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46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4      字数:9762
  端礼门前很快就变成一片狼藉,张昺和谢贵的心腹从将好不死心,夹杂在逃散的浪潮中喊:“大家别走,别走……”但哪里抑制得住破堤的洪流。燕王府的院子里,很快八百勇士聚集,众官属抖落身上的绳子,朱棣在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珞的陪同下,走到院子里。众人见朱棣精神矍铄,身穿亲王官服,头戴王冠,哪里还有半分疯态,都是惊愕。朱棣说:“诸位受累了!”张玉惊喜问:“殿下好了?”朱棣说:“我根本就没有疯,我不这样做,会瞒过朝廷吗?如今张昺、谢贵已被我杀,建文一定不会放过我,你们有愿意随我的,就留下来,有愿意走的,王府的大门也敞开着。”张玉说:“殿下,我愿生死相随!”朱能和马和也大声说:“我愿生死相随!”一时“生死相随”的喊声响彻长空。这时朱高煦忽然从人群中捉出一个人来,原来是葛诚,葛诚的肩膀被提着,战战兢兢地喊着:“抓我做什么?”朱高煦将他推到地上,朱棣呵斥:“葛诚,你吃里爬外,心怀鬼胎,屡向朝廷诬陷我朱棣,今天我必杀你。”葛诚哀求说:“殿下,你错怪我了。”朱棣怒道:“你竟敢狡辩,杀!”朱高煦举刀砍之。一阵号角声过,朱棣悲愤激昂宣读了一段誓词:“我太|祖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封以来,惟知循分守法,今幼主嗣位,信任奸宄,横起大祸,屠戮我家。我父皇母后创业艰难,封建诸子,藩屏天下,传续无穷。一旦残灭,黄天后土,实所共鉴。祖训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今祸追予躬,实欲求生,不得已也。义与奸恶不共戴天,必奉行天讨,以安社稷。天地神明,照鉴予心。”此时苏小难已回到朱棣身边,与朱棣相视一瞥,朱棣的眼中是赞许和关爱。朱棣言毕,道衍附言:“老衲愿随殿下奉行天讨,以清君侧!”朱高煦欢声喊道:“孩儿愿随父王奉行天讨,以清君侧!”一时又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末将誓死追随殿下,奉行天讨,以清君侧!”很快就变成了荡漾的齐声高呼“奉行天讨,以清君侧”。朱棣手一抬,呼声顿停,他扬起嗓子说:“今奉天靖难之师,必诛齐泰、黄子澄之流,望各位同心协力,再造乾坤!张玉、朱能、朱高煦、朱高珞!”四人上前听令,朱棣说:“命你四人务必在天黑之前攻下北平九门,不可懈怠!”四人又得令归位。只听外面匆匆跑来一个士兵,跪报说:“殿下,张昺的余孽彭二率五千人马已近端礼门。”众人大惊失色,朱棣怒目望天,大声道:“奈何只有八百勇士,此背水一战,必杀彭二祭师!众将士随我出城!”张玉忙说:“请殿下勿亲赴险地,由末将去取彭二首级吧!”朱棣慷概说:“此乃首战,当由我朱棣为先锋,我虽为王爷,但此刻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兵卒!诸将听令,即刻随我迎敌!”众将士热血沸腾,齐呼:“喏!”苏小难说:“父王,我也同你去吧。”朱高珞忙说:“小难是女眷,留在府里吧!”苏小难以期许的目光地望向朱棣:“父王?”朱棣回望她一眼,颔首微笑:“小难是本王的女儿,又是本王的福将,就随本王一起出征吧。”苏小难说:“谢父王恩典!”朱棣骑上马,又令:“高炽、马和,你们镇守燕王府,在天黑之前,务必保王府平安!”