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40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3      字数:9802
  到了停尸处,蓝世仙却不进去,对叶嬏说:“该你发挥才能了。”叶嬏说:“我?”蓝世仙说:“那还有谁,你会医术,当然知道他何时遇害,致命在哪,凶器何物?”叶嬏说:“拜托,我是救人的?”蓝世仙说:“正因你是救人的,所以才叫你来,难道还要你杀人。”叶嬏又想起昨夜之事,她以为蓝世仙故意冷落她,刁难她,撅着嘴发脾气:“我不进去!”蓝世仙说:“不进去以后别跟着我。”叶嬏气急败坏:“你?你?”方子瑜忙解劝说:“两位不要吵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我陪小嬏进去。”叶嬏瞪着方子瑜说:“你别瞎打诨,进去就进去,你别跟来。”方子瑜一时不解,见叶嬏跑了进去,又望了眼蓝世仙,蹙眉说:“她怎么了?”蓝世仙说:“没什么,小孩子发脾气。”过了一会,叶嬏在里面喊:“今日卯时,伤口在咽喉,穿了一个窟窿,是被,不是刀子,也不是剑,不是斧头,不是叉子,不是……”蓝世仙听得不耐烦:“到底是什么?”叶嬏说:“是鞭子!”“鞭子?”蓝世仙和方子瑜俱是惊诧。只见叶嬏啊啊尖叫跑出来,拦腰抱着蓝世仙,发颤地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蓝世仙说:“以后这种事都归你了。”叶嬏惊愕:“什么?”蓝世仙说:“你做得很好。”又对方子瑜说:“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将叶嬏扶住了,往外走去,方子瑜问:“去哪?”蓝世仙说:“蒋瓛是不是上午才押往云南?你知道路线吗?”方子瑜说:“知道一二,出城后大路小路,有点绕。”蓝世仙说:“我们要在凶手到达之前找到他。”方子瑜说:“凶手,你找到了?你怀疑到什么?”蓝世仙说:“恐怕这案子要成为悬案了,凶手不是一般的人物。”方子瑜又待要问,见蓝世仙加快了速度,叶嬏跑在后面相当吃力,方子瑜便向后拉着她的手,想拉他一把,岂知叶嬏却将他的手甩开了,故作怒说:“不要你牵我。”蓝世仙到了皇城外,方子瑜也赶上了,等了半晌,才见叶嬏气喘吁吁地跑出来,蓝世仙说:“小嬏,你先回住店,我稍会回来。”叶嬏说:“不,我要一起去。”蓝世仙说:“你不可以去。”叶嬏委屈说:“为什么不让我去。”蓝世仙说:“要么听我的话,要么就走。”叶嬏强忍着泪:“无名哥哥,你要赶我走!”方子瑜不忍心看她的眼眶红红,故说:“你们兄妹俩别吵了,这都……”叶嬏对他愤怒:“谁要你管了!”方子瑜尴尬不已,蓝世仙说:“你越来越不讲道理了。如果这样,你还是走吧。”叶嬏鼻翼一抖,终于哭出来,向人群里跑掉了。方子瑜正想去追,嘴巴都喊了出来,蓝世仙说:“别喊了,回来再找他吧。”方子瑜说:“虽然南京物阜民丰,可人贩子还是挺多。”蓝世仙说:“你看她那样子,人贩子会要她吗?事不宜迟,晚了就来不及了。”方子瑜只得跟着蓝世仙小跑而去,待出来南京城,蓝世仙御剑飞了起来,方子瑜也跳了上去,遥指押送蒋瓛的路线。两人并站在剑气上,穿过一座青岭,云烟之下,蓝世仙又御剑而下,在一条羊肠小道上停了下来。这羊肠小道一边是山峰,一边是悬崖,狂风一吹,隐隐有碎石滚下。不一会,远处走来三个人,中间之人被木枷锁着脖子和手腕,又铁链系着手腕和脚踝,凡筋脉处似乎挑断,血迹斑斑,一步一挪往前走来,正是蒋瓛,他身旁的两人是两个押解的军人。