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31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3      字数:9743
  最后一场由苏小难对战谷涄漪,如果苏小难赢,玄冬也就赢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也就意味着今年的四剑大会的结局是玄冬和青春平局,这最后一场比试是看个过场罢了。谷涄漪却有些不高兴,因她也不想与这样低弱的对手比试,反在比试前,余清浅还找到了她,对她说:“涄漪,今日比赛,师兄有件事情请求你?”谷涄漪说:“清浅师兄,有话直说吧。”“你知道,我从小到大都让着你莺茉师姐,你可否让她赢了这一场?”谷涄漪不但诧异,而且愤怒,她在心里喊:“师兄啊师兄,你真是万年木头,你可知道你的好师妹蓝莺茉早已与别人好上了,你还在这里为她着想。”又义正言辞说:“要我输是不可能的,你看苏小难就是个糖包,长日弟子谁输给她这辈子还抬得起头吗?”余清浅脸露难色:“涄漪,你假装失手,这也无过。”谷涄漪脸色全变:“师兄,你真是窝囊,你把我谷涄漪不当回事,你也要把自己当回事吧。”说完转身往湖泊那走去。余清浅看着她的背影一脸漠然,又远远望着蓝莺茉的雪白玉脸,心里一阵失落一阵不甘。苏小难因昨日落水,心里一百个害怕,又见谷涄漪杀气腾腾,站在湖泊的烟云上,脚下微微发颤,心想这一战莫要再落入水中,适当时机求饶就行了。谷涄漪冷着脸说:“苏小难,今天我不让你那么快就落水好不好?”“什么?”苏小难诧异望着她。谷涄漪鄙夷地笑着说:“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吧,我的剑比你的手指还温柔还要快,我帮你衣服裙子都脱得精精光,让你舒舒服服沐个浴好不好?”苏小难脸上已羞红,她以为这是谷涄漪打击她的话,故说:“你敢!”谷涄漪咯咯地笑:“糖包,你看我敢不敢?”说时已抬剑挑去,苏小难慌忙用剑抵挡,哪知谷涄漪是故意虚刺一剑,她的剑就像转弯一般,已挑开了她的腰带,那断了的白纱轻悠悠地飘落下去。弟子们欢声雀跃:“谷师妹好样的。”这里面恐怕只有余清浅和宋莲青有一些脸色变化,他们都知道,谷涄漪以前在于今月的袁晼晴比试时,也是用剔衣服的方式羞辱人家,今日是故伎重演。但看看道衍和蓝世仙,见他们并无一丝异样,也不敢公然阻止,毕竟在长日的比试并没有明令禁止不许这样做,因为比试一方随时可以主动落水放弃比赛。第91章 亲传蓝莺茉反而在弟子们的怂恿声中露出一丝浅浅笑意,心想:“涄漪这妹子真是越来越放荡了,远比小时候乖张。”又想:“要这样侮辱苏小难,也不知师叔作何感想,师叔说好要让苏小难出糗,可今日要出大糗了。”谷涄漪不急不忙,在众师兄师弟的欢呼声中,轻挑慢割,将苏小难的裙子划出一条条缝了,她心里盘算着,先割出一个线路,最后一划,她的裙子一整张落下去,这样才有意思。可耐苏小难毫无还手之力,这日月剑的第一式打出去犹如给谷涄漪挠痒痒,谷涄漪都不舍得使用日月剑,就是玩弄玩弄她罢了。苏小难已感觉自己束手无策,与其任她宰割,不如认输得了,当下就提出:“师姐,我认输了。”谷涄漪说:“认输?你休想。”苏小难带着哀求:“我真的认输了,师姐求你了。”谷涄漪缓缓收剑:“认输也行,你自己将衣服脱了去。”苏小难又羞又气:“我即已认输,你为何要苦苦相逼。”“苦苦相逼?你可知我对你苦苦相逼,别人又何尝不是对我苦苦相逼?!”苏小难不明白她话里意思,又听她说:“你脱不脱?”苏小难斩钉截铁回她:“不脱!”“好啊,有骨气是不?”谷涄漪又抬起剑,朝她身上挑刺,苏小难急忙偷刺她,谷涄漪更生气了,叫了声:“你竟敢偷袭我?”