又似感激的眼神看了道衍说:“大师,你在府内敬候佳音,本王在日落之前一定拿下北平九门。”道衍合十:“阿弥陀佛!燕王之行,飞龙于天,老衲等你凯旋归来!”端礼门大开,朱棣率八百众冲到城外,见远处尘烟密布,旗帜飞扬,排山倒海般扑来,朱棣丝毫不变颜色,立于马头,举剑呐喊:“杀!”八百勇士瞬间淹没进尘烟中,端礼门前剑戟交织,血肉横飞。彭二的骑兵甚少,但刚接触燕军,马儿都惊乱异常,他不知道这马儿是因苏小难产生了恐惧,彭二临机弃马奋杀,这惊乱的当儿,燕军也挽回了一些劣势。由于南军数倍于燕军,八百勇士虽勇武却干竭,很快就被围在死阵里,朱高珞怕苏小难受伤,拼命守在她的附近。南军见一女将骑在火红的马上,巾帼烈马,飒爽英姿,以槊刺她时却有些不忍,苏小难的流光剑虽然舞出灿灿金光,也并不愿伤人,正僵着时,苏小难的背后寒风一掠,朱高珞惊喊:“小心!”苏小难一勒红梅花,红梅花昂首跃了起来,红梅花飞了数丈,苏小难在半空中,看到了彭二的影子,他的剑染满了燕军的鲜血,头颅在他的剑下飞舞翻滚。苏小难眼一红,从马背上御剑飞了起来,一个疾速飞到彭二的身前,流光剑直击而去,彭二反应迅速,举剑相迎,苏小难在空中环绕他交战起来,用的是轻盈的梅花六剑,在彭二上空旋即盛开成一朵倾世梅花,南军们一时看得咂舌。彭二天生勇猛,却并不落下风,两人交战数十回合,朱棣和张玉朱能等也边战边观,苏小难与彭二正战得胶着时,忽听破云的一声尖叫,一支响箭擦过彭二手臂,彭二骇了一跳,苏小难已料定是朱高珞发出的利箭。她流光剑一闪,彭二瞪着圆目,仰面倒下。这时候红梅花如风一般奔来,在苏小难脚下停住了,苏小难站在马上喊:“彭二死了,见了燕王,还不投降!”见众将迟疑,又喊道:“你们都是大明勇士,若互相残杀,你们妻儿父母,岂不遗憾一生!”这些兵勇是彭二许以利益,临时组织起来的,这时听了这黄莺出谷的声音,心生感动,都停止了交战,又因彭二死了,自是无心应战,纷纷弃械投降。朱棣、朱高煦、朱高珞、张玉、朱能等俱是欣慰不已,道衍站在城楼上喊了一句话,这声音却如穿云破雾,直达众人耳蜗,道是:“好一个苏小梅花。”燕军虽损失惨重,这时齐望着苏小难,将她都看得脸红了,在这当儿阵阵欢呼起来,南军的降军也被这场景渲染,一时也跟着呼喊。朱棣远远望着,微笑连连。朱高珞骑马绕过欢呼声,到了苏小难身边,跳上了红梅花,将苏小难拥在身前,苏小难笑着勾望了他一眼,两人眉目传情。众将士看得心花怒放,又是一阵喝彩和欢呼!朱高珞骑马来到朱棣面前,张玉说:“公子和夫人真是珠联璧合!”朱棣哈哈一笑:“真不愧是我朱棣的女儿!好!”第137章 劝降朱高煦在不远处,将剑插到地上,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本欲想在首战立奇功,怎知被苏小难抢了,却是有些不甘,不过好歹大胜,也并不怨人。这时候,忽听得隆隆沉雷,隐隐听得军马疾驰的声音,不一会,远远地冲来弥漫沙尘的一支队伍,众人凝神提剑,朱高煦大喊一声:“奶奶的,我去宰了他们!”正欲翻身上马,岂料张玉喊道:“殿下,是丘福!”朱棣笑道:“大家莫慌,是丘福不错!”丘福带了两三千军马奔赴端礼门前,下马跪礼:“殿下,末将来迟,请赐罪!”朱棣笑说:“丘福快起来,你来的正是时候,本王正欲用你的大军攻城呢。”丘福说:“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好!”朱棣喊道:“事不宜迟,务必一口气拿下北平九门,众将士听令,丘福,陈亨,德胜门,安定门!张玉,朱能,东直门,朝阳门!朱高煦,朱高珞,西直门,阜成门!由本王攻打南门!各将互相帮扶,日落之时务必控制北平内城!”