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18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2      字数:9814
  苏小难往翠瑾园的正院去,连充眼的美景也不及欣赏,在路上却被一个可人的声音唤住:“姐姐!”苏小难偏头一看,不正是长宁吗,她笑着说:“长宁妹妹怎么在这。”长宁说:“我正要去看望母妃呢,见姐姐也来了。”苏小难说:“那我们一起去吧。”长宁说:“姐姐去,我就不去了,我换一日吧,让你和母妃多说说话。”苏小难说:“那也好。”“这糕点给你送去吧。”长宁将手里提着的锦盒递给苏小难。苏小难连忙拒绝:“这怎么行,我怎么要你的东西。”长宁笑着说:“你什么也没带,母妃会不高兴,我明日再带就是了,姐姐不领我的情?”苏小难勉为其难:“那我收下吧。”第51章 爱莫能助苏小难谢过长宁,便匆匆往正院去,只见院外花团锦簇,甚是漂亮,丫鬟问过了徐王妃,苏小难便跨过三个槛儿,揭开一扇帘子,才见了徐王妃,丫鬟接过她的锦盒,她腼腼腆腆地作揖行礼。徐王妃珠光宝气,雍容华贵,柔和说:“小难坐吧。”苏小难说:“王妃,小难就站着好了。”徐王妃说:“这怎么行,我这里都是家里人,没有排场。”苏小难见徐王妃和蔼可亲,便退到椅子里坐下。徐王妃叫人送上了几件衣服,又叫打开,却是富贵的绒衣,甚是好看,徐王妃轻轻摩挲柔滑的面料说:“小难,你住在府里,没有娘亲,北平天气与江南不同,我按季节给你添置新衣吧,这衣服再过月余就能穿。”苏小难感动不已,跪下说:“王妃,小难让你费心了,小难承受不起。”徐王妃将她拉起来说:“怎么说这样的话,燕王将你当女儿,你就认了,我也想当你儿女,你就不认么,难道我不是燕王的王妃么?”苏小难眼眶红了:“不是啊,是小难觉得燕王和王妃对我太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恩德。”徐王妃微微笑了:“好了好了,本来好好的事情,说得这么悲观,又不是去杀头。”苏小难静寂的脸被徐王妃的一句话说得打开了笑容。苏小难领了徐王妃的礼物,两个仆人将她送回了梅花园,她心里很高兴,虽然娘亲没了,但在燕王府却让她感到了温暖,这种温暖只有无家可归的人才能感觉到,苏小难的喜悦是别人无法想到的。她几乎是蹦蹦跳跳回去,梅槿忍不住说她是“欢喜雀跃”,这句话可是当日朱高珞在寿诞上为她开脱的一句话,说什么麻雀代表着“欢喜雀跃”,苏小难想起来就觉得好笑。苏小难沾沾自喜,一晚上摸着徐王妃送给她的绒袄看,乱哼着当初在梅花村学得的几首小曲,连梅槿都听得笑了。夜色宁静,却忽然传来脚步声,越来越大,顷刻间到了厢房口,是府内的长史带了几个随从来,长史一脸威严:“苏小难,你恶胆包天,竟然毒害王妃,现将你抓去问罪。”苏小难手里的衣服倏地落下去,她怔在那,似乎还想确认下消息是不是对的。梅槿苦求说:“大人,一定是弄错了,小姐怎么会毒害王妃呢。”长史说:“有罪无罪,先到王爷那论理去吧。”梅槿跪下哀求:“一定是弄错了,小姐心地善良,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长史不理他,叫人将苏小难押了往翠瑾园去,梅槿嘤嘤地跪在地上哭。苏小难半拖半走被人拉到翠瑾园。翠瑾园里的情景很糟糕,朱棣早已过来了,徐王妃幸好无事,只是徐锦香中了毒一般,昏迷不醒,躺在内厢徐王妃的云床上,几个北平名医正把脉弄诊,只是垂头丧气。朱棣在外面正厢里一脸忧愁:“倒底怎么回事?”徐王妃痛心地说:“锦香傍晚来我这用膳,顺手吃了块糕点,就成了这样子了。”朱棣惊异:“糕点,什么糕点?”徐王妃说:“我给小难做了几件衣裳,本叫她来取,她便带了一盒糕点来,不想就出事了。”