一用力将她手中的剑打飞了,又使力往她腰下面划去,只见她裙摆噗地就从髋部断了,掉了下去,苏小难的里裤也露了出来,她更加难堪,语气中带着哭意:“师姐,求你了,你绕过我吧。”怎奈底下都是弟子们的淫|笑和怂恿,没有人听得清她俩在说什么。谷涄漪说:“够了,可怜有什么用,可怜就是可恨。”正待要刺,却见天空飞来一束光芒。光芒极快,又悠悠落到苏小难手上,是一把冰魄如玉,晶莹剔透的剑,在阳光下闪耀璀璨的光芒。苏小难惊喜地叫:“流光剑!”谷涄漪也大为惊奇,底下的弟子更是惊诧,交头接耳起来,都问这是不是师叔的流光?谷涄漪心里的怨恨如海浪冲岸,咬着牙,喃喃自语:“你对所有人好,都不愿施给我一个微笑,师叔,你知道我有多恨你。”眼睛也红了,一剑就刺向苏小难。苏小难手里拿着流光剑,只觉熟悉合手,气势也有了,瞬间就用习惯挡了过去,始料未及,将谷涄漪的剑挡走了,她一高兴,就来回使出了几个招式,直逼谷涄漪。谷涄漪感觉奇怪,这招式陌生。可道衍、蓝世仙和一些三玉、二玉弟子却看出来了,这是梅花六剑。在长日比剑,却用外门剑法,这已不合时宜。谷涄漪见剑法缭绕,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鬼剑法?”这一句话点醒了苏小难,她马上知道自己用错了剑法,在四剑大会,是不许用外门剑法的,立即换了日月剑,也是奇怪,流光与日月剑好像天生默契,一时如增加了功力,虽是日月剑第一式,却也犀利,谷涄漪接了一剑,又挡了第二剑。苏小难正感觉奇怪,这手里的剑好似有人在驱使,仿佛有无形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教她使出第二式第三式,那剑光翩翩起舞,谷涄漪节节败退,她的惊喜也浮现在脸上。众弟子只觉好奇,想不到这流光剑这么神奇,难怪是祖师爷的至宝。谷涄漪心里愈发怨恨,她以为这是流光剑的功力,只有道衍看出来,这流光剑是蓝世仙在御念使唤。谷涄漪心里发狠,剑上也如被感染了阴冷的恨意,她左手用剑,白刃疾快掠过苏小难的右手腕,苏小难只觉手一凉,流光剑已从手里脱落,那剑刚跌到湖面时却如有灵气,忽地飞走了。苏小难只觉手掌巨疼难当,身子也颤抖起来,又见鲜血从手心里往下流,整个身子也失去平衡,晃荡就往下落。彼时全场震惊,因在往年比武是从来没有流血之事,谷涄漪也一时呆立在空中。蓝世仙也倏地站立,可湖泊之上,早已掠起一个身影,一把将苏小难抱住了,那身影是宋莲青,宋莲青抱着苏小难缓缓落在旷兮院前,扶苏小难站住,又撕下一块衣布来,包住了苏小难的手,一时止了血,也并不严重,宋莲青说:“师尊师叔,我这就送小难去医治。”岂料蓝世仙说:“等等。”众人怔了一下,只见蓝世仙站在台上,凝望着大家说:“师兄及各位,我有一句话要说,苏小难虽然受伤,可也并不值得可怜,正是因她在长日不学无术,才有今天的失败,这样的弟子,请问还有资格留在长日吗?”众人面面相觑,苏小难苍白的脸上是痛苦的神情,她的眼中强忍着泪水,一半是痛,一半是看不明白世仙师叔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宋莲青忙解释说:“师叔,其实小难一向用功,今日不过是失手罢了。”“失手?”蓝世仙说:“你哪里看出来她是失手?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蠢笨如猪的人,在长日待了半年,日月剑却连个皮毛也没学会。”说完这句话,苏小难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幽幽就落了下来,谷涄漪从湖泊上已落在地面,心里却生出一丝惬意,一丝痛快。蓝莺茉早料到这个结果,所以并无异色。全弟子都是吃惊,只是道衍却静静不说话。宋莲青又说:“师叔,请再给小难一次机会吧,毕竟她来长日时间不长,倘若再有一年半载,恐怕青出于蓝。”