蒋瓛走到近前,已看见了蓝世仙和方子瑜,他认得方子瑜,但见蓝世仙白衣飞舞,神姿神采,便有些好奇,乃问:“这位是?”蓝世仙说:“我是来送蒋大人的。”蒋瓛苦笑说:“蒋某身败名裂,何必值得一送。”蓝世仙哈哈一笑:“身败名裂?你坏事做尽,我就是要你身败名裂!”蒋瓛脸色一变:“皇上都答应放过我,你要怎样?”蓝世仙说:“皇上答应放过你,我却未必,我不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你跳崖自行了结吧。”蒋瓛脸色灰不溜秋,因他筋脉全挑,武功全废,他虽觉耻辱,却仍想苟活,又觑了一眼身边的悬崖,只见万丈深渊,云雾缭绕,一时打了个寒颤。蓝世仙说:“千百人成为你刀下之鬼,你却没有勇气跳下去?”蒋瓛颤颤巍巍地说:“你到底是谁?”蓝世仙从背上取下青丝剑,冷冷说:“我不想亲手杀你。”蒋瓛见剑光乌黑,两眼发慌,想往后退,身后的两个军人也有些害怕,也向后退,哪知靠外侧的一个军人一脚踩中了一个落石,身子一滑,滑出了悬崖,他尖叫万分,拼命抓东西,竟抓住了蒋瓛的脚踝,蒋瓛猛地一跪,另一个军人连忙去拉他,岂知蒋瓛腿一伸,那军人被他硬生生踢了下去,随着鬼哭狼嚎,慢慢地隐入深渊。另一个军人吓得直哆嗦,退了几步,靠着山壁,嘴中兀自骂道:“你这恶魔,我一剑杀了你。”说着拔出剑来,正要捅进蒋瓛的腹部,却从天空传来一声尖叫:“想死!”随着一道红影,那军人连剑带人被活生生拽下了悬崖,这红影蓝世仙看出来了,是一根血红的鞭子,天空旋又落下一个黑色身影,是个身着玄黑长裙的女子,头插簪,唇如血。蒋瓛惊喜说:“小萼!”小萼说:“你别叫我小萼!”蒋瓛说:“不叫你小萼叫你什么?”小萼说:“你还是叫我南宫吧!”“南宫小萼?”蓝世仙一惊,这是灵宗奇人“金魔”南宫谟的小女儿,外号“血影娘”,在观止阁里,南宫小萼的信息仅限于此,她的血鞭藏在哪,蓝世仙一时没有看出。只听蒋瓛说:“小萼,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南宫小萼说:“要我原谅你?这天下最坏的就是你们男人!”原来蒋瓛曾在追杀蓝世仙的路上,也就是在“梧桐难行”酒家遇见了还是酒家老板娘的南宫小萼,他当时一心想杀了南宫小萼,以正自己的名号,可惜被她的血鞭差点掐死,但那一战他却用快剑割破了南宫小萼的前胸至下裆的所有衣物,南宫小萼的肌肤如雪,一览无余,可南宫小萼却偏偏没有杀他。蒋瓛走后,南宫小萼深陷蒋瓛的那剑“一览无余”,最后去南京找蒋瓛,蒋瓛素来轻狂,眼见自己曾想征服的南宫小萼亲自送上门来,哪里不想要她,便一夜缠绵,山盟海誓,之后又抛弃了她,南宫小萼痛恨欲绝,屡次想要夺蒋瓛性命,却亦不肯,所以一直徘徊在南京城内,每日望着蒋瓛出入青楼歌院,竟是欲哭无泪。恰这次蒋瓛遭难,这其中便有加害他的霍滨,南宫小萼清晨潜进皇城,在东厂之外,用血鞭将霍滨穿喉致死。之后,又跋山涉水一路追赶蒋瓛的身影,因不知哪条山路,故半日才寻到这山崖里,此时见了蒋瓛,是又爱又恨。蒋瓛见南宫小萼说了那句既爱又骂的话,哪里看不出南宫小萼的心思,故深情说:“小萼,你救我出去,从此之后,我们朝夕相对,再也不分开,好吗?”南宫小萼望着蒋瓛,竟被迷住了,含情说:“蒋郎?你真的这样想吗?”蒋瓛说:“小萼,我再骗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南宫小萼眼中含泪,一鞭劈开了木枷,正要劈铁链时,蓝世仙说:“子瑜兄,凶手就在眼前。”御剑而起,直飞南宫小萼而来。蒋瓛喊:“小萼,他来了。”