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师兄终成受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67
作者:余梦丹华      更新:2023-06-20 14:47      字数:9747
  如今夜的暴雨,如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如当年被抛弃的绝望,如真心被狠狠扔在地上践踏的痛不欲生。如他低头看到贯穿胸膛的剑刃。“师……兄?”陆清远怔怔地看着捅进心脏的利剑,鲜血染红了剑身和衣襟,在风中滴落。他难以置信地唤了一声沈孟庄,如当年那般。他张着嘴呼吸,不知因为疼痛还是茫然。沈孟庄握着宣衿言交给他的长剑,视死如归地用尽全部力气插.进陆清远心脏处,白刃进红刃出。他看着脸色惨白的陆清远,愤然道:“魔尊,你杀我师友,废我修为,祸害暗境,罪孽深重。今日沈某替天行道,即便力不从心,也要与你同归于尽!”“魔尊?”陆清远低头木讷地重复了一遍,眉头紧蹙,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从胸膛的伤口流干,他听着沈孟庄唤他魔尊,每一根神经都跟着疼。他木然地抬头,迎上熟悉的深爱的面容,却看到陌生的鄙夷的目光。他无力地说道:“我是小九啊,师兄,你还记得我吗?”“当然记得。”沈孟庄说这话时,眼神里是难以平复的恨意与愤懑。“你杀人如麻,手段残忍,天下谁人不知魔尊。沈某既为苍玄弟子,便以性命诛魔卫道。”“你记得我?”陆清远忽而扯动嘴角笑了笑,那抹笑容里,再也没有深渊里的天光,没有阴沟里的春花,没有惊天动地的欣喜若狂。只有晦暗无光的难以置信。“你记得我,还帮他们杀我?你又骗我?又骗我……”贯穿胸膛的剑刃往更深处捅进了几分,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的狠绝。他想起了那个久远的往事,也是在山巅之上,也是在一片混战中。也是在他最需要沈孟庄的时候,在他最满怀欣喜的时候,给了他最绝望最毁灭性的致命一击。那时他忘记了疼痛,因为难以置信大过肉.体之痛。如今他还是不知疼痛,剑刃插.在心脏的位置,明明应当是撕心裂肺的疼。那时的伤口不至于有性命之危,而如今他没有自愈功体,沈孟庄是知道的,可他却偏偏往心脏处捅,昭然若揭地要他的命。他原本应当是疼得死去活来,痛得哭天抢地。然后跪在地上求饶,毫无尊严地在地上打滚,狼狈不堪地垂死挣扎,最后命尽于此,暗境从此再无魔尊祸世。理所应当是这样,他会疼,会死,会不甘心地喊出临死前的遗言。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包括沈孟庄。陆清远也是这么以为的,如果他还有心脏的话。“哈哈哈哈哈……”陆清远低头苦笑,笑声愈发凄厉哀怨。沈孟庄满腹疑惑,手腕用力,剑刃已经全部没入陆清远的胸膛。“你杀不了我的……”陆清远缓缓抬头,双眼布满血丝。死印从脖间爬上下巴,肆无忌惮地蔓延整张脸,如赤蛇的蛇信,占据每一寸领地,癫狂取代理智。黑雾将两人紧紧包裹,陆清远眉眼笼罩着暴戾阴翳,他伸手覆上沈孟庄握住剑柄的手,指尖的颤抖和寒意如银针扎在沈孟庄的手背上,令他下意识缩了一下。陆清远用尽全力抓着沈孟庄的手,几乎要将剑柄也捅进伤口。血肉被撕裂,鲜血如泉涌,在他身上汇聚成细流。他哑着嗓子,声音如深渊中吹刮的冷风,令人毛骨悚然。说给沈孟庄,也说给沈孟庄身后的某个人,某些人。说给当年,也说给此刻。“如果你杀不了我……那就加倍奉还吧!”他沾满鲜血的手不断发力,在沈孟庄的手背上按住青紫的痕迹。最后骤然用力,剑柄连同贯穿胸膛的剑刃,整把剑惊爆分裂,七零八落。祸行剑应声而出,一展绝式。没有人能想象出那是何等的身无退路,包括宣衿言自己也没有想到。章尾山数座山头崩塌,骷髅大军伤亡惨重,他自己也浑身是伤。