蓝世仙冷冷说:“青出于蓝?青出蓝莺茉,还是青出蓝世仙?”众人被蓝世仙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弄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道衍终于站起说道:“师弟,我知你心系长日,良苦用心,我有一言,不如再给苏小难一段时间,倘她再无长进,我亲自送她下山可好?”蓝世仙略略沉思,说:“怎敢违师兄的意思,不如这样,在蓝莺茉之外,我再亲传苏小难武功,倘若再不成,就让她走吧。”这句话又是冷不丁,连蓝莺茉也诧异了,谷涄漪本来痛快的一颗心瞬时就冷掉了。道衍微微合十:“阿弥陀佛,师弟费心了。”宋莲青舒了一口气,推了苏小难说:“还不快谢。”苏小难立时喜悦,忙行了礼:“谢谢师尊,谢谢师叔!”因受了伤,喜悦的表情却夹杂在紧绷着的皮肤里。苏小难回到寒露房休养了几日,剑伤也好得很快,陈丝雨坐在床前问她:“小难,你梅花六剑是哪里学的?”苏小难说:“以前拜过清泉门的沄涯师父。”“秦沄涯?”苏小难回答:“是啊。师姐认识?”陈丝雨的身子已转到药炉前,淡淡说:“略有耳闻。”彼时赖百成已走进来,带着一股香味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瓷盆,问:“小难今天有胃口吗?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苏小难一眼瞧去,赖百成已启开盖子,是一只油汪汪的烤鸭,苏小难只觉逆味,回绝说:“百成,我不吃这个。”岂料赖百成哈哈一笑:“这是我和你丝雨师姐的美餐,你的,就等宋师兄送吧。”话音未落,门外闪出一个人影来,却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正是宋莲青,只见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堆满春夏瓜果的篮子,黄黄绿绿,丰硕不已,宋莲青微笑说:“小难,这是我们的美餐,喜欢吗?”苏小难脱口而出:“喜欢!”苏小难吃了瓜果,算是解了馋,连声感谢宋莲青。赖百成说:“你宋师兄可花了心思了,他亲自下山采摘的,有一些水果要到山腰的密林里才找得到。”苏小难满眼感动,说:“宋师兄,真不知如何感谢你!”宋莲青浅浅一笑:“快别说谢谢的话,你有喜欢吃的,我再下山给你买去。”苏小难忙摆手:“这可使不得,我有腿有脚,岂敢烦劳宋师兄。”“这有什么烦劳的,举手之劳而已。”又说第二天,苏小难回到玄冬,蓝莺茉说:“苏小难,从今往后,你半日待在玄冬,半日由师叔亲传武艺,你可有异议?”苏小难回答:“没有,师姐。”她心里早就高兴不已,想起流星雨之夜,蓝世仙将她搂在怀里,心里还如鹿乱撞。果然到了下午,蓝世仙落在天仙台的天柱上,这天柱高百尺,当蓝世仙站上去时,天风吹过,却是遗世独立,羽化登仙。蓝莺茉也飞了上去,站在蓝世仙旁边,两人相视过后,面对长空眺望,蓝世仙说:“莺茉,正要谢谢你!”蓝莺茉说:“我没做什么,何来感谢。”蓝世仙轻叹一声:“我平生没有知己朋友,一向形单影只惯了,但自从见了莺茉之后。”他分明看见蓝莺茉正抬头凝望着他,眼神里是期待,又望向前方:“莺茉,蓝世仙无德无能,只希望与你成为一世朋友。”第92章 祭奠蓝莺茉的眼睛里瞬间如火熄灭,蓝世仙继续说:“你就像雪花,不能被尘世污染,这一世,我都希望你是这么孤高自傲,梨花海棠。”蓝莺茉将头偏向一侧,眼睛里仿佛有些酸味,微微启口说:“谢师叔赞赏,莺茉有师叔这样的朋友,是我一生之福。”蓝世仙望着蓝莺茉的侧脸,轻声说:“莺茉,你的骨子里有一个人的影子。”蓝莺茉转过头来,正对着蓝世仙的眼睛,她多么希望蓝世仙话锋一转。