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师兄终成受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75
作者:余梦丹华      更新:2023-06-20 14:48      字数:9772
  还买了些吃食,瓜子花生什么的。殿外侍奉的小蚂蚱也怪可怜的,时时受陆清远的气,买些吃的给他。还有膳房的小小,平日里总会偷偷给他留些好吃的。陆清远挑刺的时候,她还帮了不少忙,否则他一个从不下厨的人哪会做什么菜。不如给她买件新衣裳。女孩子嘛,过年要穿得漂亮些。沈孟庄高高兴兴地给众人购置年货,嘴里念叨不停。陆清远靠在一旁,看他忙上忙下,心里装着所有人,忿忿道:“连小丫头都想到了,就没想到给我买些什么?”沈孟庄忍不住笑出声,装作一本正经道:“好酸呐,掌柜的,快去你家后厨看看,是不是醋坛子打翻了。”掌柜的抬眼瞧了瞧看起来犹如打情骂俏的二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沈孟庄走向布料那边,看见桌上挂着大红的虎头帽。登时便乐了,指着帽子看向陆清远,笑道:“买这个给你好不好?”陆清远瞥了一眼,脸色瞬间一暗,一口拒绝:“不要。”“我觉得很好看啊。”沈孟庄赶紧走过去取下虎头帽,眼巴巴地凑到陆清远身边,哄着他戴上。“戴一下给我看看,就戴一下,你看大红色多喜庆,还有两只耳朵,真的特别适合你。”陆清远双手交叉抱臂冷着脸,低头看着眼前兴致盎然的沈孟庄,既不躲避也不肯低头就范。沈孟庄见他不肯屈服,索性自己动手,踮起脚将帽子扣在陆清远脑袋上。大红色的虎头帽,帽檐还有白色的绒毛,两根细绳吊着白色的绒球垂在陆清远胸前。沈孟庄掂着脚双手捧着陆清远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左瞧右瞧。终于忍不住了,笑得直不起腰。他捏了捏陆清远气鼓鼓的腮帮子,哄道:“明明很可爱嘛,笑一个,笑一个更可爱。”手指不安分地戳着陆清远的脸颊,想要用手挤出一个笑容。沈孟庄不亦乐乎地摆弄陆清远,虽然年岁渐长,但陆清远仍是眉清目秀的模样。细眉杏眼,肌肤白皙,长睫如扇。此刻暗自生闷气,抿嘴不语,戴着稚童的大红虎头帽,简直好不可爱。沈孟庄还在兴趣十足地系帽带,想给陆清远系一个蝴蝶结。他憋着笑,待系好后,看着陆清远那张忿忿的脸,戴着俏皮的虎头帽,下巴处又是一个红色的蝴蝶结,既格格不入又实在娇俏。实在笑到没力气了,沈孟庄东倒西歪,扶着陆清远的肩膀,眼角都挤出一滴泪。就在他幸灾乐祸时,腰间突然被一只手用力往前按,整个人跌进陆清远怀里,胸膛紧贴着胸膛,呼吸只在咫尺间。他看见陆清远低下头缓缓贴近,带着笑不怀好意道:“高兴了?你高兴了,是不是也让我高兴一下?”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沈孟庄怔怔地看着陆清远眨眼,心跳也渐渐加剧。他试图推开陆清远,然而那点力气就如同挠痒痒一般。整个人被圈在怀里动弹不得,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远处的掌柜,慌乱地说道:“你要干什么……这是在外面……”话说出口,沈孟庄忽而意识到不太妥当,遂改口道:“这是在白天。”好像也不对,又慌慌张张地说道:“我的工钱可不包括卖身钱。”已经彻底说不清了,沈孟庄简直佩服自己的胡言乱语。以前习惯了陆清远对自己的一切胡作非为,如今陡然拒绝,他反而不知该用何种借口,愈说愈乱七八糟,愈描愈黑。眼见陆清远愈来愈近,他的脸上也毫无骨气地涌上一层绯红,连呼吸都乱了节奏。陆清远的气息全洒在他脸上,简直在灼烧他的肌肤。就在分毫之间,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屋顶骤然崩塌。