若不是留好了退路,只怕他会在陆清远的癫狂中命丧山头。“为何会失败?”宣衿言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显然伤势还未痊愈,“他不是没有自愈功体吗?”冷山岚坐在案桌前,神情高深莫测,似乎永远波澜不惊,摇头未语。“这次杀他不死,来日更加艰难,更何况还弄丢了最好的武器。”宣衿言心有不甘,手上一用力,怀中的白猫惊恐地叫了一声。他忽然又扬起嘴角,挤出一抹诡异的笑,“不过也够他伤心好一阵了。”殿外暴风骤雨,殿内不得安宁。陆清远将沈孟庄扔在床上,疯狂撕扯他的衣衫,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仿佛要将身下人一块一块拆开啃咬。布帛撕裂声在昏暗的殿内回荡,曾经屈辱的画面在脑中闪过。沈孟庄拼命抵抗,两个人在床上扭打交缠。陆清远胸前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被褥。滚烫的鲜血滴滴答答掉在沈孟庄赤.裸的肌肤上,流到泥泞的地方化作润滑。没有任何温存,没有任何甜言蜜语,没有任何温柔的爱抚。只有野兽般强硬地交.媾,只有粗暴的动作和用尽全力的驰骋。两个人都对彼此的伤口视而不见,他胸口流着血无人过问,他身下流着血无人心疼。鲜血在抵死纠缠中绽放出彼岸之花,明明是最亲密的距离,却仿若隔着最难以跨越的横沟。他们不许远离,却也不可靠近。仿佛只有疼痛,才能让这份爱意更加深刻,更加鲜活。即便如今,一个一厢情愿,一个无动于衷。陆清远死死掐着沈孟庄的手腕,俯身在他耳边喘息,含住他的耳垂吮吸啃咬。声音沙哑低沉,半强迫半恳求道:“说你爱我。”沈孟庄的嘴唇被生生咬出血,满脸的怒气与屈辱,他恨不得将陆清远千刀万剐。他在恶魔身下承欢,比胯.下之辱更令他唾弃自己。他强忍喉间破碎的低吟,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做梦。”紧接着又是用尽全力地横冲直撞,沈孟庄的嘴唇几乎要被自己咬烂。陆清远一手掐住他的下巴两侧,逼他直视自己,厉声道:“说你爱我!”“你做梦!”“你爱我的,师兄,你爱我的!”“呸!”沈孟庄鄙夷地啐他一口,对他不知廉耻地口口声声说爱感到耻辱,“你也配!”你也配,你也配,你也配……这三个字如同扔进湖水的小石子,惊起层层涟漪在湖面荡漾。陆清远怔怔地看着身下怒目圆睁的人,脑袋一片空白,只有这三个字在不停地回荡,回荡……一不留神手上松懈,沈孟庄挣脱陆清远的禁锢,狠狠地抽他一耳光,将他踹下床。衣衫已经被撕成碎片,拉过一旁的被褥遮在身上,挣扎着欲逃离寝殿。陆清远回过神,似猛兽苏醒,扑过去抓着沈孟庄的脚腕,将人拖回床上,重新压在身下进入。他扯过床头的发带,将沈孟庄的手腕绑在床头,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掐住他的脖子吼道:“我不配,那谁配?你告诉我,谁配?孟青阳吗!”沈孟庄仰起脑袋喘气,撕裂的疼痛和窒息如死神将他拖入深渊。他宁死不屈地直视陆清远,用一身傲骨喝道:“你不配提他的名字,你不配做苍玄弟子,你比不上他,永远都比不上他!”两个人握着最锋利的刀子,往彼此最疼最致命的伤口不留余力地捅上去。谁都别想好过,谁都别想得到救赎。他们在泥潭中撕扯,在深渊里纠缠,往更绝望处沉沦。谁是恶魔,谁是羔羊。谁是赤蛇,谁是雀鸟。已经分不清了。陆清远不受控地用力,似乎要用疼痛让沈孟庄记起这份汹涌的爱意,似乎要用最原始的交融将这份爱意刻在沈孟庄身上每一寸。他在沈孟庄耳边发狂地喊道:“你爱我,你只能爱我。如果你不爱我,我就杀光他们!你爱我,你爱我,你永远都爱我!”殿外的碧草被大风刮得凌乱夭折,桃花树枝头凋敝,有几棵被连根拔起。风止。雨息。春去不归。第145章 丢失爱意计划失败, 陆清远非但没有死还抢回了沈孟庄。