蓝世仙看着她清澈如水、冷清如雪的眼睛,好像眼前的人就不该属于这个肮脏的尘世,心里也有了一丝悲凉:“你像的人,是我最敬仰之人,她是七娘!”“七娘?”蓝世仙说:“是啊,我第一次见到你,仿佛在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你们都不被尘世感染,令我倾慕。”蓝莺茉望着蓝世仙动情的眼睛,心里触动:“师叔,这一辈子,莺茉一定会成为你最形影不离的知己朋友,替你遮风挡雨,扫除尘世的阴霾。”两人在天柱上久久对视,远天云淡,疏风迎面,白衣长袂猎猎飞展,清逸面庞俊秀多姿。苏小难远远望着一对璧人,心里顿生出一阵自卑,她只觉这世界上,蓝世仙与蓝莺茉才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眼睛里不经意划过失落的光芒。而另一处抬头仰望的谷涄漪,心底里被怨意挖出的空洞再也无法用眼泪来填平。接下来三个月里,苏小难在玄冬待得半日,就花另半日去月华宫找蓝世仙,她在殿外练剑时,蓝世仙远远望着她,有时见她总不得要领,便走到面前来,指导几句,或扶着她的手臂细心教导,这三月也进步非常,日月剑的第二式也熟了许多。另说蓝莺茉连日里想起蓝世仙的一番话,心里也逐渐淡然了,她心甘情愿与蓝世仙成为一世朋友,她只觉得他宋才潘面,雅人深致,成为他的朋友也是一生荣幸。而蓝莺茉白雪霓裳,又聪颖过人,也蓝世仙自然惺惺相惜,她常常来到月华宫,飞在月华宫的琉璃瓦顶上,与蓝世仙璧人成双,交谈甚欢,两人都望着月华宫前练武的苏小难,除了商议教她的方法之外,凡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莳花听雨、瞻星望云、访古寻幽等等,无所不聊。苏小难看在眼里,既羡慕又妒嫉,心想若成为蓝师姐那样的白雪霓裳,与蓝世仙成双成对该是多好。那日苏小难练剑时脚下不小心踩到砾石,差点摔倒,蓝世仙拦腰将她抱住,她一把将蓝世仙推开,蓝世仙不解,问她:“小难,你怎么了?”苏小难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毛病,背对着他,垂着头,一声不语,她也许因蓝世仙与蓝莺茉的事情有一些自卑,小声说:“我,我与师叔……”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蓝世仙问:“你和我怎样?”见她不答,又上前拽起她的手,苏小难顺势抬头望他,四目相对,竟温暖乍泄。蓝世仙说:“好了,你早些回去吧,天也不早了。”苏小难满眼依依不舍,她似乎看到了蓝乡安的影子,一个深深扎进心底的影子。她忽然抱住蓝世仙,趴在他身上说:“乡安,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好吗?”蓝世仙用下巴摩挲她的细发,但眼睛里却闪现了另一个世界,那世界里有绝世之仇、穷极之恨。他扶住她的肩头,将她抬起,淡淡说:“傻瓜,我是蓝世仙!”苏小难瞪着大眼睛:“世仙?师叔?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忙收了手,向后退了一步。过了些日子,苏小难在蓝世仙的细心教导下有些长进,这日黄昏,苏小难等了蓝世仙一下午也不见他人影,她只得将剑收了起来,刚要离去,蓝世仙却出现了。蓝世仙冷冷淡淡地说:“日还未落,你就急着回去。”苏小难忙说:“不是,我等了师叔一下午却不见师叔人影,因我。”蓝世仙不等她说完便打断说:“如果什么事情都指望别人来督促你,你觉得还有什么意义吗?”苏小难急着说:“不是,我是想和师叔说,今日早些回去。”蓝世仙语气变重:“苏小难,你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叫你下山。”