南宫小萼刚劈开了他手上的铁链,回头而怒:“什么人,要杀蒋郎?”蓝世仙说:“南宫小萼,我与你无仇,我杀的人是蒋瓛!”南宫小萼腾空飞起,喊道:“想杀他,先过我这关。”第119章 激将法蓝世仙举剑而下,但他一直在揣度她的血鞭来自于哪,这时两人相对,南宫小萼仍是空无一物,待到近前,他眼中一闪,只见一条血鞭随她手臂一挥,竟从手掌里伸了出来。他连忙一晃,身子斜了,那血鞭却长及三丈有余,噗地往他的腰上击打,他慌忙用剑去格挡,这鞭又绕开他的剑,打他的大腿,蓝世仙知道这样近不了身,她的血鞭如一道缠绵编织的血网一样罩在眼前,倘挡了她的右掌血鞭,她左掌又来,竟是左右不能相避。幸好此时方子瑜也飞了过来,两人剑花缭绕,与血鞭战成一团,顿时陷入血网当中,若近得了身,蓝世仙的日月剑一定可以取她性命,可惜近不了。蒋瓛在小道上喊:“小萼,杀了他们。我们归隐江湖!”南宫小萼似乎添了斗志,血鞭更密更厉,若非琅琊功护体,蓝世仙已经被拉出血痕,可方子瑜的手臂和腿上已经出现了道道血痕。蓝世仙知道这不是办法,他胸中无策,唯有绝地逢生,只见他用日月剑最惊涛骇浪的一式,直捅南宫小萼而去,任南宫小萼的血鞭在身上蹂|躏,他只得强忍,只见青丝剑乌黑如电,擦在血鞭上,生出火花来。转眼间,剑尖就刺入了南宫小萼的手掌心,南宫小萼啊地一声,另一只手掌中的血鞭也萎缩了,方子瑜紧抓良机,一个冲落就将剑刺入另一只手掌。南宫小萼双掌俱毁,痛得尖声嚎叫往后退去,这凄厉惨叫,连蓝世仙和方子瑜都看得不忍,好比刺入了她的心脏一般,蒋瓛一下子抱住了她,眼中含泪:“小萼,是蒋瓛对不起你。”南宫小萼忍着巨疼说:“蒋郎,他们要杀你,可我舍不得你,我既然救不了你,我就随你而死。”蒋瓛震惊:“小萼,你不可以,蒋瓛是负心郎,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南宫小萼泪中带笑:“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你不是说要与我归隐江湖吗?不如你抱着我跳下去吧。”蒋瓛的眼中是惶恐和矛盾,轻轻摇头,南宫小萼说:“你舍不得死,还是舍不得和我死?”一把将他推开,纵身一跃,落入了万丈深渊。蒋瓛猛地嚎哭:“小萼,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随着纵身也跳了下去。这幕方过,蓝世仙和方子瑜的眼中竟有些红润,两人都被南宫小萼的痴情和勇敢震撼了。两人回到南京城,已是黄昏,想起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到叶嬏,先是去了住宿小店,发现叶嬏不在,方子瑜猜测:“小嬏是不是出了南京城?”蓝世仙一口否决,又说:“天已经黑了,不如我们分头找吧。你西,我东,再到中间汇合。”两人分头搜寻,一直找到深夜,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稀稀疏疏,直至夜风劲吹,遍地腌臜乱飞,已有打更声传来,蓝世仙疲累困乏,愧疚剧增,倘若叶嬏出事了,他如何能原谅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皇城门口,一时落寞难当,站在那里自恨自责。忽然眼神着落之处,看到一个小小身影,蜷缩在皇城门口西端一个小街道里,头伏在怀抱里,从衣着看就是叶嬏,这番楚楚可怜,蓝世仙也动心了。他正要上去抱她,忽听见方子瑜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也察觉了叶嬏,他不自主地身子一晃,藏在一面墙角里。