宣衿言与冷山岚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三人实力相当, 三足鼎立。但整体而言,长久下去, 他们二人与整个魔界对抗实在耗不起,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任务必须完成。虽各怀心思, 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眼下他们两人有合作的空间, 陆清远便是最大的敌人。未免夜长梦多,冷宣二人亲自前来拜访古梁。幽暗的阁楼内,古梁坐在木椅上, 手里摇晃着羽扇,闭目凝神。无论世事如何流转, 他仿佛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尊长。”宣衿言率先开口, “听闻尊长如今归隐山中, 弟子冒昧来访,尊长也不要见怪呀。”古梁闭目未答。宣衿言并不在意,继续说道:“只是眼下暗境水深火热, 弟子们实在不能坐视不理。今日前来拜访尊长, 想必您也知晓,就不必弟子言明了吧。”待宣衿言说完, 他怀中的白猫慵懒地叫了一声,好似在附和。冷山岚侧目而视,应和道:“弟子请尊长相助。”室内青烟升腾,冷气愈来愈重。三人沉默了许久, 似乎是一场无声的割据战。最终,古梁缓缓睁开眼,手中动作顿了顿,沉声说了两个字:“死印。”冷山岚与宣衿言对视一眼,同样的疑惑与惊讶。古梁望着徐徐升空的青烟,眼神深邃,似乎透过烟雾看着悠久厚重的历史。“魔界至高无上的象征——血魔死印,便是他的命门。”一语哗然,似乎连吸进的气都不敢轻易吐出。昏暗的光线,肃杀的气氛,缥缈三人影。青烟起,薄雾散,谈话间,生杀予夺。一事毕长命衰。宣衿言从软塌上坐起来,郑重严肃地看向古梁,沉声道:“此事还需尊长多费心了。”古梁继续摇晃着羽扇,缓缓闭上眼,既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冷宣二人已经离开,木门“吱呀”一声徐徐关闭,室内恢复沉寂萧冷。凤仪台内,冷山岚坐在案桌前,桌上放着一封密件,还未拆阅。待看过信中内容后,冷山岚眉头紧锁,额前凤印肃穆。她将密件递给宣衿言,眼神锐利冰冷。宣衿言接过密件扫了一眼,随手扔在桌上,抚摸怀中白猫,漫不经心地笑道:“士白尊长为虎作伥,与魔界狼狈为奸背弃师门,早就留不得了。”一场暴雨如骤,殿外的桃树凋敝,绿叶铺满树下。杂草横飞,乱枝旁出。池塘里残荷零落,雨打风吹。蛙鸣点点,躲在荷叶下偷闲。窗外蛙声,窗内低吟。窗外雨疏风骤,窗内风声水起。被褥枕头掉了一地,床幔被扯得七零八落,歪歪斜斜地挂着。地上一片狼藉,衣衫被撕成大大小小的碎片,白的黑的交缠在一起。案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掉在桌下,木椅翻倒,桌面上还残留着污浊。软塌上的锦衾被扯破,棉絮凌乱洒在地上。破碎的呻.吟声在殿内回荡,绕梁三日,便荒唐了三日不止。沈孟庄双手被绑着压在床上,整张脸埋在枕头下,咬着手臂死也不愿出声。浑身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渗血的牙印。他昏迷了数次,又被强硬地拉拽回来,被迫承受无休止的凌.辱。他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不知换了多少个地方。他睁眼又闭眼,永远只看到了一件事。他身后的恶魔执着地在他每一寸肌肤上留着属于恶魔的印记,执着地在屋内的每一寸地方沾上两人苟且的气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恶魔执着地想要他敞开心扉,心甘情愿地接纳这份耻辱,甘之如饴。执着地要他安安分分地做一个任其发泄的工具,执着地要他顺从地一遍一遍说“我爱你”。不巧,他也是很执着的人。他执着地抵抗,执着地不爱。他们没日没夜地荒唐,在坚硬的案桌上,在温香软塌上,在冰凉的地面上。