苏小难眼睛也红了:“师叔,我真的有自己的事情,今天,是我娘的忌日。”蓝世仙忽然愣了一下,半晌才说:“你走吧。”苏小难行了个礼,往后退了几步,拔腿就跑。蓝世仙站在那儿,往事一幕幕地萦在心头,忽见天地倒转,天空、大地,印满了母亲和父亲的面孔,还有蓝府的所有人,在天空和大地上行走,一串串熟悉的声音交杂地拍打耳膜,但旋即一抹鲜血,将天空和大地染红了。他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席子上,眼前是蓝莺茉。蓝莺茉说:“师叔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蓝世仙说:“莺茉,现在是什么时辰”蓝莺茉说:“现在是亥时。”蓝世仙说:“扶我起来。”身子艰难地抬了一下,蓝莺茉慌忙扶着他说:“师叔要去哪里。”蓝世仙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蓝莺茉说:“还是不要,先休息吧,过些日子陪你走走吧。”蓝世仙的身子仿佛听懂了蓝莺茉的话,果然不动了,两人对视着,将这夜熬去了一半,其实他们什么都不说也可以到天明,蓝莺茉忽然开口:“夜深了,师叔早点休息。”起身退了几步就离开了。蓝莺茉御剑回宫,恍然听到嘤嘤的啜泣,在二十四宫的白玉桥下,是一片微弱的光芒,她飞得近了些,却见桥下的湖泊中是几十只亮着火光的莲船,再看那啜泣的人影,认了出来,是苏小难,她蹲在湖边,哭着娘亲。她正欲飞下去,又从月光中看见了陈丝雨和赖百成,心想既然有他们两个在,就不必去打扰她了,一扭头又走了。第二天苏小难带着红肿的眼袋来到月华宫,当看到蓝世仙的一刹那,她忽然灵光一现,是啊,再过几日就是蓝珏的忌日,如果蓝世仙是蓝乡安,那么他一定会祭拜他。果然,那天黄昏,她藏着一个打算。她练完剑,并未回去,而是偷偷摸摸藏在月华宫外,等到夜深,她觉得不对,蓝世仙还在阁里看书呢,铜光将他的影子打在窗上,显得孤寂而冷漠。苏小难心中思忖,也许是我太笨太敏感了,师叔对她的每一次好,她都错认为是蓝乡安的感情,蓝乡安真的死了,这个人仅仅与蓝乡安有一点点神似而已,仅仅一点点,她叹了口气,直觉身子骨凉透了,想必已经到了下半夜了,只得落寞地回去了。蓝世仙亲眼看着苏小难离去,他刚回来一会会,眼睛里还有些酸痛,他走进钩月阁,将帽子和长袍从铜火前的架子上取了下来,刚才打在窗台上的影子就是这件衣服造成的。蓝世仙在傍晚时分就看出了苏小难的神色,只因她说了一句话:“师叔,今晚你早点歇下吧,我也早些回去。”他祭完父亲回来时,竟发现苏小难还在月华宫外,这般执着,也是少见。却说二日傍晚,蓝莺茉果然来邀约蓝世仙去外面散心,蓝莺茉又问这几日可好了些的话,两人御剑飞到天空,正打算去宫外观月,却见那二十四宫的白玉桥传来一抹白光,蓝世仙因问:“莺茉可晓得那是什么”蓝莺茉说:“想必是苏小难。”“苏小难?”蓝莺茉说:“没错,我前几日撞见她在那儿祭拜娘亲,不知今日又是作甚。”蓝世仙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说道:“我去看看。”两人落在白月桥上,蓝莺茉的眼中,此时此景,与前些日一模一样,桥下的湖面飘了许多荧光小船,蹲在湖边的人正是苏小难,她身后依然是陈丝雨和赖百成,三个人真是形影不离。陈丝雨和赖百成看见是蓝世仙和蓝莺茉,双双依礼说:“师叔,蓝师姐!”苏小难似乎很悲伤,轻轻地抽泣着,也没理他们。蓝莺茉问:“百成,你知道小难这是在祭奠谁吗?”赖百成说:“喔,师姐,小难是给他死去的朋友祭拜。”“死去的朋友?”蓝世仙突然问。“是啊。”这时只听见苏小难小声抽泣地说:“乡安,小难很想你,真的很想你,你知道吗?