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时》TXT全集下载_1
作者:许温柔      更新:2023-06-20 18:48      字数:10046
  文案:历经数十年之久的对峙,虎视眈眈的邻国终于在各方压力下被迫签订城下之盟。这场从未正式交火的战争,这道因两代人的坚守寸步不让的战线,以我方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而告一段落。严明信有一位空中的“朋友”。那人驾驶技术精湛,曾与他多次协同完成任务,每一次巧妙的处理都堪称是附加题的最佳级答案,令严明信单方面引为知己。可惜由于分属两支直线间隔数百海里的飞行部队,二人从未正式见过面。这次授勋仪式上,他才第一次看清那位朋友的长相。更巧的是,典礼结束后的混合阅兵,他就在严明信身后执行挂弹护航。变故突生,敌军来袭,直至坠海前的最后一刻严明信都未能想通,在通讯设备突然失灵、无人收到任何交战规则的情况下,为何率先开火的竟然是他?这个人究竟是战友,还是潜伏已久终于揭下面具的内鬼?!而严明信更未想到的是,他竟然有了重新摸清真相的机会?.“使我们区别于其他人而成为现在的自己的根本,不应该是姓名、外貌、家庭和地位,而是思想和愿望——我这么说,你认可吗?”本文架空内容标签:强强情有独钟天作之合励志人生搜索关键字:主角:严明信,君洋┃配角:┃其它:一句话简介:小老弟挺狠鸭立意:和平与爱第1章 第1章“请各机队尽快前往指定空域集结,进行编队。”空中阅兵指挥中心频道里,一个普通话标准的女声不厌其烦地催促着,“请各机队尽快前往指定空域集结,进行编队。”“这不到了吗?”严明信驾驶着322号j-100,在小队频道内嘀咕,“他们人呢?在这儿还玩隐身?”队长林届思呼叫指挥中心,汇报道:“奉天军区三幺六、三幺拐、三两两已到达洞幺两号空域。”话音刚落,雷达扫描声“滴”地一响,识别器自动完成敌我识别,显示器上瞬间多了四个神出鬼没的友方目标。“三幺六,你好,”通信频道传出一个声音,穿透指挥中心嘈杂的声声催促,显得格外冷静从容,“我是山海关军区枯桃舰开天大队第一战斗机中队,幺幺五幺,请求加入编队。”林届思客客气气地回答:“幺幺五幺,你好,我是三幺六。可以加入编队,欢迎你们。”四架k-2020战斗机应声从东南方向划空而来,动作整齐划一,在三架j-100轰炸机的身后有条不紊地依次排开,组成了阵形完美的7机编队。他们被安排在阅兵空中刀尖梯队的第二方阵,还未到进场时间,七人沿着预定航线盘旋。这支联队包含了当前兼具最强隐身、最强机动、最强态势感知性能的舰载战斗机和战术轰炸机,是暴力美学的空中代表。两种机型各有所长,是以虽然分属不同军区,但常常接到合同作战任务,严明信在演习中也遇到过几次那架1151。此前他一直没见过飞行员本人,这次来授勋仪式才得以一见真容。真的只是“一见”而已,他们仅在列队上下台时恰好打了个照面。他才刚看清那人的样子,两人已经擦肩而过。飞了一会儿,严明信回头看了一眼,在小队频道说道:“队长,你喊1151,让他离我近一点儿呗。”林届思转头确认了距离,不明所以,问道:“人家和你的间距明明是正好的,干嘛要近?”“是吗?”严明信候场候得一阵无聊,被机翼遮挡,又看不到身后那架1151的座舱,“我怎么觉得他离我那么远啊?中间都能再塞一架了。”旁边的队友说:“看岔了吧你,再近就撞上了。”“不可能,他水平挺高的,再近也撞不上我。”严明信念念有词,“再说,我们一起飞过好几次任务,我觉得他应该认识我了。”队友笑道:“美得你,那可不一定。我看那小子眼睛长在头上,见谁都爱答不理的。你是不是执勤的时候得罪过他啊?”“哪有?我会那么招人烦吗?”