陆清远搂紧沈孟庄,护他逃出店铺。天际乌云蔽日,风云涌动。团团黑影在天际盘旋,俯冲而下撕咬行人。随之百鬼出行,骷髅大军浩荡压城,杀伐肆虐,活抓路人。陆清远寻了一处屋角,将沈孟庄放下来,张开结界。随后折回镇上,召开血蝙蝠。祸行剑应声而出,剑光缤纷,一骑绝尘,力压骷髅大军。倏而紫气横扫,金凤鸣叫,冷山岚骤然出现,告知陆清远宣衿言意欲以活人之血锻造东煌阳火代替昧阳。两人联手击退骷髅大军,就在功成之时。一道白光肃杀直逼陆清远,祸行剑拦下杀招,陆清远侧身躲避。眼前白光刺眼,一道人影飘然降落,看着陆清远讥笑道:“久见了,魔尊。”陆清远落稳之后,待看清来者面容,竟是昔日的三首岐婴,如今的重灵。曾经的君臣一朝变换成对敌,陆清远冷笑道:“莫非你也想步长邪后尘?他可是在黄泉路上太寂寞,正要人陪呢。”三首岐婴手执长矛,陆清远御剑交战。今非昔比,三首岐婴力压祸行剑势,所幸陆清远有麒麟圣兽护持。两大神兽对峙,麒麟圣火燃耀长空。混战之中,又见白光刺眼,九圣天乍然出现。三首岐婴退回到九圣天身后,冷山岚与陆清远并肩而立。两大阵营,当世至强交锋。站在一旁的沈孟庄看着这场没有把握的恶战,心里惴惴不安。他没有内力,此刻能隐藏自己不被对方发现,就是不给陆清远添麻烦。只盼陆清远与冷山岚能压制对方,否则日后的路也不好走。而就在沈孟庄思量间,九圣天看着陆清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忽而凉风转阴,天地气氛骤变,一股迫人的气氛笼罩天地。白光震慑天地,穿透虚空。沈孟庄被刺得睁不开眼,遂双手挡在眼前。片刻之后,白光渐渐暗淡,一道人影缓缓呈现。他第一时间便是去寻陆清远的身影,然而只是片刻之间,天地倒转,世界崩塌。他听见陆清远朝那人唤了一声——“师兄!”他又看见陆清远喊完之后,猛然回过头看向自己。发生了什么?他心中疑惑,循着陆清远的视线看向光影中的那人。只消一眼,天崩地裂。他看见那人身着一袭白衣,墨发飞舞,衣袖和衣摆上绣着朵朵桃之夭夭。他看见那人周身光华流转,白衣蹁跹,如临凡之神。他看见那人,长着沈孟庄的脸。那人是……是……怎么……怎么可能……第158章 物归原主沈孟庄几乎是不知道自己如何回来的。他和陆清远已经三日没有见面了。三日, 整整三日没有闭眼。仿佛一夕之间, 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他真的忍不住在心里问:假的吧?这是假的吧?怎么会这样?他醒来后,被告知已经不是沈孟庄, 要永远瞒着陆清远作为莫庄存在。好,没问题, 他可以一辈子陪在陆清远身边, 只是默默陪伴, 默默地守着,直到这具肉.身死亡。可是,他不是沈孟庄了,如今却莫名其妙来了一个沈孟庄, 真的沈孟庄。上天仿佛在和他开玩笑,在他从沈孟庄的位置上退下来后,让真正的主人顶替上去,堂而皇之地占据陆清远身边的位置。往后如何,他简直不敢再想。沈孟庄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灭辉殿外,他日日都会来, 想等到陆清远。自师兄回来后, 雀宫闱已经不让任何人进入。他只能守在灭辉殿外, 等待微薄的希望。见到陆清远之后该说什么呢?说那位师兄不是真的师兄?简直是胡扯。时至今日, 沈孟庄突然被现实当头一棒。从始至终,假的只有他而已。正思量间,沈孟庄听到殿内的声响, 遂赶紧推门冲进去。见到案桌旁的陆清远,他忽而鼻尖一酸,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终于见到了至亲至爱。他缓缓走上前,紧紧抓着陆清远的胳膊,犹豫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问道:“你真的确定他是你的师兄吗?”