这一路以来,我受了很多委屈,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如何走下去,我很害怕,你为什么一走了之,为什么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后面的话都听不明白了,陈丝雨也有些伤心,眼睛也湿润了,连一向顽皮的赖百成也默不作声。蓝莺茉轻轻拽了下蓝世仙的袖子,轻声说:“师叔,我们还是走吧。”哪知蓝世仙好似未听到一般,这夜色中也不能看清他的脸,蓝莺茉以为他也被小难的哭声感染了,所以就不再言语了。第93章 今晚成亲岂料这时,见那湖水嘭地一声,银浪翻飞,将岸边的人全打湿了。那些祭祀的小船如被无形的手掌抱在一起,在空中揉成了一个茶壶大的球,飞快地滚动,湖水四溅,不一会,球落了下去,又跌落到湖中。所有的荧光小船刹那间就化成了黑夜,如非那月光,哪里再看得清各人的脸。大家都不知所措,蓝莺茉却知晓了,刚才这一出是蓝世仙所为,但她更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只听蓝世仙一副生硬的语气:“苏小难,你可知道,这白月桥是不许放河灯的。”陈丝雨和赖百成也是不解蓝世仙的做法,这白月桥确实没有人放过河灯,但也并未明令禁止,师叔反应这么强烈,真是不知所以。他们最怕的是苏小难受不了,果不其然,苏小难霍地站了起来,月光微弱,她什么脸色自然也看不清,只听她几乎是哭喊着的:“你是师叔又怎样,你是蓝世仙又怎样,你只会欺负别人,你只会欺负我。”蓝世仙也几乎同时喊道:“苏小难,三日内,你就下山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苏小难哭得更厉害,也更倔强:“下山就下山,以后也不要见你。”蓝世仙语气坚硬:“好,一言为定”苏小难也一口坚定:“一言为定就一言未定,不下山我就是包子,我就是混蛋。”赖百成可吓坏了,忙拉着苏小难说:“别说胡话了,师叔是说气话的,你快赔个不是。”苏小难说:“我陪什么不是,我没有错。”陈丝雨忙说:“赶快拉小难回去吧。”两人将苏小难往回扯,赖百成一边走,一边堆着笑和蓝世仙说:“师叔别生气,师叔早点回去歇息,今天的事师叔就当没发生过,师叔再见!”蓝世仙余怒未消,蓝莺茉显然也觉得他今晚有些异常,故安慰说:“师叔身体刚好了些,何必与一个小丫头置气。你们的脾气还那么像,真看不出。”蓝世仙冷静了下,说:“莺茉,对不起,今晚本来与你一起出来走走的,全扫了兴致。”蓝莺茉说:“不碍不碍,师叔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其实白玉桥并未明文规定不许放灯……”蓝世仙叹息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心烦意乱,刚才什么也没想,就骂了她……”蓝莺茉笑容淡淡:“也许,不如带师叔去饮酒吧。”蓝世仙说:“饮酒?解愁?好啊,正是一醉解千愁。”苏小难被陈丝雨和赖百成拉回厢房,垂头坐在床榻上,渐渐开始冷静,她虽然对蓝世仙生气,但是并不愿离开长日宫,她不知道回北平如何向燕王交代,又如何向道衍师尊交代,可话已经说出来了,却是不能反悔啊,再则今天已对蓝世仙不敬,他必不会让她留下来。如此一想,又落了一滴泪。赖百成在厢房里转来转去,陈丝雨说:“你别转了,转得我眼花。”赖百成说:“我是为小难想办法,今日话说绝了,明日怎么反悔。”苏小难忽然嘴硬:“我不反悔,我不想待这里了。”“你?”赖百成一脸无奈。陈丝雨坐在苏小难旁边劝慰:“小难,你知道多少人想盼着来长日,又有多少人想成为二玉弟子,你现在怎么说走就走呢?”“是啊,怎么说走就走呢?”赖百成也急了。“明明是他讨厌我,他有意针对我,我不受这个气。”苏小难一脸倔强。陈丝雨说:“好,我不说讨厌不讨厌这件事,人总有偏好,但我觉得师叔未必那么坏,他上次还主动要求教你武功呢。”