方子瑜跑上去细声说:“小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叶嬏抬起头望着他,可怜兮兮地说:“子瑜哥哥。”方子瑜看见她清澈明净的眼睛,虽月光黯淡,却生出细细的明亮,一时惹得喜欢,将她小手握起,拉她起来说:“来,我们回去吧。”叶嬏站起来时,小腿发麻,没有站稳,往后一倒,方子瑜慌忙将她抓住,叶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失落和恐惧,一把抱住了方子瑜,将头埋进她的怀里说:“我好害怕,一个人也没有,怕你们不要我。”方子瑜轻抚她的小帽说:“谁都可以不要,怎么会不要你。”叶嬏说:“真的吗,你们真这么想?”方子瑜说:“真的,我们这就回去吧,我送你去小店。”叶嬏忽然抬起头:“我不去。”方子瑜说:“那你想去哪?”叶嬏说:“我哪也不去。”方子瑜说:“这怎么行,这南京城并非像你所想的那样安全,你看今天早上霍滨不就死了吗?他死得凄惨,阴魂不散……”还未说完,叶嬏已嘤嘤乱叫将方子瑜抱得更紧:“回去回去,只要不回小店,哪里都行。”方子瑜说:“这样吧,我府里不是为你们拾掇了屋子吗,你安顿之后,我再和你哥哥讲。”两人走后,蓝世仙从墙角里走出来,只见幻紫的夜雾,在街道上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孤寂凄凉。霍滨死后,案件屡不能破,成为皇城悬案,又兼之蒋瓛被发配,霍滨是锦衣卫第一人,却离奇死亡,使得朱允炆对此事三缄其口,又因他向来不满锦衣卫的做法,便下令取消锦衣卫诏狱和稽查之职能,只留宿卫职责,将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又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叶嬏在方府住了一段时间后,执拗不愿回去,她是希望蓝世仙来接她,可蓝世仙却没这么做。方子瑜只当是兄妹吵架,时间长了自然无事。他又在南京城里物色了一间房子,又带蓝世仙去看,蓝世仙见这屋子在僻静之处,远离喧嚣,又高大明亮,窗明几净,门前藤萝蔓蔓,花团锦簇,书房、客厅、厢房等内的家具器皿一应俱全,雕漆涂彩,华美非凡,又辅以琴棋书画,非平常人家住得起的屋子,再在正厅眺望窗外,便是南京城的金川河。他欲要推辞,方子瑜说:“若要推辞,就是不看待我了。我置下这屋子,一来是想与先生促膝长谈,二来是担心小嬏在外面住不惯。”两人在厅中盘膝对坐,有侍女奉茶。方子瑜说:“这宅子与先生齐名,叫作凤仙居。”“哦?”蓝世仙抬眼若思:“真是好名!”方子瑜说:“先生,你素来高雅,聪明绝伦,可猜得出我朝中何职?”蓝世仙微微笑说:“你是翰林院修编,同方大人同编《明太|祖实录》。”方子瑜粲然一笑:“先生果然厉害,可我还有一身份,先生一定不知。”蓝世仙说:“子瑜兄除了是翰林院修编,还是皇上的佩剑侍卫。”方子瑜略一惊讶:“先生是如何知道的?”蓝世仙说:“不难,你出入皇宫,可佩剑而入,人人见你又是畏敬三分,还有,你握剑取剑杀人的方式和江湖人的习惯颇有差异,想必没有严格的训练是做不到的。”方子瑜这才拜服:“先生真大才也。”望着蓝世仙半晌才说:“我还有一事要请教你,皇上传召我明日进宫,探讨机密之事。先生猜得出是什么?”蓝世仙略一沉吟:“是召你一人,还是几个大臣?”方子瑜说:“便有家父和齐大人、黄大人等。”蓝世仙说:“皇上近日最忧之事莫过于削藩。”