朱棣遂带苏小难攻打南门正阳、崇文、宣武三门,与诸将约定在日落之时汇合。到了南边前门正阳门时,箭楼城楼毗邻,巍峨庄伟,将士连绵严守在城楼上,旗帜猎猎,密不透风,苏小难说:“父王,若强攻,必是血流成河,不如劝降吧!”朱棣说:“这守城的将军是陈旭,素有远略,又尝严谨,恐怕不易!”苏小难说:“不如让我试试!”朱棣说:“你如何有办法?”苏小难说:“我听师父说,陈旭虽谨言慎行,但为人却一点也不迂腐,父王在北平根深叶茂,民心所向,想必他一定识通时务!”朱棣感慨说:“兵家有言,上兵伐谋,小难真令我刮目相看,若果真劝降他来,可知又救了多少将士性命!”苏小难说:“父王不如拟信一封,投射到城楼上,他必定迟疑不决,但须再借父王一件珍贵之物才行。”朱棣问:“何物?”苏小难说:“父王的狮口剑。”“易事!这狮口剑比起南门算得了什么。”“待陈旭迟疑时,我飞到城楼上,代父王转赠他宝剑,我会告诉陈旭,请他抉择,要么以狮口剑出城杀父王,要么收下父王这件珍礼!”朱棣大喜:“好,小难这招攻心之计正中我怀。只是,怕你去太危险了。”苏小难说:“父王,我是您的女儿,若不我去,陈旭一定不会感忱!”朱棣说:“好,我会在城下埋伏弓箭手,你到城楼上,切不可听他的话,随他入城。”苏小难说:“父王放心吧,小难自有分寸!”朱棣随即写了一封信,表明了奉天靖难之决心和相邀进退之诚意,乃亲手投射到城楼上,陈旭看了朱棣手谕,果然神色动摇,站在城楼上发了一会愣。苏小难骑着红梅花离了大军,往城下去,到了城口百步,一跃飞上了城楼,城楼上的弓箭手立即拉弓,被陈旭制止了。朱棣远远看见苏小难站在女墙的垛口上,与陈旭交谈起来。不一会,苏小难落入了女墙之内,朱棣心里一沉,心也悬了起来,又伸头想看女墙里的情景,看见了苏小难半个脑袋,心却七上八下,眉也蹙得老高。正焦虑时,苏小难又跳回了女墙上,翻身落了下来,骑回了红梅花,朱棣才吁了口气,看见苏小难一副心神气定,想必是已成事,果然苏小难过来时就说:“父王,陈旭答应献城!”“好!”朱棣微笑说:“大师授你《逃虚子疏略》,是授对人了,我观小难之才,堪比黄硕、蔡琰!”苏小难莞尔一笑:“父王是笑话我不是。”朱棣笑说:“我正为我乖女儿高兴呢!”正说话时,西直门轰然大开,陈旭果真率众将士出了城,近前跪礼:“燕王殿下,陈旭罪该万死!”一时后面的将士又跪了一地。朱棣下马扶他起来,陈旭却跪地不起,奉上狮口剑说:“殿下,这宝剑,罪将万万不敢收,请殿下收回吧!”朱棣说:“将军是功臣,怎是罪将,这狮口剑是本王赠给你的。”陈旭说:“若殿下不收狮口剑,罪将就不起身了,今日献城之事也作罢吧!”朱棣宽慰地一笑:“将军大义,朱棣没齿难忘,剑我收回了,请起吧!”陈旭才起身来,后方的将士也同随起身。攻破南门之后,朱棣又快马加鞭包围了魏国公府,以他的见解,若在靖难一役中取得徐辉祖的支持,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与往常有些不同的是,魏国公府静寂一片,鸦雀无声,朱棣隐隐感觉徐辉祖已经逃走了,但作为北平最高统帅,朱棣又深知他的为人,徐辉祖一定不会轻易放弃,也有可能还留在府内,只得兵分两路,故对一个随将说:“谭渊,你领五百人去追魏国公,若见到他,务必请他回来,不能绑,只能请!”“末将领命!”谭渊的话才刚说完,魏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耄耋老人将门慢慢推开。随着一个黄莺般的声音说:“不必白费力气了,大哥早就出城了。”一个妙龄女子站在门槛那,正是徐锦香,仍是一身牡丹金线的白襦长裙,只是这一次头上无任何修饰,脸也没施粉黛,但看起来却是另有一番风味,只道是淡墨清幽,矜颜澹泊,朱棣眼睑不禁微微一动。