陆清远本来心情甚佳,见到沈孟庄时,想起来已许久未见,还想问候几句。然而听到沈孟庄这句话,脸色登时一暗,沉声道:“你什么意思?”沈孟庄见陆清远这副防备的样子,心里愈加着急,双手抓着陆清远,几乎要将真相宣之于口。他顾不上体面,他只知道,若陆清远认定了那个人是沈孟庄,那么他将彻底失去陆清远了。他急得紧紧攥着陆清远的袖子,大声喊道:“他不是沈孟庄,不,他不是你要找的沈孟庄,他不是你的师兄。”陆清远双眼微阖,眼神变得冰冷晦暗。他低头直视沈孟庄,连语气都是冰冷的,他问道:“他不是?那谁是?你吗?”沈孟庄沉默了,方才所有的急躁与迫切此刻都变成了没有底气。他低下头,倔强又逞强地嘀咕道:“反正他不是。”他祈祷陆清远能听进去,他祈祷陆清远能听他的这一次。他抓着陆清远不肯松手,与不敢松手。因为一旦此刻放手,他和陆清远将永远隔海相望。他胡思乱想着,心头懊恼着,手腕却突然被陆清远抓住。他仰起头看着陆清远,一抬头便见到一张怒气横生的脸,令他心头一震。他听到陆清远带着怒气,几乎是发泄地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告诉我,什么叫他不是我要找的师兄?难不成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师兄?”不偏不倚,精准地踩在沈孟庄的痛楚上。这让他如何回答?他要如何回答?所有的真相到了嘴边,呼之欲出。而他只能全部咽下去,最后回以沉默。他的苦衷,他的身不由己,在沉默中渐渐被换成了另一幅样子。那叫胡闹,还叫胡搅蛮缠。他的沉默,换来了陆清远的爆发。他的手腕被陆清远用力抓着,几乎要勒出红痕。他疼得眉头紧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在疼痛中,他又听到致命一击的问题。他听到陆清远几乎是孤注一掷,或壮士断腕地问他:“或者说,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最后一次。”刻意强调了一遍,在他心上又割了一下。“你,是不是师兄?”红烛彻底燃尽,大门“砰”地一声被摔上。胸口撕心裂肺的疼,沈孟庄双腿发软,往后一个趔趄,扶着案桌强撑着身子。他看着陆清远离去的背影,那般毫不留情,仿佛是要恩断义绝一般。他完了,彻底完了。此后数日,沈孟庄依旧如往常一般给陆清远端茶倒水。偶尔眼神交汇,沈孟庄欲说些什么,陆清远都别过脸收回目光。他不再问,他不敢说。大殿内恢复了安静。桌上放着一沓纸,陆清远的手压在纸上,手指心不在焉地敲打。那日见到师兄,他既万分欣喜,同样万分惊疑。师兄不是明明……接回师兄后,他欢喜地抱着他,想在师兄怀里撒娇。将他这么多年的苦楚都要在师兄身上讨回来,要紧紧抱住师兄,再也不让师兄离开。然而当他抱住师兄后,浑身似是被针扎了一般,猛地推开师兄。他看着眼前的人,茫然地眨眼,心里莫名地不对劲。为何他怀里的师兄会这么陌生,这么遥远?仿佛从未认识过,仿佛从未亲近过。为何他在师兄身上,找不到那份魂牵梦萦,嗅不到那缕杜若花香。而只有违和感,铺天盖地的违和感。若仅仅只是这样,他倒不至于如此生气,如此心烦意乱。让他崩溃的是,在他抱住师兄又推开师兄后,脑子里竟不由自主地浮现莫庄的模样。这让他蓦然想起那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三心二意。他比爱人更加不能容忍自己任何一丝一毫的多情。明明师兄已经回到他身边了啊。就在他彷徨不知所措的空隙里,他又听到沈孟庄的那些话。他不是没有疑心过,不然此刻桌上也不会有这几张纸。凤天如实回应,她的确救过师兄,他身边的师兄是真真正正的沈孟庄,世上只有一位沈孟庄。而为何他的师兄与从前不太一样,凤天言,许是当年的天火焚身,伤及魂魄,意识有损,以至于性情与曾经有些许不同。好生调养,或许会好转。