朱棣疑云满面:“你说小难?”徐王妃几乎哭着说:“难不成是我做的?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朱棣慌忙拥着徐王妃,抚着她的背说:“爱妃,爱妃,我并非说你,我是说小难怎会做这种事呢?”徐王妃说:“你日日夜夜有几时管过王府的家事,这天下的好人坏人你都区分得开么?”朱棣无奈:“哎,怎么抬上杠了,问问小难便是了。”徐王妃怒坐在椅子上说:“倘若锦香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朱棣说:“好了,好了,来人,去叫苏小难来。”门外早有回应:“王爷,苏小姐已在门外。”朱棣叫快进来,映入朱棣眼帘的是一个眼睛红润的苏小难,见到朱棣和徐王妃便跪地说:“燕王,王妃,小难真的没有下毒。”朱棣问:“那糕点是你送的?”苏小难说:“是我送的。”朱棣问:“也是你做的?”苏小难说:“这个不是。”朱棣说:“那是谁做的?”苏小难说:“不知是谁做的,我进翠瑾园的时候,长宁妹妹正好路过,将锦盒给了我。”朱棣一惊:“长宁!”又思忖:“长宁怎么会下毒,难道是长宁的母亲凌妃。”又叫人去唤长宁。过了片刻,长宁也来了,行了礼问:“父王找孩儿么?”朱棣温和中带着威严:“长宁,你回答父王一句话,今日你是否给了小难一盒糕点?”长宁说:“没有,我今天没有碰到小难姐姐。”“哦?”朱棣有些诧异。苏小难望着长宁,疑惑不已:“妹妹,你今天在翠瑾园里,明明看见我了,明明给了我一盒糕点,你怎么忘记了?”长宁说:“小难姐姐,我没有啊,我今天几时见到你的,我一整天都在翠芙园绣花,怎会无缘无故来了翠瑾园里。”苏小难拼命在搜索记忆里的痕迹,她知自己不聪明,但确信没有记错。只是声音比前次小:“你再想想,我们明明相见了,我不会记错的。”徐王妃站起来冷说:“王爷,你就等她们互相推脱吧,等锦香死了,大家都好过了。”苏小难和长宁同时喊:“锦香姐姐怎么了?”徐王妃又是冷笑:“你看你看,这天底下,真是奇了葩的一对?都是你的好女儿!”朱棣忧愁不已,却不知如何是好,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随便指出谁是凶手都不可以,这般情形,叫人为难不已,但是不管什么事情总不是凭空产生的,她们一定有一个在说谎,但是如何破她们的谎言呢,但倘若真破了谎言,以后可能父女都做不成了,他对儿子都严苛,对女儿却疼爱,这是他性格里软弱的一面。倘若让朱棣一定要给个答案,他宁愿两个女儿都放过,但是作为燕王府的王爷,起码要有个说法,再说徐王妃的心怎能寒掉,便说:“既然你们都不说,那就好好跪在这里吧。”朱棣转身就出了正厢,唤了马和说:“马和,替我查一件事情,今天长宁有没有来翠瑾园,切记,这件事情不许张扬,查完马上告诉我。”朱棣无奈,又去看了看徐锦香,名医们束手无策,朱棣破口大骂,只说明日清晨再无起色,就要了一干人的脑袋。徐王妃哭着说:“你要了他们脑袋有什么用,我明日便叫人去通知哥哥来。”朱棣皱眉:“你让徐辉祖来干吗?”徐王妃又恨又悲:“他妹妹不行了,叫他来送送!”朱棣脸色不好:“你把我朱棣当什么了,锦香不是我的妹妹吗?”徐王妃听到朱棣的语气冷了,竟嘤嘤地哭起来,但看着一班名医仆伏在地上,竟又止住。朱棣三脚两步去了虎踞园,留得徐王妃在那伤心。外厢的苏小难和长宁跪得腿都酸麻了,两人也不说话,也不看对方,只垂着头沉默,好像都等着一个答案。不一会,朱高珞来了,见了跪在地上的苏小难,痛心说:“你们怎么跪地不起了,快起来吧。”长宁说:“父王的旨意,你敢违抗?”苏小难说:“你去看看锦香吧,她是不是病得很厉害。”朱高珞长叹一声,往内厢走去,见母亲在伤心流泪,一班医生跪在地上,像接受惩罚一般,徐王妃说:“你们走吧。”