严明信一口否认,又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应该没有吧?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有对咱们有意见……”“各位,说什么呢?”林届思出言提醒,“都睁开眼睛看看这是哪儿?能不能严肃点儿?”“明白!”严明信和队友立刻噤了声。闭上嘴,严明信默默地回忆:当时他们刚下领奖台,台上的将军正在宣读下一列授勋名单,其中就有1151的飞行员。“77499部队,第一战斗机中队,君洋,在母亲海防空识别区巡逻中多次及时驱逐他国侦察机,特此授予三等功!”两队人错身而过,那位名为君洋的少校神色冷峻,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似乎自始至终没落在他们大队的身上——大好的日子,如果不是心有芥蒂,作为并肩战斗过的战友,至少也应该打个招呼,或者点头示意吧?难道,他真的得罪过1151吗?联队在蛟龙湾外围的云层之上盘旋,耳机中不时传来指挥中心的指令,又转了大半圈后,终于轮到他们:“空警方阵开始进场,九霄100联队请在进场航线做好准备。”前方的预警机转了个大坡度的弯,向指挥中心汇报:“y幺幺联队开始进场,下降高度八……”话没说完,严明信耳机中传来振聋发聩的电流声:“滋——”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噪声铺天盖地,像决堤的洪水,淹没了整个通讯频道,不由分说地席卷过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一击击穿人的耳膜。战机飞行时发动机噪音巨大,所以机载通话器与头盔和呼吸面罩接连一体,用于隔绝外界噪音。此时严明信摘不掉耳机,又不敢关闭通讯,只能皱着眉头咬牙忍受。过去飞行时他也偶尔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但这回的啸叫声尤其强烈、分外漫长。噪音大到一定程度时能够干扰人的心智,严明信在这引爆式的心烦意乱中陡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再一看显示器,果然已乱做一团,各项数据胡说八道,自相矛盾。——他们受到了电子压制!严明信的不安预感愈发强烈,他迅速抬头看向舱外。这一天的天空晴朗,只有部分空域有少量积云,在那本该空旷清爽的空域中赫然出现了若干架战机,正从远处朝他们联队对向飞来!雷达失灵,对方机型不明、国籍不明、意图不明,恶意施放电子压制!这些飞机是从哪里飞来的?他们如何穿过前线层层密布的防空网?这是敌机入侵?还是演习?“队长!”严明信条件反射,呼叫道,“能听到我说话吗?”还没问完,他随即反应过来,这种程度的电子压制绝对不是针对哪一架飞机的,恐怕林届思的耳机里也全是噪音。他干脆切到地面频道,向指挥中心发出求援:“我是三两两!有敌机入侵,我们受到电磁攻击,雷达失灵,请求共享地面数据链!”电流声仍未减轻,显示器也没有丝毫好转,丧失了制电磁权,等于在交战中蒙住了他们的双眼。严明信果断向队友打了个手势:“保护基地!”队友心领神会,飞到他的左翼——在预警机转向准备进场后,他们是蛟龙湾天空最外围的一支队伍,此刻三架j-100变换队形,连成了一道防线。与此同时,1151号k-2020悍然出列,发动机喷射出巨大的能量,顷刻间移动到了他的上方。另外三架k-2020也随他们的长机布阵,两队人在空中.共同组成一道立体的“墙”,用身体挡在敌机入侵的航线上。从受到电子压制到编队阵型转换完成,一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无人指挥、无法通讯,编队七人同心,对敌机做出惊人一致的战术驱离动作。