原来如此。陆清远长舒一口气,然而心情却并未轻松半分。他的手指在纸上摩挲,心里却拧成了一团麻花,无比纠结。他居然疑心师兄,他居然听信旁人的话而疑心师兄,他真是该死,他怎么可以怀疑师兄。而更让他心乱如麻的是,在得到答案前,他竟然隐隐期待。他在期待什么?而为何,在得到答案后,那种期待好像落空了一般,他的心情无比沉重。他又在失落什么?拿起桌上的纸,指尖火光燃耀,纸张瞬间化作一团灰烬。陆清远靠着椅背,仰起脑袋,双眼紧闭。他爱师兄,他爱师兄,他永远都只爱师兄,他不可能会对一个与师兄有几分相似的人动心。即便曾经或许另眼相待过,也只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像师兄而已。嗯,他果然还是最爱师兄的。陆清远起身离开灭辉殿,前去雀宫闱,愁容换作笑颜,不笑也得笑。殿内烛火摇曳,端上来的茶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人走茶凉。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心中有愧,陆清远这几日都黏着师兄形影不离,也只是陪着而已,但更多的亲密就没有了。虽然他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个人是师兄,是他深爱的师兄,师兄只是因为受伤所以才和以前不太一样。但他始终无法对那种违和与陌生视而不见,尤其在距离愈亲密的时候。这日午后小憩,陆清远坐在师兄身边,给他扇扇子,时而动作轻柔地将他额前的散发别至耳后。那缕散发似乎格外不听话,总是滑到脸颊上。陆清远伸手意欲再别到耳朵,却突然被师兄抓住手腕往前一拉,整个人倒在床上。师兄趁势爬过来,压在他身上,枕在他胸膛上。陆清远微微蹙眉,只是笑着拍了拍师兄的脑袋,说道:“这样睡不舒服,师兄会做噩梦的。”师兄抬起头看着陆清远,眼角低垂,长睫上下轻扫,看起来格外无辜委屈惹人怜爱。没有那道狰狞的伤疤,恢复了昔日的俊美温雅,一颦一笑都是摄人心魄的模样。原本是这样的。他看着陆清远眨眼,语气有几分不悦,但更多的是委屈,他说道:“你在躲我。”“怎么会!”陆清远既心虚又着急,伸手轻抚师兄的脑袋。“我怎么会躲师兄呢?我不是天天陪着你吗?想一辈子陪着你。”“可你都不抱我,更没有亲过我。”师兄往前凑近,整张脸落在陆清远眼里。“连我想抱你的时候,你总是找借口。你说,你是不是在躲我?”陆清远此刻向后躲都没有地方可躲,他接受师兄的审视,如一个犯人接受刑官的拷问。连呼吸都乱了节奏,他慌乱地眨了眨眼,安抚似的伸手搂紧欺身压上来的师兄。将人圈在怀里,遮掩地笑道:“那是因为我从外面回来,身上有灰尘啊,我不想把师兄弄脏了。”苍白无力的理由并未打消眼前人的不满,陆清远脸上的笑渐渐暗淡,委屈地小声嘀咕:“我一心只为师兄好,师兄怎么能这么想我……”两人对视,陆清远如临大敌般咽了下口水。漫长的片刻后,师兄终于放过了他,趴在他胸膛上,轻声道:“好吧,是我想多了。我的应觉仪呢?”“啊?”刚缓一口气,陆清远登时又紧张起来。他记得他好像把应觉仪送给莫庄了,这下可真是……“你弄丢了?”师兄再次抬起头盯着陆清远,语气也变得严肃,隐隐有几分怒气。“没有!没有弄丢!”“那怎么了?”师兄半眯着眼,审视陆清远脸上一闪而过的细微情绪。“莫非,你送给别人了?”“不是!没有!”陆清远整个人都仿佛被放在火上烤,他双手微微用力,将师兄放在床上,两个人位置对调。“我明天就拿过来,师兄快睡吧,我不走,就在这陪着师兄。”师兄最后看了陆清远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翌日一早,陆清远便径直前去寻找沈孟庄。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沈孟庄才刚刚起床正在叠被子。