人喊:“寿星呢!寿星怎么还不下来?”“吹宝,你在楼上干嘛呢?”段吹雨应了声:“来了!”段吹雨的左手还没好全,既是寿星又是伤患,他挑了几串肉走到烧烤架前想烤烤,被李易拦下来了:“诶诶诶,您老歇着吧,我来。”李易接下他手里的肉串:“一只手都残了,还不消停消停,你就别忙活了,等着吃就行。”“我又不是两只手都残了。”段吹雨又把肉串夺了回来,“让我烤会。”“……行吧,你小心着点。”一只手烤起来确实费劲,又要翻面,又要撒佐料,段吹雨手忙脚乱,额头急出一层汗,烤了三串糊了俩,金针菇都焦成碳了。“靠。”段吹雨看着焦黑的金针菇低骂一声。李易在一旁乐得不行:“我就说你一只手烤不来,喏,我刚烤好一串,拿去吃。”段吹雨拒绝:“不用,我再烤一串。”再烤一串还是同样的结果,金针菇逃不过变成焦炭菇的命运。段吹雨举着一只包着纱布的伤手,另一只好手烦躁地翻转手里的烤串,屠蕾用胳膊肘拱了拱宋颖,朝她使眼色,示意她胆儿大些。宋颖受了鼓舞,硬着头皮大着胆子将一串烤好的金针菇递到段吹雨嘴边,红着脸轻声道:“你吃我这串吧,烤得还成。”冒着热气的烤串怼到段吹雨面前,段吹雨下意识往后倾。周围的同学开始怪声怪调地起哄,氛围像极了班里的情侣被老师一前一后喊起来回答问题,暧昧不明。段吹雨再不明也看出猫腻了,他平时对男女感情不太上心,甚至有些迟钝,这会见宋颖耳朵红成这样,同学们又这般哄闹,再看不出就是傻子了。他眉心微蹙,尴尬之余有些不耐烦。任衍的出现打破了段吹雨尴尬的处境,只听屠蕾“啊”了一声,众人纷纷转头,目光全被院门外的人吸引了过去。任衍站在门口,漆黑若墨的眼睛朝段吹雨的方向看了一眼。宋颖递过来的烤串还在段吹雨唇边冒着噌噌热气,他呆立在原地,与任衍对上视线。段吹雨把手里烤焦的肉串丢进垃圾桶,绕开宋颖,快步朝任衍走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段吹雨脸侧泛红,不知是烤肉串热的,还是见到任衍兴奋的。任衍骗他:“前两天。”其实他已经回来一个多礼拜了。“你哥说你今天生日。”任衍说。“知道是我的生日,你还来得这么晚。”段吹雨佯装生气,朝他摊开一只手,“礼物呢?”任衍瞅他一眼,不说话。“你个小气鬼连礼物都没给我准备?”任衍忍俊不禁,故意把手里拎的那碗元宵递给他:“喏,元宵,要吗?”“你就给我这个?!”段少爷极不满意。“我姥姥做的。”段吹雨泄了气,噘着嘴接过那碗元宵:“又不是你做的,还好意思拿来借花献佛。”“什么馅儿的?”段吹雨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什么馅儿都有。”段吹雨嘟嘟囔囔:“我不爱吃豆沙馅儿的。”“不爱吃给我吃!”李易冲过来喊。段吹雨立马抱紧那碗元宵,塞进臂弯里:“让你妈给你做去。”任衍被一帮小孩儿缠着留在院子里一起烧烤,他闻不惯烧烤的油烟味,坐在一旁喝饮料,目光一直追随着段吹雨的身影。段吹雨偶尔显得少年老成,说起话来跟个小大人似的,但其实就是个小孩儿,穿梭在同龄人中间,满脸兴奋地享受着少年人才能体味到的乐趣他顶着满脑门的汗,因为只能用一只手,所以动作显得笨拙,忙乱地像只没头苍蝇。任衍起身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抽走他手里的烤串:“手伤着就消停点。”段吹雨仰头朝后看向他。任衍回望着他:“我帮你。”段吹雨说:“想吃烤鸡翅,外焦里嫩的那种。”“好。”“还有金针菇,须须稍微烤焦一点,孜然多放点。”“……知道了。”李易凑到林佳棋耳边小声絮叨,说段吹雨双标,都是金针菇,不吃宋颖烤的,非要吃他家教烤的。林佳棋闻言低头轻笑。段吹雨坐在一旁等任老师给他上菜,他撑着脑袋,假装在看手机,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黏在任衍身上。任衍生得英俊,薄唇挺鼻,微微颔首时,眼睫垂落下来,又长又密,隐在深重的夜色里。段吹雨顺着他的面部线条,一寸一寸,目光从眼睫描摹到那张薄唇。一个礼拜前,在南方,在那个夜鸟低鸣的夜晚,任衍的这张唇,触到了他的。段吹雨的耳廓倏忽发烫,视线也变得灼热起来,他宛如惊弓之鸟,猛地低下头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一盘烤好的金针菇和鸡翅搁在面前,香味勾回了段吹雨紊乱的思绪。“还要什么?”任衍放下餐盘问他。段吹雨抬起头,神色惶惑地看着他,结巴了:“我、我,随便,五花、五花吧,我还想吃烤五花。”任衍皱了皱眉:“晚上别吃那么油的,会消化不良。”“那就不要了。”段吹雨闷头咬了一口金针菇,烫得“嘶”了一声,吐着舌头眼里冒出了泪花。任衍赶忙给他倒了杯水:“怎么了你?心不在焉的。”段吹雨猛地灌了一大口水,然后捧着水杯沉默几秒,抬眸瞄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如果我说我在想那一天你不小心亲到我的事……你……怎么想?”他如此坦然直接,任衍措手不及,怔了两秒,强装冷静:“你都说了那是不小心,这种事有什么好想的?”