他们身后的其他编队见状,也纷纷效仿,各自组成拦截网,将白马关基地护在身后。为了制造饱和压制,电子干扰机位置不会离战场太远。严明信在噪音中奋尽全力集中神志,他抬头看去,望见遥远的云层中有几架无人电子干扰机,机身忽隐忽现,如同棉花堆里的小纸屑一般难以察觉。“三两两呼叫地面指挥中心,”噪音迟迟没有消减,他耳鸣得几乎失聪,只能焦急地呼叫,“敌电子干扰机在我11点方向!”突然,1151出列,猛打加力,朝敌机方向迎头而上,眨眼便有可能与之相撞。在越过己方编队后,它轻巧地一个滚翻调转了机头,使自己落在敌方战斗机身后,接着毫不迟疑地发射了“燕”式导弹。火光撕裂空气,导弹循着热源沿敌机航线飞行,朝其尾部发动机亡命奔去。1151这个教科书式的标准攻击角度使“燕”式威力发挥到实验室级水平,敌机中弹,凌空爆炸。另外几架k-2020则似乎有些迟疑,立刻在空中盘旋。看到僚机的动作,严明信意识到:雷达、通讯都未恢复,1151开火恐怕也未经许可,包括他的队友在内,没有人得到交战规则与开火命令。如果是演习,被击落的那架战机里,他们的战友没能弹射逃生;如果是实战,擅自开火将引发外交危机。严明信被电流声吵得头痛欲裂,心脏重重一沉。事已至此,当务之急只有特事特办,先恢复通讯,重掌制电磁权才能保护基地。“地面指挥中心,我是三两两。”严明信顾不上地面能否听到他的呼叫,用光学瞄准镜锁定距离最近的一架电子干扰机,前出迎敌,“敌机无视我方驱离动作,仍向纵深方向行进,对白马关基地造成巨大威胁。敌无人电子干扰机在我1点钟方向,我正和它对向飞行。本次阅兵,我机未装备对空武器,我将在10秒钟后抵近机枪射程,对它发起攻击。”说罢,他屏息凝神,狠狠抓住与敌机机身交错那一瞬间的机会,扣动了扳机。但噪音严重消耗了他的精力,机载机枪有无击中目标、造成了多少伤害,他实难确定。幸好,如心有灵犀一般,他的对空开火引起了1151的注意。君洋在他的指引下发现了目标,k-2020配载的“燕”式导弹再次发射,一架电子干扰机被当场击落。敌机编队立时一分为二,一部分企图摆脱追击继续前进,另一部分返身回到战场断后,吸引火力。刹那间,高空中你来我往,冲击波伴随着音爆使322震荡连连。距离敌机最近的严明信被牢牢锁定为目标,强大的热流迅速吸引了数枚红外导弹。舱内警示灯闪烁,传感器不断地发出警报:“你已被红外导弹锁定,你已被红外导弹锁定”。几架近距离友机见状,纷纷投放大量高热高密度红外干扰,在空中形成无数热源,可惜严明信正身处交火中心位置,干扰难以蒙骗导弹舍本逐末,终未能拦截所有攻击。警报亮起的第一闪,严明信就心知肚明:眼下这个距离,远远小于最小逃逸距离,从任何一种科学观点的角度分析他都无法驾机摆脱,而一旦中弹,战机很可能将失去控制。他只有最后一次把定航向的机会。他们下方不远处就是白马关基地第一储油库,这一栽下去,凶多吉没有;所幸另一方向是母亲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电子干扰机被击落一架后,敌方的电子压制能力受到重创,我方导航正在恢复,显示屏上的雷达指示开始虚弱地闪现。他不知道通讯通道建立得如何了,他的听觉器官已被噪音折磨得溃不成军,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地面指挥中心,我是三两两。”尽人事听天命,严明信最后发出呼叫,“高度一万一,航向幺五洞,目测距离20公里左右,另外两架干扰……”来不及汇报完毕,322被导弹击中,战机失速坠落。受高度与视线盲区限制,严明信早已看不到1151身在何方,战况如何,他只记得在陷入黑暗之前,前方的大海蔚蓝泛波。