凌乱的床榻,温润的泉中。沈孟庄没有了爱的记忆,陆清远便执着地用情.事来填补这份缺失,想要用最原始的交融让他记起两人之间的爱。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这份疯狂的原始的爱,在横冲直撞里扭曲,在紧紧相贴中变了味。七情六欲,世间情愫如此之多。而在他们两人之前,挑来捡去,经过岁月的筛选,只剩下最直白的两种。不是爱,便是恨。不论是一年的两情相悦,还是十年分别,亦或是抵死纠缠的三四年。他们浑浑噩噩、此消彼长地荒废着,挥霍着。因为谁都知道,不管对方怎么折腾纠缠,自己都不会走的。他们在爱与恨中生长,在血与火中起舞。用岁月、用身体、用灵魂,不择手段地证明这份爱的存在和惊天动地。他们想让对方,让自己看清楚,这种豁命相守的情愫是爱,而不是恨。然而,在耳鬓厮磨和兵荒马乱中,他们的爱恨早已如同掉进清水里的墨滴。彼此相融,此消彼长。他们的爱就是恨,恨就是爱。若不幸他们其中有一份爱意消失了,或许就往深渊更深处迈进了一步。要么,他恨他,恨他当初的欺骗与抛弃,恨他践踏自己的真心,恨他在所有选择中,唯独抛下了自己。而他爱他,即便被摧毁了一切,修为、容貌、师友,都离他而去。但他爱他,心甘情愿。要么,他爱他,即便被扔下一次又一次,但他无怨无悔,他将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交出去。而他恨他,恨他践踏自己的尊严,承受非人的折磨。恨他让自己愧对门派,愧对苍生。流光容易把人抛,几度离索,此刻恰恰是后者。沈孟庄趁陆清远睡着的时候逃跑过几次,每次都被拖回去,直到脚腕上多了链条。他不愿出声,在床上时咬着被褥,在其他地方时就咬手臂。他无法推开身上强硬的恶魔,而这是他最后的抵抗和尊严。他不愿成为在污秽中,与恶魔一起沉沦的肮脏的可怜虫。而总有人不会让他如愿。陆清远一手扯着他的头发,逼他抬头。一手掐住他的下巴两侧,不让他咬着嘴唇。薄唇微启,身后的动作似要将他整个身子都撞碎。他双眸涣散,如坠入迷.乱的海中,随风浪起伏。那声呼之欲出的呻.吟,从深处涌上喉间,滑到唇舌上。沈孟庄脸上满是泪痕,他清晰地感觉到最后的负隅抵抗在一点一点破碎。就在那声音即将破壳而出时,他用尽全力咬上舌头。白玉地砖上的桃瓣,在粘稠滚烫的鲜血中绽放。陆清远手腕用力,将沈孟庄翻过来面对自己,捏住他的下巴逼他仰头直视自己。看着身下人愤恨的目光,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那种眼神如一把刀,割在陆清远身上,他停下动作,只觉得呼吸都是疼的。他凑近看着沈孟庄含泪怒视的双眼,不禁眉头紧锁。若还是原来的沈孟庄,必能看到他眼中难以言喻的难过,可惜不是。指腹在沈孟庄唇上细细摩挲,滑过已经青紫的伤口,手指颤了一下,似乎疼在他身上。他哑着嗓子,声音低沉,似委屈似愤怒,问道:“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做吗?”又是那个眼神。看起来和那日一模一样,一样的热烈,一样的纯粹,一样的缠绵。沈孟庄迎上陆清远的眼神,心中却再没有当时的恻隐。一想到陆清远曾经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想到陆清远如今对他的所作所为。他恨不得挖出那双迷惑欺骗的眼睛,明明干着如此卑鄙无耻的事,却还能装作深情脉脉的模样,实在令人作呕。沈孟庄紧咬牙关,舌头上还有伤,他瞪着陆清远,气息紊乱,断断续续道:“你让我觉得无比恶心!”指尖突然一滞,陆清远整个人僵在原地。这句话仿佛银针做成的,不留余力地扎着浑身的肌肤,此刻已千疮百孔。他最后留恋地摩挲着沈孟庄的薄唇,浑身发疼地收回手。用自己也听不清的细微声音,低沉地回道:“是吗?”他从沈孟庄里面退出去,捞起桌下自己的衣服披在沈孟庄身上。