方子瑜说:“正是。只是我听家父说,皇上仁慈,对削藩之事久拖不决。”蓝世仙说:“那是因为皇上还未深悟藩王之祸。”方子瑜问:“如何让皇上立志削藩?”蓝世仙说:“藩王之祸,人人皆知,只是没有事到临头,所以皇上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松懈妥协,但光陈其害是不行的,朱棣再强也不过弹丸之势,不如换种方法激一激皇上。”“激将法?”蓝世仙说:“我闻朱棣身边有个奇僧,法号道衍,其人经天纬地,有不世之才,可喻之为刘秉忠之流。”“刘秉忠?”方子瑜想了想说:“就是元朝的一个奇僧,助忽必烈登上帝位之人?”“正是。”“若将道衍比喻刘秉忠,拿朱棣比喻忽必烈,皇上能不生气吗?”方子瑜才觉此法子好。两人促膝长谈,至夜,蓝世仙说:“子瑜兄,我问你件事?”方子瑜说:“请讲。”蓝世仙说:“小嬏身世可怜,无父无母,我见你犹怜她,你可愿意照顾她?”方子瑜脸一阵热一阵冷:“这个,我……”蓝世仙说:“子瑜兄是嫌弃小嬏家业背景,还是人物相貌?”方子瑜说:“都不是,我只怕小嬏常年漂泊在外,不喜高堂生活,主要是……哎,我方子瑜何德何能能娶先生的妹妹为妻。”蓝世仙说:“我一介布衣,小嬏又是少不更事,若得子瑜兄的照顾,我一辈子也要感谢你。”说着已奉拳到额头。方子瑜连忙将他双手拿下,诚恳说:“先生不必如此,我方子瑜一定答应照顾小嬏便是。”第二日,朱允炆召集重臣决议削藩一事,便在谨身殿内密见。大臣卓敬谏言:“燕王素有智虑,又有雄才,有高祖遗风,目今盘踞北平,地势险要,兵强马壮,燕王府原是元大都,墙高院深,不可小觑;皇上应果断将燕王迁徙至南昌,这一迁徙,万一他要作乱,朝廷可以极易控制他,此叫防患于未然。”朱允炆微微点头,这似乎附合他的德治,又可加以采用。可齐泰马上就站出来了,直言:“皇上,这万万不可,以燕王的精明,这点小把戏,他还看不出吗,迁徙谕旨一到,燕王会坐以待毙吗,这不是逼他反吗?”第120章 釜底抽薪一时众臣交头接耳,也似乎觉得此法不可。又有大臣董伦、杨砥谏言:“皇上,微臣以为,应睦亲藩王。帝尧之德始于亲九族。今宜敦睦诸藩,无剪枝叶。”这种想法是朱允炆曾经的想法,当初太|祖在世时,以儿子们就藩护国,朱允炆就忧虑:“外敌入侵,藩王叔叔可挡,若藩王有异心呢?”朱元璋一时陷入沉思,又反问他。朱允炆才说:“藩王若有异心,应以德怀之,以礼治之;若不改,则削其封地;再不改,则举兵伐之。”可是如今远不是“睦亲”这么简单。众臣见朱允炆一脸不待见之色,自然知道不可取。朱允炆一直想要一个德治又兼削藩的好法子,可是一直没有等到。朱允炆见方子瑜英立于前,便试探问:“子瑜是大儒之子,可有好法子,既不大费周章,以德治之,又可叫诸藩相安无事?”方子瑜说:“皇上,微臣虽没有良策,却有一事禀告皇上。”朱允炆问:“何事?”方子瑜说:“微臣近闻燕王请了一个军师,本在云别山修道,法号道衍,师从奇道席应真,此人擅阴阳之术,阴谋诡计,权谋机断,无所不通,素有刘秉忠之称。燕王素有大志,岂不知为何请一‘刘秉忠’为何意。”这“刘秉忠”一说出来,朱允炆就明白了,方子瑜是拿道衍比喻刘秉忠,拿朱棣比喻忽必烈,他哪里不置气,以拳捶了一下桌子。方孝孺立即说:“这道衍鄙臣在淮河边上见过,确实不同凡人。曾有相士说他是病虎,出世则伤人,不可不防。”朱允炆被两人的话说得气愤,立志要削藩,切齿问:“藩自然要削,该如何削?”众人见朱允炆百八十度的转变,顿觉方子瑜的激将法深谋远虑,对他刮目相看。这下,只需畅所欲言如何削得痛快了。