名医们面面相觑:“这,这……”徐王妃说:“再不走,燕王都给你们砍了。”名医们连连磕头,战战兢兢往门外退去。朱高珞走到窗前,见徐锦香面容安逸,好似熟睡,只是脸上有层阴翳,挥之不去。朱高珞问:“姨娘怎么了?”徐王妃抱怨:“还不是苏小难?”“她不会做这种事的?”徐王妃说:“那就是长宁?”“那也不会?”徐王妃反问:“那是她自己变成这样?”朱高珞说:“这事有蹊跷!”徐王妃愠怒:“蹊跷你头,你给我出去!没听见是吗?”朱高珞挠挠耳朵,看着母亲的脸色变了,只得往外退去,嘴里担心:“姨娘会不会有事?”看见母亲瞪着自己,也不敢多问。他坐在外厢的椅子上,望着沉默不语的苏小难和长宁,兀自发呆。朱棣想沉下心来读书,眼睛一睁天就亮了,马和走了进来,行礼说:“燕王!”朱棣问:“怎么样了?”马和故意靠近朱棣的耳朵:“我查了,翠瑾园的两个正门侍卫昨晚失踪了,尸体就在后花园的花泥中,侍卫无故被杀,恐怕与这件事情有关。”“你是说有人杀人灭口?”第52章 小计大谋马和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木芙蓉的花瓣。朱棣拿在手里,疑问:“木芙蓉?”马和说:“殿下可记得木芙蓉?”朱棣沉思:“翠芙园?”马和接着说:“王府里只有翠芙园有木芙蓉,可偏偏出现在翠瑾园?”朱棣说:“凌妃是南方人,喜欢木芙蓉花,这个我自然知道。你是说。小难不会说谎,长宁也不会说谎,那只有一个人在说谎。”朱棣看了一眼马和的眼睛,显然大家想到了一起了,朱棣缓缓地说:“凌妃下了毒,唆使长宁不要承认,长宁可能蒙在鼓里,小难是替罪羊?”朱棣得出这个严丝合缝的结论,立即遣马和去抓人,自己直往翠瑾园去,到了正厢,见两个女儿都累得仆伏在地上,心中有些不忍,朱高珞本急得上蹿下跳,一夜未合眼,见了父王,立即下跪说:“请父王饶过两位妹妹吧。”朱棣威严地说:“你怎么在这里,马上给我去读书练武。”朱高珞犟着说:“父王不答应我,我就不去了。”朱棣一喝:“你还反了不成。”朱高珞无奈,爬了起来,怯怯地望了苏小难一眼,往外走去。苏小难和长宁被朱棣的呵斥惊醒了,两个人迷迷糊糊地爬起,看见是朱棣,又叩头行礼。朱棣严厉地说:“长宁,你为什么要说谎?”长宁一惊,神色有些慌乱:“我没,父王。”朱棣眼神如鹰:“你敢骗父王?”长宁一颤抖,垂下头说:“是孩儿怕受父王责罚,才这么说的,可毒不是我下的。”朱棣吁了口气:“我知道不是你下的,你小小年纪,岂会下毒。你们都起来吧。”两人便想爬起来,但怎么也爬不起,却是腿不是自己的一般。朱棣上前一手扶起一个。这时,只听从里厢传来哭声:“锦香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苏小难和长宁听到哭声,拼命往里厢跑去,朱棣神色也有些不安,小妹在自己府中毙命,徐辉祖必然带着徐家人来府里兴师问罪,这可是不大好办。他刚走进厢房,只见徐王妃和长宁趴在锦香身上哭,苏小难却站着掉泪,禁不住心里也沉痛起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小难轻声地说:“王妃,我想试一试?”众人一听,都看着她,朱棣问:“试什么?”苏小难说:“我小时候看见娘亲救过这类病人,我娘亲说,这叫如鲠在喉,一口气憋住了喘不过来。”“如鲠在喉?”朱棣和王妃同时惊住。苏小难说:“请王妃让我试一试吧,也许能好了。”朱棣催促:“不管怎么样,你快些试试吧。”徐王妃哭着说:“试什么?我不许你碰锦香的身体。”朱棣劝解:“爱妃怎么无礼了,这不是治病救人吗?”徐王妃抽泣:“一班名医都束手无策,你叫她乱来?”朱棣声音下沉:“我理解你做姐姐的心情,这里谁又敢胡闹?”徐王妃见朱棣发怒了,只得移开身子,长宁也往后守在一旁,苏小难贴身上去,轻声对徐锦香说:“锦香姐姐,我和你姐妹一场,倘你还有一丝意念,就回来看看我吧。”