极力压制声音里的心痛与悲戚,挤出一抹扭曲的笑,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抱你去清洗吧。”“不用你假惺惺。”沈孟庄将衣服甩给他,扔给他一个余温渐退的床榻和鄙夷的眼神,盖着被子和一身污浊共眠。陆清远愣了许久,仿佛一座石像跪在床上。他看着背对着他侧卧的沈孟庄,突然就没了勇气和底气。这些天强撑着装作对沈孟庄的抗拒视而不见,他以为沈孟庄会记起他的,会记起他们之间的爱。他以为沈孟庄是爱他的,永远都爱他。因为曾经答应过,会一辈子,永远都爱他。然而他也知道,沈孟庄骗过他很多次,包括这一次吧。他突然就没有了上前拥抱的勇气和脸面,沈孟庄都说他恶心了,他真的……恶心吗?他不过是爱他呀,撕心裂肺地爱,掏心掏肺地爱,死心塌地地爱而已。这样也错了吗?他唯一的优点,唯一值得炫耀的光辉,唯一的纯粹和洁白,唯一的热烈与芬芳,就是爱沈孟庄。而这份爱,如今却被沈孟庄亲口否认,亲口说,恶心。他的爱从此掉进了灰烬里,连同他整个人都在大火中化作一团死灰。而灰烬中,再也没有余温。他是污秽的,十几年来,世人都是如此唾弃他呵斥他。他是怪物,是人人喊打的恶魔。他是肮脏的。连同他最后一点点自以为干净的爱,也是肮脏的。陆清远强忍眼中的泪,披上衣衫低着脑袋失魂落魄地出门,唤来小花准备浴桶给沈孟庄清洗。他是肮脏的,他的爱是肮脏的。至少,让他的爱人是干净的吧。沈孟庄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坐在软塌上,小花在给他身上的伤口上药。这几日来,两人闹得鸡飞狗跳,小花心里是清楚的。她看着沈孟庄陌生冷峻的神情,鼻尖一酸,可怜兮兮地说道:“沈哥哥,你和尊上怎么又这样了?尊上方才出去的时候好像还哭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们和好吧好不好?”“和好?”沈孟庄难以置信地看着小花,“他对我做出这种事,你让我和好?”小花有些着急,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惹沈孟庄不高兴,“可是、可是,沈哥哥,你以前说过,你不会因为尊上对你做了错事而不高兴的。你们感情那么好,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沈孟庄觉得眼前的少女简直不可思议,“感情?我和他感情好?在你眼中,强迫我叫感情好?软禁我叫感情好?”小花被逼问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泪都掉下来几滴,心急道:“可是,沈哥哥你和尊上就是相爱的呀。”“相爱?”沈孟庄只觉得理智都要崩溃,在魔族眼中,强迫别人在身下承.欢,被迫承受屈辱,这就叫相爱?“他废我修为,毁我容貌,杀我师友。你认为这叫爱?你认为我会爱他?他滥杀无辜,残害百姓,我绝不可能会喜欢一个恶魔。且我与他同为男子,我师尊断不会答应的。”“但是——”“好了。”沈孟庄愤然抽回胳膊,“你若是来做说客的,赶紧死了这条心吧。我自会好好待你,不会迁怒于你。而若你还妄想插手此事,别怪我不近人情。”小花低着头小声啜泣,委屈地点头应道:“知道了,沈哥哥。”沈孟庄瞥了一眼,见她用手背揉眼睛,轻声抽泣。心里突然软了一角,自责方才话说重了些,遂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抚道:“好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是我说重了,我向你道歉。”“没有没有。”小花赶紧摆摆手,泪滴还挂在眼角。紧紧握住沈孟庄的手,急切地说道:“是我不知好歹多管闲事,我喜欢沈哥哥,所以希望沈哥哥过得好。如果沈哥哥不喜欢我说,我以后就不说了。”沈孟庄用指腹拭去小花眼角的泪,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说道:“我饿了,晚膳吃什么?”