他想转移话题,便把书包打开,从书包里拿出一叠卷子,搁在桌子上。段吹雨愣了愣:“这是什么?”“生日礼物,我从江苏带过来的,江苏高考真题卷。”段吹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啥?你再说一遍?生日礼物???”任衍忍笑:“这学期就要高考了,这礼物很实用。”段吹雨倾身凑过去单手搂住任衍的脖子,来了个锁喉:“任老师啊任老师,你信不信我掐死你啊?”身后的同学见状忙赶过来制止:“段哥,段哥!冷静,冷静!您这是干嘛呢?杀人犯法啊!”任衍颈侧泛起一圈淡淡的红,不像是被段吹雨掐出的印子,倒像是憋笑憋出来的。段吹雨见他要笑不笑,瘫着一张脸强忍笑意,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有你这样的人吗?送生日礼物还送一沓卷子,你是魔鬼吗?”魔鬼偏过头,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众人闻言一愣,也爆笑出声,争先恐后地翻看桌上的真题卷。“沃日,这礼物可以啊。”王品言冲任衍竖了竖大拇指,“绝。”林佳棋说:“能不能借我复印一份?我也想做做江苏的卷子。”许亚菲和段习风出来添置烧烤的食材,见一帮孩子叽叽喳喳地围在石桌前,笑着问:“干什么呢,这么热闹?”李易回道:“任哥给雨儿送了一沓江苏高考卷当礼物。”许亚菲和段习风扭头对视一眼,也禁不住乐了。冬日的寒意还未褪去,院子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欢声笑语,往这凄冷的冬日里填补进了丝丝暖意。其实任衍还准备了其他礼物,吃完生日蛋糕,他和段吹雨跑去后院躲清静的时候,任衍把另一个礼物拿了出来:“生日快乐。”是一支写乐牌的钢笔,笔杆全透明,质量很轻。段吹雨握着钢笔在裹着纱布的手掌随意划拉两下,质感和手感都很舒服,他很喜欢。“有这礼物不拿出来,非要拿卷子来糊弄我。”段吹雨斜睨他一眼,“我发现你这个人也坏得很。”“那卷子确实是礼物啊。”任衍一本正经地说,并不承认自己是在逗他。段吹雨捏着钢笔在手里转了转,心里欢喜,不跟他计较。“这笔轻,你写起来舒服点。”任衍问他:“喜不喜欢?”段吹雨点头,真心道:“喜欢,特别喜欢。”好气氛和好心情并没有延续多久,段吹雨坐在院子里攥着钢笔把玩了一会,再抬头时便不见了任衍的身影。他进屋瞧了瞧,发现任衍在厨房跟他哥说话。隐约的对话声传到耳边。“什么,你不打算再给吹宝补习功课啦?”段吹雨脚步一顿,呆站在原地。“嗯。”任衍点了下头,“他现在的成绩,没有我的辅导也完全可以。”“……也行吧,本来我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你,到时候我跟他讲一声。那你以后是不是也不住在这了?”“不住了,我回宿舍。”“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没事儿。”“为什么?”段吹雨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两人齐齐转过头来。段吹雨走到任衍面前:“为什么不教我了?”“你现在的成绩,不用补课也可以了。”任衍说。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正当,无可辩驳,段吹雨却盯着他的眼睛问:“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吗?”任衍无言地看着他。“再教教我吧。”段吹雨软着声音撒娇,“我又不是神仙,还有好些题我都不会,你不在我找谁问去?”“找老师。”任衍说,神情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央求无效,连撒娇也没用,段吹雨脸色微变,声音沉了下来:“你非要走?”任衍“嗯”了一声。“你就非要在我生日的时候跟我哥说这件事?”段吹雨目光阴沉。“吹宝……”段习风拉住他的胳膊。段吹雨甩开他的手,拔高了嗓音:“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不想教我了?”任衍抿了抿嘴唇,解释道:“不是的……”“不是什么啊!”段吹雨生气又委屈,眼眶竟然有点红,“你选择今天跟我哥说,不就是想今天说明白之后就不再过来了,是不是?!”任衍无法反驳。“我怎么你了?你就不想教我了……”任衍有些焦躁:“我说了,我觉得你现在的水平已经不需要课外辅导……”“你放屁!”段吹雨忽然一个箭步走到他跟前,怒目圆睁,凝视着他,“你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块会尴尬?我都不尴尬你尴尬什么?不就是亲——”“闭嘴!”任衍高声打断了他,鼻息粗重,胸口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