说着竟然流出泪来。她俯身下去,将嘴巴对住她的嘴巴。徐王妃慌忙阻拦:“你做什么?”长宁不忍看,往后退了一步,偏过头去。朱棣一伸手拉住了徐王妃,示意她不要动。苏小难眼见吸吮了四五下,毫无动静,她小时候看过娘亲救治这类病,从喉咙里吸吮出黏液就好了,可是怎么吸吮也没动静,只吸出些口水来。徐王妃实在看不下去,若不是朱棣死死拉着她,她一定会一巴掌打过去。苏小难心里有些慌,怀疑自己是记错了,可又不甘心,又猛吸了一口,仿佛感到吸出什么东西,徐锦香颤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却看着苏小难嘴巴咬着自己嘴巴,嘴巴里黏湿湿的,欲要挣扎。苏小难刚刚缓过来,慌忙抬起头将口中的异物吐到钵盂里,一看,却是一团棉花似的白色液体,朱棣心想,这就是凌妃下的毒么,真是最毒妇人心。苏小难嘴上全是徐锦香的口水,连忙用袖子擦拭,徐锦香嘴上也全是苏小难的口水,黏巴巴的。长宁喜悦不已,俯身去帮她擦拭,徐王妃也吁了口气。朱棣表面上沉静,心里却一颗大石落地,顿觉轻松万分,他望着苏小难,直觉今后要好好待她,不能再让她受什么苦了。朱棣回到虎踞园,坐在朱红的南官帽椅里,以手扶额,身心疲惫。不一会,外面传来马和的声音:“殿下,凌妃说要见见你。”朱棣头也没抬,沉沉地说:“赐她毒酒!”马和领旨而去,又过了半晌,外面传来哭哭啼啼:“父王,请绕过我娘吧,父王,长宁就一个娘,长宁就一个娘啊。”没有燕王的旨意,管家不敢放长宁进院子,死死拉着她说:“小姐,请回罢,殿下说谁也不见,小姐,小姐!”哭声越来越大,几乎震彻整个虎踞园,后来就变成了干嚎,渐渐地就小了些,直到无声。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殿下,小姐哭晕了!殿下!”朱棣说:“将长宁带去翠羽园,交给梁妃。”梁妃没有子嗣,也许长宁以后的生活可以稍稍好一些,朱棣长吁了一口气,彻底躺倒在南官帽椅里。徐王妃将徐锦香扶起来坐,内厢只剩下两个人,徐王妃走到帘子那,叫几个丫鬟先去打扫庭院。她脸色憔悴,却含着愠怒:“锦香,你做得过了头了!”徐锦香苍白的脸色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淡淡地说:“姐,我千辛万苦,不都是为了你。”徐王妃既痛心又怨怒:“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和哥哥交代。”徐锦香安慰说:“我说了没事,我这招瞒天过海的苦肉计,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凌妃死了,谁也害你不得。”徐王妃说:“这番是又惊险又侥幸,只是可怜了长宁这个孩子。”徐锦香说:“凌妃这么狠毒,长宁没她反而更好,你以后对她好一些便是了。”“虽是那样说,可毕竟骨肉亲情,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只可惜青碧死得可怜,也算是给她报了仇吧。”徐锦香说:“姐姐,你心地太软,这王府里你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觊觎你,你要多留一颗心啊。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徐王妃叹息说:“我何尝不知呢,只是走一步瞧一步,瞧一步走一步吧。”