第2章 第2章严明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一睁开眼,他先是看见脚边放着一箱收拾好的行李,再往上,他手上正捏着一纸“报到通知书”,其间还夹了一张免费的车票。他正坐在家中,屋里的陈设,墙上的日历,乃至他自己,都和八年前一模一样。唯有这通知书上的内容却和八年前大相径庭。当年严明信成绩优异,在莘莘学子中一骑绝尘,被万众瞩目的奉天军校录取。那时他收到的是一个书本大小的纸箱,主图印着奉天军校主校区训练场的图像,正上方则是金色的立体校徽。虽然箱子是纸制品,但校方匠心独具,工艺绝不含糊,纸箱正中央有一个小关卡,要用手指按在那个类似按钮的地方,才能完好无损地打开接合。通知书镶着精美的金边,由校长亲自手写,右下的钢印力透纸背,无不庄重威严。而眼下他手上的这张纸,显然是敷衍了事的模板打印,姓名和日期随心所欲地游离在两行文字之间,纸质粗糙,还被折了两折。两相对比,这几乎不能算是“录取”,简陋得像是码头仓管随手开的收据。严明信莫名其妙,正反看了几遍,这什么……“枯桃守备军”,他闻所未闻!他为什么会申请这种东西,还一副准备奔赴千里的样子?然而他定心再一细想,对“枯桃守备军”也并非全无印象——枯桃曾是千百年前重要的沿海关隘,如今的枯桃港是山海关军区的军港之一,也是航母“枯桃号”的母港。他似乎还在哪听人说起过:1151的飞行员君洋,原籍部队就是枯桃守备军。君洋……一想起这个名字,严明信的记忆顿时如开闸泄洪,排山倒海地涌了出来!白马关怎么样了?322中弹后,蛟龙湾上空后续战况如何?!尖锐的啸叫声犹在耳畔,回想起那一刻他仍然头痛欲裂。可这场空袭疑点重重,他又不得不思索:敌机到底是怎么飞进来的?即便具备声音、红外、可见光、雷达波等等等等各种隐身能力,要想不露一丝马脚地躲过天眼,也是天方夜谭。白马关的防空系统不是吃素的,以基地为中心可向外覆盖数千公里,且海上还有巡逻警戒的船只。此前从未听说有航空器能完全避开侦察,除非……除非这次的敌人既掌握了白马关各个雷达的信号频率,又熟悉我方电子对抗部队的压制手段,而且这一路奔袭,他们从未开启导航,是冒着极大的迷航风险,在万米高空之上手持航图盲飞的!也就是说,他们手中还掌握着白马关基地准确的测绘资料!严明信背后一凉——信息泄密后患无穷,比强敌压境更令人胆战心惊。是什么人泄露了消息?敌人的目标是什么?还有,根据自身国情,每个国家基于《国际法》和相关公约对接近领空的航空器处理方式略有不同,但即便交火势在必行,在没有得到明确指令前,他们也绝不能擅自行动——1151为什么突然开火?在此前海空联合演习中,1151曾受命掩护严明信,二人从各自基地升空后接入同一数据链,在指定位置汇合,按照既定计划对陆地某处“敌方据点”进行模拟战术轰炸。两人配合多次,他深知1151的飞行水平炉火纯青,能够全程与他保持同步,丝毫不用他分心,且那人处事沉稳冷静,在他不确定目标时耐心十足地配合行动,像沉默的影子紧随左右,待到时机成熟,1151的突防节奏又雷厉风行,如大刀阔斧,为他披荆斩棘扫清障碍。——在战场上,确实会有经验不足的新兵一见到敌人就惊慌失措,自乱阵脚,但1151临危不惧,处变不惊,一定不会如此。况且,他发起的是一套完整的、明确的进攻流程。君洋是怎么想的?按下发射键时,他想过能否担负责任、如何担负责任吗?倘若战争真的由此发动,什么陈年旧事、一针一线都能被拿来大做文章,更何况我方先发起了攻击呢?1151利落的出击耐人寻味,可要说他有挑动战争的内应嫌疑,严明信也觉得不可能,否则君洋完全可以浑水摸鱼做做样子,不至于出手击落电子干扰机……“咚——咚——咚——”正当他茫无头绪时,远处某栋大楼发出了整点报时的钟声。严明信看了看手里的车票,进退维谷。随着千百年来的地壳运动,地球的板块分布已不复从前。