苏小难一看是徐锦香,连忙走上去牵住她,喜说:“锦香姐姐,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徐锦香也含情望她一眼说:“小难,你穿上这身衣服,我也快不认识了。”苏小难说:“朝廷奸佞当道,燕王府几百人差点被害,若不是父王,恐怕我现在也不能与姐姐说话了。”徐锦香的眼神转喜为忧,瞥朱棣一眼,哼了一声。朱棣见她脸色陡变,眉也蹙起来了。徐锦香拉着苏小难,走到朱棣面前,语气也冷冷:“燕王,你终于忍不住反了?”苏小难的喜悦也淡了,只紧紧拉着徐锦香,不敢说话。朱棣经年征服沙场,却从未感受到一个女人给他带来的冲击,怔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又回到从前的镇定,说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话:“建文宠信佞臣,诛杀有功藩王,我是奉祖训起兵靖难,以清君侧,哪里是谋反?”徐锦香揶揄冷笑:“天子宠信佞臣,你谏言就可;天子杀有功藩王,你不做藩位就是,举大旗夺城门不是谋反是什么?”朱棣被说得一寒,凄然说:“锦香又怎知我的苦心,如果建文不苦苦相逼,我朱棣老守田园,更无一句多言,可他饶我吗,不准孝子奔丧是其一,将我儿子扣作人质是其二,他连削五藩,抽调走我的将士,派张昺谢贵包围王府,欲杀之而后快,我是退无可退、忍无可忍。”朱棣说罢,一脸悲情,苏小难也被渲染了,劝慰说:“姨娘,父王也是没有办法,你不知道,今天我和父王是死里逃生。”朱棣见徐锦香的怒容消之一半,忙说:“我朱棣起兵绝非无名之师,我是举义兵,清君侧,诛奸佞,亦是为了安社稷,保百姓,希望小妹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徐锦香反问他:“就算我相信了又怎么样,你们兴师动众,包围魏国公府,又是想干吗?”朱棣解释说:“两军交战无眼,我是来保护你和大哥的。”“哼!”徐锦香说:“你这叫保护,想怎样保护?是想来府里搜查吧!”朱棣说:“姐夫只是想来探望探望你和大哥!”本欲去追拿徐辉祖的谭渊领着士兵冲到府门外,仗剑而立,等待命令。徐锦香说:“好,你们根本就不信我,我说过大哥早就出了城门,你们要进去,我也无话可说。”朱棣轻斥:“谭渊,你这是要做什么?”谭渊立即后退到后面去。朱棣明知徐辉祖在府内,但若因此莽撞伤了徐锦香的心也不大可。可这一幕却被苏小难看透了,她和徐锦香一对视,更加明白,徐辉祖应是刚刚离走,恐怕还没出城,徐锦香是有意在拖延时间,而徐锦香也从苏小难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洞察,故用眼神告诉她:“不管如何,不要说出来!”两人形成了一股默契,朱棣自然蒙在鼓里。徐锦香说:“姐夫,你既不搜查,那我就回府了,若还有事,也可到府上一叙,只是我一个女儿家多有不便。”朱棣说:“锦香回去歇息吧,是姐夫今天鲁莽了。”徐锦香望了苏小难一眼,握着她的双手说:“小难,保重!”苏小难眼睛湿润:“姨娘也保重!”徐锦香转身走进府里,朱棣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妹,三年之约,还算数吗?”徐锦香停住了,并不回头,淡淡说:“当然算数,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徐锦香要嫁的人须经天纬地之才,匡扶国业之功。今天你所说的话,你也不要忘了。”朱棣微微一颤,又说:“小妹放心,我岂会食言。你且歇息,姐夫改日再登门谢罪。谭渊,你留下来保护锦香小姐的安全!”