齐泰早已准备了似的,正言说:“擒贼先擒王,诸藩之中燕王势力最强,年龄最长,威胁最大,理应从他入手;燕王一除,其他藩王自然束手就范。”黄子澄却有不同意见:“皇上,臣下以为,藩王要削,但不应先削燕王。燕王心机重,城府深,从不显山露水,要找到削他的理由实在不易;其二,燕王藩守北平近二十载,根深蒂固,与蒙古作战屡战屡胜,经验丰富,如今又与蒙古取得相应的和睦,倘若削之,恐胜不了,朝廷的颜面将如何搁置,倘其他藩王趁机作乱,天下可危矣!俗话说,柿子拿软的捏,不如先从其他藩王削起。”齐泰问:“照黄大人的意思,哪一个藩王应先削?”黄子澄对答如流,显然做了充足准备:“周王、齐王、湘王、代王、岷王,都可以削,他们在燕王煽风点火下,蠢蠢欲动,太|祖在时,这几个藩王就劣迹斑斑,要削之,师出有名。倘若选择当头鸟,那就是周王朱橚了,他是燕王胞弟,与燕王最亲,若将周王削之,等于去除燕王翅翼,燕王肯定有所反应,他若出兵救之,就是同谋;他若为周王求情,亦是同谋,无论他怎么做,朝廷都可师出有名,一举将燕王削之。”齐泰和方孝孺都觉此方法无懈可击,朱允炆也点头同意,说道:“黄爱卿之言正合朕意,你们不知,这削周王就有现成的明目,近日周王的二公子朱有爋密奏,他父亲朱橚暗中与燕王勾结,招兵买马,有谋反迹象。”众臣惊叹,真乃雪中送炭。原来这朱有爋因明制规定嫡长子袭王位,自然落不到自己头上,于是剑走偏锋,以揭露其父的罪行来博取功勋,以袭王位。朱允炆当机立断,令方孝孺拟废周王旨意,在黄子澄的推荐下,派太子少傅左军大都督李景隆削周王。瞬息之间,李景隆统大军,捕周王,将周王迁至云南软禁。子瑜欲将这一喜讯告诉蓝世仙,蓝世仙坐在厅前,窗子半开,能望见波澜飘渺的南京金川河,听闻这金川河曾有一青龙因爱慕南京城内的美貌女子而被天庭诛首,这等传闻,蓝世仙置若罔闻,但见那金川河的冉冉水带,一时又被迷住了。方子瑜重新说了一句:“先生没听清我的话吗,周王已削。”蓝世仙转过头来,说:“那接下来就是燕王了?”方子瑜说:“非也,是岷王、湘王、齐王、代王。”蓝世仙说:“这五王都是井底之蛙,不足为患。”方子瑜说:“先生的意思是?”蓝世仙说:“有没有办法见到皇上?”方子瑜说:“先生想见皇上?”蓝世仙说:“不,我还没有这个资格,我有一计可转达皇上。”方子瑜说:“若有计谋,我和家父完全可代为转达。”蓝世仙说:“好。”乃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四字“釜底抽薪”。方子瑜说:“釜底抽薪?先生是想彻底击垮朱棣。”蓝世仙说:“对,想必此刻皇上并不担心如何除去岷王、湘王、齐王、代王,他忧虑的是如何给朱棣一个罪名。朱棣若不主动犯错,他是削不了朱棣的。为今之计,朱棣的三个儿子还在南京,若以此为要挟,将他的将士护卫全部抽走,他必将成为刀俎鱼肉。”方子瑜赞叹:“先生妙计也。”果不其然,朱允炆又以雷霆万钧之势,连削岷王朱楩、湘王朱柏、齐王朱榑、代王朱桂四王。朱楩、朱榑、朱桂皆废为庶人,湘王朱柏携妻子自焚而死。这一过又到了来年春天,削藩之事势如破竹,全国闹得沸沸扬扬,朱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焦虑过。在燕王府后院密林之中,朱棣经营良久,暗中操练兵马,为担心被外人听到,道衍出了一个计谋,在后院养成群的白鹅,鹅叫声震天,自然将操练兵马和锻造兵器的声音掩盖掉。在一片鹅声中,朱棣蹙眉远望,和道衍说:“朱允炆连连算计我,如今连削五王,奈何下一个就是我朱棣了。”道衍说:“事情还没有坏到这个地步,我想朱允炆还在找殿下的罪名。周王朱橚已削,殿下绝不可因同胞之情向朱允炆求情,否则就落入他的圈套。”