过去飘零的岛屿有的随地壳在海面位移,有的逐渐与陆地接壤,而接壤的陆地有些分离,有些几乎沉没,消失在了地图上。不可估量的经济与文化损失之下是国际政局的暗潮涌动,人人自危,近几十年来活动格外活跃的诸岛国更是犹如惊弓之鸟。谁肯在遭受天意不公时俯首帖耳?谁能眼睁睁看血脉相连的同胞苦海漂泊?联盟提出的救济不过杯水车薪,强烈的生存欲望激发出的动物掠夺本能初露端倪。这里是白马关阅兵仪式的八年前,正值修订《海洋法》在联盟中的呼声愈发高涨之时。这一年,年轻人投军热情空前高涨,报考军校的难度不亚于千百年前的科举。严明信不知道手里这玩意哪来的,但他知道,现在想报奉天军校,为时晚矣。他心里很清楚,之所以他毕业后能进入奉天军区,能在训练营中脱颖而出成为首批j-100飞行员之一,是因为他天时地利人和地踩准了所有的机会与时间点,没有一秒钟虚度,另外和奉天军校“荣誉毕业生”这个响亮名号为他添光加彩也不无关系。而一旦去了这个什么……枯桃守备军——从报到通知书上不难看出一所院校的硬实力——他与j-100就越来越远了。他的目光停留在“枯桃”二字上,久久不能移开。君洋是怎么做到的?他想。据他所知,舰载机的操作难度在所有航空器中数一数二,和他同年参军的君洋是怎么利用有限的时间在人海茫茫中突出重围,从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守备部队里一飞冲天,加入山海关军区正式编制,又力压群英登上枯桃舰,成为k-2020的驾驶者?如果君洋可以,那他为什么不可以?没有j-100,挑战k-2020也不失为令人热血沸腾的选择。严明信确认过发车时间,当机立断,拎上行李出了门。不过,回头把钥匙放在门框上的一瞬间,他内心闪过小小的疑惑:关于君洋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他是在哪儿听人说起过来着?他身边有人对那个人这么了解吗?他左思右想,未有结果,但开往山海关军区的专列已如约而至,从夕阳中呼啸驶来。2220年的3月14日,奉天的春将至未至,乍暖还寒。告别的站台晚霞漫天。登上列车时,严明信忽然感觉有一阵温暖的春风途经此地。它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第3章 第3章西梅里海上的一座岛沉没的那年,世界各地地震、海啸、火山喷发频繁,有多位学者随之提出“地球自转减速,板块运动迎来活跃时期”的猜想,并猜测今后类似灾害将继续增加,直至地球回复到无序状态,人类文明毁灭。地球打算何时毁灭人类文明尚未可知,但这个消息一传出,人为的战争先开始明里暗里此起彼伏地打响。那些年间,几乎所有险要隘口都有守备力量应运而生,主动承担起和正规军队相似的使命:防止外敌入侵,保卫家园。这些守备军听从所属军区管辖,但不算正式的军队,也没有像样的武装,大部分由隘口附近的老百姓组成,再由民间力量出资,雇佣专业的教员对他们进行战斗相关科目指导。后来,像是地球打了个盹,跟人类开了个玩笑一样,世界毁灭猜想被证伪,种种猜测不过危言耸听,剑拔弩张的地区纷纷握手言和,历史在明面上也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过了这一页。因为和正规部队职权冲突、界限模糊不清,不便管理,守备军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后渐渐被遣散,只有少数几个兼具了技能培训的地方被留存了下来,并且和军区关系密切。枯桃守备军正是其中之一。有了战略财政支持,它可以不计成本,天南海北地招收年轻人加入,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同时既教授文化课又低调地培养各项实用技能,以备某天不时之需。