小花破涕为笑,赶紧起身唤来其他侍女上晚膳。今日的菜肴格外丰盛,沈孟庄一眼便瞧见了那碗土笋肉。惊喜地夹了一块塞进嘴里,频频点头,称道:“是这个味道,一模一样。”小花不停地给沈孟庄碗里夹菜,一边夹一边看着他问道:“沈哥哥很喜欢这道菜吗?”沈孟庄忽然就笑了起来,夹了一块递到小花嘴边,“当年在安虚峰上,我就喜欢这道菜,已经许久没有吃到了。”小花转动眼珠嚼了嚼,也跟着笑道:“好吃!”“以前是谁做给沈哥哥吃呀?”沈孟庄夹菜的动作突然停住,他看着碗里的菜出神。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怎么都看不清面容。隐约是一个少年站在小厨房里,欢天喜地地切菜。是谁?愈回想,那道身影便愈模糊。沈孟庄眉头紧蹙,脑袋隐隐作痛。最终放弃了找寻,摇了摇头。“应该是认识的人吧。”小花砸吧砸吧嘴,津津有味地舔舔嘴唇,继续给沈孟庄夹菜,说道:“原来还有别人会做啊,我还以为只有尊上会呢。”“什么?”沈孟庄停下夹菜的动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盯着小花神情严峻。小花没有看到沈孟庄的眼神,继续说道:“我说尊上会呀,这里只有他会做。”“哐当”一声,筷子悉数掉在地上。沈孟庄的食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起身走向床榻,低声道:“我吃饱了,撤下吧。”犹如心脏被揍了一拳的难受,沈孟庄倒在床上,心里憋着无名火。小花说这里只有陆清远会做这道菜,所以他方才吃的是陆清远亲手做出来的?仿佛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沈孟庄恍恍惚惚半眯着眼昏昏欲睡,脑中那抹模糊的身影再次出现,他看见那个少年站在小厨房里,他等着那个人转身,想看清少年的长相。可他等了很久,等到渐渐失去意识,也没有等到少年转身。那是谁?为何会做他喜欢的菜?那是在安虚峰上吗?他们认识吗?殿内青烟缭绕,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沈孟庄陷入熟睡。呼吸声安稳了许久,陆清远才缓缓现身。轻手轻脚地接近,坐在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抱住沈孟庄。嗅着沈孟庄脖间的杜若花香,陆清远挨着他的侧脸蹭了蹭,声音极轻地问道:“今日的菜好吃吗?有没有想起我?你现在都不让我陪你吃饭了,是觉得我……恶心吗?”他几乎是皱着眉头咬着牙吐出“恶心”二字,仿佛说一次浑身都疼一次。他如一只无措的小麋鹿,埋在沈孟庄脖间,压制着想把怀中人揉进血肉里的冲动。轻轻地吻嘬沈孟庄裸.露的肌肤,在耳边虔诚地、一往而深地说:“我爱你,我不会放开你的。哪怕你觉得我恶心,觉得我肮脏,我都不会放手的,我永远爱你。你也爱我好不好?”静谧的寝殿内,只有红烛烧得噼啪响,浅浅呼吸声在耳边起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回应。自那次之后,沈孟庄的日子也过得安逸了许多。殿内只有他和小花,闲时下棋弹琴,或是看书写字。偶尔陆清远来了,也是远远地看他一眼。没有强迫他做什么,他就当看不见,各不相干。这日沈孟庄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的古籍随意阅览打发时间。大门被突然推开,陆清远拿着一个小碟子进来,脸上带着笑朝他走来。沈孟庄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看书,充耳不闻视而不见。陆清远走到他身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坐在他身边,将小碟子递过来,喜上眉梢地说道:“师兄吃石榴吧。”