甫一转身,便对上陆清远那张脸色铁青的面容,好像见到了仇人似的。“你来做什么?”沈孟庄放下手里的被褥,站在床边看着陆清远朝他走近,问他:“应觉仪呢?”心里疑惑但并未多想,沈孟庄走到桌边,拉开抽屉取出应觉仪。陆清远拿过后便拂袖离去,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沈孟庄。忽而意识到什么,沈孟庄登时冲过去拽住陆清远,愤然道:“你不许给他!”陆清远转过身,低头看向沈孟庄,问道:“为何?”“就是不许。”沈孟庄气急了,眼角微红,隐约还有些酸涩。“我不喜欢你送给他。”陆清远见到沈孟庄眉头紧皱、双眼微垂,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愈发心烦意乱,沉声道:“你喜不喜欢,谁在意吗?”沈孟庄紧紧抓住陆清远的胳膊,几乎是一副挽留的姿态,他生气又无奈,质问道:“这是你送给我的,以后就是我的,凭什么要拿回去给他?我不喜欢你拿我的东西送给他,就是不喜欢!”若沈孟庄能够服软示好一下,其实陆清远是舍不得的。可是偏偏两人都在气头上,似乎不把对方扎疼了,就活不了。陆清远抓住沈孟庄的手腕,整个人逼近,眼神锐利没有一丝柔情,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反对?”“因为我就是——”沈孟庄几乎就要将一切都坦白,就在他说出真相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心脏,仿佛要徒手捏碎。疼得他眉头紧蹙,额前冒出冷汗。陆清远眯起眼看向沈孟庄,问道:“是什么?”沈孟庄低下头沉默,又是沉默。他疼得无法开口,这股疼痛似在提醒他、警告他,不能开口。他沉默了,紧咬牙关,最后极小声地妥协:“没什么……”手腕被松开,确切说,是被甩开。他看着陆清远离去的背影,再一次,不近人情。屋内死一般的寂静。沈孟庄低下头,用手捂住眼睛。他有什么资格呢?他拥有的一切,如今,不过物归原主罢了。第159章 原主刁难师兄回来原本应该是一件无比欣喜的事, 然而陆清远却不知为何, 莫名的疲惫,愈来愈心力交瘁。原本空寂的雀宫闱应当是热闹的,然而却只有沉默。陆清远面对师兄的时候, 沉默。陆清远面对沈孟庄的时候,还是沉默。如师兄所言, 他的确在躲。躲避那种刺眼醒目的陌生, 躲避内心的挣扎与纠结。更是在躲避与师兄和沈孟庄相处时的天差地别。他并不是不满师兄与昔日的不同, 并不是不满沈孟庄的欲言又止。说起来,他不过是在与自己较劲,他无法容忍他对师兄的喜欢出现一丝一毫的裂缝。这比让他去死还痛苦万分。他是因为喜欢师兄而存在的,若是这份喜欢, 如今摇摇欲坠,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他不是不想好好拥抱师兄,亲吻师兄,安抚这许多年的离别和孤苦,安抚师兄的伤。可是每每当他拥师兄入怀,那种扎人心肺的违和与不适, 如重峦叠嶂横亘在他和师兄之间。他看着师兄的笑容, 没有曾经的怦然心动, 只有一闪而过的“师兄是不是以前笑起来眼睛里更有光”。当他回过神时, 只剩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空虚。想努力说服自己,师兄只是受伤了所以才会有些不一样。他怎么能因为师兄和过去不太一样了而抱怨呢?他不是不管有多难过,只要一见到师兄, 就会一下子开心起来吗?可是真的,如今一见到师兄,只有泰山压顶的疲惫。不该是这样。他无奈地摇头。就在陆清远陷入油锅般的煎熬时,“哐当”一声,茶盏被狠狠地灌在桌上。繁杂的思绪登时被切断,他抬起头看向放下茶盏就走的沈孟庄,不悦道:“站住。”沈孟庄转过身,一脸苦大仇深,哀叹道:“不凉不烫不苦不涩,我保证。”