这里的“实务学习”着实十分务实,严明信在宣传亭大略浏览一番,发现这里教的科目多为船只保养、损管抗沉、海面消防之类,延续了守备军的传统职能,时刻准备为战斗服务。可惜和飞行八竿子打不着。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毅力、天分、平台,缺一不可,单凭这些淡化军民界限的技能普及计划……原本他认为,只要别人能有机会脱颖而出,那他也能做到,可他现下实在想不出怎么才能以此为基础崭露头角。残酷地说,这样下去不要说开k-2020了,可能连枯桃舰都上不了。时间一天天过去,严苛的内务、体能训练把一众心比天高的男孩们操练得东倒西歪。即便严明信心里早有准备,频繁的水下训练、沙滩长跑也够他喝上一壶。气喘吁吁之际,他不禁气闷:君洋呢?君洋在干什么?没有人能碌碌无为半生,某天突然出类拔萃。但自从严明信来到枯桃守备军,他从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在他有限的寻消问息中也查无此人。山海关的海风勤劳无匹,起早贪黑地挟着湿气刮来刮去。公告栏曾经簇新的新兵名单已变得斑驳,饶是他快将红纸看穿个洞来也未找到那个被他念得嚼碎了的名字。某天回宿舍的路上,严明信困惑地叼着半块饼忍不住又去看公告,被路过的领导当场捕获:“哪个班的?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帅就成天想着搞个性,走着路吃东西像什么样子!军容不整,罚跑10公里!”“……”严明信齐天大冤。放在正规部队,正常情况下,一切机密或不机密的部队资料都不可能轻易示人,要想“借”来一观,那是目无法纪的痴人说梦,行动一旦败露必定会被记入档案,连人一起退回原籍。诸如奉天军校等军事院校,严格执行军事化管理,不光自己防范严密,还无时不刻地寻找机会教大家将来上岗之后怎么甄别敌我、加强防范,突破难度也不言而喻。不过,培训中心、技术学校等,这类安防工作就差了那么一点儿——经过一个月的煎炒烹炸,胖的瘦了,瘦的胖了,有刺儿的蔫了,肾虚的站直挺了,修理得勉强够看了的新兵们被运到了枯桃海事培训中心,进行文化课和实务学习。一周过后,本期学员盼来了第一次休假。教官们大多回家,警卫人数减少、巡逻松散,显然,这几天正是教学楼“防御最薄弱的环节”。学员无论远近,大都在“疾痛惨怛”之下“人穷返本”,剩下寥寥无几的偶尔出来打打球,对教学楼避之不及,进出也无人问津。春季万物复苏,莺飞草长,在枝叶掩映间,严明信抬头望去,教学楼南侧的一排窗户紧闭得六亲不认。附近应该有监控,但他只想看看学员名单,离开后将一切还原,想来也无人会无聊地专程回看。教务处在三楼,第几扇窗户严明信早就数好了。他活动了两下筋骨,贴着一楼排水管和窗台,徒手攀爬上墙。未等他掏出工具开窗,转角的另一侧一声闷响,有人低低地倒吸冷气:“嘶——呃……”严明信闻声,扒着水管朝另一侧地面一伸头。二人对视,俱是一惊。君洋穿着短袖的训练衫,肤色较他印象中更为白皙,身材因尚未经过严苛的系统训练,还是青春期忽窜起来的那种单薄。他鼻梁笔挺,眉目清秀,眼神灵动有余,和八年后凛若冰霜的少校判若两人。1151号悍然出击的身影与眼前的人融为一体,和这些日子的思前想后、坎坷离谱烩成了一锅别来无恙,在枯桃海事培训中心的小小墙角里大肆沸腾。“115……不、不是,君……”严明信眨眨眼,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好,扒着水管的手心渗出了汗,赶忙从墙上下来。“拉我。”君洋坐在地上,朝他伸出手。“好。”