徐锦香还心有余悸,自从前几日看到苏小难进翠瑾园,长宁给了她糕点,她就和姐姐商量了一个计策,决计将歹毒的凌妃绳之以法,又用了假死的苦肉计,惹得燕王对凌妃怒气难平,幸亏提前准备了那枚木芙蓉花,否则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怕的是,倘若计划被揭穿,那姐姐的英名和性命恐怕都不保,不由得不让人心有余悸。可徐锦香没想到的是,苏小难竟然在她假死时,吸吮她的嘴巴,每每想起,必是尴尬无比,她十六七年来的年龄,虽喜欢结友,但从未与男子贴身相处,更不可能与人碰嘴,只是这碰上嘴巴的滋味却是五味杂陈,禁不住满脸的羞愧和尴尬。马和带着燕王的命令赶到了翠芙园,直奔正院,凌妃早已浓妆华衣,站在正院中央,等待燕王的处罚,她的心头是难以平息的怨恨,可在这一刻也全然释去了,想一想自己嫁到燕王府,十几个年头,除了第一二年,与燕王朝夕相对,可后来的十几年,燕王却每年也只五六次来宠幸她,还是徐王妃的劝求下,反而宠幸她时,燕王还夸赞徐王妃的贤惠,她早就对徐王妃痛恨怨怼,长日的痛恨终于将她逼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她必须杀了徐王妃,这样才能挽回燕王的心,就算不是挽回那颗心,也要出那口恶气,可一次次缜密的计划总是有始无终,好像徐王妃往往得了神助。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徐王妃却狐狸反咬一口,借长宁来对付她,她早就看透了徐王妃的心计,苦嘱长宁不要承认送糕点的事情,又派人星夜暗杀了翠瑾园的守门侍卫和可能看到长宁进翠瑾园的丫鬟仆人,虽然密不通风,可还是棋差一招。只是今后,苦了长宁,一颗浑浊的泪流下了脸颊,将厚厚的胭脂洗出一条沟壑。马和在院门外一脸威严,随从为凌妃送上了毒酒,毒酒是用紫玉瓶装着的,随从轻轻地倒进酒盅,和盘送到凌妃面前。凌妃沉默不语,轻轻拿起了酒盅,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的手颤抖起来,那条杀了无数人的长玉指甲也在颤抖,这颤抖是心里的恐惧,她终于发出带着哭泣的苦笑:“王爷啊,你可知道,我为你守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你如今就赐给我一杯酒,一杯酒啊。”说完颤颤抖抖地送进嘴唇,毒性极快,瞬间就从嘴角渗出乌血,凌妃也滚到了地上。第53章 石房子蓝乡安在山下的破庙里住了十几日,每每想起七娘失落的眼神,心里便痛起来,眼看天就沉下来,天气转凉,他蜷缩在破出窟窿满身蛛网的金菩萨像下休息,风从破败的窗户外吹进来,他凝望着门外黑色的树枝摇曳,竟然思念起一个人来,那个人曾在黄昏与他拥在一起,他喃喃地念了一声“小难”,一颗泪就滑了下来。忽然,窗户扑扑地拍打,屋外传来邪风,一扇门被活生生吹断,撞向了金菩萨像,粉尘漫天飞舞下来,蓝乡安挥了挥眼睛,却看见屋里站着一个人,正是岑崇岭,蓝乡安疑问:“岑前辈,你怎么来了?”岑崇岭冷冷地说:“你这没用的东西,叫你羞辱晼晴,你竟然被羞辱下山了。”蓝乡安爬起来说:“前辈,是七娘……”岑崇岭冷冷地打住:“跟我走。”蓝乡安问:“去哪?”岑崇岭一把捉住他的肩膀,也不说话,到了门外,一跃飞起,黑夜里疾风似刀,当蓝乡安落下来,差点摔倒,抬眼一看,却是一座石头砌成的房子,也没有入口,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铁窗户,石房子坐落在荒芜的山洼里,石房子周围几棵凋零的树木,显得石房子突兀寡孤。蓝乡安说:“前辈带我来这做什么?”岑崇岭一把抓起他,拖到了石房子的窗户下,双掌扒开铁窗粗如树干的铁栏,将蓝乡安提起来,扔了进去,又将铁栏拔回,合起来。