原以为陆清远又要刁难,沈孟庄都做好了长期斗智斗勇的准备。却忽而听到对方轻笑了一声,话锋一转,陡然问道:“你的是用什么香囊?”沈孟庄愣了一下,正欲回答,却听到大门被猛然推开。当他看到来者是谁后,方才所有的诧异悉数被打碎,拼成了此刻的不安与惶恐。他看到沈师兄推门而入,而他正好就站在门口,侧身礼让时,目光于师兄交汇。只此一眼,那份不安与惶恐愈发清晰深刻。沈孟庄突然没来由的心慌。那种眼神……莫非他知道些什么?师兄进来后绕过沈孟庄,径直走向陆清远。沈孟庄原本想走来着,此刻突然不想走了。他进不去雀宫闱,陆清远与那人独处时做了些什么,他不是猜不到,只是没能亲眼所见。如今人都来到他眼前了,不见白不见。他倒要看看,陆清远与那个人亲密是什么模样。思及至此,方才那股不安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变成了一丝愤慨?他这是……吃醋了?不可能!思绪莫名其妙地饶进了死胡同,沈孟庄觉得胸口堵得慌。而就在他暗自生闷气时,却听到师兄略带嘲讽的语气怨怼道:“我还以为小九不来陪我是实在走不开,原来是已经有人陪了。”“师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呢!”陆清远赶紧迎过来,伸手搂住师兄的腰,低头赔笑。“师兄怎么来看我了?”“我来找你用膳,你早膳只吃了一点点,我怕你饿着,所以来问问你想吃什么,我们早点回去。”“让下人来就好了,师兄何必亲自走一趟,外面这么冷,当心冻坏了。”说着陆清远便握住师兄的手轻轻搓揉了几下,想给他捂热。站在角落的沈孟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在心里将两人腻腻歪歪的话横七竖八奚落了好几遍。就在他一口气上不来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师兄回过头瞥了他一眼。那种眼神,将他方才所有的嘲讽都全部碾碎。忽然感觉有一种危险悄然袭来。沈孟庄看到师兄给陆清远指了指他,问道:“他是谁?”陆清远看过来,脸上的笑意忽而有些急促,解释道:“他是我的侍童,叫莫庄。”“把他给我吧。”“啊?”陆清远惊疑地看着师兄。同样惊疑的还有沈孟庄,那份危险此刻在愈来愈清晰,他清楚地知道事情绝不可能如此简单。沈孟庄尚未从惊疑中理出头绪来,便又听到师兄忿忿道:“你不愿意?”陆清远不敢直接拒绝,只好推辞:“不是我不愿意,莫庄毛手毛脚的,我怕伺候不好师兄。若是伤到师兄的,我不是要心疼死了。”师兄显然没有相信,不依不饶道:“那你就敢放在自己身边?”似乎是被问到心坎上了,陆清远登时哑口无言,眼神闪躲不再看师兄,低声道:“这不一样。”“哪不一样?”陆清远犹豫了片刻,赶紧笑呵呵地转移话题,凑近示好,“我明天挑几个好的送过来好吗?或者我派人去寻小花,让她回来侍奉师兄好不好?”师兄脸色一沉,搭在陆清远肩上的手缩回来,别过脸忿然道:“我知道了,你哪是心疼我,你根本就是舍不得。我原以为是我没做好什么,惹你不高兴,这几天都躲着我,原来竟是这样。行,是我一厢情愿,搅了你们的好事,我何必再惹不痛快。”话甫落,师兄推开陆清远,意欲转身离去。陆清远一把拉住他抱回怀里,凑到耳边讨好道:“师兄别生气,是我错了好不好,我错了。”饶是再气定神闲,沈孟庄此刻也沉不住气了。本来只是想看戏,结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看着眼前搂搂抱抱的二人,一脸的不满,不悦道:“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待两人皆转过头看向自己,他坚决道:“我不去!”师兄并未将沈孟庄的拒绝放在眼里,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陆清远,问道:“他是你买来的,你有决定权对吧?”