严明信依言上前将他拉起,扶住他,关切道,“你还好吧?”“嗯。”君洋不慌不忙地拍掉身上沾的土,将落地时的狼狈被拍得无影无踪,这才将重心从他身上收回。收拾停当,往那一站,小身板看起来还颇有点儿人模人样的意思。严明信终于有机会把这位八年后他以性命相托的朋友看个仔细。前事不论,后事不知,他心头千言万语,此刻只想先一巴掌拍在君洋肩膀上,大喊一声:那一炮真准!开得漂亮!他怕张开口能喷出火来吓着别人,攥了攥手心,轻轻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啊?”君洋盯着他的眼睛,仿佛也要好好看看他似的,直看了良久,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拿点儿东西。”严明信好奇问:“拿什么?”他转念一想,不对——他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上墙,可这小子上墙干嘛呢?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有些犹豫,一字一顿地问:“从窗户?”“对,从窗户。”君洋坦诚相告。“……”严明信语塞,又不好把话说重,只得问,“方便问问,你拿什么了吗?为什么不走正门?老师知道吗?教员知道吗?”君洋像是觉得这人五十步笑百步,正义凛然得简直好笑:“难道你不是从上面爬下来的?你又在干什么?”“你你、你先别管我。”严明信感觉不大对劲,他过去认为君洋应该和他以及他们无数优秀的战友一样,沿着相似的路子刻苦奋斗,最后殊途同归,就算不那么严谨,至少他在这个年纪绝对不敢翻墙入室,“拿来我看看。”君洋歪头问:“我要是不给呢?”“……”严明信在枯桃守备军里摸不着门道,他还等着君洋在前引路,他好如法炮制呢。此事可大可小,马虎不得,为防这小子行差踏错,他一步逼近,拉起君洋一只手,搅臂盘腰,将人捆身大缠,神色严肃地说:“那我自己拿了。”想来守备军这时候还没教过格斗,他擒人擒得一点阻力都没有。君洋也不做徒劳的反抗,只是毫无抗议姿态地质疑他:“手往哪摸呢?”严明信心知自己这是多管闲事横加指点,一脑门儿官司地紧绷着神经,被他出言打扰,忘了方才摸到哪儿,又回头胡乱摸了两个口袋:“你放哪了?”“不告诉你。”君洋全无窘态,干脆放松地靠在他身上,“你自己摸吧。”训练服上上下下十几个兜,严明信贴着人搜得满头大汗,又忐忑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内煎外熬之下手忙脚乱,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只小药瓶。“是这个吗?”严明信问,“是不是这个?”他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这个位置上方似乎正是“医务室”和“药房”。之所以这么没有存在感,是因为相比军校和基地正式的医疗中心,这两间角落里的小屋仿佛是幼儿园在小朋友磕破膝盖时擦酒精棉的地方,令人过目就忘。严明信松开桎梏,轻轻掂量,瓶里有多半瓶的胶囊,封口条未拆,应该是新的。他借着渐暗的天光反手一看。向来身强体健的严明信寒冬腊月连个喷嚏都不打,认识的药品实在十分有限,可瓶身上熟悉的小字唤起了他多年前的记忆——在他入营之初,同期中有战友曾吃过这种药。这是一种抑制剂,能够根据给药量来控制人体内某些物质在循环中被神经突触摄取的程度,主要用于短期内改善睡眠,放松心情,效果因人而异。理所当然的,这种药也有副作用,只是普通人谁也不会把它当饭吃,剂量小则问题不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