蓝乡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弄得既惊又气,他知道岑崇岭向来古怪,当望向窗外,却哪里见到岑崇岭的影子,石房子里灰黯黯的,幸好屋顶开了一个丁点儿的孔,月光打下来,屋子里才显不那么死寂。当他刚刚坐下,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声音好熟悉,说:“你,你是谁?”蓝乡安不敢相信,这声音是晼晴的,晼晴怎么也被抓来了,慌忙问:“晼晴,是你吗?”“小丑?”“是我。”蓝乡安已经想去寻那声音,只是屋子里太暗,但他隐然看到一个紫色的影子,他慢慢走过去,果然确定是晼晴,在这样的境况下遇见晼晴,竟然有些怜悯她,晼晴好似受了很大委屈,哭着说:“你怎么才来?”“才来?”“那死人说,让我见了一个人,才放我走。”“见我,为什么是我?”蓝乡安吃疑。晼晴哭着说:“我怎么知道,是你么?”“也许吧。”蓝乡安第一个想法就是,岑崇岭要将他和晼晴关在一起,让他羞辱她,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怎么去羞辱她。晼晴说:“什么叫也许,你是不是和他串通好的,你们想对我怎么样?你信不信,我出去了叫我爹将你千刀万剐。”蓝乡安第一次见到满面委屈和胆怯的晼晴,竟然有些不忍:“我也是无缘无故被关进来的,这样吧,现在是晚上,这屋子里的情况我全然不知,等到明天天亮,我保证想办法救你出去。”晼晴不自然地后退:“大晚上,我们俩就这样在一起?”蓝乡安说:“有何不可?”晼晴说:“要是长若知道了怎么办,你死一百次也洗不清长若对我的误会。”蓝乡安说:“那你说怎么办?”晼晴发脾气:“你长得这么丑,我做恶梦!不管怎样,你现在想办法放我出去。”蓝乡安正色:“这里不是今月,你发脾气也没用。”晼晴气愤不已,拔出剑来说:“信不信我杀你了。”蓝乡安转身走向石房子的另一端:“这荒山野岭,你和一个死人,一个长得那么丑的死人在一起,就不害怕,你睡那边,我睡这边,井水不犯河水。”晼晴气得跺脚,也没有办法,气急败坏地坐到在地上,犯了半个时辰的嘀咕才安静了下来。深夜,蓝乡安正要和衣而睡,传来晼晴害怕的声音:“小丑,你睡了吗?”蓝乡安说:“没有呢?”晼晴嘴唇颤抖:“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蓝乡安说:“有啊,当然有。”晼晴更害怕:“那这山岭里没有吧?”“人多的地方阳气重,鬼活不了,荒山野岭,才是鬼喜欢的地方,说不定,你头上,身后,面前,站了好几个呢?”这话没说话,晼晴早就啊啊地跳起来,向他跑过来,战战兢兢地说:“在哪?在哪?我为什么看不见?”蓝乡安从没见晼晴这么害怕的样子,竟笑了起来:“你看,他舌头拖出来,在你肩膀那呢。”晼晴飞也似地跳起来,钻到蓝乡安身前,怯怯地说:“救我啊救我啊。”蓝乡安说:“他走了,他怕我,就走了。”晼晴将头趴在地面上,问:“为什么怕你?”蓝乡安说:“因为我长得像钟馗啊!”晼晴说:“长得丑也有好处么。”第二日晨曦,蓝乡安醒来,发现晼晴正蜷缩在自己身前,头搭在自己的小腿上,脸面安安静静,一下子让他想起了苏小难,竟然忍不住用手去碰她的秀发,但刚触到,又止住收了回来。晼晴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面前的裤脚,抬头看见蓝乡安一张丑恶的脸,竟猛然爬了起来,呵斥:“流氓,无耻!”早将剑□□,抵住他的咽喉。蓝乡安淡淡地说:“也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几日,今晚又有新的鬼来看你了。”晼晴好像回忆起昨天的情景,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对,骂了几句,就向石房子另一侧走去。