陆清远看了看二人,点头“嗯”了一声。“好。”师兄轻拂衣袖,转过身看向沈孟庄,居高临下的眼神,依稀可见昔年久负盛名的苍玄大弟子之威。“这些天我没求过你什么,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你看着办吧。”沈孟庄与师兄对视片刻,只觉得迎面泼来一盆冷水。他看着眼前这个人,依旧倨傲,依旧意气风发。仿佛从未丢失,从未被取代。他看着,恍惚间,只觉得无地自容。在真正的沈孟庄眼里,他只是一个窃贼,在沾沾自喜之后,还一败涂地地弄丢了所有。此刻,他不仅是一个偷窃者,还是一个失败者。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和感觉,让沈孟庄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面对沈师兄的刁难,都无法坦然地拒绝。或许,在内心深处,他是有愧的。方才的坚定,此时全部熄灭。沈孟庄躲过沈师兄的目光,看向陆清远。也许,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期盼陆清远对他有一点点的袒护,一点点就好。或许是他看向陆清远的眼神过于炙热和殷切,以至于陆清远在抬头扫了他一眼后,就深深低下头不再看他。三人沉默了许久,谁都在等一个答案。最终,陆清远低着头,缓缓开口:“莫庄你以后……不用再来这里了。”沈孟庄只觉得心脏被重重打了一拳,说不出话来的沉闷。他方才居然痴心妄想着,陆清远对一个莫庄的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偏袒,能够抗衡对一个沈孟庄的倾心。这份情真意切,用生命、用身体、用灵魂、用数十年岁月筑成的、坚不可摧的情真意切。此刻,他不知是喜是悲。殿内陷入一片死寂,陆清远与师兄已经双双离开。沈孟庄再也站不稳,扶着墙壁撑住身子。心脏却仿佛被打碎了一般,碎片在活生生割他的血肉。没有喜,没有任何一丁点值得雀跃的欣喜。只有,悲上加悲。雀宫闱的日子显然并不好过。沈孟庄在听到师兄开口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会被刁难。果然如他所料,自进来第一天起,他就根本没歇过。端茶倒水、扫地擦桌。一个人干了十几个人的活,偏偏师兄还闲得慌故意在鸡蛋里挑骨头。沈孟庄不禁怨怼,沈师兄和陆清远不愧是对家,折腾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不过也因他是普通人,只有在苦力活上死劲折腾。若他还有内力,此刻干的恐怕就是拼命的事。思量至此,沈孟庄倒也没那么愤慨了。横竖就是苦了点累了点,至少性命无虞。沈师兄生前再不喜欢陆清远,对待其他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若真知道了全部的事,没在第一眼见到他就把他杀了,怎么说也够宽容了。沈孟庄无奈地摇摇头,自我安抚了一番,心里的怒气怨气平息了不少。已经够可以了,没必要再怨天尤人了,再小肚鸡肠像什么样子。虽然想是这么想的,但在面对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尤其是自己累得跟狗一样,偏偏那人还白衣芳华一尘不染,坐在桌前好整以暇地颐指气使。说不来气是假的。“哐当”一声,一碗汤狠狠地往桌上一放,汤汁溢到桌面,蜿蜿蜒蜒流到沈师兄的衣袖上。然而沈孟庄并未看到,他的手因为端着刚出锅的热汤,已经烫得通红。气不打一处来,甩下碗愤然道:“爱吃吃不吃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