“那是他虚情假意!”“好吧,就算这一切都是他做给别人看的,你还有我们呢,还有宋莲青,还有师尊,他们总不会虚情假意吧。”苏小难似乎想通了:“可是,就算我不想走,他能放过我吗?”赖百成忙接话说:“能,明日早会,我们尽观其变吧,总之我和丝雨是不会让你走的。”又说蓝莺茉邀蓝世仙饮酒,果然蓝世仙遇到酒就饮得不停,这晚只是浅月,幽幽投在落雪宫的厅院当中,蓝莺茉为他斟了数杯,蓝世仙也饮了数杯,两人都少言寡语,竟然默默对饮了半壶佳酿,蓝莺茉见蓝世仙有些微醉,就少斟了些,岂料蓝世仙说:“莺茉斟满。”蓝世仙又饮了数杯,蓝莺茉看他眼神有些发散了,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师叔今天为何发火了?”蓝世仙所有思绪正在酒中,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蓝莺茉见他没回,又问:“师叔和苏小难以前是不是认识?”蓝世仙举起的杯子略略停顿了下,又送到了口中,饮完之后,长叹一声,似乎触到了往事,竟然抓起胸前的酒壶仰脖长饮,喝了一壶又要一壶,竟一连喝了七壶,蓝莺茉忙劝解说:“师叔不可,再喝就真醉了?”蓝世仙脸如红柿,两眼发饧,一眼望着蓝莺茉,人影在晃动,好像是蓝莺茉,又像是苏小难,竟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语气也软柔柔起来:“你是蓝莺茉还是苏小难?”蓝莺茉说:“我,我是苏小难。”岂料说了这句话,蓝莺茉只觉蓝世仙捉住她手腕的力气猛然更大了,她呼吸也急促了起来,竟有些害怕,但又忍不住问:“你和她青梅竹马?你们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分开的?”她以为蓝世仙会如实回答她。哪知道蓝世仙却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横着抱了起来,蓝莺茉十余年未接触男子,一下子陷入淤泥一般,整个身子瞬间软掉了,脸也全红了,口中本能地推脱:“我不是啊师叔!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蓝世仙虽醉得不成人形,却热血沸腾:“今晚,我们就成亲,成亲!”“啊,你疯了,师叔!疯了!”忽然叮地一声,一颗珍珠打到铜镜上,又啪啪啪地滚到地上,蓝世仙悠悠醒了过来,只觉头有些疼,一看眼前的光景,只觉奇怪,是蓝莺茉的床帏,他一下子坐起来,拼命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但除了喝酒之外,的确什么也没发生。他吁了口气,那颗珠子还在地上跳动,声音很清脆,蓝世仙仔细一看,那是蓝莺茉头上的珍珠,是了,蓝莺茉是在提醒他,该起床了,但她为什么不当面提醒他。他猛地拍了一下沉重的脑袋,糟糕,这可是早会时间。他爬下床来,稍稍整理了容装,就往院飞去,早会已经开始了,蓝世仙走进宫殿,见道衍已经坐在葵座上,众弟子也整齐站立,蓝世仙形容憔悴,大家显然都看出来了,当然对他鲜有的迟到更是不解。蓝世仙也不做解释,走到道衍旁边的葵座坐下,一眼看到了下面的蓝莺茉,心里却动了一下。道衍说:“师弟可是没有睡好。”蓝世仙虽显尴尬,却并不现于脸上,只是淡淡地说:“师兄见谅。”道衍和众弟子说了几句与往日相同的话,大概就是些规矩之类的。说罢,又转向蓝世仙说:“师弟,我昨日收到一封书信,是灵谷寺的弟子捎来了。”蓝世仙说:“信中可说了什么?”道衍说:“有人进了木慈师兄的墓。”“盗墓?”下面有弟子已经说出声来,宫殿里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