徂徕山上,今月的大风殿里,弟子云集,紧张的气氛充斥整个殿宇,青翃负手而恨:“不行,你不能去。”七娘一片忧愤:“夫君,岑崇岭指名道姓,非我去,晼晴才能回得来,如果你们非要兴师动众,晼晴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青翃说:“我说不行就不行,师弟,你坐镇今月,我带几个人立即下山救晼晴。”七娘又急又恨:“夫君,为何不听七娘一言,你这一去,晼晴必被你陷入危境。我和岑崇岭毕竟有同门缘分,他不敢对我怎么样。”七娘跪下哀求:“夫君,成全七娘吧。”青翃仍是一副死不情愿的表情。他的师弟膑已上前了一步:“师兄,七娘的话不无道理,岑崇岭分明是冲着七娘来的,你若要出现,他必定气急,晼晴将是性命堪忧,何不将计就计,七娘聪慧,与岑崇岭周旋之时,将晼晴先救出来,再设法脱身。可找一人与七娘接洽,保七娘无忧便是。”青翃脱口而出:“那我去。”膑已说:“你不能去。”“那谁去?”殿下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长若愿往!”膑已说:“徐长若可以。”青翃无奈地说:“长若,你务必保全七娘的安全,否则拿你是问。”长若躬身:“请师尊放心,倘若师娘有分毫伤害,我徐长若血饮徂徕。”青翃和膑已同时喊出:“好!”七娘和徐长若御剑下山,在浩渺的天空,七娘叮嘱他:“万事不可莽撞,见机行事!”徐长若领命:“师娘,长若常受你教诲,不敢造次。”到了约定的地点,是一片茂盛的竹林,七娘说:“长若,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七娘往林子里走去,渐见开阔,是竹叶铺成的一块平地,四围的竹林将这平地团团围住,抬头一望,竹梢拥簇的一方天竟是那样宁静和美丽。忽然林叶拂动,一个灰影从竹林里飞出来,落在七娘的面前,他的眼神里是爱惜和酸楚:“七娘!”声音是嘶哑的。七娘也有些忧伤:“师兄,别来无恙。”岑崇岭怅然:“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快二十年,你还是没变,一点也没变,可我老了,不中用了。”七娘说:“都是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不能释怀?”岑崇岭愤然:“要不是青翃,你至于和我天各一方吗?”七娘说:“往事不必重提,晼晴在哪儿?”“你眼里只有晼晴,月行呢,我们的孩儿你就忘记了。”“我说过,月行不是你的孩儿。”“你别骗我了,你去徂徕时早就怀孕了。他就是我的孩儿。”“你要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岑崇岭气愤不已:“要不是青翃死死不用土流音救我们的孩儿,他至于会死吗?”七娘眼眶也红了:“师兄,这些陈年旧事,就让它们都过去吧。”岑崇岭执意说:“不行,我今天来,除了和你再续前缘,带你走之外,还要为月行报仇雪恨!”七娘几乎是哀求:“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我已是青翃的夫人,这已是不变的事实,如果你还看待我是一个母亲的份上,求你大人大量,放晼晴一码。”岑崇岭说:“晼晴我自然会放了,我不会将怨气发到她身上。”“她在哪?”岑崇岭说:“不要急。待我们好好相聚了,再带你见她。”岑崇岭的语气转柔,以手抚七娘的秀发,他的眼里满是爱惜,七娘却不能看,垂着头,忽然岑崇岭用手掌朝她肩头一击,用优柔的内力将她震晕了,七娘软绵绵地,岑崇岭爱惜地将她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