“末将领命!”第138章 画像眼见夕阳如血,朱棣传令回城,苏小难骑上红梅花,有些忧伤。朱棣小声吩咐谭渊,守在魏国公府外一刻也不要离开,徐锦香的一举一动,要及时报与他;若徐辉祖出门,无论想什么办法也要请他到燕王府去。可朱棣想不到的是,此时的外城右安门下,徐辉祖刚刚从城门下出去,与几个随从匆匆回京师了。朱棣与张玉、朱高煦日落之时在南门会师,商讨计策,连夜攻破了北平外城,将整个北平城全部纳入麾下,朱棣起兵之事传遍四野,燕军人数不多,却来势汹汹,逐渐地北平附近守将都不战自降。次日,谭渊来报朱棣,徐锦香以上街买脂粉为由偷偷出城了,谭渊派人潜进魏国公府探看,才发现除了那个又聋又哑的耄耋老人还在,徐辉祖早就没有人影。朱棣大怒,将面前的文房四宝摔了个稀烂,他不是遗憾徐辉祖的离去,而是因徐锦香的不辞而别而忿怒,谭渊吓得战战兢兢,伏地噤声。苏小难听说徐锦香走了,也有些伤心,她一个人出了燕王府,牵着红梅花在城外的河岸边走了一会,因对燕王与徐锦香之事感伤不已,望着白茫茫的河水叹息,正要离去,只觉眼一黑,昏昏沉沉就不省人事了。消息传回燕王府,已是黄昏,红梅花惊惶地鸣叫。为了寻找苏小难,燕王府的火把将城里城外都燃亮了,可尽也寻不着。又说北平沦陷,朱允炆一改文弱之气,血性大发,在齐泰、黄子澄等人的谏言下,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及江淮旗纛之神,书谕诸王,削去朱棣的燕王属籍,令李景隆为北伐大将军,方子瑜为军师参将,率师北伐。次日,朱允炆为李景隆举行了隆重的遣将出征仪式,赐通天犀带和大将军斧钺,并亲自撰写了“体尔祖祢,忠孝不忘”八字以表对他的隆恩,并择吉日出征北伐。又对李景隆三令五申:“此次北伐,要生擒燕王,不要让朕背负杀叔的罪名。”方子瑜身负军师重任,又想到李景隆空有其表,实无才华,便想去鬼医谷请蓝世仙同他一起北上。原来蓝世仙当初将叶嬏带到鬼医谷,便一直留在了那。他日夜研究鬼医遗下的药方,又身赴险境到麒麟洞偷盗一颗名叫“蚩尤血”的涅石,这涅石火红如血,是火麒麟的精气所生,百年才孕育一颗,鬼医一直想救叶嬏奶奶的性命,可终究还是死在火麒麟的火爪之下。蓝世仙天生有化火之能,在麒麟洞与火麒麟拼了个两败俱伤,才总算获得了涅石,待给叶嬏服下涅石捣成的药后,叶嬏的骨髓之伤才愈合了,但仍一直昏迷不醒。蓝世仙在她身边守了数月,日夜呼唤她,叶嬏酣睡如婴孩,静静谧谧,脸虽有健色,却不见丝毫苏醒的迹象,蓝世仙只盼她哪一天醒过来,想好好待她,他还记得当年落难在鬼医谷时,与叶嬏初识,便期盼有一日看她成亲嫁人,如今物是人非,忍不住感怀失落。这一日他翻起鬼医的药方,却翻出一张老得发旧的生辰八字,有一个名字蓦地跳入他的眼中,那名字赫然写着“谷涄漪”,而在旁边又写着另一个名字“谷姝嬏”,蓝世仙才恍然大悟,原来谷涄漪和叶嬏是孪生姐妹。她们长得像也就不足为奇,至于谷涄漪为什么离开了鬼医,这已成不解之谜,恐怕叶嬏自己也不知道,而叶嬏本名应叫谷姝嬏,是蓝世仙误将她叫作叶嬏。那日他坐在床边寂寞相守,忽觉门外的阳光被人影挡住,他扭头一看,却是个身着红衣长裙的女子,容颜妖艳,美到窒息,在红衣的衬托下,更显娇娆妩媚,她眸子里仿佛有一种慑人的气质,再看她的手,也是无比的美,手指亦是殷红如血的美甲尖。红衣女见蓝世仙不说话,吃吃地笑说:“想不到鬼医竟是这样难得一见的仙郎!”声音中散发出无法抵挡的魅惑。蓝世仙说:“你认错人了。”红衣女媚笑说:“在这鬼医谷里,除了鬼医,谁会过这样冷清的日子。”又看见床上的人,问道:“这人是谁?”蓝世仙反问:“你又是谁?”红衣女媚笑说:“你总是这样问姑娘家姓名吗?”