沈孟庄仍是低着头看书,头也不抬。陆清远已经将石榴一粒粒剥好装在碟子里,沈孟庄爱吃石榴,他那日才知道,此后就记在心里。“师兄吃吧,我剥好了。洗了很多遍,应该……应该不脏的,你别嫌弃……”沈孟庄看都没看,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古书,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陆清远孜孜不倦地捧着碟子,如信徒供奉般,将石榴递到沈孟庄眼前,祈求他垂怜,“师兄尝一下吧,是新鲜的。如果甜的话我再给你剥,尝一个好吗?”手里的东西不停地在眼前晃悠,沈孟庄只觉得和恼人的苍蝇一样招人嫌。陆清远低声下气地凑过来,声音极其温柔地讨好他,“师兄吃一个好吗?尝一下甜不甜,吃这个,这个大,吃一个吧——”“你烦不烦!”沈孟庄终于忍不住发火,手里的书朝陆清远扇过去,劈头盖脸狠狠地砸在脸上。小碟子掉在地上,石榴滚得满地都是。他没想打人的,纯粹是失手才打到了陆清远的脸。突然就涌上一丝愧疚,他想张口解释自己并未有意,却怎么都说不出口。陆清远的眼中泛起无尽的苦涩和痛楚,眉头紧蹙低着脑袋,尽量不在沈孟庄面前哭出来。不然沈孟庄又会说他恶心,嫌弃他的眼泪弄脏了这里。他哑着嗓子,压制着明显的哭腔,小声呢喃道:“那师兄休息吧,我走了……”沈孟庄看着陆清远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烦闷。那个垂头丧气的背影,如做错的小孩一般,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模糊的少年身影。明明一点都不像的,为何他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来。陆清远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地从寝殿内走出来。拐个弯就与谷虚子撞个正着,往后一个踉跄坐在地上。谷虚子揉着脑袋,眼冒金星,抱怨道:“祖宗诶!大白天的你是被勾了魂吗?”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陆清远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忽然鼻尖一酸,视线再次模糊。他抓着谷虚子的手,像茫茫大海中抓到了浮木一般,哽咽道:“老头,师兄、师兄……”他像一个迷路的小孩,终于找到大人,所有的苦涩和委屈都化作眼泪涌出来。他顾不上自己的身份,顾不上仪态和自尊,此刻狼狈地大哭。“师兄他真的不爱我了,他不爱我了……”谷虚子看着眼前嚎啕大哭的人,突然有些心疼。以年龄看,他算得上陆清远的长辈,此刻看着陆清远在感情里横冲直撞得头破血流,难免舐犊情深。拍着陆清远的肩膀,慈祥地安抚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去帮你说一说,行吗?”陆清远渐渐止住了哭声,用手背胡乱擦脸上的泪,小声抽泣:“那你别说是我说的,我怕他又不高兴。”他在谷虚子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哭过一场后所有的灰烬都被冲刷干净。似乎又重新捡回了那份决心,他边走边呢喃:“他不爱我,我也会爱他的,我永远爱他。”陆清远躲在门外面,听谷虚子与沈孟庄的谈话。他从未如此紧张,如此恐惧,如此担心。仿佛一个等待死神宣判的囚徒,既害怕死期将至,又害怕迟迟不来。谷虚子一边给沈孟庄施针,一边瞥他观察他的神情,最终迂回地说道:“沈仙师这几日心情不佳呀。”沈孟庄苦笑道:“我一日在这里,一日都不佳。”“沈仙师还记得以前的事吗?对以前在这里的印象记得多少?”