朱棣叹息说:“我最后悔之事是将三个儿子送到南京,想不到竟被朱允炆以读书扣押,如今受制于人,若朱允炆真要削我,也无可奈何。”朱棣忽然眼睛一闪:“大师,依我之见,我觉得南京之内必有高人,此人与大师有伯仲之才。”道衍说:“齐泰、黄子澄、还是方孝孺?”朱棣说:“这三人都是腐儒秀才,只是享誉名望,虽博览典籍,却无大用。此高人之才,可与先生齐名。我已派人到南京城查访,不出一月,我想此人必浮出水面。”道衍说:“果如殿下所虑,一旦查明,便可杀之。”朱棣心一沉:“若能用之,岂不更好。”见道衍不语,便说:“如今之计,是三个儿子受制于朱允炆,我无计可施。”正待说时,见远处奔来一名小卒,落马跪礼说:“殿下,京城宣诏的太监来了。”“来得这么快?”朱棣与道衍忙回正厅,路上又说:“朱允炆又耍什么把戏?”正厅太监念完旨意,朱棣微笑将之送走,回来时已是勃然大怒,道衍将朱允炆的谕旨仔细一看,这朱允炆也太嚣张了,明言朝廷用兵之计,要朱棣抽离护卫和三万兵马借与朝廷,这护卫明细也开出来了,燕王中护卫指挥唐云,指挥佥事陈志,千户邱福、孟善,副千户陈珪;右护卫指挥佥事陈寿,千户陈旭、房胜、赵夷等各部皆划归宋忠统一管辖。朱允炆想法很简单,就是将朱棣的部队釜底抽薪,全部抽给宋忠,由宋忠统一调度,并且还安排宋忠守在北边防止燕王造反。道衍说:“朱允炆想用殿下的猎狗来防范殿下。”朱棣怒说:“朱允炆欺人太甚,这样的狠招他都想得出,真是万万想不到。”长叹一声又说:“若非我儿子在他手里,我此刻必反之。”道衍却淡淡说:“殿下勿忧,我觉得朱允炆的这招釜底抽薪他做的还不够?”朱棣说:“还不够?”道衍说:“不管是谁出了这计谋,都堪称良策,可朱允炆用坏了。”朱棣说:“何以见得?”道衍说:“我刚才还说,朱允炆想用殿下的猎狗来防范殿下,试想一下,猎狗不都是认主人吗,朱允炆叫宋忠统调殿下的三万精兵屯守北边来防范殿下,他日殿下振臂一呼,殿下的旧臣还不都群起响应。”朱棣眼睛一亮,才说:“还是大师看问题清澈,倘若如此,我便大方一些,将我的部下都给他。”将骁勇部将和三万精兵抽调走后,朱棣只觉痛失心头肉一般惆怅难过,踱步在风和日丽的虎踞园里,左也不是,又也不是,只得叫人相邀道衍对弈,以平心中块垒。第121章 小难入京道衍来时,苏小难也一起跟来了,在这大半年里,苏小难一无玩伴,二敛心性,勤练日月剑,又由道衍亲导读书,她日夜学习佛、道、儒、兵诸家之学,其领悟之快,连道衍都叹为观止。道衍立志将平生所学都教给她,以传衣钵,又赠给她毕生所著的《逃虚子疏略》和席应真的著述《子阳子集》,令其苦读。朱棣时隔半月才见到苏小难,见苏小难秋水淡眉,轻风面靥,更是对这女儿百般喜爱,也扫淡了许多烦恼,又问:“小难在看什么书?”苏小难答:“燕王,小难正在学习师父的《逃虚子疏略》。”“哦?”朱棣说:“我听说这本《逃虚子疏略》是大师的至宝,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佛道儒兵,无所不通,大师是要传衣钵给小难?”苏小难脸一红,道衍笑道:“燕王,小难之才,还在池中,他日高飞,可远胜古今才女,我喜得麟儿,正沾沾自喜呢,假以时日,你必定折服!”朱棣说:“小难亲得大师教诲,感激不尽!”两人一边说一边下棋,棋逢对手,自然其乐融融。道衍小有胜算,朱棣说:“大师棋艺高明,小王自叹不如。”道衍哈哈一笑,站起身说:“非我棋艺好,是燕王在想心事。”苏小难便问:“师父如何看出燕王在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