见蓝世仙不答,又说:“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知道!”说着兰花指轻轻抬起,只见她的无名指的殷红指甲忽地变长,瞬间长至一尺。这等奇事,蓝世仙也是第一次看见,但他脸色丝毫不变,红衣女的尺长指甲渐渐掠过他的脸颊,又移到脖子上,仿佛轻轻捅一下,就可令人致命。红衣女一幅媚态,这指甲的扫掠也极其魅惑,她咛笑一声:“你可知道,这世间的人都想知道我的名字,但他们都死在我的指甲下,你将是下一个。”指甲又轻轻滑过他的咽喉,红衣女语气忽柔:“可我舍不得你死……”“南宫红萼!”蓝世仙厉声喊出她的名字,眼神如刀。只见她的尺长指甲忽地缩进指头里,红衣女嘤咛叫了一声,好似被人看穿秘密一般,向后退了一步,又望着蓝世仙,颤声说:“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蓝世仙已料到这女子是灵宗奇人南宫谟的大女儿,在观止阁里,对她的记载虽寥寥数语,除了一个莫名奇妙的“八面姬”外号,别的什么也没有,但她的妹妹他是见过的,他妹妹就是“血影娘”南宫小萼。当日南宫小萼因救蒋瓛,被逼坠落悬崖,他至今还记得,虽然南宫红萼和南宫小萼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完全不同,但他觉得她们的眼睛十分相似,再加上她指甲的变化,与南宫小萼掌中发出血鞭如出一辙,故猜出她姓名来也不难。蓝世仙说:“我不必告诉你,你可以走了。”南宫红萼“哼”了一声说:“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也不问我来作甚么?”蓝世仙说:“你找鬼医,是要救一个人的性命,而且他病的很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必是你最重要的人,他的名字是南宫谟!”南宫红萼几乎张口惊愕:“你到底是谁?”蓝世仙说:“你总是这样问别人姓名吗?”南宫红萼哑然失笑:“你不告诉我?”蓝世仙说:“鬼医已经仙逝,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你走吧!”南宫红萼说:“你既住在鬼医谷里,又聪明绝顶,想必不比鬼医的医术差。请你去一趟万仙山可好?”蓝世仙说:“我说过的话不再说第二遍。”南宫红萼反而嫣然一笑:“你是我平生见过的最独特之人,为此,我可以等你。”蓝世仙冷冷说:“请自便吧。”南宫红萼笑说:“好,不打扰了。”说完就出门了。黄昏时分,夕阳染尽群山,一只鸽子从金色的天空飞下来,落在蓝世仙的手臂上,这是方子瑜和蓝世仙之间联系的信鸽。方子瑜在信中的大意是说苏小难为朱棣立了奇功,朝廷已命李景隆北伐,方子瑜担当军师,三日之内方子瑜将来鬼医谷与他会合,期望同他北上,一起伐燕。蓝世仙一时伤感,取了笛子在门前吹了一支曲子,这曲子的调子却偏偏落在《雪月清绝》之上,这《雪月清绝》是蓝莺茉自小习得的曲子,一时悲伤不已。又想起当初蓝莺茉说的话,“师叔可记得,‘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我这《雪月清绝》说的是潇散出尘之人,与雪月共辉的情景。”蓝世仙吹着曲子,又想起自己命运多舛,小难嫁作别人,蓝莺茉死于非难,忽地眼睛就湿润了,忧伤之色交融在夕阳中,更显凄凉。这一幕却被远处的一个女子看见,那女子红衣长裙,站在鬼医谷的山坡上,望着蓝世仙,竟被他的悲伤所染。蓝世仙吹罢《雪月清绝》,挥笔画了一幅蓝莺茉的画像,想起她当日白雪霓裳的清绝模样,真是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忍不住长长叹息,滴下一颗泪,恰好洇在她发端的梨花上,梨花好像渐渐盛开,甚是美丽。蓝世仙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莺茉,师叔很想念你,你过得可好。”忽然窗口现出一个红影,南宫红萼走到窗口,微笑问了一句:“你画的人,是你喜欢的人?”蓝世仙说:“你还没有走?”南宫红萼说:“我想问你三个问题?你若回答我,我可以走。”蓝世仙说:“说吧。”南宫红萼说:“第一个问题,床上的人是你什么人?”蓝世仙说:“妹妹。”南宫红萼说:“她怎么了?”蓝世仙说:“昏迷不醒。”南宫红萼说:“睡了多少天?”蓝世仙说:“已经不记得了。”南宫红萼问:“第二个问题,你画的人又是谁?”蓝世仙说:“你已经问了三个问题了。”南宫红萼暗暗恼羞,又说:“那两个不算,现在才是第二个问题。”蓝世仙说:“你要反悔?”南宫红萼说:“我反悔又怎样?”蓝世仙却沉默不语。南宫红萼轻盈一笑:“和你说话,真正有趣。不过我不信你真的那么聪明,你要能猜出我问你的第三个问题,我就彻底服了你。”“那样,你就可以走了是吗?”南宫红萼媚笑说:“你就这么不希望有美人相陪。不过,你的建议我可以考虑。”蓝世仙说:“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比你美的人。”“谁?”蓝世仙说:“你已经问完第三个问题。现在,你可以走了。”南宫红萼再次被击倒,但眼睛里却是对蓝世仙的无端爱慕,只说:“好啊,我这就走了。”从窗户旁闪去了。第139章 重见莺茉第二天清晨,蓝世仙打开门扉,一个红衣女子漠漠站在门前,他顿时就愕然了,这女子生得清奇脱俗,眉目如画,那是一张令蓝世仙刻骨铭心、永世不忘的冰颜,他忍不住启口:“蓝莺茉,是你?”蓝莺茉说:“是我!”蓝世仙情不自禁走到她的面前,手也颤抖起来,待将她的手牵起了,眼睛也湿润了,潸然说:“你知道师叔,最想念的人是你!”蓝莺茉的眼睛也湿润了:“你喜欢蓝莺茉是不是?”蓝世仙顿了一刻,眼睑却垂了下去,过了一会又悠悠抬起眼睑看着她,说道:“是!”蓝莺茉说:“我也好喜欢你。”又仔细观摩着他的脸,他脸上的每一片每一寸,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神中。他们相视了片刻,蓝世仙的脸色却慢慢变冷,最后变成寒冰,蓝莺茉的手也慢慢被他放了下来。“你?你是南宫红萼?”蓝世仙几乎不相信他所看到的,她的眼睛分明就是南宫红萼的眼睛,她的声音仿佛还带着南宫红萼的媚态,那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南宫红萼忽地变成了原来的样子,那变化的过程,蓝世仙看得清晰真切,就如皮肤就在她脸上燃烧一般,当皮肤燃尽,就生出一张新面容来。这过程转瞬即成,倘不知道她是灵宗奇人南宫谟的女儿,却以为是遇到女鬼了,蓝世仙也终于明白她的外号为何叫“八面姬”。南宫红萼的脸上慢慢浮现媚艳来,含笑说:“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刚才的我?”蓝世仙气急败坏,他从来没有这样动怒:“你为什么要变成她的样子?为什么要戏弄我?你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说毕甩袖而去。“师叔?”南宫红萼痴情喊了一声。蓝世仙刚跨进门槛的步子顿时凝住了,南宫红萼说:“师叔,你再看我一眼,我就是蓝莺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